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会错了意,以为华子猜他敷衍,小厮这才赶紧道:“二公子是去国公府了,不过是早前去的,眼下也指不定要回来了,不如……请许公子在府中先等等?”
换作旁人也就罢了,可许公子可是二公子的好友,若非如此,小厮怎敢这般拿主意。
华子想想,转过身朝马车中道:“公子,沐二公子外出了,可要去沐府等?”
华子问完,马车中良久都没有动静。
华子和那小厮对视一眼,华子又朝马车中试探问道:“公子?”
可就这般,马车中还是没有人应。
华子心中一惊,赶紧伸手掀起帘栊,那小厮也一道上前,怕要搭手帮忙。可等华子将帘栊一掀开,两人都傻了眼。
许金祥应是先前转弯的时候从座位上摔了下来,又喝醉了,口中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就这么上半身趴继续在马车中,一只腿落下来了,一只腿还撘在座位上,分明是摔都没将他摔行,一路这么趴过来的……
华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窘迫看向身后小厮,“我还是……先送公子回府吧……”
那小厮也愣愣颔首:“也成……那等二公子回来,我再转告二公子一声,许公子先前来寻过。”
华子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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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内。
白苏墨正好自月华苑送沐敬亭出府。
再有两日,国公爷便要离京,今日忽然想起邀沐敬亭来府中说话,而后又一道在尽忠阁用了晚饭才走。
白苏墨已经许久没有同沐敬亭一处呆这般久过了。
这顿饭吃得很和睦。
国公爷时有问起沐敬亭这几年中的事,沐敬亭都一一应过,大都轻描淡写,实则却不易,国公爷和白苏墨都心知肚明。
只是沐敬亭不想多言,国公爷便也不点破。
这一顿饭吃的时间不短,也算欢愉。
而这欢愉里,却多少带了些物是人非的意味。
便再不能像早前一般,两人嘻嘻哈哈,同国公爷说东扯西,承欢膝下,毫无生分。
而眼下,沐敬亭言辞中何时都带了谨慎。
白苏墨也大都在听他二人说话,少言,便是说话也都是挑着话说。
两人都怕这看似其乐融融的气氛忽得触碰到早前那段记忆,最后让国公爷生了芥蒂,不欢而散。
便都谨小慎微,实则吃得味同嚼蜡。
国公爷则是独自饮酒,也不让沐敬亭作陪。
沐敬亭在复健,不能饮酒,国公爷虽未亲口问起过他,却知晓得清清楚楚。
这顿饭,三人都极尽努力,想寻些早前时候的味道,却又都各怀了心思,才勉强撑起了这一份和谐。
国公爷独自多饮了些,元伯扶国公爷去休息。
白苏墨便去送沐敬亭。
自钱誉之事后,爷爷其实不如早前那般介怀敬亭哥哥,才会邀敬亭哥哥来府中一道用饭,也让她单独去送敬亭哥哥出府。
其实爷爷这趟离京至少半年,心中多少惦记着敬亭哥哥,要不也不会临行前邀了敬亭哥哥来府中。
只是这三两年的时间,仿佛一道鸿沟。
分明亲近的人,也好似处处都沾染了几分小心翼翼。
而若无这份小心翼翼,又怕更是尴尬几分。
踱步苑中,齐润和流知都未同行。
白苏墨和沐敬亭并肩,心中却都在想旁的事情。
十月一过,便入了十一月,整个京中都似骤然凉了起来。
白苏墨记得府中早前还是秋风落叶,眼下,似是一夜之间连树都变得光秃秃的了,腊月的气息便也似悄然近了。
方才从月华苑出来,尽忠阁有地暖,白苏墨尚不觉得,眼下,一股风吹过,白苏墨才觉被一股子凉气吹透了。
白苏墨微微寒颤。
刹那,便有一袭温暖的外袍批在身上。
外袍尚带着体温,好似寒风也吹不透。
白苏墨愣愣转眸,“敬亭哥哥……”
沐敬亭清浅笑道:“小时候便怕冷,一点都没变过。”
白苏墨怔了怔,许是沐敬亭一席话说到了心底,她早前眼中还复杂继续,此刻,便也跟着笑起来。
