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不如盘大佬——舴舟
时间:2020-03-04 10:17:22

  不过个把时辰,一切落定。
  待一旁负责执笔记录的宫人按父系官阶重新按序誊好了名录,就让秀女们逐一上前签字作押,诸人就算是有了正式的名分,到时月月按了此档领俸。
  姝菡哂然,竞和大户人家买卖使女没什么差别。转念一想:天下人皆是他们爱新觉罗家的家奴,何处又能得自由身?
  唯有把心一横:人生虽苦,莫问前路。
 
 
第10章 【是非】
  紫禁城永巷之内,一处闲置了近一年的院落再次被开启。
  按着旧例,初初入宫的秀女在正式分往各处当差之前,均要在此先学规矩,以便于管事姑姑们统一管束、考校。
  因这处院落离三大殿并东西六宫甚远,不便主子们传唤,贤妃娘娘才做主将此处辟出来,专做秀女短期的教、学之用,所以屋舍虽在外围,但保持的尚算规整。
  今日是入宫头一日,办好了宫籍的秀女们还无须受训,只由着几位永巷内的旧宫人带着安排住处,此刻已到了地方。
  南北分别九间房舍,除了东边朝南第一间屋,眼下还都空着。
  姝菡和众人一起等在院子里,看着前头的人按着名册顺序逐一进门。
  等再出来时,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两套粗布的宫衣和钥匙,然后按分派回各自屋舍。
  其中玄机姝菡不需多想。
  进了紫禁城的红墙,人就被划分了三六九等,有宠的争宠,没宠的也要争些身外之物。
  她抬头看了看天,约么刚过巳时。
  摸了摸空空的胃肠,有些后悔没在客栈用了早点再出门,哪怕在荷包里装些栗子糕也好啊。
  由此想到那个有过两面之缘的少女--汀兰,因为打乱旗籍重新按品排位,她们眼下并不相邻。
  姝菡回头张望,果然在隔了一排的位置看到了人,而她也正冲着自己眨眼。
  姝菡点了点头招呼,不想身边却传来“哼!”的一声。
  姝菡余光扫过,是个穿着芙蓉色旗装的少女,相貌平常,但个子却十分高挑儿,身形也略显壮实。
  姝菡确定,此前并没开罪过这个人。
  所幸这人接下来也没再做声,姝菡一头雾水,也犯不上上赶着找不痛快。
  又过了一刻钟,终于轮到姝菡进屋,她利用出列的机会瞥了一眼身侧少女的腰牌:宝济氏·云若。
  确实素不相识。
  002
  姝菡按着指引进了屋。
  推开门,顿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原来里面竟烧着地龙,怨不得大冷天还能不挂帘子。
  抬头打量,屋里有两个旗装宫人,都梳着小两把头,略施脂粉,脸上带着喜气。
  根据两人年纪、衣着,姝菡规规矩矩问了声:“两位姑姑好。”就不再多言。
  那两个人也不恼,知道初初入宫的新人,不管保个个灵精,总要点拨一二。
  左手边略年轻的那位扫了眼姝菡的腰牌,才开口:“我们呐,都是这永巷的管事宫人,我姓齐,我边上这位姐姐姓兆佳。我们一起管着院子里这一百多名秀女的食宿并一应物什发放。你也瞧见了,这住处呢,有南有北,这吃食和东西呢,因定制和批次有异,也未见得都是一般成色。虽说凡事都有规矩在前,但我们姐们俩儿最是知道心疼体恤人,尤其是你们这些在宫外历来养尊处优的官家女孩儿,在能力之内,总有心照顾一二。”
  说到这儿,顿了顿,拿眼觑了一眼,发现对面的人毫无自觉,只好继续:“当然,难免有那分到次等的人因此嚼嚼舌头,抱怨抱怨。我们虽是好意想多照顾你一些,总归不能因此白担着骂名,你说是吧?”
  竟是公然索贿。
  姝菡在外面就已有打算,只把手伸向腰间,两个宫人见状相视一笑,心想这丫头还算上道儿。
  只见姝菡从荷包里摸出指甲盖大的碎银子,双手捧着轻轻放在置衣的案头,柔声低诉:“两位姑姑的美意,雅珠明白,也铭感五内。只是我从呼兰府来的急,家中也未及准备。这些许银钱虽说寒简,总是我一点心意,也绝不敢说托您二位照顾,只当是晚辈孝敬二位的茶水。至于食、宿、饮、用,两位姑姑也不必为难,只按规矩办了,雅珠绝无异议。”
  “这?”两个宫女对视了一眼,有些发懵:若说是个不知事的,还知道奉上孝敬;若说她懂事吧,这点“茶水钱”还真就只够喝个茶水。
  那姓齐的宫女还欲再说几句,她的同伴直接发话:“既是这样,我们也不难为你。这是两套衣服和柜子钥匙,你住出了门向左最末一间屋,饭堂在第六间,午时放饭,莫要去迟了。”
  “如此,多谢两位姑姑了。”说着接过衣物退了出去。
  等姝菡出了房门,那年轻宫女不解地问:“老姐姐,您之前不是说,五品以下的,非五两银子不给南屋吗,怎地为她破了例?”
