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煞——若水未央
时间:2020-03-23 09:37:18

  身后在院中干活的宫人,尤其是宫女都停下手里的活计,捂脸赞叹,真是天上神人啊。
  繁星转头低骂一句,但她也忘了要干什么,整个人呆住了。
  孟淮轻笑道:“信呢?”
  “哦!对!”繁星脸上发热,低着头把信交给孟淮,一溜烟跑了。
  孟淮无奈摇摇头,关上房门。屏风后,秦嬗坐在浴桶里,对他道:“劳烦驸马了,又是牺牲你色相的一天。”
  演了这么多天孟淮真是疲惫了,但谁都不想担个欺君的罪名,且主意是他提出来的,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秦嬗还好只需要卧床休息,每日洒扫沐浴,孟淮都负责摆平那些心有怀疑的宫人,实在累心。这会他撑着额头,揉揉眉心,将信放在案上,无力地道:“是东宫和凤凰阁来的。”
  “应该是我们所谋之事有结果了,你打开来看吧。”秦嬗靠在桶壁上,眼睛盯着房梁,闲闲道。
  孟淮遵令,打开信封,上下通读了一遍,眼中压抑不住的兴奋,遂又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久听不到孟淮的动静,还以为为是坏消息,秦嬗一面起身,一面探头准备问他到底写了什么。
  就在这时,孟淮太过高兴,一下跳起来转过屏风,对她道:“公主料事如神,陛下定了,中秋之后便让我去豫州弋阳郡。”
  秦嬗起先还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站着听完这番话。看到孟淮脸色从振奋变到吃惊,由从吃惊变到害羞。最后眼珠上下端详,话卡在喉咙,脚钉在木板上,不会说也不会动,她才环抱着自己的身子低呼:
  “放肆,谁准你进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府里都是公主和驸马的cp粉。
另,跟大家打个商量,我准备要入V了,所以想存一存稿子,大概周二或者周三有三更。请见谅~~
 
