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煞——若水未央
时间:2020-03-23 09:37:18

  “公主先沐浴,”他道:“如果公主想说,我会等着您。”
  秦嬗看着孟淮离开,回想方才他揍完李悟,转头二话不说将外衣脱下来,披在自己身上,她刚说了句谢谢。孟淮弯腰横抱起她来,秦嬗猝不及防,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子。
  “干什么?”秦嬗疑惑问。
  灯火渐近,有几簇印在孟淮眼中,他睫毛扑闪,望着秦嬗,低声道:“公主什么话都不必说,交给我来处理。”
  说完他双手一抬,手臂收紧,秦嬗的脸更加靠近,埋在他的脖颈间。火光照过来,她被抱得安稳,半点没有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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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嬗回到房中,孟淮已经侯在那儿,他正端着一碗药喝下去,见她进来要起身迎接。
  她抬手,露出一节红肿,孟淮眼光一滞,旋即挪开。
  繁星准备好了药水,要给秦嬗擦拭。秦嬗命她放在案上,繁星心领神会,将东西搁下并把其他人都带出来。
  门关好,便只有他们夫妻二人了,四周极安静了,万物入睡,房中落针可闻。
  秦嬗左右看了看孟淮,伸出手来,放平在瓶瓶罐罐旁边,道:“驸马,帮我擦。”
  孟淮顿了顿,伸出手那起一把小银勺,挖了一点子药膏,在红肿处涂抹开,而后用手在伤口处轻轻的揉搓。
  他的手很凉,秦嬗一直都知道。
  前世某夜,他从宣室出来,脚步虚浮,一头栽进秦嬗的怀里,秦嬗惶恐不已,握住他的手想要把人扶起来。
  掌心相触的那一刻,也是如现在一般凉。
  怀里的人明明就孱弱不堪,但他仰起脸来,嘴角还是带着迷人的笑。
  “唐突了,公主,”那时的孟淮说,“我怕被人看见,劳烦您帮我上药好不好?”
  在深宫里锻炼多年的孟淮果真有蛊惑人的本领,秦嬗鬼使神差地把他带回了玉堂。从此,两个人的命运纠缠在了一起。
  秦嬗回过神,感受到现在的孟淮他手很软,除了中指和食指有写字留下的一点茧外,肤质细腻,纤细修长,骨节分明。
  消肿药中活血的成分,经过揉搓,温度上升。秦嬗眼睛湿漉漉的,星眸闪动,她道:“驸马方才很英勇。”
  孟淮道:“公主千金之躯,不能被人亵渎。”
  “只是这样?”
  孟淮愣了愣,道:“我与公主成亲了,当然事事以公主为重。”
  “可李悟身体健硕,且会武艺,驸马就不怕吃亏吗?”
  “吃亏吗?”孟淮再剜一点药敷上,接着之前的动作循环。他认真地用掌心按压秦嬗的手腕
  ,“是,我不会武艺,手上也没有刀。但我也有要保护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本来李悟这辈子可能不搞事的,被公主一逼,他还真得搞点事才能把公主抢过来。
但是,长得帅又听话的小狼狗谁不喜欢啊~
我觉得这章是甜的,大家觉得呢?
 
  ☆、约定
 
  突然地, 秦嬗眼中涌出热意,“驸马,”她哽咽着问:“你喜欢我吗?”
  孟淮抬眸, 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二人就这么望着, 似乎能看到彼此内心真正的想法,似乎能看到天荒地老。
  “…喜, 喜欢。”喉结滑动, 孟淮吞咽了一下。
  秦嬗胸口一疼, 她收回手, 低头放下袖子, “驸马,说谎可不是个好习惯。”
  孟淮也收回手, 静静地听秦嬗说道:“你我都清楚,我们联姻,是各取所需。所以我不强求驸马能喜欢我。但我有约法三章,驸马必须遵守。”
  “我知道了。”孟淮抬手, 请秦嬗继续说。到了此时此刻,他也想知道秦嬗与自己成婚,到底想所需的是什么。
  “第一条,”秦嬗道:“第一条, 驸马要永远服从我,不能违逆。”
  “是。”孟淮点头。
  这是肯定的,做了皇家的女婿, 孟淮早有此觉悟。
  “第二条,驸马要永远保护我。”
  “是。”这是自然,亦是做丈夫的基本。
  已经两条了,孟淮还没有听到实质性的要求,有些奇怪,最后一条,他有些走神,没听清秦嬗说了什么。
  他有些尴尬,抱歉道:“公主能否再说一遍?”
  “第三条,”秦嬗重复道:“驸马要永远陪着我,不能离开我。”
  “……”
  片刻静谧,孟淮呆坐房中,这不是政治同盟该谈的条件,也不是上位者该有的要求,听起来不过是一个女子对丈夫最简单的期盼。
  “驸马,”秦嬗打断他的思绪,“很难做到吗?”
