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容家小三安亲王没见过,只因他不争气,年前的天子近侍选拔第一场拉弓就没合格,直接刷了下去。
圣人有意让疏于习武的八旗子弟试炼,便下旨令京里还没领差事的青年儿郎去往各地驻军。
安亲王将目光投向才从地上爬起来的容家小三,鄙夷更甚。心道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口中更不须客气。
“是容谦那厮的鳖儿子啊。”
那家丁听这口气,倒吸一口凉气,用手指着安亲王,气得呼呼直喘:“你,你,你竟敢直呼他老人家名讳,你这是找死。”
刚要抡起棒子代主子发飙,却突然腿上一软,瞬时跪在安亲王和姝菡面前。
回头一看,六七个高大男人在他身后,不由分说将他膀子卸了力。
旁边那两只也被制服,被迫着跪在地上。
容家小三此刻竟还敢口吐狂言:“反了天了,小爷我是皇亲国戚,你们这是要造反不成?”
小邓子带着余下空手的人,来不及去堵那厮的嘴,先跪下结结实实叩了几个响头。
“王爷恕罪,侧福晋恕罪,奴才们来迟了,请主子责罚。”
“你方才叫他什么?”容小三不是没听清,是不愿意相信自己撞了大运,犯在了真龙手里。
小邓子忙喝止他:“安亲王在此,岂容你放肆。”
那人便似烂泥似地瘫倒在地,心道要完,谁不知道安亲王和他表哥英亲王向来不睦。此番落入他手里,非死即残。
如他所想,安亲王带着姝菡踱过来,用脚踩住他的脑袋。“方才不是挺嚣张的吗?这会儿变哑巴了?”
姝菡还当他要当场踩爆他的脑袋,吓得躲在安亲王身后捂眼。
安亲王虽对这无耻之人恨之入骨,却还顾念不宜在姝菡眼前动手。
便随口吩咐:“断了他的手脚和子孙根,关到水牢里,什么时候死透了,再扔到山里抛尸。”
容三听到此,发了疯似的挣扎起来:“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宣妃娘娘的亲侄子,英亲王的亲表弟,你就不怕他们替我报仇?”
安亲王俯下身:“你也用不着急着攀扯,你说的这些人,包括你阖府上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当然,他们的死法大概要比你痛快许多,谁让你惹了爷最疼的女人?”
说完,拍拍他吓得失声的脸。回头朝着小邓子吩咐:“堵上嘴带下去处置。”
姝菡见安亲王动了真怒,只拉着他袖子摇头。
安亲王不满:“要替他求情?”
姝菡只靠在他身侧:“臣妾不会怜悯那些为恶之人。”
“那为何面露忧色?”
“臣妾只是在担心,王爷此举,触怒了那位。”
安亲王抬起她的脸颊:“能当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明白人,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更新会稍晚
第59章 【浮生闲】
“嘶——”
纤纤素手持着纱布轻轻在安亲王古铜色结实脊背拂过, 尽管已经异常小心,每碰触那道被木棒击打出的刺目伤痕, 还是换来他的抽气声。
“王爷忍忍, 已经派人去山下找郎中去了,臣妾先为您清理伤口,有一处已经破了皮儿了。”
“让小邓子来吧, 你今日受了惊吓, 先回屋去休息休息。”
“臣妾无碍,早就定心了。况且旁人粗手笨脚,我不放心。”说着, 又将手抬起。
安亲王只感觉后背又是一阵酥酥麻麻,似乎千万只蚁虫在心口爬来爬去, 更有轻微呼吸将热气喷洒到他肌理。
比那伤口的疼痛难捱得多。
他转过身,一把抓住她似葱段的指头, 目光灼灼盯着她毫无所觉的表情:“你再擦一会儿, 我怕忍不住马上就要了你。”不如此露骨说出来,只怕那蠢女人永不会发觉。
他说着抓着她就要往他身前支起来的帐篷放上去。
姝菡这才明白,他方才不是因为疼才叫, 而是被她撩拨到了。
她顶着一张大红脸,瞬间将手抽了出去。
“臣妾去外头看看,怎么郎中还没到。”
“去吧。”安亲王不揭破,放了她出门。
宜照斋的院子里,办事不利的侍卫和仆从们此刻跪了一地,都顶着晚照日头等主子降罪。
姝菡刚才已经替他们求过一次情, 看着夕阳将要西沉,忍不住还是返身回了主人房。
“王爷。”
姝菡边说,便从桌上取了杯温茶:“您降降火气。”
安亲王抬头看她一眼,没说话。
“您看在臣妾的面上,赦了他们这一回吧。原就是臣妾的不是,不应该自己乱跑。”
安亲王捉她到身前,让她站在自己怀抱。
“你还知道自己有错?”
