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下巴往下压了压,胳膊圈的更紧了一些,唯有如此,才能克制住身上的痒。
“你真是无耻之尤。”温良良索性放弃了反抗,脚后跟往后一踩,顾绍祯闷哼一声,默默在鞋中以食指揉了揉被踩的拇指。
“从前你总说我高义薄云,乐善好施,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也能翻脸不认人。”
他故意将话引到旁处,温良良便念着他丰厚的补品药材,稍稍起了恻隐之心,可转念一想,银票药材悉数入了冯玉璇的腰包,气又不打一处来,蕴着怒气冷了脸。
“你说过,冲喜不过交易一场,我救活了你,你便该撒撒指缝漏些银子,左右那些东西没有进我私库,你若是想找人回报,本该去找赵家。”
顾绍祯心下觉得好笑,从桌下提起手掌,捏住温良良的下巴,用力一掐,那人便后仰着脖颈,整个身子靠在他怀里,馨香柔软。
“岳母大人好糊弄,被自己姐姐算计,关我何事。”
他又不是圣人,自然做不到救万物苍生,顾绍祯捏着她的下颌往左侧一转,逼得温良良与自己对视。
雾蒙蒙的眸中映射出涟涟水光,顾绍祯拿指肚擦了擦她眼下的湿润,别开眼睛。
“你惯会对着我示弱,便不能换个法子。”
他松开手,温良良起身捏着盖子放下,周遭目光齐刷刷的扫了过来,奉菜的丫鬟想着,阿芜姑娘定是要喊人了。
温良良回头看了一眼,众人屏住呼吸,悄悄在心里倒数。
“你们退下吧。”
许久不见动静,温良良清了清嗓子,又道。
“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
那几个丫鬟转着眼珠咕噜了半天,遂心有不甘的离开,并顺从的带上门,一溜水的守在窗户外头,等候收拾。
顾绍祯叠起右腿,冷厉的眸子穿过面具,直勾勾的盯着温良良的白净柔荑,看她分开清蒸鲈鱼,夹了一箸鱼肉,俏生生的移到自己嘴边,往上一抬。
“公子,尝尝这味“桃花痴子”。”
每每春日桃花落后,鲈鱼鱼籽满腹,便是三岁孩童亦能信手捕捞,故而鲈鱼又名桃花痴子。
柔嫩香溢的鱼肉喂到嘴边,温良良的右手托在下方,目光潋滟狡黠,顾绍祯沉了呼吸,一动不动的望着那双盈盈秋波,在温良良未来得及撤手前,忽然一把握住那只举箸的手,往唇边一拉。
鱼皮内卷着吞入嘴里,脂香膏肥,回味无穷。
温良良愣住,旋即从桌上取了茶水,堵到他嘴边,急道。
“疯子,快吐出来,不要命了。”
温良良只是恼他戏弄自己,便在认出的时候,想了法子激他。顾绍祯吃不得鱼,不管江鲜海鲜,但凡入肚,定会起一身疹子,麻痒无比。
顾绍祯探手一拽,从她前襟扯下巾帕,就着唇边擦了几下,遂放回桌上,哂笑道。
“也不知是谁特意为我备了一桌鱼鲜,我若不吃,岂不是不知好歹。”
他声调如常,阴冷乖戾,拇指划过嫣红的唇,最后按在那方帕子上。
“阿芜姑娘,接着来。”
他指了指剩下那道菜,不动神色的将手捂在发痒的大腿上。
温良良心一横,娇俏的双颊泛起一丝热意,她走上前去,一把掀开盖子,却在瞬间涨红了脸。
“怎的不继续....”
顾绍祯见她顿住,不由顺势看了过去,精致玉盘里盛放着细滑如绢的西施乳,鱼白仿若流动的酪浆,他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愈发口干舌燥起来。
河豚于明前最为爽滑可口,尤其是白子。
这一盘垫在紫苏叶上的烧白子,润透滑腻,曲折盘绕,宛若堆起的宝塔,分量很是硕大。
空气中渐渐弥漫开几分尴尬的静谧,两人彼此抠着掌心,任由白子蒸腾着热气,半晌,温良良反应过来,将盖子重新盖好后,故作镇定的说道。
“这是豆腐脑,别看了。”
顾绍祯哼了一声,没反驳她,只是浑身越来越痒,竟然渐渐有些呼吸急促,胸闷憋滞起来。
临昏倒前,他一把拽住温良良的衣领,脑袋咣当一声撞在桌沿,含糊道,“夫人,救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也不知道甜不甜,反正我写着是很过瘾,你觉得呢
☆、019
抱着胳膊杵在楼下的两人,听到动静,皆是会意一笑,露出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的绝妙表情。
朱桑得意的挑眉与朱陌努嘴,他伸长脖子把耳朵努力贴近墙面,又挥挥手,朱陌连忙附到跟前,小声说道。
“公子若是知道你自作主张要了这味佳肴,定不会饶你。”
朱桑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指,搭着他的肩膀笑道。
“平心而论,我做的对还是不对!”