  难或不难,孟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面对秦嬗,他越发搞不清楚了,这个公主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说公主无所图,可她处心积虑要促成这幢婚事;说公主有所图,她想要的又是如此单纯。
  孟淮到底年少,九曲心肠还未长全,病弱的体内少的是筹谋算计,多的是一腔热血,百般思索既然无用,他便不再思索。
  秦嬗在对面等着他的答案,孟淮当下抛开所有,从心回答:“公主所求的,都是我身为丈夫该做的。”
  # 
  秦嬗求什么?
  她求的是一个爱她的人,一个真正关心她,不带任何利益纠葛的人。
  前世,秦嬗短短一生的轨迹都被人设计。从出生到死亡,她是被母亲厌恶的意外,是被父亲放弃的棋子,是被丈夫背叛的多余,是被人哄骗的蠢人。
  故而她期望能有一份真挚的爱,她提前谋划,尽力避免前世的悲剧,但仍旧渴望一份轰轰烈烈,奋不顾身。
  可惜,人活于世没有轻松可言,活在皇家没有清白可言,今生她已非良善了。如此,她的婚姻必定带着因果利益交换,再无纯粹了。
  就拿孟淮来说,他心里想什么再明白不过了。
  他对自己温顺,一是性格如此,二是想利用这幢婚姻逃脱魏帝的魔爪。至于让秦嬗相信,这其中有几分真情,她还没这样傻。
  新婚之夜,秦嬗又失眠了,好不容易在快天亮的时候睡着了,可净是做噩梦。一觉醒来,她不仅没觉得解乏,甚至更加疲累。
  秦嬗闭着眼坐在梳妆台前,侍女进来伺候,一波伺候她装扮,另一波伺候孟淮穿衣。
  有个小宫女是从尚宫局新调来的,看什么都新奇,双手托着木盘左右看看,发现屋子里有两张床,她咦了一声,嘀咕道:“怎么分开睡呢?”
  繁星正在指挥众人干活,这句话落在她耳朵里,立马回身把人抓到一旁,数落道:“公主不好入睡,驸马体弱,睡在一起会互相影响。再说了,分床睡影响办事吗?”
  宫女年龄小,明明怕又忍不住问:“办什么事啊?”
  繁星撩开喜床上的百子千孙帐,只见上面一片干净,心里一沉,不容细想,她背着人把那床面叠好,放在小宫女托着的木盘上,骂道:“问什么问?多大就打听这个,还不滚去干活。”
  经过繁星教训这个典型,剩下的没人敢说什么闲话,老老实实地做事。这新婚的床面虽然脏了,但不能扔。按照魏国的规矩得用火烧了,洒在石榴树下。石榴多籽,象征子孙绵延。
  繁星盯着人把这些事一项项都干完了,亲眼看着床面烧干净,埋在树下了,她才安心回到卧室。
  刚跨进门,正好看到孟淮坐在窗下,就着光给秦嬗画眉。方才还怀疑公主与驸马关系的人,现都悄咪咪地躲在一旁,带着无比艳羡的目光看着。
  “真真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
  有人花痴地感慨,繁星揪起那人的耳朵,赶到房外,叉腰训话,娇蛮味十足,“看够了?眼里没活是不是?”
  繁星是玉堂的大宫女,也是后院的大管家,她的话其他人哪敢反驳,只能赔笑道:“姐姐,公主和驸马感情好,我们的日子也能好过啊。”
  “对啊,现有很多人家夫人和家主各过各的,底下的人很难办呢。”
  “难办?”繁星冷笑,“再偷奸耍滑,我告诉你什么叫难办。”
  费尽唇舌,赶走了光看热闹不干活的人,繁星回身进去,只剩下秦嬗和孟淮用早饭。
  秦嬗瞥她一眼,道:“大早上的谁给你气受?”
  “还不是!”繁星心直口快,她说了半句,偷瞄孟淮一眼,把下半句咽了下去。
  秦嬗擦擦嘴,起身到屏风后面穿外袍,繁星嘟着嘴进去伺候,孟淮识相的坐在门外廊下,去看那只笼中的金丝雀。
  “有话要说?”秦嬗问。
  “还不都是公主,”繁星委屈,“昨夜您与驸马没有圆房。”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那公主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下,幸好我跑得快,自己去收拾了那床面,要是被别人看到,我怎么堵住那些人的碎嘴子。”
  秦嬗轻笑,“我这不是陪你做戏了吗。”
  “你是指驸马给您画眉”繁星道:“这我当然知道了。所以让他们看了一会儿就赶出去了。”
  经过两世的相处,秦嬗对繁星很是放心,她拍拍后者的肩头,道:“我好容易回绝了皇后,不让她派那些尚宫局的老嬷嬷来我府上,就是信任你,你可要帮我好好管住后院中的事。”
  繁星扯扯嘴角,道:“这是奴的职责。但公主您也得跟我句准话,这婚事你是怎么想的啊?
