真的只是出府一趟了?
赵菁菁没有追问:“到了那边自己注意安全。”
“赵菁菁……”霍长渊松开了她,垂眸瞧着,想将她看仔细些。
好似比昨天瘦了,看来是一夜未睡,她本就是要强的人,许多事也是不肯说。
“嗯?”
“你等我回来。”
赵菁菁心微颤,对上他的目光,嘴角微动,终是嗫嗫道了声:“好。”
第069章 .听说你家很有钱
霍长渊启程离开三日后, 郾城里关于这位江林王世子的传闻就多了起来,其中被流传最广的版本大抵是他和世子妃和离的消息。
有说他终于受不住赵家大小姐的‘无德无趣’,也有说他是想摆脱赵家大小姐的‘暴行’, 更有传说是因为赵家如今落难, 苦命鸳鸯不得不分离的。
可纵然传的越来越没谱, 也不见正主出来申明。
六月盛夏,自霍长渊离开那日下过雨后便一直是大晴天, 酷暑难当, 铜盆里的冰不到一个时辰就快化没了。而桌子上那一碗冰镇过的绿豆沙, 赵菁菁没用两口便道没了胃口, 搁置一旁化暖了, 也不曾再动。
“小姐,可是担心姑爷。”盈翠给盆里的冰换上了新的, 透进来一股凉爽气。
赵菁菁想着,霍长渊走了好几天,现如今应该在路上,他在郾城过的一贯是舒服日子, 不知道这般炎热暴晒,可还适应?
她不由又想起他走前那番交代,反把自己当成了不能自理的,冷了如何热了如何, 连园子里的丫鬟婆子又都打点吩咐了一遍——府里上下待她,都得与他在时一般。
防得是有人怠慢她。
霍长渊的关心她收着了,不由的, 也牵挂他一些。
香琴进来时脚步仓促,一开门,把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冷气一下搅和散了,带进来外面滚滚的热意:“小姐,国公夫人还有小姐她们已经回府了,听说在府里幽禁。”
“我父亲呢?”
“赵国公、国公还被关押着。”香琴面露难色,想到南子来报时那说的,可都是丧气话,不忍在赵菁菁面前多说。
这都已经关了五六日,探不到人,消息传不进去也递不出来,赵菁菁想着父亲性子,一定受不了牢狱之苦。
明明什么错都没有,便是瑞王爷审问,父亲怕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所幸母亲他们回了赵国公府,刑部那儿即便是打听不到,也没传出去些不利的。
只是随着时间挪长,赵菁菁愈是心急。
“盈翠,去备马车。”
“小姐要回国公府?”
赵菁菁斟酌,最后道:“不,去杜府。”
她想拜访一下杜伯父和杜大哥,他们在朝中认识的人多,或许能打听到如今牢里的情形。
只是她去的并不凑巧。
杜若儿一脸担忧地看着她:“菁菁不好意思啊,我爹和大哥今儿一早就出门了,要知道你要来,我定是把人给你拦住的。最近听父亲说朝堂里风向变了,多的他们也不肯和我多说,你父亲如何了?”
赵菁菁摇了摇头,也没想到跑了个空,只是虚虚地扬了扬嘴角:“我爹被关起来还不知道如何,我来是想拜访一下伯父和杜大哥,看看能否有我爹的消息。”
“这都不用你来说,之前我爹就提起过,我们两家是什么交情。有刑部的消息就会告诉你,菁菁你也别太担心了,赵国公既是无辜的最后一定会无碍,当今圣上最是圣明,一定会查明真相的!”
赵菁菁虚虚点了点头,原本她也是这样想,可眼下局势错综复杂了起来,定王爷在其中不知做了些什么,事情越来越棘手,可怜她爹为官一生谨小慎微,老了老了还要遭受这样苦难,心里难受得紧。
“若是知道要如何做,也好办,眼下我看着,总感觉像是在拖。”
杜若儿愣了愣:“拖着?定王世子不是去了汶水?”
“我爹又未曾去过汶水,更没参与过那桩事,这么多天过去刑部要判那就判了,何故还将人关着,人都不让见。”
“听着是有些奇怪。”杜若儿不善这些,也说不出所以然来,见她脸色不太好,“你等着,我去给你拿点药。”
说罢杜若儿去了杜宗郴的院子,从杜宗郴那儿翻了些安神凝气的药,带来让赵菁菁捎回去:“我知道你担心,但也得注意身体。我爹回来我一定……哎,大哥回来了!”
“杜大哥。”
杜宗郴走入花厅,看到了坐在杜若儿身边的赵菁菁,一阵子不见,似是有些憔悴,再想想近些日子以来发生的,微垂眼睑,掩去了眼底那一抹不合时宜的心疼晦涩:“这些都是寻常的药,我先替你诊个脉。”
“有劳杜大哥。”赵菁菁见他随身带着药箱,“杜大哥出诊去了?”