她自幼同敬亭哥哥亲近,他的外袍她自小便披过无数多次。
今日也同早前一般,并无多少不同。
白苏墨先前还有些错愕,沐敬亭的一句话便似不经意间将先前的隔阂抹去。
白苏墨裹紧外袍,两人才又都笑了起来。
白苏墨便叹道:“自从回京之后,一直同爷爷一处,从未分开过这么久。虽说爷爷身边有元伯和齐润照顾,可我心中还是担心,爷爷年事已高,此趟远行一定不易……”
这番话其实憋在心中许久,若非先前沐敬亭的一句话,她许是不会提起。
沐敬亭看她,轻声道:“苏墨,国公爷亦舍不得你。”
白苏墨抬眸看他。
黄昏已过,府中各处开始掌灯。
昏黄的灯火照在他脸上,剪影出一道精致绝伦的轮廓。
似是少年时的模样,从未变过。
短短的一句,便能让人心底微暖。
白苏墨微微颔首。
月华苑离大门口不远,似是并未说起几句便到了。
马车已侯在国公府外。
沐敬亭驻足:“勿送了。天凉,早些回去,让流知给你煎完姜汤水。”
不知为何,白苏墨眼底氤氲。
沐敬亭瞥目避过:“对了,到远洲的时候,替我向老夫人和晋元代好。”言罢,这才重新转眸看她,眼中已换了一番让人挑不出错处,却模式化的笑容。
白苏墨微怔。
沐敬亭转身:“回去吧,我也回府了。”
他转身,白苏墨才回神:“敬亭哥哥,衣服……”
她是指批在她身上的外袍。
沐敬亭回身,莞尔道:“别着凉了,日后再取。”
目送沐敬亭上马车,白苏墨掌心死死攥紧。
马车驶出很远,她都在眺望,目光没有收回。
她不是错觉。
敬亭哥哥,和以前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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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佳人挂念
翌日上头, 府中上下就开始忙碌起来。
都晓国公爷要出使燕韩, 届时小姐会随国公爷一道出发,等行至远洲时,小姐就会在苏府留下, 留在苏府同梅老太太一道过年。
梅老太太是小姐的外祖母, 早些时候也来京中小住过, 当时便也是住在国公府的。此回途径远洲,国公爷怕是也要在苏府小住上一两日, 算作礼尚往来。苏白两家早年算不得多亲近, 今年走动却勤。
此番去苏府, 国公爷还会一道, 这礼也得备得合事宜,不能含糊了去。
苏家在苍月虽算不得一流的名门望族,可在远洲却是首屈一指的豪门,梅老太太又出生梅家,再加上小姐这层关系,国公爷如何也得替梅老太太将门面做足了。
自去苏府的事情定下来, 这些时日元伯都在操办此事。
元伯跟随国公爷时日最久, 最得国公爷心意, 筹备礼品的事便是元伯亲自在做。
齐润也忙得晕头转向。
元伯虽是名义上的国公府大管家, 但元伯年事高了, 凡事便都交由齐润在帮衬着。照说齐润也将整个国公府打理得紧紧有条, 可这横竖都是在苍月京中。在苍月京中, 国公府就是金字招牌, 做什么事不容易?
这回可是出使燕韩。
齐润早前也没去过燕韩,虽说有禁军侍卫和鸿胪寺官员同行,但国公爷身边的事情终须照料仔细了。这一来一回,少说了要半年时间,该准备的都得准备了,半分都马虎不得。
这才是最考验一个管家的时候。
齐润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尤其是隔两日便要离京了,随行要带的东西要逐一清点,国公府中的事项也要检查交待,这几日,齐润忙得头发都要立起来了。
清然苑这头便要紧紧有条得多。
一则苏府毕竟在苍月国中,该备的苏府也都会备,所有准备些小姐的随身五品便是;二则此回有国公爷在,筹备礼物的事就都放在了元伯处,也无需流知操心;再加上苏府早前也去过,也都轻车熟路了,清然苑中便各个都欢声笑语的,全然没有焦头烂额,心中想的都是难得外出游玩,不欢喜才怪。
白苏墨是国公府的小姐,出行身边带上四五个侍女也是平常事。
倒是缈言,临行前兴奋过头,不甚将脚给歪了,还扭得挺重,大夫吩咐要卧床半月,这便也不能跟去了。
苑中流知和宝澶都要走,缈言便干脆留在府中照看。