  ☆、送行
 
  时间一晃而过。
  中秋之前, 侍中寺给事黄门郎将一封诏令送到中书监,其主事看到内容后,连夜纠集了一帮文官求见丞相卫封。
  按照中书监的说法, 本朝从来没有十五岁的郡太守。
  原来, 那封诏令上写的是封长信侯孟淮为豫州弋阳郡太守。
  郡太守在魏国, 是两千石的地方官,非经验到老或熟悉律典的官员不可上任。
  且豫州地理位置极佳, 处于九州之中, 又称中州, 弋阳郡为豫州治所在, 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人走马上任, 简直是天方夜谭。
  “丞相,你怎么就让陛下下旨意了。”
  卫封年迈嗜睡, 吃过晚饭就躺下了,现被人从榻上蒿起来,中书监里七八官员气势汹汹,一人拿着笔, 一人端着诏令,其他的人将其团团围住,大有逼着他行封驳事的势态。
  “丞相!”一文官尤其激动,唾沫横飞, 很是悲愤,他道:“这几日,陛下频繁召见长信侯入宫, 宫廷宴饮都是靡靡之音,莺莺燕燕都是误国之人,那场面一度很是难堪。我等联合御史台上书一十八封,全都被陛下压在案头,是何道理!?明明长信侯都已经成亲,还随意出入后宫,是何道理!陛下怎么能不顾人伦,不顾名誉!这传出去皇家颜面何在,我大魏威严何在…”
  末了他喘一口气,举袖擦泪,其他的人也都暗自神伤,作深深忧虑状。
  “呜呼哀哉!还有——”
  那文官还要说,被卫封按住手,抢白道:“行了!”
  他站起来无奈解释:“诸公,这几天召见长信侯时,公主皇后还其他皇亲贵胄都在场,哪来什么难堪场面,不过临近中秋家宴多些罢。”
  “那这封官,”一人道:“这难道不是私呢后宫?那长信侯不是董贤韩嫣之流?”
  卫封接过诏令,就着油灯眯着眼看了许久,而后将卷轴卷好还给众人,众人拒不接受,扔在书桌上。
  卫封见状忍着脾气,道:“我问几位,长信侯是待在长安好还是离开长安好?”
  众人互相对视,达成一致,“当然离得越远越好。”
  “这不就结了。”卫封摊手,“这不正合了诸公的意思?”
  他抬腿要回房睡觉,众人把卫封拉住,苦劝道:“卫公慢走,孟郎虽离了长安,然他也难当大任。太守乃一方父母官,工农等大事怎可由一少年随意置喙。”
  “怎么就随意置喙了?”卫封转头反问:“长信侯本就是燕国皇子,从小是按照储君来教养的。他十四岁进宫,就一直在宣室学习。我们都说文治武功,文治武功。长信侯武功可能不行,文治哪里不可?难道还比不上那些民间的读书人或是普通的贵族子弟?”
  卫封这话让众人沉思,他接着道:“诸公觉得不妥无非他年纪太小,但本朝律法对于为官者并没有年龄限制,十五岁算不算小?五十岁算不算大?按条例来说又有哪里不妥呢!?”
  “不对!”有人反驳道:“既然丞相说了他乃燕国旧人,为官一方就不怕滋长他狼子野心,助长他羽翼丰满吗?”
  他的说法,颇有道理,众人纷纷点头,劝卫封道:“丞相还得劝陛下三思啊。”
  卫封有些不耐烦了,他看看月亮,已经很晚了,明日还得上朝,他这把老骨头真经不起折腾。若这事放以前,他早就把这群人赶出去了,但老人了脾气也磨平了些许。卫封耐着性子,举着油灯把同僚们引到东墙之下。
  油灯举起,照亮一副舆图,卫封点着豫州地界道:“豫州,又称中州,四周都是我大魏地界。太守是行政长官,并不掌军务。长信侯他就算有野心,手里没刀,他怎么起事?他就算起事,其他州府可迅速反应,迅速扑灭。这是其一。”
  卫封举着灯,招招手,领着众人到案几边,指着桌上一卷竹简道:“陛下现推进大一统政策,各国族人一视同仁,但凡能人志士不论国籍都可为官。长信侯就是个典型,也是个信号。可以激励其他国家的优秀人才,投身宦海报效朝廷,以此削弱士族豪强的实力,巩固皇权。这是其二。”
  “最后,”卫封带众人来到书架旁,抽出第二层的一封抵报。邸报上面的时间是年初,写的是鲁王被贬谪一事。
  “最后,鲁王曾与吴王等通信,内容不过家常,但毕竟行为敏感。陛下虽写信斥责了吴王,终归不放心,所以得派个信赖的人去豫州探探情况。这个信赖的人还有比自己的女儿女婿更靠谱的吗?这是其三。有这三点理由,大家还有什么异议吗?”
  卫封说完,油灯举着胸前,照亮他沟壑纵横的脸,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皮球泄了一半的气,再无刚来时的义愤填膺。
  “所以啊诸公,就发吧。”卫封将扔在书桌上的诏令原装奉还,道:“这与我与你与陛下都在妥帖不过。”
  #
  中秋节过后,转眼便到了秦嬗和孟淮出发的日子。
  那日,太子领一队卫队送至宜春公主与驸马灞桥。
  分别前,太子把秦嬗请至古道山坡上的一座长亭中,将一枚令牌交给她,微笑道:“这是皇后给你的。”
  秦嬗疑惑接过令牌,上刻镂着“公主府”,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看向太子。
  太子努了努嘴,让她把令牌翻过来,只见背面是“龙啸亲卫”。
  这!
  秦嬗大惊,龙啸卫是皇后的仪仗卫队,是由原来的龙啸军改制而来的,龙啸卫是皇后出行专门的卫队,这样的令牌怎么会给她?!
  太子与她解释:“我今日带了一百个人来,已经请了旨意,他们日后就是宜春公主府的府兵。”
  秦嬗豁然抬头,“府兵?!”
  太子颔首,一面招手让一个校尉上前来,一面与她道:“你去豫州是吴王的底盘,这个叔祖可不是好缠的。故此公主府怎么可以没有自己的人。皇后念你一直为她排忧解纷,所以求了陛下,同意给你一百人的卫队。”
  说话间一名身穿筒袖铠青年人从山坡下跑步到跟前,单膝跪下行礼,太子转头对秦嬗道:“校尉韩策。虽不姓厉,但也是厉家的亲信,你可以放心差遣。”
  秦嬗端详那校尉浓眉大眼,身材魁梧,沉稳可靠。
  她很是兴奋,不仅仅是因为此去豫州安全有保障了,还是因为她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卫队,这是其他公主都没有的特例。
  这一百士兵日后都供秦嬗调派,相当于她得了一个小小的兵权。
  一百人不多,拿给那些手握军权的藩王和将军肯定不屑一顾。但对于秦嬗来说,孟淮去豫州的事如此顺利,证明她对时务敏锐度上得到了帝后的肯定,这是一个极好的开端,是她向能问政干政前进的一大步。
  能够掌握命运,掌握自身的感觉,真的太好了,秦嬗握着那枚令牌,笑容由内而外。
  太子见了,嗔道:“看把你高兴的。”
  他不懂,秦嬗心想,太子不会懂的。
  他从小就是天子骄子,他想要什么唾手可得。而自己呢。
  秦嬗糊涂了前世一辈子,拼搏了今生十几年来得了现在的成就。
  一切都是我争取来的,一切都是我该得的。
  秦嬗抬眼望,长亭古道,延绵天际,长风浩荡,秋高气爽,万物开始萧条,她的内心却滋润如春。
  “太子放心吧。”她道:“此一去肯定会将豫州和吴王等人的情况探查清楚,不会让父皇和皇后失望的。”
  “五妹辛苦。”太子点了点头,他转眼看向山坡下等候的孟淮,对秦嬗道:“父皇有句话让我带给五妹。”
  秦嬗正色,低头听训,太子清了清嗓子道:“父皇说,孟郎年轻,宜春要多费心。”
  秦嬗了解,魏帝肯让孟淮外放做官,是希望他能干出实绩,为日后回长安打好基础,能堵住悠悠之口的。
  “而皇后呢,”太子道:“皇后也有话要交代。”
  秦嬗再次正襟,听他道:“皇后说,长信侯年轻,政事需由宜春多费心。”
  “……”
  秦嬗愣了愣,嘴角不禁抹了一丝苦笑。
  这两句话看似一样,其实意思截然不同。皇后的言下之意是:长信侯还是个少年,他哪懂什么政事,凡事该由你在背后指点,莫让他真在地方发迹,做出成绩。
  “我明白了。”秦嬗道,只是这个度着实不好把握。
  “真明白了”太子负手道:“宜春,母后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听闻近日你们夫妻感情不错。但我交代一句,驸马固然清雅从容,世间无二。可你必须得搞清楚自己的立场,该把持的,就得把持住。若动了真情,抛了皇后与我对你的期望,那你今日之所有,都将化为泡影。”
  秦嬗顿了顿,笑容僵在嘴角,若说方才还为皇后愿意分她亲卫的事还感动半分,现太子一番话把秦嬗完全拉回现实。
  是啊,他们不是亲母女,亦不是亲兄妹,他们之间的来来往往,唯利而已。
  太子对秦嬗很好,很关心她,但这番好是计较得失的。皇后是很信任秦嬗,能放手让她做事,但皇后不是秦嬗的后盾。
  毕竟没有血缘啊,然,有血缘又怎么样呢,譬如谭姬,她是个好母亲吗?
  至亲尚且互相伤害,遑论旁人无悔奉献?更何况,秦嬗扪心自问,也没有把他们当成亲人。
  说到底,走在人生道路上,秦嬗始终一个人。
  所以,秦嬗只能逼着自己快些成长,快些强大,自己做自己的后盾。
  “…我明白了。”秦嬗道。
  太子满意地笑了,秦嬗跟着他笑,苦味融进眼睛里,有些发涩,她揉揉眼睛,抬眼望着远方,心里不是滋味。
  忽而,西北方向有一辆马车匆匆驶来,不一时就到了山坡下。一位妙龄女子带着帷帽从车上下来,跑着到了孟淮的跟前。
  孟淮兴奋而激动的声音顺着龙首原上的风飘来,他道:“阿姐!?”
  太子眯着眼确认了来人后,对秦嬗冷冷说:“是孟美人,陛下准她出宫了,真真是宠爱有加啊。”
  半晌,他没得到回答,转身去看,却发现秦嬗眼中有些异样的情绪。
  那是羡慕并…一丝醋意?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三更,后面还有~
 