杜宗郴嗯了声,坐下替她诊脉,须臾,让杜若儿跑一趟自己院子,另外取几样药来,“你要多注意休息。”
“我也不过是在外担心罢了,我爹的性子,怕是在牢里已经憋出病来了。”赵菁菁并不在意,“杜大哥,翰林院那儿可有说起什么?”
“赵国公一事,圣上下了口谕,谁若求情一并按同罪牵连。不过你放心,父亲已经去了瑞王府,应该能知晓伯父的情况。”杜宗郴温润的声音稍稍收紧,思及心底一闪而逝的念头,深觉自己在这时候还想着郾城流言她与霍长渊和离之事,十分龌龊。
赵菁菁倏然止语,同罪牵连……
见她这般,杜宗郴有些不忍:“你父亲出事,江林王府是何意?”
赵菁菁咬住了唇。
“霍长渊可有说过什么?”杜宗郴觉得自己卑鄙,可此时由不得自己,他只看着这番模样的赵菁菁亦是心疼,可若霍长渊只是口口声声想要占有她,却不能在危难之际护住她,那么他就不配。
“我听闻他在赵家出事第二日就去了秦地,这时候他应该留在郾城才是,这些日子郾城中总流传你们要和离的消息,你想去刑部探望伯父的事,江林王可有说什么?”
江林王如何说?
赵菁菁还真没去问过,因为霍长渊在出门前告诉她,不要去找父王,也不必让他帮忙去求情,让她等他回来,让她不要担心,刑部内不会亏待父亲。
赵菁菁并未开口,花厅内沉默了片刻。
拿了药回来的杜若儿左看右看,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心里相岔了,怎么觉得大哥问的似乎有挑拨夫妻感情的嫌疑,却也恰恰切中要害。
赵家出事,霍长渊去了秦地,岂不印证了那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杜若儿直脾气,想到这样,那还不如不要呢,外头那些个传言,听的人不痛快。
“菁菁……”
“他去秦地是奉命行事,那些传言也只是传言,我不在意。”赵菁菁轻笑,“天色不早,我还得去国公府看看,先回去了。”
杜宗郴面色微变,一路将人送到了门口,唤住了她:“伯父的事,你别太担心。”
赵菁菁停住:“我会的,多谢杜大哥。”
这话说得虽是感激,可未免过于生分了。
杜宗郴张了张口,看着她出了门口,苦笑着摇了摇头,她这是不愿听他说霍长渊的不是,到底是在意。
离开杜府,赵菁菁回了一趟赵家,她原就是碰运气去的,果真,赵国公府外守了许多人,不让进。
远瞧了会儿,虽说府邸还被封着,但回赵府总比在刑部牢里的强。
去了一趟街市,赵家的一些铺面也是查封状态,伙计们有些回了家,有些被留在铺子内,赵菁菁一家家瞧过来,因为这件事,连带她的茶楼里生意都少了许多。
在庆芳斋外停留的片刻,赵菁菁又听人说起她和霍长渊和离的消息,说的有模有样,似乎她如今已经抬着嫁妆回赵府了。
“小姐,他们说的太过分了!”盈翠拎了食盒上马车,气鼓鼓的,刚刚她在庆芳斋内险些和人吵起来。
“由他们说起,总要添些乐趣。”赵菁菁叫车夫又去了一趟银楼,随即才回府。
傍晚进府,到了安园没多久,刘侧妃那儿派人来将她请了过去。
“这阵子担心坏了吧,王爷特意吩咐,叫我给你补补身体。”刘侧妃说着就叫人把东西端上来,都是温补的汤水,热腾腾的,像是一直为她备着就等她回来。
“多谢父亲关心。”赵菁菁扶了扶碗沿没有动,坐在那儿也没多接话。
刘侧妃近日人逢喜事精神爽,姿态也高了许多,端着杯茶睨着赵菁菁,见她比之前憔悴些,心里就有些高兴:“长渊去秦地的事,你心里别太在意。”
“世子奉命行事,我知道的。”
“你爹出了事,照理说,他应该在郾城帮衬些,不过菁菁啊,你也知道,许多时候,便是这姻亲,也有无能为力的地方,圣上面前王爷也不是没开口,你爹的事太大了。”
赵菁菁抬眸,刘侧妃语气虽是叹惋,却不见她有多可惜,赵菁菁淡淡道:“有罪无罪,圣上自有公断,我爹一生清廉,没有做对不起朝廷的事。”
“孩子,我说句不中听的,这话刑部那儿可不会信。”刘侧妃纯粹的想自己说个舒坦,“还有啊,菁菁,你虽是赵国公府出嫁的女儿,也是江林王府取回来的世子妃,如今这时日,你还是多在府里呆着些,莫要让人以为,江林王府也与汶水一事有关。”
刘侧妃是什么样的人?
