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枝摇着酒杯,轻飘飘笑起来:“是么?”
姚松把额头贴在她腿上,声音哽咽:“真的,再给我一次机会。”
“好啊,”她说:“你确定要赎罪吗?”
“对,只要你开口,什么都可以,我发誓。”
叶南枝点头:“那你去自首吧,坐几年牢,出来以后我会考虑给你机会。”
闻言姚松顿住,像被点了穴,僵在那里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叶南枝面露讥讽,抽出自己的手,淡淡道:“别跪着了,把自己感动成这样,至于吗?”
姚松尴尬地回到座位,满脸讨好,三言两语转开了话题。
这就是男人,她早就看清楚了,自私,虚伪,如同她爸。包括梁澈。
但叶南枝对梁澈始终抱有幻想,跟别人不太一样——如果不是因为父母的关系,本来我们有机会在一起的;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不会遭遇那些破事,梁澈本就该心怀愧疚,这是他欠我的。
叶南枝这样想。所以那天接到电话,听见他跟他老婆亲热,多少受到刺激,想起当年被迫委身于姚松,一边忍受屈辱,一边看着梁澈和女朋友出双入对,那种煎熬像锋利的刀子戳在心口,至今难以忘怀。
这次她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忍气吞声,什么都不做了。可是她还没有想好自己到底要什么,是想把梁澈抢过来,还是单纯的报复他,让他家宅不宁呢?
老实说,叶南枝心里也没底,但最重要的是,她很享受当下,享受梁澈因为愧疚和自责而对她小心翼翼。
真好,她不会让他轻易还债的,就这样,很好。
——
梁澈最近与叶南枝维持着好朋友的互动,偶尔聊聊天,关心一下近况,她很少提及过去的事,即便谈起,也只说那些快乐的回忆,比如嘲笑自己臭脾气,得罪了好多同学,还拿东西丢过梁澈。
他当然记得,“那次都怪我,气到你发病,后来每回见你稍微激动一点,我就担心你犯病,教室里到处都是桌子,容易砸到脑袋。”
叶南枝笑:“我那么没用吗?太丢人了,你当时也觉得我很麻烦吧?”
梁澈说:“没有,我当时感觉突然多出一个妹妹。”
她想了想,自嘲道:“其实按照我爸和你妈的关系,我们差点儿也成亲戚了。”
梁澈一愣,想到自己当初幼稚的举动,倒有些尴尬。
叶南枝好脾气地笑说:“怎么啦,知道自己错了吧,傻不拉几的,还要跟我划清界限呢。”
梁澈被她说得愈发汗颜,清咳一声:“年纪小,不懂事。”
“哼,算你有觉悟。”
两个人正聊得投入,苏善洗完水果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盒车厘子坐到沙发上,边吃边看电视。梁澈在阳台打电话,透过落地窗望进去,发现她对此毫无芥蒂,这些天来从没干涉过他与叶南枝的交往,也不过问,似乎半点兴趣都没有。
这女人转性了?梁澈难免困惑,注意力不由被带走,叶南枝在那头“喂”了几声,他才回过神:“不好意思,说到哪儿了?”
叶南枝默然片刻,语气体谅:“算了,你还是多陪陪老婆吧,我听余歌说,她很紧张你的。”
梁澈一边望着苏善,一边答:“还好,她也有自己的事忙。”
比如护肤,涂指甲油,打游戏,看视频,煲电话粥。总之最近不爱搭理他。
叶南枝笑:“不打扰你们了,下次再聊。”
“嗯,好。”
结束通话,梁澈靠在栏杆上透了会儿气,怎么说呢,太平和了,一切风平浪静,这两个女人都没找他麻烦,透着股诡异。
他回到客厅,关上落地窗,刚坐到苏善旁边,她起身就走了。
梁澈一愣,见她扭着腰往厨房去,开了灯,窸窸窣窣的在里面找什么东西。估计是饿了,几分钟后端着小锅子出来,随口问:“你要吃泡面吗?”
