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煞——若水未央
时间:2020-03-23 09:37:18

  秦嬗安心了,待会出事的时候,太子说什么都不对,还有可能被人拉出来挡枪,还不如先行离开。
  戚贵嫔也安心了,她估摸着,待会不宣布长春许配和沛国公,起码也会宣布兄长晋升为骠骑将军。
  这二者按照魏帝的行事风格,必有一样,有哪一样都可以,都是戚氏更上一层楼。太子和皇后不在,她舒心多了。
  宴会过半,夜凉了,魏帝到退室更衣。
  如若不出差错,半刻之后,魏帝就会被毒蝎蜇伤。秦嬗悄悄出了前殿,沿着回廊往退室走,刚到一个拐角处,手臂突然被人一拉。
  “谁…”她话未喊完全,嘴巴被人死死捂住。
  “别动,是我。”
  秦嬗瞪大双眼,是李悟。
  两刻钟前,李悟离席,秦嬗以为他派人动手去了。现他应该要回到席间,以免待会查起来被人怀疑,怎么还在这里游荡。
  秦嬗呜呜了两声,李悟还是不放开。她的身子被紧紧压住,两幅躯体交至,她感觉有些异样。于是她张开嘴巴,拼命要了李悟的手一口。
  “你—”李悟吃痛收回手,借光去看伤口,只见手上一个红印,都渗出了血丝。
  “你属狗啊—”他压低声音吼道。
  “少废话,”秦嬗问,“你该回去了,怎么还在这里?”
  李悟道:“我在这里,自然是要等你了。”
  “等我,等我做什么?”
  “公主好奸诈,我的人进入退室,笼子已经松了。既然公主有计划了,为何还要我犯险?”
  什么?!
  秦嬗一愣,是啊!
  前世,这桩公案并没查明凶手。
  打死了几个退室的宫人就匆匆结了案,但笼中凶兽,宫人没道理看守不力,显然是替人背锅。
  真正打开笼子的人,必定是受益最大的人。
  就在这时,只听退室内一声低吼,接着是许多惊慌失措的尖叫之声。
  秦嬗推开李悟,快速低语:“这不是我安排的。你先回席间,免得惹人怀疑。”
  “我走了,你进去做什么?”李悟拉着她不肯放开。
  秦嬗对他一笑,道:“我自有我的安排。”
  李悟还在回味这句话,秦嬗已经趁他失神抽出手,提着裙子奔向退室。
  秦嬗跑得飞快,在门口迎面撞进一人的怀里。
  “公主!”
  孟淮按住她,“别进去,有危险。”
  秦嬗扒在孟淮的肩头,看到孟洁已经冲到了魏帝跟前,抬起魏帝的手准备以身吮毒。
  原来是她!
  刹那间,秦嬗想通了所有。她早该料到,今生的事不是偶然,前世的事不是偶然,孟洁要在宫内站稳脚跟,不再受人欺负,光有如花美貌是不行的,还需得皇帝更多的感激和怜悯。
  所以这出苦肉计,虽险,一旦成功,孟洁便在魏帝心里就有了不同寻常的意义。
  秦嬗暗骂自己,还是轻敌了。以为孟洁现在还小,想不出这兵行险招。但她忘记了,逆境催人成长。孟洁哪里像个十七岁的女孩,她早已笃定了,要像杂草般活下去,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那孟淮呢?
  秦嬗瞪着抱着自己的孟淮,他知道吗?
  两人眼神交错,孟淮被秦嬗看得脑袋发蒙,“公主,怎,怎么了?”
  不,他不知道。
  秦嬗能够理解孟洁,她想保护弟弟,这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孟淮现今就如一张白纸,所有的阴暗污秽,孟洁不会让他染上半分。
  所以,现在得赌一把。
  “小侯爷,不行!”秦嬗指着孟洁大叫,“美人有危险!”
  孟淮回头,只见孟洁的嘴唇就在魏帝的手边,而那只毒蝎被宫人们砸死了,还张牙舞爪,挥动着毒针。
  “别,阿姐,你别!”
