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她炙手可热——三月蜜糖
时间:2020-03-23 09:36:30

  “公子,你若是不便开口,亦可写下来。”
  雪白披风尚未解开,虚汗却已发了一茬又一茬,温良良当他惧寒,便去体贴的合上窗户,只留了一条通气的缝隙。
  “咳..”
  顾绍祯没能忍住,握成拳的手掩在嘴边,一连咳了几声,干哑酸麻的喉咙方好受许多。
  他伸出右手,忽然顿在半空,改换左手握笔。
  温良良纳闷的瞥了一眼,继而不动声色的捡起团扇,微微转着扇柄,看他很是别扭的以中锋运笔,气力蓄入毫中,边锋转折,笔笔写来,意气不绝,神韵自然。
  “不冷,替我解下披风。”
  温良良以团扇戳了戳纸面,笑道,“阿芜不替客人更衣。”
  顾绍祯虽左手生涩,落笔却十分劲拔有力,他一撩衣袖,写道。
  “领口是死结,劳你费心。”
  温良良明眸一转,见他脖颈处的带子果真绑了个死结,缠的硬实。面具下的双目不躲不避,很是坦诚的望着自己,倒也不像故意找茬的主。
  她放下团扇,走到他身侧,顾绍祯从榻上站了起来,一手捏着毛笔,一手微微握拳藏于身后。
  “公子,你略微低一下身子。”温良良翘起脚尖,两手扥着带子,往下一拽,顾绍祯便驼了腰,俯面对上那张粉嫩的俊脸。
  带子系的着实太紧,温良良举得久了,胳膊又酸又麻。好容易弄松一点,刚要去解,顾绍祯脖颈往上一擎,带子嗖的一下拽的更紧了一些。
  温良良气急,便狠狠剜了他一眼,面纱下的红唇嘟的老高,她暗暗吁了口气,耐着性子重新整理。
  薄薄的面纱吹来阵阵暖香,随着她浅淡的呼吸一下一下送入顾绍祯的鼻间。
  她的眼睛专注的盯着带子,柔荑似雪,顾绍祯侧过脸,举起的手尚未落下,便听那人半是调侃半是警告。
  “公子,可别乱动。”
  明明眼睛没有抬起,却像是有了先知一般。
  顾绍祯改了主意,左手往身前一摆,一按,电光火石间,眉心一凉,墨香味立时晕染开来。
  温良良往后退了两步,蹙眉要摸,顾绍祯上前一步站到她身后,右手拽住胳膊,提笔又是几下勾画,冰凉的触感惹急了温良良,她抬起脚,猛然一跺。
  顾绍祯伶俐避开,反手握住她的掌心,轻轻一拽,两人双双站到铜镜前。
  昏黄的镜面里,两人站得很是亲密,白纱被微风吹得荡起,拂过那人水青色春衫,金质面具下的眼睛,灿若星辰,浓烈如火。
  “你是谁?”温良良扭头,秀气的鼻梁擦着下颌划过,温热的气息愈发滚烫焦灼,顾绍祯眸中烈火似要焚了阁内一切。
  一声砰的撞击自楼下传来,接着便是一阵喧嚣吵闹,温良良恍然清醒,几步来到窗前,素手一推,清风徐来。
 
  ☆、017
 
  顾绍祯压下腹内的热火,蛰伏许久的渴望在瞬间被点燃释放,仿佛隐忍到极限不可抑制,温软的风微微一吹,亟待喷薄的思念戛然而止。
  他紧咬着唇,低低喘了口粗气,抬眼扫向灿白的窗牖。
  温良良双臂撑在窗楹上,半边身子探出窗外,薄软的衣裳荡在腰间,那一段细白的皮肤晃得顾绍祯愈发烦躁。
  他用力一扯,将披风带子拉断后,扬手一甩,雪白的披风扑簌一声盖住那截莹白。
  温良良猛然回头,却见顾绍祯别开眼,就着凭几斜躺了上去。
  她直起身子,拉着衣裳下摆拽了拽,将披风挂在臂上,临关窗前,不觉多看了一眼,窗纸明透,合上之时,屋内仍旧暗了一通。