明里暗里喜欢怼着,口舌上要占便宜,事情上更喜欢自己拿大头的,赵菁菁嫁入江林王府,她处处想着要拿捏却苦于一直没机会。
几次三番想要给她立规矩,对安园那儿的事插手。
赵菁菁原本懒的和她计较这些的……
勺儿碰了碗壁,瓷声清脆,赵菁菁看着澄清汤底下的几段人参片,持着疑惑的语气问了句:“礼部有位刘大人,可是侧妃您的族亲?”
刘侧妃一怔,赵菁菁继而道:“前两日我看到刘家有人上门来拜访,也正奇怪,为何不从正门入,抬了好几箱的东西,应当是来探望刘侧妃您的罢?”
刘侧妃脸色微变,赵菁菁也不让她有机会说,自顾着:“汶水一案涉及的官员有数名,除了杨侍郎和我父亲之外,还有去了汶水的,这刘大人当初不就是湖坝竣工时随同验收的官员,如今出了事,那些官员都有责任,不过刘侧妃如此为江林王府着想,想必一定已经拒绝了刘家的请求,否则,岂不影响长霖的将来。”
“你……”刘侧妃一口气上来,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她这才说几句。
“说到长霖的将来,他才与范家定了亲,不知会不会被影响到。”赵菁菁恍然着神情,关切她,“听闻范家这些日子也是闭门不出的,虽说范大人与这件事没什么关系,不过郾城之中,沾亲带故的,有些事可不好说。”
“我只是好意提醒你,你倒是不见得王府好了?!”刘侧妃登时撒开了颜面呵斥,“莫不是你以为自己还是以前那个赵国公府的大小姐,等你爹落了判,你这世子妃都坐不稳!”
刘侧妃这么一说,边上的妈妈按都按不住,暗暗叫苦。
“这人啊,门户很重要。”赵菁菁起身,福了福身,“刘侧妃您请自便。”
刘侧妃脸色泛青,气得不行:“站住!”她竟然当面指她小门小户出生,上不了台面!
赵菁菁停下来,微微笑道了句:“刘侧妃,您可知为何王妃在寒山寺多年,王爷次次前去都落空不得见,她依旧是江林王府的王妃?”
说罢,她越过了屏风直接离开了屋子。
刘侧妃气的整个人向后仰去,被老妈子扶住,抚着胸口喘着气,脸色铁青:“她!她!竟然敢,这贱蹄子!”
“小姐,小姐啊,您可不许说这种话,要是让王爷听着……”
“他听着怎么了,我就是小门小户出生的,我要不是小门小户,我能嫁给他做侧妃,我早就是被人家的主母了,这些年来我为王府操碎了心,现如今我连世子妃都说不得,还要被她反过来说我上不了台面,她还说……还说……”
刘侧妃气的话都说不利索,竟还说她当不上王妃,还用寒山寺的那位来刺她。
老妈子将她扶坐下:“小姐,她原本就是个厉害的,安园上下收整的妥妥当当,未见谁能安插人进去,旁的都说世子纨绔,可她也将世子收整的妥妥帖帖。”
人家也就是看着好说话,何必总想着去拿捏她,世子妃本就不是什么软柿子,那可是刺猬啊,没伤着她自己已经扎了满手。
“连你也来气我!”刘侧妃撒开手,心里越想越气,这些年她最在意的就是这些,被人当着面说出来,还是个小辈,如何都下不去脸面。
“不管赵家如何,她如今还是世子妃,王爷和世子都没开口,您就更不能说什么了。”老妈子给她端了茶,岔开话题,“您不是给范家二小姐备了些礼,明日可要送过去?”
刘侧妃猛的饮了半杯茶,眼底泛着嫉恨:“去拿来。”她倒要看看安园还能得意多久,等她儿媳妇进门,这府中的中馈之事,必须要留住。
赵菁菁回了安园,听了一路盈翠的愤愤不平,倒是把那点氛围给冲淡了:“你倒是嘴利。”
“本来就是。”盈翠瘪了瘪嘴,“她总想着处处压小姐,您都不与她计较,可如今还说这种风凉话。”
“墙倒众人推,她原本就不想我好,世子好了她心里不痛快,赵家好她也不痛快,这王府里,谁好了她都不痛快,就只能是她儿子与她好。”赵菁菁捏了下她的鼻子,“可这些呢,她还说不出口,只能憋在心里,所以你说她日子过的多辛苦。每日都要挖空心思的做好事不让别人说道,又见不得别人好。”
“小姐,国公爷万一真落了判怎么办?”
“赵家怕是要去一半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