朱陌抿了抿唇,弓腰比了个大拇指,叹,“妙极!”
顾绍祯聪明果决,做事凌厉狠辣,从不拖泥带水,偏偏遇到温良良,便总是口是心非,弄巧成拙。
温良良被顾绍祯一拽,整个人踉跄着扑到他身上,炽热的呼吸近在咫尺,熏染了浓厚的檀香气,温良良屏住呼吸,拿手拍了拍顾绍祯的脸。
“药呢?”这是顾绍祯第二次在她面前昏厥。
温良良进顾府没多久,无意中给顾绍祯喂食过鱼片粥,结果可想而知,他浑身上下长满了红疹子,气急败坏的翻着白眼,却忍住没有骂她。
顾绍祯虽然昏了过去,可抓着衣领的手牢固坚实,温良良掰着手指一根根撬开后,那人顺着椅子滑到在地。
“姑娘,可需我们进门收拾?”
外头听到了动静,试探着开口。
温良良赶忙回拒,“不用。”她探出手指,轻轻挑开他顺滑的衣裳,眯起眼睛逡巡半晌,复又捏着手指解了他的腰带,内里果然挂着一枚香囊。
青碧色香囊里,放着一枚极小的瓶子,温良良取出一粒黑色药丸,又俯下身子轻轻喊了喊顾绍祯的名字,那人一动不动,露出的皙白脖颈上浮起越来越多的红疹。
温良良比划了几下,然后摘下那张金质面具,手掌包成弧状,捏住顾绍祯的双腮,用力一掐,殷红的唇微微启开,黑色药丸滚进嘴里,昏迷中的顾绍祯眉心紧蹙,脑袋抗拒的一晃,药丸咕噜一下滚到了桌角。
“顾绍祯,你真不听话。”
温良良知他听不到,便弯着腰爬过他上方,找到药丸后,又默默往后退,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推开,盈盈笑意戛然而止。
“两位叨扰了,我在楼下看到两个人鬼鬼祟祟,像是在听墙根....”
几乎在顷刻间,温良良扑通一下落到顾绍祯身上,手忙脚乱的以广袖去挡他的脸,沈香君怔了少许,忽然反应过来,一边往外退出关门,一边娇羞的抱怨。
“哎呀,阿芜姑娘可真会玩,你们继续。”
门咔哒一声合上,便听沈香君对着丫鬟吩咐,“备热水,送入房中。”
温良良气急,一巴掌打在顾绍祯左腮上,利索的坐起来,将金质面具胡乱一扔,低着嗓音恼怒道。
“你回来作甚,冤家!”
她直起身子,抓住顾绍祯的两条腿往后拖拉着,好容易拽到床前,已是累得气喘吁吁。
重新取了一颗药丸,温良良双眸噙着水汽,半咬着下唇塞进自己嘴里,心一横,贴了上去。
药丸很苦,在舌间化开后涩意更浓,她渡到顾绍祯唇畔,那人舔了舔嘴唇,复又挡了出来。
凄苦的药丸重新滚了回来,温良良伸出右手,覆在顾绍祯腰间拈起一层薄肉,用力一转,那人吃疼,张开嘴巴,温良良借机将药丸抵到他喉间,那人闷哼了出声,虽呛咳了几下,到底还是乖乖咽了下去。
温良良面红耳赤的直起身子,走到桌前,将那壶上好的碧螺春喝的干干净净,微风袭来,不觉间已然香汗淋漓。
屏风后面的浴桶里面,混合着花瓣香气的水雾蒸腾而起,她三两下跟剥粽子一样解了顾绍祯的衣裳,赤红着眼睛将他推了进去。
水花四溅,温良良后仰着头,只见那人清瘦的肩膀滑入水下,脑袋慢慢歪斜着往水里扎去,她心急,连忙反手勾住顾绍祯的下颌,沾了水的皮肤光滑细腻,平白一捞扑了空,那人咕咚一下倒在水里。
“顾绍祯,醒醒!”
温良良想都没想,穿着衣裳便迈了进去。温热的水流激荡晃动,将她裙摆湿透,全部黏在腿上。温良良蹲坐下去,撑住顾绍祯的脑袋,让他靠着自己肩头坐定。
顾绍祯呛了水,胸腔肺腑如同刀劈一般,剧烈的咳了起来,温良良一边拍打他的后背,一边附在他耳边焦急的喊道。
“你睁开眼,顾绍祯,醒醒,你别吓我,顾绍祯,你别装死。”
鼓起的红疹渐渐隐于皮肤表层,急促的呼吸趋于平缓安宁,顾绍祯挑了挑眼皮,冷笑着又咳了几声。
“我装的好不好,害怕吗?”
他眼眶因为咳嗽而充红,乌黑的头发紧贴着脊背,有几缕湿哒哒的顺着脸颊覆在前胸,虚白的脸上淡漠冷寂,远山似的眉毛微微一簇,嘴唇显得愈加鲜红。
“我为何要怕,你死了才好。”
温良良眼睛一热,低下头伸手抹掉眼角的水汽,扭头瞪着他,又道,“你这次回来,只是为了专程戏弄我?”