  ☆、放手
 
  秦嬗逆着山风走下去, 连太子在身后唤她都没有注意,她来到孟淮身旁,刚好孟洁这时着人递给孟淮一个包裹。
  孟淮高兴地接过来, 一面打开看, 一面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连夜给你赶制的衣服, ”孟洁笑得慈爱,她道:“豫州靠近南方, 潮湿阴冷, 眼见秋天就要到了, 你身子不好, 需谨慎添减衣物, 不能受凉伤风了,知道吗”
  “知道了。”孟淮抱着包裹, 冲阿姐抿嘴笑了,透着单纯并几分傻气,“阿姐也要保重身子,我不在的时候, ”
  他眸光黯了黯,声音渐低,“我不在的时候要保护好自己。”
  秦嬗听完举步上前,冷冷瞥了他姐弟了两眼, 咳嗽了一声,仰着下巴道:“美人是宫中贵人,又深得圣宠爱, 当然受百般保护了。”
  孟洁的笑容僵在唇边,她过得什么日子,秦嬗最清楚不过,偏要说这样的话来恶心她。
  秦嬗不管她,接着道:“桑措呢,既是驸马都是一郡太守,哪还缺这些衣物呢?”说着她探手伸向孟淮怀中的包裹。
  孟淮退了一步,躲开秦嬗的的手,“公主,”他道:“好歹是阿姐的心意。”
  他语气中带着恳求,眼睛湿漉漉地望着秦嬗,后者心中不悦,但还是收回手倔强地说:“行吧,既然是美人亲手所做,那就留下吧。”
  孟洁嘴角抽搐,还是勉强一笑,秦嬗也报以微笑,她歪头盯着孟洁,一步一步走近,低声说:“美人为了驸马能出宫当差,费了不少力气吧。”
  孟洁垂头道:“为了弟弟,我自当竭力进言。”
  “不错,看来那双带血的鞋袜着实起了作用。”秦嬗一笑。
  孟洁的脸刷地惨白,眼睛有些心虚地瞄了一眼弟弟,秦嬗顺着她的眼神,也看了眼孟淮,此时太子已经过来了,两人正在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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