许是要离京了,白苏墨心中也隐隐有了几分期许。
钱誉离京三两月,这波澜不惊的日子也算有了几许涟漪。
……
再过一两日,谢老爷子带了童童一道来了京中。
也在国公府一同用过饭。
谢楠在京中有府邸,爷孙两人夜间倒是没有歇在国公府,可童童非要同白苏墨一处,白苏墨只得送了谢爷爷和童童回谢府。
回来的时候,天色都暗了。
宝澶叹道:“谢家这位小少爷总是粘着小姐,旁人不知晓的,恐怕还会误会了去。这一路一道去远洲,还不日日都跟在小姐身后……”
宝澶是不怎么喜欢那个小鬼。
总觉别有用心。
流知则在一侧抿唇,童童是喜欢粘着小姐,唤得却是小姐的名字,是将小姐当作他的玩伴罢了。
白苏墨便叹:“你若真体恤我,便应替我多分担些,譬如届时主动带童童猜字谜,亦或是讲故事哄他。”
宝澶嘴角抽了抽。
流知笑开。
……
等到第二日,夏秋末来送衣裳。
宝澶倒是许久未在府中见过她了。
夏秋末亦知晓宝澶一向不喜欢她,见了她来也多半不会来招呼的,看见宝澶,夏秋末心中还是有几分发怵。
“夏姑娘来了?”此番宝澶竟会主动同她说话。
夏秋末有些怔,而后笑笑:“来给苏墨送衣裳。”
宝澶也笑笑,去忙旁的事。
夏秋末脚下顿了顿,回眸看她。
宝澶的背影映入眼帘,夏秋末嘴角不觉弯了弯。
宝澶似是比早前待她亲厚了。
夏秋末笑容挂在脸上,刚入屋,便又见得流知。
“夏姑娘。“流知朝她福了福身。
流知都看出她今日心情极好。
夏秋末道:“哦,苏墨在房中吗?听说她这两日要离京,我赶着做了两套冬衣,幸好还来得及。”
流知看了看她,莞尔:“夏姑娘有心了,小姐在屋中呢,姑娘进去吧……”
夏秋末这便抱了衣裳往去屋中。
流知驻足看了看。
胭脂迎了上来:“流知姐姐看什么呢?”
流知笑了笑,应道:“无事。”
她惯来不喜在旁人身后嚼舌根,只是见夏秋末许久未来府中,眼下,似是也破冰了。
如此便好,小姐视夏姑娘为知交,夏姑娘能来,小姐自然是高兴的。
见流知如此,胭脂便也不再多问。
云墨坊的事情太多,夏秋末也是抽空过来,并没有在府中多呆。白苏墨要走,夏秋末其实不舍,“一路顺风。”
白苏墨颔首,亲自送她至大门口。
夏秋末难得主动相拥:“苏墨,早些回来。”
……
翌日,顾淼儿也来了府中。
这两日听父亲说国公府上下都忙成了一锅粥,顾淼儿怕早来了添乱,临到白苏墨后日要走了,她这日才抽空来。
“要不要我帮你照顾樱桃?“顾淼儿半蹲下,摸着樱桃身上软软顺滑的白毛,一面笑,一面问。
白苏墨也在她身侧半蹲下来,“就不劳烦你了,上回去朝郡,外祖母便喜欢樱桃得很,这回正好带樱桃去哄哄她老人家。”
顾淼儿呵呵笑起来:“樱桃樱桃,你主人是舍不得你呢~嗯,或许是怕我将你饿瘦了,又不好意思说……”
白苏墨哭笑不得。
两人便在一处说了许久的话。
期间,顾淼儿神秘道:“苏墨,兴许……等你从远洲回来,同钱誉的婚事便定下来了,这就皆大欢喜了,是不是?”
她从来是站在白苏墨这边的,更勿说早前便见过钱誉,同钱誉相处,如沐春风,她也喜欢同钱誉一处。
白苏墨微微愣住。
这跨度有些大,她一时半刻真没反应过来。
顾淼儿笑开:“白苏墨,你傻不傻?”
竟是借机打趣她,白苏墨轻咳:“我是想起一件事来……“
顾淼儿最是好事之徒:“快说快说。”
白苏墨笑:“听说凤安侯前几日进京了,太后想替凤安侯世子赐婚,便寻了顾侍郎顾大人去宫中问话,可有此事?”
“谁……谁……谁说的……”顾淼儿有些脸红。
白苏墨低眉笑笑。
继而,两人都不由咯咯笑出声来。
半晌,顾淼儿又道:“此事八字还没一撇呢,本小姐又不愁嫁,若是那凤安侯世子生得如钱誉一般,那我也可勉强再看看……”
言罢朝白苏墨笑笑,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一般。
白苏墨心中忽得感叹,可算被她给抓了软肋了,回回正中下怀。
临末了,顾淼儿才道:“后日我要陪娘亲去容光寺,送不了你了,苏墨,一路珍重。”
白苏墨从善如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