顾绍祯咽下喉间的热麻,脑袋从她肩上起来,后仰在桶沿上,冷声冷语的嗤道。
“数日不见,你倒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一如从前的乖戾阴鸷,温良良合上眼睛,再睁开时,却见顾绍祯呼吸又变得急促不定起来。
她抬起胳膊在空中晃了晃,关切道,“你没事吧,需不需要找个大夫过来?”
顾绍祯只觉得浑身滚烫,喉咙干哑,他的面颊耳根愈来愈红,氤氲着春水的眸中熠熠闪光,喉结上下翻滚了几遭,他吁了口气,定定的望着某处。
温良良顺着他的眼睛缓缓低头,视线落到胸前,藕色的衣裳被浸开了领口,虚虚散散的飘在水面,薄软的纱过了水,服帖的盖在肌肤上,里面的情形窥得一清二楚。
肩膀的衣衫早已滑落,圆润纤巧的肩头挂着水珠,转瞬便没入浓浓热气之中。
温良良脑中轰的一声,耳畔犹如千鸟过林,嗡鸣潺潺,她赶忙抱住双臂,半侧过身子朝他斥道。
“顾绍祯你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约啦
☆、020
帘帐低垂,暗香浮动。
温良良换好衣裳,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几个丫鬟正忙着清理地面,小厮将浴桶抬了出去,临走前,颇有深意的暗暗望了眼床榻。
细长的手指挑起帘帐,露出那张白俊的冷脸,顾绍祯眉心一暖,看着温良良道。
“你脸红什么?”
他衣领大敞,因为抬手的动作,露出一片皙白的皮肤。
温良良扭过身子,捂了捂滚烫的脸,反驳道,“我没脸红。”
顾绍祯鼻底轻嗤,以银钩挂好帘帐,便懒懒的往后靠去,斜挑的眼睛渐渐涌起弧度,他捻着锦被上的纹路,连语气也轻快许多。
“瓶子好看吗?”
温良良迷茫的转过头,却见顾绍祯促狭的笑着,抬起下颌微微一扬,指向那个梅子青的花瓶。
“你盯着瓶子的模样,很是入迷,好似它欠了你钱。”
温良良下意识的否认,“我没有看瓶子。”
她像是要证明一般,端正了脑袋,眼睛直直的看着床上那人,嘟起的脸颊粉嫩白皙,眼睛愈发灿若星辰。
顾绍祯侧过身去,素色衣裳滑到肩胛骨,被水泡过的位置还湿哒哒的黏着。他没有绾发,青丝松散的垂在脑后,中指捻过殷红的唇,最终撑在下颌。
“这便对了。”
温良良不解,犹疑着嘟囔道。
“什么意思?”
顾绍祯目不转睛的望着两腮通红的温良良,叹道。
“满室华美,皆不如我...”不如你。
温良良睁大了眼睛,回过神来忽然就掩唇笑了起来,偏偏顾绍祯说这话很是一本正经,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原以为你只会耸拉着脸训人,不成想还会讲笑话。”
他双臂抱起,脑袋轻柔的靠着软枕,看温良良肆无忌惮笑的几近狂妄,不怒反笑。
“温良良,靠近一些。”
过水之后,那股浓烈的檀香味消减不少,顾绍祯换了中衣,人也越显清爽精瘦,盈盈秋波似春水环绕,温良良心跳停了一拍,她咽下紧张,故作镇定的反问。
“靠近作甚?”
顾绍祯拍了拍床沿,“坐这,不敢?”
温良良知他有意激将,却想着无论如何不该弱了这份骨气,遂大义凛然的走到跟前,施施然坐下,抬头迎上他不明所以的微笑,释然道。
“怎的,我来了。”
顾绍祯低头笑笑,再抬眼时,耳根竟然悄悄泛起红来,如同方才在浴桶之中,那一副不知餍足的样子。
“我想亲你,太远了,够不到。”
仿佛说着十分寻常的家话,他抿了下唇,在温良良目瞪口呆之际,伸手捏住她精巧的下巴,往身前一拉,原本斜躺的姿态瞬间变成跪立,他探出左手,覆在温良良后脑上,右手犹自捏着微热的下巴,额头相互一抵。
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致使温良良仰面抬起头来,额上的皮肤略感冰凉,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顾绍祯难以压制胸腔内的翻江倒海,他生性冷漠却还要装的无关痛痒,喉结滑了几下,在喟叹之中,温热撞上清凉。
双唇很快被他分开,干哑的嗓音如同来自深渊谷底。
“亲你,现下听清楚了么?”
温良良胸口砰砰砰的乱跳,根本没意识到他说了什么,唇瓣一凉,他又欺了上去,先是循序渐进的逼她开口,后又乱了阵脚,只亲的意乱情迷,气喘吁吁。
脑中过了千万种念头,每一种都在叫/嚣着沉沦。浑噩间温良良兀的清醒过来,她用力一咬,那人吃痛,稍稍放松,便被温良良寻了机会,往后挣扎着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