  “看到了什么?”顾绍祯左手写完,将纸一撩,凌空展给温良良去看。
  温良良只瞟了一眼,便垂下睫毛,温顺的抱着披风走到落地屏风前,踮着脚尖挂好。
  “不过有人发生了口角,推搡争吵起来。”
  顾绍祯心内冷笑,他放了纸笔,将脑袋重新靠向凭几。皙白的手指铺在膝上,两条腿交叠慵懒的搭着。
  分明是看到了熟人,却又不敢肯定的样子。
  方才那人是宋昱琮,他往外拽的两人皆是同行护卫,金陵城的正事没查完,倒有闲情喝花酒。
  顾绍祯眯起眼睛,神思冷静的在脑里迅速过了一遍。
  冯玉璇大闹采薇馆的事情传到刘彦耳朵里,那人极爱面子,一气之下与赵阮清退了亲事。两家撕破面皮,赵源鸣鼓状告刘彦侵吞嫁妆,以钱买官,刘彦伙同金陵县令官官相护。
  赵源不得以变卖了府邸,如今全家上下窝在一处冷僻的院子里,宋昱琮寻不到人,自然找不到温良良。
  与此同时,城中会有人无意散播出,温良良已经嫁人的消息,想必宋昱琮听到后,不会再去烦她。
  顾绍祯嘴角拎了拎,眉眼瞬时温和许多。
  楼下那个人影还在脑子里打转,皱眉肃穆的样子跟小时候如出一辙,温良良心跳的厉害,好像隔了千山万水,一切都回到未发生之时。
  温家未倒,她还伏在祖父的膝头,跟着习字读书。母亲唠叨,父亲温和,温府里的每一处花草树木,芳香依旧。
  可一眨眼,大厦倾颓,温府被抄,从此寄人篱下任其欺凌。
  她压下回忆,佯装淡定的行至塌前,伸手捧起茶盏,很是温婉的送到矮几上。
  还未放稳当,手心发滑,茶盏临落之时歪了一下,整个咣当一声转了几圈,正好跌进顾绍祯叠起的腿弯处,霎时一阵刺疼烫的他胸口一紧,几乎本能的蹬腿一踹,黑漆漆的兔毫盏啪的落到地上,摔了粉碎。
  温良良这才回过神来,从怀中抽出巾帕,手忙脚乱的替他擦拭整理。
  锦缎湿透,贴着膝盖隐约看清里面肤色通红,温良良内疚的抬眼偷看,却见顾绍祯忍着疼,双手攥成一团,曲起的膝盖微不可查的颤抖着。
  温良良更加自责,再抬头时,睫毛上挂了一层湿漉漉的雾气,明亮的眸子晕了春水,晃漾着,贴在下睑欲落不落,面纱遮住她紧咬的唇,捏着帕子的手小心翼翼的按在尚是热烫的裤上。
  顾绍祯心里只觉得可笑,却又无比沉浸在这种被烫的微甜之中。
  他伸出胳膊,手指蜷曲,拇指和食指捏着温良良圆润纤巧的下巴,轻轻就着薄纱擦了擦,温良良想往后退,顾绍祯早已看透她的意图,两指用力一捏,温良良吃疼,鼻子一酸,泪珠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顾绍祯看着那颗眼泪滚过纱面滑出一道浅浅水痕,不禁有些怔然,他的手指顺着柔软的下巴移到脸颊,拇指凑到莹润的眼底,慢慢擦了一下泪痕,又掀开拇指看了看。
  温良良不知为何,脚底生根一般,任由他手掌握着小脸,她仔细嗅了嗅,檀香气味仿佛将面前这人腌过一般,从里到外呛得厉害。
  她忍下不适,摇摇头,撇开那缕浮在表层的味道,檀香味道下面,似乎还有种别的,苦涩却又特殊的气味,她闭上眼睛,细细体会,忽然耳边一凉。
  眼睛猛地睁开,金质面具近在眼前,一双诡谲深邃的瞳孔直直的对上她惊慌的眸子,顾绍祯修长的手指正摸索到她耳后的银钩,只要往上一挑,面纱滑落,她便无可遁形。
  当她露出真容,该是怎样一副神情?愤怒,羞愧,或是不安?