“嗯,臣妾最大的错,是不该让您担忧。”
安亲王又不说话,只拿眼睛盯着她,似乎等着她继续反省。
姝菡被他盯得发毛,一咬牙,俯身用唇亲向他的面颊,只轻轻沾染,“臣妾真的知错了。”说完就要往后退开。
安亲王哪容她临阵脱逃,只收紧自己右手臂弯,左手直接将人托着膝盖抱起,也不穿鞋,朝着屏风后头的床榻而去。
姝菡环住他光滑身躯,“天还亮着……”
安亲王哪肯管肯顾,只把人放在榻上俯身吻下去:“等不及了。”
床帐被随手放下,里面两只交颈鸳鸯正值好光景。
一次情潮翻涌,换几多心念辗转,终于在最后一抹残照里云收雨散。
姝菡半偎在安亲王胸口,外表驯服得像只认主的幼兽,明知有些事不该问出口,还是忍不住。
“王爷究竟在意我什么?”
安亲王吻着她的眼帘:“我也想知,你给我下了什么降头。”
002
这日之后,安亲王又陪着姝菡在宜照斋内消散了两日。两个人倒也不是终日足不出户,直把这处精致宅院的前庭后山逛了个清楚明白。
姝菡心有余悸,也不张罗远走,至多盘桓于山脊的石笋聚集地观景。
第三天,就当姝菡以为安亲王准备“醉卧美人膝,从此不早朝”的时候,工部的那位石侍郎带着五六个副手来了,同时还拉来了半车的卷档,均是几日前,安亲王吩咐下去让他们着手整理的。
姝菡那颗忧虑的心这才淡定下来,她家王爷这是在养精蓄锐,准备要大干一场。
果然,从那日起,安亲王缠着姝菡的时候少了,连夜里有时都不过来,而是忙着和某位大人秉烛夜谈,又或是带着侍卫宿在山间彻夜不归。
前几日受了姝菡恩惠的几人不禁揣测:这位在王爷心目中独一无二的侧福晋难道失宠了?
姝菡反倒没像他们那么多虑,她只安下心,开始规划往后的日子,毕竟少说要在这里盘桓好几个月,即使不能快活似神仙,至少得有声有色。
搞不好,圣人把他这位久居京外的四儿子忘到脑后,三五年不调他回去也是可能的,那便更要把一家子的生活安排的明明白白。
想到家这个字眼,姝菡愣了一下,随后便不去多想。
想多了也是自寻烦恼。
虽方圆百里已被圈定作为皇家御苑,但因还在筹建,此地少不得周边百姓供应食蔬和一应日常用具。
那些屯兵驻扎来的八旗子弟私下里也有人做些小营生,但碍于旗人不得经商的明令,只敢暗中小打小闹。
安亲王和姝菡的一切应用之物也是由这些人所产,只不过经了知府衙门统一采买再供上半山腰的宜照斋。
姝菡在路上时,就想着自己置片地,种些时蔬和花草,再养些家禽,不为了那点出息,只想有些意趣,总好过成日游手好闲。
因安亲王白日通常外出,姝菡这一日便通过小六找来了一位山脚下的汉人农妇。
事先打听一番,这个季候能种些什么?顺便也打算从她那里采买些种子和幼雏。
安亲王知道了,把专为皇家花木育苗的匠人也找了来,还体贴地在周围圈了一片山地,专门给她试手。
石大人知道此事,又献出来一些用作试验的珍稀花种,只可惜大部分错过了季候不好栽种,倒是有一种碗莲可在庭院里的小池中培育。
姝菡先时只准备弄上几畦菜地试着玩儿,结果有了一众人的介入,就变成了一行人每日的课业。
侍卫们每日抽出两个专门翻地挖土;知府派来的仆妇们除了供应日常饭食,闲暇时候便到地里捉虫浇水。
就连一直被雪藏着的素玉和马氏都被派上场,干起了驱逐鸟雀的差事。
姝菡看着满院子里数她最闲,犹豫再三,换了身农妇的衣裳,斗志昂扬地拿着嫩草和菜叶直奔菜地旁的鹅舍。
彼时夕阳正好,一抹余晖将姝菡嫩白脸庞镀上了一层金黄,仿佛供在观音殿中的圣象。
正在这时,打远处行来了一辆马车。
姝菡先时没注意,只当是哪个驻军的家眷路过。
等到那马车停在了她身后,她正扬起手将菜筐里的菜叶悉数丢洒出去,一个转身,便被那匹喷着响鼻的高头大马吓了一跳。
车把式看了看她的装扮,也不道歉,只颐指气使问她:“你是在这处宜照斋当差的?”
姝菡有些纠结,她确实住在宜照斋,这侧福晋说穿了,做得也是伺候王爷的差事,但放在一块,和这厮问得好像出入甚远。
“算是吧。”
那人便不再多说,转而隔着帘子向里边的人禀报:“小姐,奴才找到了一个仆妇,您看有什么要问的吗?”