  “你可曾留意她母系何人?”
  “还能是谁?一个六品的包衣武将还能娶个公主不成?”
  “莫要妄言!那是早些年重华殿的宫女。”
  “那又怎样?”
  “你难道忘了,殿选那日,贤妃和淑妃两位娘娘可是独独挑了一位旧宫人之女问话的,看来历正是此人,万许她以后在两位主子娘娘身边当差,到时总会念我们一句好的。”
  “那万一两位娘娘只是一时兴起,到了日后挑人的时候早就把她置之脑后,我们不是白白浪费了五两银子的好处?”
  姓兆佳的恨铁不成钢:“你还差这几两银子?要是万一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别说银子,就是性命都不知道怎么没的。”
  “还是姐姐你看的长远。”
  003
  姝菡这厢出了门,按着指引向左行去。
  按她所想,屋子是南是北都不打紧,不要因此引来注目才好。
  也正是有这层顾忌,她才决定拒绝两位宫人的“好心照顾”,但考虑到日后免不了要麻烦她们,又不能开罪,所以折中略表心意,留个香火请。
  等走到最末一间,姝菡推门进了屋,看着屋子的朝向和摆设,又回头看看对面的北向矮厦。
  她觉得,对于这些宫人的心机,她还是想简单了。
  这处屋子朝南,同样烧了地龙,一进门就觉得暖意融融的。
  墙也新粉过不久,临窗的通铺上摆着八只枕头,地上除了桌椅,还摆着柜子,虽是清漆的,但屋子里没有什么异味,显见是打理过的。
  姝菡原想,没有拿够好处给那两个宫人,肯定要住去“下房”,看过房间,显然是她想岔了。
  于她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如此“优待”,只能说明当日初选被两位宫妃问话之事,余波仍在。
  如她所想,她这边一进门,马上就收到数道打量的视线。
  姝菡很有自知,只作无觉。
  她向床铺看了一眼,排除已经放了东西占位的五个铺位,只剩靠西山的三个位置。
  是了,纵使地龙再暖,也不会燃到天明,而这一间把西山,定然湿冷。
  姝菡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把包袱放在了最西边挨着墙的那一处。
  屋子里其余的人又都默契收回视线,各自整理的整理、换衣的换衣。
  姝菡默默在心里叹气: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
 
 
第11章 【矮檐】
  初来乍到彼此还陌生,屋子里的几人都默默整理物什,并没有和其他人攀交的意思。
  姝菡也不是多事之人,只拿着钥匙按着牌号去开门边的柜子,又把随身之物悉数放进去:不过两套换洗衣物、一个尺余的红木匣子、一个半旧的杭绸荷包并一件鹿皮斗篷。
  就在此时,又有人打外头推门进了屋,手里还拎着个缎面包袱,等看清了屋子里状况,就直奔着姝菡过来。
  “雅珠姐姐!”
  姝菡刚把换下来的旧衣叠好,起初没反应过来在喊她,等抬眼一看,竟然是汀兰。
  纵使姝菡一开始对她带着三分戒备,此刻能有个说得上话的人也倍感亲切。
  “汀兰妹妹也被分来这一间吗,真是太巧了。”
  汀兰看了看屋子里另外两个人,凑近了在姝菡耳边小声嘀咕,“才不是凑巧,我是特意求了两位姑姑把我分来和你住的,也好有个照应。姐姐不要怪我自作主张啊。”
  姝菡赶忙笑着回她:“高兴还来不及,正愁没人同我作伴,你就来了。”
  这边两个人有说有笑,相谈甚欢,屋子里有人却坐不住了。
  其中一个瘦削少女款款行来,她打了个千儿带着笑意招呼:“两位姐姐好,我叫郭尔佳·玉琉,家里是镶黄旗的。方才听见你们说到要到院子里汲水,可否带上我?”
  姝菡赶忙拉着汀兰站起来回礼。
  汀兰看了看比自己还高出一截儿的玉琉,抬头道:我叫浑达奇·汀兰,今年13了,这位姐姐是海佳·雅珠,今年16,我们都是正白旗的。”
  玉琉展颜一笑,“那方才那句姐姐真的叫着了,我今年12,以后还要两位姐姐多照应。”
  姝菡虽怕麻烦,但抬手不打笑脸人,只有回应:“同在一室就是缘分,互相照应是应当的。听说初入宫禁教习的这段时间规矩甚严,我们往后互相督促、帮衬总是少不了的。”
  两个少女听完也连连点头:“雅珠姐姐说的是,那往后无论饮、食、坐、卧,我们都在一处吧。”
  姝菡心下愕然:怎地无端就拣了两个拖油瓶妹妹?