  孟淮松开秦嬗,飞扑向姐姐。秦嬗大喜,他果然还是单纯的那个人。
  她跟着孟淮的脚步,在他扑倒孟洁的一瞬间,把姐弟二人推到一边。自己拉起魏帝的手,高声道:“父皇不怕,儿臣替您把毒吸出来。”
  说罢秦嬗低头,一下,两下,直到太医赶到,直至魏帝从迷蒙中清醒过来,看到秦嬗跪在地上,始终忠心、无畏地保护着自己的父亲。
  他颤抖着抬起另外一只手,抚摸秦嬗的乌发,轻声道:“我的好女儿,好女儿…”
  即便余毒都吐了出来,但秦嬗还是沾染了些,毒气进入体内,她眼前一片晕花,身子止不住往下缩。
  宫人们手忙脚乱把秦嬗放平,方便太医施针救治。昏迷前,秦嬗看到了孟淮担忧的眼神,看到了孟洁错愕的眼神。
  尽管中间出了差错,但好在计划还是被秦嬗强掰回正轨。
  闭眼之前,她心内冷笑道,抱歉了,孟美人,你的苦肉计还是我来受惠吧。
作者有话要说:  年底事多,周四更~
 
  ☆、鞭打
 
  之前提到秦嬗的睡眠不好,夜不能寐是常事,这次中了毒倒是能安稳睡上一觉。秦嬗睡得很深,足足补上了近一月缺失的觉。
  临近天亮的时候,秦嬗终于醒了,她身体醒了,意识还模模糊糊的,一夜未做梦。居然在半睡半醒间,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她一个人来到宣室,潜意识里她是来找魏帝的。但奇怪的是,宣室里外没有一个宫人。
  秦嬗揣着疑惑,自己往里面走。
  幔帐重重,被微风掀起,又放下,掀起又放下,透着暧昧和诡异。
  越往里走,某种声音越清晰,秦嬗打起幔帐,突然被一声粗喘定住了脚步。颤栗来得毫无征兆,她一手还握着幔帐僵在空中,另一只手捂住嘴巴。
  她看到了。
  看到了青纱帐里两个男人纠缠在一起,一个男子低着头跪坐着,另一个男人居高临下,一下一下抽打着对方。
  啪!
  啪!
  啪!
  男人抽打一下,秦嬗的身子就抖一下。
  无法满足,男人丢了鞭子,捏住对方的下巴,呼吸快而促,逼迫着:“别忍着,叫出来。”
  “唔…”跪坐着的那人闷哼着,可能男人手上再次用力,他终于疼叫出来。
  “陛下…轻点…”
  秦嬗犹如被人拉垮了三魂六魄,跌坐在地上,空张着嘴巴,说不出半个字。
  幔帐之后的人听到动静,伸手掀开一条缝,孟淮半敞着低衣,眼神妖冶迷蒙,嘴唇湿润鲜亮。
  “公主…”
  孟淮草草披上外袍,走到秦嬗面前,伸出手,“地上多凉啊…”
  秦嬗惊恐地抬起头,孟淮满身被虐待的新旧伤痕映入眼帘。
  “别,你别过来。”秦嬗拼命往后退。
  梦境一变,孟淮赤-裸着在她身上滴汗,乐此不疲地吻着她的唇,颤抖着喃喃自语,“公主,你摸到了吗?我这满身伤痕,都是拜谁所赐?”
  秦嬗全身笼上诱人的粉色,在迷乱之际,孟淮的手扼上了她的脖子…
  恨!
  我恨!
  孟淮眼尾赤红,化成疯狂的复仇的野兽。
  秦嬗的眼睛忽地瞪大,救命的话卡在喉咙里,她无力地抓着孟淮的手。
  “不要…”
  “不要…”
  一滴泪划过她的脸颊。
  不要!
  秦嬗猛地甩一下头,在绣龙纹的榻上醒过来,一人守在身旁,端着药正欲帮她喂下去。她看清那人的相貌,吓得往墙边蜷缩。
  “公,公主”孟淮眼带疑惑,小心翼翼地说:“没,没事了。太医已经看过了。”
  额角长发被汗水浸湿,秦嬗支起身子,用手拢了拢,孟洁从绕出来,两人目光相接,彼此都有话要说。
  “桑措,药给我吧,你去外面看看情况。”孟洁道。
  孟淮的眼神在阿姐和公主之间打了个转,默然退了下去。
  “想必外面是腥风血雨吧。”秦嬗问。
  孟洁端起药,银勺在汤水中沉浮,她的心思不在手中,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陛下遇刺,天子震怒。廷尉将柔然使节、鲁王,连带负责宫宴的贵嫔都押下去了。要好好彻查这件事了。”
  “车骑将军就没求情?”
  孟洁掀起眼皮,道:“求了,他求情了,沛国公那些跟他打仗的将军也求情了。”
  秦嬗轻笑,“李悟惯会煽风点火。”
  “是啊,越求越气,沛国公等一些将军被当场杖责,现在恐怕趴在家里起不来床。”
  秦嬗从孟洁手里拿过汤药,自己一勺一勺吃得开心,“责罚是小事,问罪才是大事。陛下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怎么可能不大做文章呢。”
  孟洁道:“还是公主厉害。我想这些都在公主的预想之内吧?”