  顾绍祯只是将手指停在银钩上,好整以暇的勾了勾唇,眸眼含笑,温良良回手压上银钩,连同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一同压在耳上。
  嗡的一声鸣响,温良良兀的呆住,两人仿佛石化一般,彼此不明所以的对视着。
  顾绍祯愈发烦乱,不只是烦乱,心里竟有种隐隐的渴望自某处升腾而起,窜到胸腔一发不可收拾,雀跃着,喧嚣着,叫嚷着,蓄势待发的蓬勃着。
  他的手指冰凉,被那一抹温暖压住,仿佛被捂化的冰块,一滴一滴的落下汗来。
  “公子,你若看了我的脸,便不能活着走出采薇馆。”
  温良良平息了呼吸,松开手绕过顾绍祯的胳膊站了起来。
  顾绍祯似乎嗤笑一声,那声音叫温良良猛然想起某人,她放缓了脚步,抱着药匣的手微微收紧,指甲刮着香樟木的匣面,发出呲嚓的响声。
  她从容不迫蹲下身去,顾绍祯伸直了腿,由着她解了裤腿,柔软的手指挑开那层湿透的锦缎,酥麻感自下而上传来,他闭上眼睛,咳了两声自恃镇定。
  温良良从药瓶内抠出一团褐色药膏,涂在掌心对起来搓了搓,挑眉望着那张金灿灿的面具,轻声道。
  “公子,阿芜可否触碰你的膝盖?”
  顾绍祯睁开眼睛,他哑着嗓子,含糊的嗯了一声,便觉膝上一热,褐色药膏滑腻的覆在上面,灼烧的热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舒适的凉爽温和。
  涂完药,温良良以水净手,背过身子对着他,清凉的水一遍遍滤过指尖,她忽然笑了笑,面纱下的脸柔粉纯澈。
  “公子,采薇馆的小厨很是地道,不若休息片刻,以清茶漱口,我去下面吩咐一声。”
  采薇馆的厨子是金陵城有名的师傅,做菜地道,手艺了得,上阁的宾客多半不缺银子,随手一餐便要数百两,烧票子一般。
  途径楼下荷池,含苞欲放的花骨朵茕茕玉立,或白或粉,宽大的荷叶上滚着几颗圆润的水珠,温良良俯下身子,撷了一支白荷,捧在怀里,微一低头便闻到那股清香生涩的动人。
  “静坐莲池香满袖,晓行□□露沾衣,妙哉妙哉。阿芜姑娘,我已有数日未与你抚琴吟诗,每每徘徊在采薇馆,总觉怅然若失。
  今彷徨失魂间,不期然与姑娘相遇,可谓苍天怜我...”
  顾绍祯撑窗的手指往外一推,扭头看见窗楹上摆的香炉,顺势捡了起来。
  温良良从池畔起身,下意识的摸了摸耳后的银钩,低眉顺目福了福身,脚步往后退了半丈。
  面前之人乃是三次春闱屡屡不中的秀才,自恃才高,仗着家中经商,便纵情烟花柳巷,不知进取。
  他收起折扇,满脸深情的逼近一步,温声告白,“阿芜姑娘,自我与你吃茶论道以后,你便日日在我怀,夜夜入我梦,扰的我寝食难安,唯有一法才能解我困惑。”
  温良良心中恶寒,躬身回避,“公子,莫要唐突。”
  “阿芜,我要娶你!”
  秀才吞下口水,刚要上前,只见凌空飞来一物,砰的一声将他击倒在地,汩汩鲜血沿着额边止不住的淌了下来。
  温良良心惊,抬头望去,金质面具下的那双眼睛,仿佛得意的笑着,他收回手指,吱呀一声合上窗牖。
  秀才抱着脑袋,初一看见血色,立时昏了过去。
  鱼贯而入的丫鬟托着佳肴美酒,齐整的站在桌旁,温良良拎着裙角呼吸不稳的跟了上来,甫一进门,便见那人净了手,慢条斯理不慌不忙的坐下后,信手拍了拍身边的圆凳,复又撑着下颌,定定的等她进门。
  她顺了口气,行若无事的走上前,巾帕捏着白玉盘盖子,往上一提,嫣然笑道。
  “公子,这是馆中一绝,名曰蟹灌黄鱼。”
  顾绍祯咯噔一声,后脊霎时又痒又麻,他摩挲着手指,喉结翻滚几下后,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翻腾。
作者有话要说:  顾绍祯:吆,一个情敌,被我干掉了,好骄傲。
温良良:鄙视你。
顾绍祯:吆,又来一个,打他。
温良良:坏我生意。
顾绍祯:夫人给我做好吃的。
温良良:过敏痒死你,让你装!