  ”
  “什么怎么想的?”秦嬗比对着不同的长袍,欣赏着镜子中的自己。
  “就是,就是,”繁星看一眼外面,回身低声问秦嬗,“您对驸马到底是什么感觉啊。我现在还不明白为何您要跟一个没权没势的侯爷成婚。您又不是真的喜欢他。你图什么啊?”
  秦嬗听完噗嗤一声笑出来,“若是别的驸马,你我要说话,他能乖乖的坐在外面吗?”
  繁星更加疑惑了,“那也不能用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开玩笑啊。”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不幸福呢。”
  秦嬗将挑中那件衣裳递给繁星,嘴角勾起一缕笑,“两生两世,我再没比现在更幸福的时候了。”
  之后,秦嬗和孟淮在府中喝茶看书,真如模范夫妻一样。时间一晃而过,某天是出嫁的女儿回门的日子,秦嬗与孟淮一起进宫。
  魏帝还未下朝,秦嬗去椒房殿拜见皇后,放孟淮去看阿姐。
  椒房殿中,秦嬗还是习惯为皇后烹茶,皇后接过她送来的杯子,道:“没了戚氏,果真没这么聒噪了。”
  秦嬗恭顺低着头,面上带着和善的笑,没有说话。
  皇后侧目细细打量她。今天秦嬗穿着杂裾垂髾服,上身对襟宽袖,下身为多褶襇裙,裙长曳地,腰间玉佩、璎珞、禁步配饰丰富,不似姑娘时的清淡,越发显得端庄华贵。
  “灵蛇髻,”皇后笑道:“三国时甄夫人梳一头灵蛇髻,艳名远播,我看宜春也颇有此味。”
  皇后甚少夸赞秦嬗,她对秦嬗如同上司对属下,总是严厉严肃,软和话没几句。
  可能是少了戚氏,孟氏姐弟走了一人,后宫消停了很多,她心里也愉悦不少。
  “听说李悟还找过你。”皇后转了话题,秦嬗再次打起精神,道:“找过,但被儿臣气走了。”
  皇后轻笑,“想不到他是个情种,陛下给他指一门亲事,他居然回绝了。”
  “定了谁?”秦嬗问。
  皇后挑眉,“这跟你没什么关系了吧?”
  “自然,”秦嬗眉眼低垂,“儿臣只是问问。”
  “他拒了婚事,说刚晋了安夷将军,一心只想着怎么帮陛下守好宫门,暂不想其他的,陛下也没再提。”
  皇后慵懒地靠着,秦嬗若有所思,此时外面有人报魏帝下朝了。
  秦嬗扶着皇后起身往宣室去,在路上皇后跟她说:“又到了一年九品中正定官职的时候,各地要考核的官员很多,陛下这几日都很烦心,你待会进去说话注意些。”
  秦嬗应声。
  九品中正制是为了补充汉代察举、辟署,征召的选官制度。原先选官制度经过汉代几百年的发展,已经成为门阀巩固势力的途径。
  九品中正法是在地方设立中正官,评定各县乡推荐上来的人之才干,之品德,品评人物,定出品级,上报中央,再授予官位。这从一定程度上减轻了门阀贵族对人才渠道的把控。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三国以来九品中正法延续至今,也被钻了空子。地方的中正官出自地主大族,甚至祖孙三代都是中正官,世家豪门之间达成协议,把持着人物评定的公平秤。
  故而到了魏帝,采取了卫封的建议,由中央对选举的官员进行统一考核,对于考核不过关不合格的人罢免官职,对于罢免人数特别多的地方问责当地的中正官。
  如此,魏帝上位十几年,官场还算清明,九品中正之法重回它原先的初衷。
  但北方平定之后,魏帝再次推行大一统民族政策,各国人士涌入书院、官场,挤占魏国人原本的位子,很多贵族豪强不答应了。
  所以,魏帝这些日子焦头烂额,对谁都没好脸色,连皇后都惴惴不安,说话办事小心翼翼。
  他们二人相继来到宣室门口,还未等小黄门通传,只听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起初还分不清是谁在里面,能把魏帝哄得语气轻快不少,走近之后,只听魏帝在里面道:“…孟淮,真是许久不见你了…”
  话音落地,四周皆静,皇后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她眼神不自觉地看向四周。看门的黄门,驻守的侍卫,他们的眼神仿佛都在打量自己这个皇后。
  都在讥笑她人老珠黄,青春不在,皇帝除了有事与她商量会来椒房殿,从不在她处安寝,她比不上那些年轻的姬妾了。
  甚至,比不上一个男人。
  皇后气得头痛欲裂,眼冒金星,她猛地回身,狠狠地盯着秦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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