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不如盘大佬——舴舟
时间:2020-03-04 10:17:22

  除了大殓当日,来哭灵的安亲王府白侧福晋因动了胎气早产,整个朝堂乃至后宫并没有太大动静。
  至少表面上如是。
  白侧福晋这一胎虽艰难,但幸而母子平安,便因此得名福安。
  又因这一节,安亲王临时下令,内外命妇凡是有孕者皆被免了哭灵,年逾六十的长者另设了座用于休息。
  安亲王从前掌的是礼部,他说的话,自然没人敢不照办。
  朝堂上的老油子没有哪个真傻,用不了几天,这规矩就会以法度的形式固定下来,只要安亲王愿意。
  如是又过了七八日,先帝的梓宫尚且停在乾清宫,并定于九月初八这天葬入景陵。川陕传来八百里加急:正白旗图门氏·乌尔迟反了。
  众人哗然:荣宪亲王才议定了谋逆,他亲舅就迫不及待跳出来。
  当然,他兴师之名是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攻讦安亲王立身不正把持朝政。
  朝臣们面上不显,私底下也议论纷纷。
  只怪安亲王从正大光明匾后取下遗诏时神色莫测,且一直对外人秘而不宣。
  按理说,能在立储之事上勉力一争的,从前只有安亲王、英亲王并荣宪亲王三人。
  英亲王叛逃,荣宪亲王已被定罪羁押在宗人府,那两位都已经犯了谋逆大罪,就算先皇生前属意他们,眼下也会因不合法度而废止。
  所以安亲王的举动就很耐人深思。
  姝菡是天下唯二知道此事真相之人,也感到大行皇帝于他亲儿子们开了个天大玩笑:那匾额后头的诏书上,其实空无一字。
  003
  九月初三,朝臣们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第四次上表请奏安亲王登基为帝。
  礼部尚书更是是以“大行皇帝入葬,岂可无嗣皇帝扶灵?”据理力争。
  安亲王三推三辞,众望所归,终于认下了皇储的身份,并拟于九月底登基称帝,次年再改国号“隆兴”。
  二十七月的孝期,以日代月,不过二十七天,但还要给礼部留些喘息时间。
  九月初三,大行皇帝于景陵入葬过后,礼部将登基大典的礼仪,程序呈上来,并谏言,除了新君即位,应当同册皇后。
  安亲王顾及那木都鲁氏彼时月份大了怕损了皇嗣,便打算先颁了皇后金册与凤印,等她此胎养好后再完成封后的大典。
  那木都鲁氏很怕迟则生变,梗着脖子进言:“臣妾受得住。”
  其实不怪她如此冒险,众人皆知,她虽占着嫡福晋身份,但以往所作所为早就触怒了安亲王,之所以还能入主坤宁宫,一半是凭借大阿哥福元嫡长子的身份,另一半是看在他阿玛过往忠心耿耿多年从龙的苦劳。
  安亲王其实还有一层顾虑,除了那木都鲁氏,他的后宅再难选出一个让人信服且便于制衡后宫的人来,姝菡再得他喜爱,终归出身经不起推敲,又毫无根基可言,真把她放在那个位置,便等同于将她架在火上炙烤。
  安亲王每日为了朝堂和后宫之事头疼的日子里,太后已经能在宫嬷嬷的搀扶下下地走上几步,哀伤之情也被慢慢冲淡,姝菡贴身伺候的差事被太后强行喝止,只能挺着刚刚显怀的孕肚,寻常连寿康宫的大门都不能出。
  此间在避暑山庄的众人也回到京城,姝菡照例点了铃儿和小六近身伺候,素玉和马氏便归了王府。
  安亲王此后愈发忙得不可开交,姝菡寻常也不敢打扰,只每日写了“安好”让小良子送去军机处报平安。
  安亲王便回她“亦然”,用得还是孝期专用的蓝批之笔,想来彼时正忙着批奏折。
  等到讨伐乌尔迟的大军由徵骐领出京师,治理水患与瘟疫的差事也着落到十皇子的头上,安亲王案牍上积压的折子终于从每日百余道缩减到每日数十。
  此后他偶尔也会过来一趟,借口向太后问安,总在侧殿盘桓片刻,然后再去长春宫和贤妃商量新皇登基后太妃们迁宫事宜。
  姝菡对自己的位份没有任何设想,但她只有一个要求,到时候定要离寿康宫近着些。
  安亲王面上不悦:“这件事我不准,寿康宫已近禁城西缘,离养心殿太远。”
 
 
第68章 【新皇】(捉虫)
  霜降过后, 又到了香山观枫的季候,可无论是皇族贵胄还是官眷富绅都因国之大丧禁了宴乐也失了心情, 市井也随着严寒过境萧条下去。
  紫禁城里各处的地龙在这一天之后陆续烧起来, 而新皇登基的日子也愈加临近。
  因嗣皇帝忙于政务,且他嫡妻那木都鲁氏也在潜邸养胎,甚至在宣布立储后还没踏足过宫禁, 原长春宫主位贤妃娘娘仍凤印在手, 索性做主将太妃们的迁宫事宜安排在九月二十五这一天。
  几位诞育过皇子的前任天子妃嫔们无一例外都选择随着儿子出宫生活,而没有子息存世或是公主外嫁无处可投的几位则被安排迁往离寿康和慈宁两宫均不远的春禧殿。
  等新皇登基,不仅潜邸的旧人要陆续入驻, 之后新朝大选也势必要补了新的六宫粉黛莺莺燕燕进来。虽一时间住不满,也要及早把地方腾出来。
  迁宫的消息确准后, 各宫各殿顿时一片暗流涌动。
  离宫的太妃们每人至多能带两三个宫人出去,非亲信之人不选。剩下的人要么是不得宠的, 要么是资历浅的, 这个时候均想尽办法托关系,送人情,以免日后被分去哪个犄角旮旯, 还要从最底层做起。
  可是这门路并不好找。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一日不入宫,她们的去处便一日没有定准,太后也没有闲心管她们的去留。
  这一天傍晚,寿康宫里,姝菡正陪着老祖宗用膳,嗣皇帝徵徽着小邓子亲自送了一份名录过来。
  “主子说请太后娘娘您过目, 看看寿康宫里是不是需要增补人手?”