 
  ☆、018
 
  白玉盘里,一条皮焦肚肥的黄鱼口吐莲花,金色鱼身被浇上一层澄澈的汤汁,润白的鱼肚饱满肥硕,肚内裹着满满的蟹粉,周身完整未损。盖子提起,便见热气腾腾,香满膳厅。
  顾绍祯暗暗用中指抹掉脖颈渗出的汗,强忍住喉间的不适,将目光移到旁边的玉盘。
  温良良满意的放好盖子,十指纤纤,挑了两旁的玉扣,侧脸弯起眉眼,玉扣松落,湘妃竹编织的顶盖顺势滑了下来,露出一尾未去鳞片的鲥鱼。
  “公子,鲥鱼娇贵,离水便死,故而渔夫取江中水一路小心运至采薇馆,趁鱼鲜活之时,以绍兴花雕煨兑去腥,入锅蒸上片刻,鳞片下的油脂便会融进鱼肉,嫩而不老,香而不腻。
  四月鲥鱼,最是鲜美,你闻闻。”
  她用手作扇,轻轻拂动空气,那抹至纯的鱼香霎时滚进顾绍祯的鼻孔,他的右手藏于桌下,指甲刮出一条条纹路,却依旧淡定自若的点点头。
  温良良睨了一眼,接着合上玉扣,将手启了临着的盘子,盘边点了一支九瓣辛夷,色白微碧,盘中卧着一条金色鳜鱼,鱼肉被片成层层碧波,灌了汤汁自上而下靡靡荡漾,宛若鲜活。
  “公子,辛夷花开,春江水暖,江鲜胜多。
  身至金陵,这道鳜鱼不吃不可。师傅刀工灵巧,自肚皮去掉鱼骨,滚上一层蛋黄,炸至酥脆,将调好的酱汁淋到鱼身,既保留了鱼的原香,又能尝到独一无二的酱香。”
  顾绍祯垂着眼皮,后脊的疹子定然起了。他瞥了眼手腕,皙白的皮肤泛起嫣红,他将衣袖往下一拉,掩住之后,忽然抬眉笑了笑。
  温良良尚未察觉,又去探身介绍,冷不防腰间一紧,一收,顾绍祯将她往后一拉,一按,温良良便稳稳地落在他怀里,贴着冰凉的膝盖两人几乎没有缝隙。
  侍候的丫鬟面面相觑,彼此交换过眼神后,几乎肯定,只消阿芜姑娘一声令下,这位公子便会被抬着扔出采薇馆。
  她们激动着,甚至开始摩拳擦掌,暗戳戳渴望那热闹场景的到来。
  温良良被他勒的喘不过气,探出的手捏着新菜的盖子,她挣了一下,顾绍祯旁若无人的收她入怀,将棱角分明的下巴摩挲着她纤巧的肩膀,慢慢放上之后,哑着声音开口。
  “嗯,继续。”
  温良良知他有意使坏,便低了声音,斥道,“松手。”
  顾绍祯握紧她的细腰,手指略微一动,温良良便立时红了脸,一边拿手握住他胳膊往外拽,一边赶忙看向侍菜的丫鬟,她们仿佛约好一般,垂着脑袋快要扎到地缝里。
  温良良知道,她们一定都看到了。
  “不松。”
  简单固执的两个字,那人说的天经地义,有恃无恐。
  “顾绍祯,你有病。”她红着脸,将声音放低到只有两人才能听清,便是有病二字,说的也如同情人间的骂语,没有半点威慑。
  “嗯,我有病,否则当初也不会劳烦夫人为我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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