里面的人也不露面,只用着把鹂鸟般婉转的声线缓缓问来:“你便问她,住在这里的除了安亲王,可有王爷的什么家眷?”
那车夫便朝着姝菡一仰头:“听见了没,我家小姐问你话呢。”
姝菡一头雾水:“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答就答,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里面女人却出言打断:“小川,不可无礼。”
“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向府里女眷聊表心意,还请您行个方便。”说着,一截湘蓝的衣袖撩开帘子,递出来一锭五两的银子。
姝菡更加糊涂:这是,想托关系走门路的哪个官家女眷?
为了不给安亲王惹去麻烦,只含混答她:“府里并无女主人。”
那女子得了答案,并不多盘桓,只留下银子,催马而去。
姝菡看着地上的赏银,哭笑不得。
要是被她家王爷知道,自己的侧福晋被当做了个仆妇,还被当面打赏了,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
至于那位打探消息的女郎,相信不久之后,定会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文名改动的宝贝儿们不要惊恐,作者菌还是那个作者菌,剧情还是那个剧情。
从《滴碎荷声》变成《宫斗不如盘大佬》,是硬刚阳春白雪高比格的作者菌被基友群嘲以后痛定思痛的结果。鉴于作者菌真的是个起名废,这个名字会一直用到,我找到另个更接地气的名字为止_(:з」∠)_。
请继续用你们一如既往地支持鼓励手残但志坚的作者菌吧~
摸摸摸!
第60章 【献美】
隔得两日, 忙得昏天暗地、有数日没进东厢房大门的安亲王终于再次露面。
彼时,姝菡刚换了一身粗布碎花衣裳, 准备到院子外头的菜园子里看看才种下去没几天的萝卜和油白菜的长势, 顺便去瞧瞧昨日挪了窝、头遭下蛋的大鹅。
安亲王进屋时,见到的就是姝菡头戴斗笠,身穿布裙兴致勃勃往外走的样子。
“这是在做什么?”安亲王说着, 从她头顶取下遮住半边脸的斗笠, 还翻过来瞧了瞧里子。“我派给你的人手不够用?怎么还要你亲自下地?”
小六拎着个锄头站在姝菡身后苦着张脸,心说哪个女主人不是养尊处优生怕在日头底下晒黑了皮子,就自己这位画风清奇的主子喜欢反其道而行。
“王爷您劝劝侧福晋吧, 她这两日净往地里去,差点被护窝的大白鹅给叨了, 奴才们惊掉了半条命。”
姝菡怕安亲王信以为真往后约束自己,赶忙澄清:“王爷别听小六胡说, 那是臣妾给鹅群投喂食料, 它们在争抢罢了。而且鹅这灵物不比旁的家禽,很是通灵性,寻常人家指它看家护院呢。”
安亲王没生气, 反倒十分好奇:“我幼时也曾锄过地,倒是不曾喂过鹅,正好同你一道瞧瞧。”
姝菡惊奇:“王爷也曾务农?”这可真是新鲜。
安亲王又重新帮姝菡将斗笠戴好,还顺手替她在颌下系好绳结。“别说是我,便是皇阿玛每年都要抽出些时间去农田里劳作,额娘和其他宫妃也要荆钗布裙跟着做做样子。年幼皇子们除了读书骑射, 春季里也时常要去田间翻地、播种,就连学里教的诗赋都有《悯农》篇。”
姝菡失笑:“原是臣妾班门弄斧了。小六儿,再去寻个斗笠来,一会儿给王爷戴上。”
随后挽着安亲王的胳膊朝外头走。
小六一看,得嘞,又拉下水一个。将锄头暂时放下,赶紧找遮阳的斗笠去。
晨起日头还不烤人,姝菡将仆妇们备好的食料装进篮子里,安亲王手里拿着斗笠扣在头顶,极其自然地等着姝菡伺候。
姝菡踮着脚帮他正了正斗笠圆顶,又将系绳拴了个活结。
安亲王投桃报李,接过她胳膊上挎着的篮子,悠哉悠哉走在前头。
几只大白鹅本来正低头啄草,见几个人影朝着鹅棚过来。
为首的一只抻长了脖子发出“该该该”的警示,瞬间引起身后鹅群的警觉。
安亲王没见识过鹅的凶相,大步跨入了围栏里,鹅群不识得他,哪里知道谁能招惹谁不能招惹,安亲王瞬间被圈在中间围攻,鹅群左一叨右一钳地进攻、险些将人撅倒。
姝菡在身后赶忙喊:“王爷快些把食料丢出去。”
安亲王正手忙脚乱,一个后仰,整个篮子都抛向身前,顿时如天女散花。那些鹅循着味道调转方向去争夺,这才放过了安亲王这个入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