  “我吗?”秦嬗摇头,“美人厉害,置之死地而后生,连命都不要了设计一出苦肉计。只是设计的匆忙,忘记把自己摘干净。想必你是今晚想到可以在柔然进贡的毒物上下功夫,临时起意的吧”
  孟洁脸色一整白,咬着嘴唇不说话。秦嬗继续道:“自美人进宫以来,没少被戚氏欺负,那次在渐台被扒衣服只是小儿科,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美人早就怀恨在心吧?”
  “公主都知道了,何须再问我?”孟洁道。
  “我不是问你,”秦嬗冷冷道:“我是告诉你,我们是同盟,有什么计划该跟我说才是。”
  “同盟?”孟洁失笑。
  “不是同盟,父皇那日要对小侯爷用强。若不是我出手相救,小侯爷现在是什么境况?”
  秦嬗动手一把拉住孟洁的手,刷地掀起她的半截衣袖。洁白藕臂上青紫伤痕,层层叠叠,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泛着鲜嫩的皮肉。
  孟洁脸长得通红,羞愤交加,用力攘开秦嬗,将袖子放下来,盖住那些伤口。
  “我父皇有什么癖好,我清楚得很。”秦嬗收回手,平静道。
  孟洁合上眼,忍住其中酸楚,逼着自己不要去回想那些羞耻的恐怖的记忆,她颤抖着压抑道:“我,我听闻公主与沛国公走的很近。”
  “原是因为这个。”秦嬗轻松地道:“不过是闲来消遣。”
  “公主说过,有办法带桑措出宫。让他…”
  “让他成为我的驸马,对不对?”秦嬗笑了,“我不会食言。在我心里,小侯爷是最好的驸马人选。”
  她刚说完,孟淮站在门口,轻声道:“陛下回来了。”
  孟洁回头,想他应该听到方才的对话了,她嗫喏着,“桑措,我…”
  “我知道,阿姐,我知道。”孟淮低着头道。
  秦嬗望着眼前的场景,叹道:“真是姐弟情深啊,小侯爷,我要是真的食言,跟着沛国公。你会怎么想。”
  黄门开道的动静越来越近,说话间魏帝就要来了。
  面对这个难题,孟淮似乎没有什么犹豫,他抬起头来,目光坚定,看着秦嬗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公主该有自己的选择。而我,我也有必须要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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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出现身着黑色长袍的帝王,众人俯首称臣,满屋跪拜,秦嬗掀开被子也要下地行礼,魏帝快走几步,扶住秦嬗的肩头,道:“宜春就不要多礼了,好生躺着吧。”
  秦嬗哪能真的躺回去,她倔强地要坐着,以示尊重。皇后这时也赶了过来,她命人多拿两个软枕塞在秦嬗身下,一面擦泪,一面道:“宜春是个好孩子,平常不言不语,在关键时刻是最勇敢的。”
  魏帝也颇为欣慰,沙场征战多年,皇权争斗亦是杀人不见血,他确实比谁都渴望真情。
  以前因为谭姬脾气又臭又硬,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忽略了这个女儿。哪知这几年宜春真是很争气,一步步成长为一国公主该有的样子。
  “很好。宜春很好。”魏帝拍拍秦嬗的手,难得温和地说:“这次委屈你了,你想要什么孤都可以给你。”
  “我…”秦嬗抬眸,泪眼朦脓,道:“儿臣,儿臣什么都不要。”
  皇后擦擦眼角,轻声说:“你这个傻孩子,陛下都开口了。赏赐是你该得的。”
  “儿臣真的什么都不要。”秦嬗嘴上这么说,但实则心事重重,任谁都看得出来。
  魏帝想了想,道:“既然这样,那孤就给你指一门好亲事。宜春你觉得,李悟…”
  话说到一半,许多人的眼神都变了,有的紧张,有的迫切,一时间房内有些剑拔弩张。
  与此同时,帘外卫封颤颤巍巍道:“陛下,方才在鲁王的宅邸里发现了与吴王等藩王来往的书信。”
  “孽畜,他想干什么!”
  魏帝低骂,对门外道:“再去查。必定要查个彻底。”
  卫封应了一声,正要走时,只听里面的宜春公主突然开口,“陛下若是要给儿臣赐婚,儿臣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合适的人选?
  卫封困惑,一般都会说意中人或者爱慕之人,什么叫合适的人。
  “哦?”魏帝稍微软化心情,轻言细语问秦嬗,“是谁?”
  秦嬗与皇后对视一眼,后者朝她点了点头。
  秦嬗深吸一口气,道:“是,是长信侯。”
  #
  死寂。
  门内一片死寂。
  门外卫封却有些兴奋。
  他真是没看错,宜春公主当真有些胆识。
  若是长信侯这男狐狸能与公主成婚,陛下哪还有肖想的份,总不能跟自己的女儿抢人,滑天下之大稽吧。
  故而,卫封没有走,仍旧侯在原地,侧耳聆听里面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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