  太后让宫嬷嬷接过,反而向着一旁的姝菡发话。
  “菡儿,你也给自己挑挑,分宫后你也少不得用人。”
  姝菡摇头:“老祖宗是长辈,理应先选了人补进来,我不急。”皇后宫里的人还没定下来,怎么也轮不到她先挑。而且她还不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位份,又能用得了几个人,真不能轻易开口。
  小邓子不好明说,只笑着谏言:“那不妨请太后娘娘替侧福晋选着?”
  太后拿眼一瞥,就知道这名册送过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她那个四皇孙还有这么体贴人的时候。
  这哪里是要她选人,他分明是想借着自己的口,替菡儿先选些信得过又得用的侍从。
  罢了,左右是为了菡儿好,这口袋,她还真得挣。
  “菡儿,你看看这名册上,可有从前熟识可靠的,便是你用不上,也可以补了我寿康宫的缺儿。”
  姝菡勉为其难接过,将名册从上至下浏览起来。每看到一处自己知道的,就不吝点评几句。
  “咸福宫里的三等宫女瓜尔佳·语卉和我同批入宫,风评一向不错,而且擅制胭脂。”
  太后便朝着小邓子吩咐:“先记下来。”
  姝菡又接着往下看:“敏妃娘娘留下的巧儿从前与我同室而居,不过我和她算不得熟识,也就无从说口。”
  太后便摇摇头:“那就再往下看看。”
  姝菡往后翻:“呀,汀兰妹妹也被留宫了,还有玉琉,她们两个人的字应该小有所成,抄经也使得了。”
  太后听她熟稔口气便点头:“这两个可以。”小邓子又赶忙默记。
  从名册上面捋顺下来,姝菡点出来的总有十余个名字,太后便命小邓子把这些人名用笔墨誊写在一张纸上。
  “回去和老四说,这些人都是老婆子我做主给菡丫头挑的,人头多了点,到时挑拣一下,择了得用的来。”
  小邓子笑逐颜开,知道总算不负使命完成了差事,遂跪安回去复命。
  太后瞧着低头乖巧无害的姝菡,露出个欣慰笑容:“看来老四是真疼你,不枉我当初做出的选择。”
  姝菡却抱着老祖宗胳膊:“都是老祖宗为我种下的福气。”
  次日一早。
  六个宫女拎着包袱来寿康宫认主,太后只留了两个,把其余四个均打发给姝菡调理,等她分了宫直接带走。
  姝菡彼时正在喝补汤,一抬头看见进屋行礼的几人,马上起身迎过去。
  阿蘅、玉琉和语卉尚且顾及着身份不敢造次,汀兰已经迫不及待拉住姝菡的手。
  “雅珠姐姐,我就知道你会想着我们的。”
  玉琉扯扯她的裙摆:“汀兰姐姐,你失态了,如今我们要称主子的。”
  姝菡也笑着和她们招呼:“都是老祖宗体恤,才让我们如今有机会聚首。我仍将你们当作我的至亲姐妹,但有一点,宫中规矩不可废,我们只把这情谊放在心里,方能保日后长长久久将这手足做下去,我说的这些,你们可明白?”