  002
  还未到午时,离放饭还早。
  姝菡一边等汀兰换衣,一边和玉琉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
  这期间,屋子里另一个落单的少女也拿着铜盆出了屋,走的时候甚至并没有做声,只锁好了柜子随手把钥匙挂在腰间。
  姝菡暼见她腰牌上写着额哲·唐音。暗忖这姓氏仿佛在哪里听过?
  一晃神,汀兰已经拉住她的袖口:“雅珠姐姐,我换好了,我们也去取水吧。”
  姝菡应了声好,把思绪暂且放下。
  因之前得了交待,秀女受训期间房门不许落锁,所以她们出去时只虚掩了门。
  井台在院子西北边,此刻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三人规矩跟在排尾。
  忽然“砰”的一声响。
  循声望去,北边把山的那一间屋子大门被由里向外猛地推开,因力道过大撞到门后的木桶才发出声响。
  门槛里面,站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正和屋子里其余的人嚷嚷:“你们若是认怂不敢说,我便自己去找她们理论。凭什么把我们分来这北边把山又临着旱厕的下人房?我就不信,皇城里就没有个说理的地方。”
  说着,便头也不回,直奔东南角第一间,两个管事姑姑所在的屋子。
  姝菡眉头一皱,这少女在初选那日和自己同旗。
  身边的汀兰显然也注意到动静,只对着姝菡央告:“雅珠姐姐,那是我们同旗的秀女,她阿玛还是我阿玛的同僚,我想去看一看。”
  姝菡本不欲凑这个热闹,奈何汀兰一脸担忧,只好和她跟了过去。
  那生事的少女此刻已经扬手推门进了屋,竟全然不顾门外还排着几十个人。
  “我来是要问问两位姑姑,这房间是怎么个分法?我阿玛是有品有阶的吏部笔帖式,怎地就轮到我住那临着旱厕的北向矮房?”
  大庭广众之下,门也没关,声音由屋子里清晰透出来,言语激烈铿锵,似掷地有声。
  姝菡心知不好,这少女也太冲动了些,怕是不好收场。
  再看门口,果然聚满了看热闹的人。
  屋子里的两位管事姑姑听到诘问也不慌,反倒气定神闲:“哦?你觉得这房间分得不公允?那你倒是说说看,应当分你去哪间?”
  “南向有九间朝阳的屋子,按着每间住上八人,也可以容得下七十余数,而秀女中官家出身的不过四五十人,怎地也轮不到我住北边。”
  少女侃侃而谈,觉得自己说得在情在理。
  那年长的姑姑未语先笑,似乎看笑话一般,只慢条斯理陈说:“看来你是个会算计的,那我们不妨来掰扯清楚,也好让你明白明白。这向阳屋子确有九间不错,不过这头一间,是我们二人夜里的下塌处,因摆着备品杂物,也再住不了旁人。”
  “那余下还有八间呢?”少女不依不饶。
  “这第二间,住着两位秀女。”
  少女闻言一笑,向着门外众人喧嚷:“你们听听,同是秀女,还有两人一间的。”
  “这两个人姓嘉詹,其父正三品,昨日得了贤妃娘娘口谕独居一间。”
  此话一出,外面一片静寂。贤妃娘娘的亲传口谕,这两姐妹是什么来头?
  可惜那姑姑不愿深谈,只继续说:“第三间住着四人,皆是四品往上人家的女儿;第四间是绣房;第五间是你们学规矩的堂屋;第六间是饭堂;余下三间,每间定员八人。是以,这南边可容三十人,也皆是官家的女孩儿。”
  听到这儿,外面的人了然,这场口舌官司,那挑事儿的少女输定了。
  汀兰念着两家的那么点关联,硬着头皮进了屋,想把人拉出去。
  姝菡怕她跟着头脑发热,只好也跟进去。
  那少女正词穷,一抬头看见汀兰和姝菡,眼珠子一转:“就算姑姑说的是实情,那为何她们两人能住得南屋?她们家里可不是什么四品大员,莫不是和您二位沾亲带故?”
  汀兰不等说话,顿时臊红了脸,抿着唇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姝菡也没想有此无妄之灾,思量一下,含笑回应:“这位姐妹怕是误会了,虽说我侥幸分得了南屋,可也真的是运气而已。”
  那位姑姑也点头接口:“我们不过是念着故人的情分,和两位娘娘的心意罢了。”
  至于是哪位故人,什么心意,屋里屋外之人谁不知道,这位秀女雅珠可是旧宫人锦岚之女,是在两位娘娘那挂过号的。说不得,日后还能飞上枝头。
  那挑事儿的少女看势单力薄,也辩驳不过,只好低着头吃瘪:“这件事是我想左了,我给两位姑姑赔不是了。”说完转身就想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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