  汀兰觉得姝菡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但转而释然,她在宝华殿的这些日子也经过见过许多,谁又能一成不变呢,何况昔日没大差别的姐妹如今已经是人上之人,确实要稍微避嫌。遂拉着其他几人又规矩行了大礼,口称奴婢。
  姝菡看她们几个人拎得清,大方受用了,也没继续摆架子,只让铃儿先带她们下去安置。
  虽然知道世上太多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旧事,但即使不选她们,也免不了日后随意被皇后塞人进来。与其如此,还不如是她们。
  除了她们几人,姝菡其实还有一个想用之人,不过凡事不可一蹴而就,再找了机会便是。
  002
  九月廿八,是新皇登基大典。
  帝后的龙袍凤褂自先帝驾崩次日,就经礼部制式交内务府画师绘图,再经过江宁、杭州、苏州三地的织造合力赶工,终于提前数日呈到御前。
  这一日辰时,沉寂了数月的三大殿终于迎来了新的主人。
  嗣皇帝徵徽享天地之运势,受万民之期待,在全副卤薄正中,乘着舆车由乾清门缓缓入主,后于太和殿受百官同拜。
  姝菡虽是天子潜邸内眷,但未经册封,和府中众人一样无缘这样的盛景。
  她在数十丈之外的寿康宫里,只听见丹陛下三声鞭鸣,又听见群臣三跪九叩后山呼万岁之音。
  可这一切,似乎和她并没有太大关联。
  照制,新皇第二日要行皇后的册立大典,而后是六宫分封。
  姝菡是在次日封嫔的金册送到手中时才切实感到,那个曾和她在枕边交颈缠绵的男人成了天下的主人,而和他携手睥睨天下接受朝臣叩拜的是另一个叫做皇后的女人。
  天子给她的封号是成,成就的成。给她的宫殿是永寿宫。一个只有两进,却是整个禁城离天子起居的养心殿最近的一处宫室。
  同样封了嫔位的还有从前的白佳氏侧福晋,如今的仪嫔。
  天子给白氏的是承乾宫,在东六宫中位置尚可,让人既未觉得特殊,又无可指摘。
  不过以她如今育有龙子、加上她兄长的卓越功勋,相信封妃只是迟早的事。
  潜邸的几位旧人也均封了贵人,素玉和梅赫里氏住去了钟粹宫的侧殿,马氏和富察氏住进了咸福宫的侧殿。
  众人皆知,这座略显空荡的内城很快会被更多年轻貌美的女子填满,先分了寝宫的旧人不代表比后来者住的更安稳长远,也就暂时风平浪静。
  姝菡从九月廿九迁去永寿宫那天开始,到十月初五期间,除了每日去寿康宫和慈宁宫问安,大部分时间都在指挥从人们整理皇帝和太后的赏赐,此间都没见到皇帝一面。
  皇后倒是在册立为嫔次日谢恩的时候见过,但因她胎像不稳直接免了众人后面几日的请安,就连后宫大事也暂时由天子的生母,如今的昭康仁太后代管。
  太后老祖宗自然也升格到太皇太后,宫殿却还是那处宫殿,和一墙之隔的新任太后做了邻居。
  此间,小良子被调回皇帝身边,但每日仍会送了口信过来,偶尔还有些手书。
  小六子想是怕姝菡觉得无聊,总会有意无意在她面前提及朝堂和后宫里的大事,也不知是打哪里听来的。
  姝菡既不责备也不鼓励,有时候只当消遣,有时也走心。
  听说所有在世的先皇子嗣均在爵位上提了一等,从前是郡王的成了亲王,从前是贝勒的便提拔做郡王。
  反倒是之前被贬作庶人的前废太子,因废掉的荣宪亲王谋逆,重新量刑。
  朝廷中从龙之人也多有封赏,原九门提督荣升了兵部尚书,直接入内阁御前行走。
  几位领兵勤王的大将军也得了封赏。
  文臣中最惹人注目的当属从幕后转到台前的龙图阁大学士邵缇。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姝菡听得多了,也渐渐明白,这些事情并不是一个小太监能随便妄言的,多半是天子授意,她也知道,就算为了肚子里的骨肉,也不能太过安于现状、做个睁眼瞎。
  十月初六这一天。
  姝菡照例去两宫问安,午间回来,因近日害喜,便不大吃得下,想着下午要去坤宁宫一趟,强忍着用了两个枣糕。
  刚命人将满桌精致食器撤下,数日未见的新帝穿着常服来了。
  “怎不好好用膳,饿坏了我儿怎么办?”
  任谁多日不见,上来就责备人,都不讨人欢喜。
  姝菡便低着头摆弄手边的牙雕茶宠,“没胃口。”
  “小邓子,去传太医。”
  姝菡赶忙扭过身:“我没事。”
  皇帝捉住她的手:“没事,那就是在闹脾气了,是谁惹了咱们成嫔娘娘,看我不诛了他的九族。”
  姝菡心里腹诽,您当自己是个暴君吗?口里还要圆场。
  “皇上正事都忙完了?怎么今日想着过来臣妾这里?”
  “忙是忙不完的,今日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姝菡抬眼看他,“什么好消息?”
  “热河行宫月初已经竣工,等明年夏天,我准备带你再去住上一段时间。”
  “真的吗?”姝菡高兴得猛然站起身,和这金丝笼般的皇宫内院比起来,还是宜照斋更让人觉得身心舒畅。
  “到时候,我让人提前种了园子,再替你养上几只鹅。”
  姝菡瞬间就满脸挂着笑:“太好了,我到时候还要再养些禽畜,莲池里再布些锦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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