梁澈正想说不用,还未开口,却听她道:“要吃自己去弄。”
“……”
苏善最近总爱做夜宵,嚷着肚子饿,可是通常只碰几口就放着不吃了,这个坏习惯也不知怎么来的。
今天也一样,梁澈见她眉头紧锁,往嘴里塞了一筷子,表情变得勉强。
“别吃了吧,”梁澈说:“垃圾食品,油腻腻的。”
谁知苏善一听“油腻腻”三个字,突然反胃,忙起身跑到洗手间干呕起来。
梁澈跟过去,轻拍她的背:“没事吧?”
她摇头,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撑在盥洗台上,呕得眼泪直飙。
梁澈想到什么,心下猛跳,等她吐完,迟疑地开口:“我记得上次没做措施。”
苏善从镜子里瞥他一眼,没吭声,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然后回到客厅,嫌恶地指着小锅子:“一看见它就想吐。”
“你休息会儿。”梁澈把泡面端走,倒掉,接着从厨房出来,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你是不是怀孕了?”
闻言苏善没有回应,找到烟和打火机,刚点燃,被他夺走。
梁澈皱眉:“问你话呢,这个月来那个没?”
苏善歪在沙发里,翘着脚微微晃荡:“没呀,推迟了。”
梁澈脸色越来越严肃:“明天陪你去医院做检查。”
苏善笑说:“干嘛,赶紧打掉吗?”
他目光垂下去,攥了攥手,挨在她身旁,为难地开口:“结婚前我跟你说过,不打算生孩子,但是……”他想说,如果真的有了,你这么喜欢,那就生下来。
但苏善打断他的话,轻飘飘地说:“对呀,当时我多傻,以为可以慢慢改变你的想法,谁知道你竟然那么坚定,这可怎么办呢。”
梁澈默了会儿:“先去做检查吧。”
苏善瞅瞅他的脸,噗嗤笑开:“瞧你吓的,做什么检查呀,我只是胃炎犯了而已,那天吃过事后药了。”
梁澈定定看着她,轻声说:“我去买验孕棒,你不是那个没来么。”
苏善脸色突变,直坐起身,冷淡道:“我那个没来就是吃事后药给吃的,你少自恋了,谁要给你生孩子,我就算怀了也不一定是你的种,省省力气吧。”
“你说什么?”
苏善白他一眼,踢上拖鞋啪嗒啪嗒回卧室。
梁澈跟她身后,耐着性子笑问:“你吃火/药了?脾气这么大。”
她不搭理,径直走到床头柜前翻东西。
“找什么?”
苏善拿出一支验孕棒:“要不你亲手帮我验?不然万一我动手脚呢?”
梁澈没接。
她自己到浴室去,没过一会儿出来,把东西扔给他:“你满意了吧?”
说完就掀开被子上床,躺进去,自顾自地睡觉。
梁澈尴尬地站了会儿,轻咳一声,走到床边瞅她:“你还没洗澡呢。”
“不想洗。”
“那怎么行?”他推推她:“起来。”
“别烦我。”苏善语气恶劣:“嫌脏的话自己睡客房。”
梁澈想了想,扯她被子:“我帮你洗。”
“走开!”
两人僵持不下,她哪有他力气大呀,不仅被子没保住,人也被捞下了床。
梁澈拽着她往浴室走:“你是不是女的?不洗脸不刷牙不洗澡,我娶了个丐帮的吗?”
“要你管……”
“老公不管谁管你啊?”
因为这个女人不配合,颇费功夫,半个小时后,二人终于干干净净地从浴室出来,苏善嘲笑他:“除了我妈以外,还没人给我洗过澡呢,我看你挺会当奶爸的。”
梁澈听那言语讥讽,想着今晚得罪了她,得补偿一下,于是问:“你明天不加班吧?”
“干嘛?”
“请你吃饭。”他说:“我们很久没去外面吃过了。”
“烛光晚餐么?”
“随你,都行。”
苏善笑了笑,乖巧回应:“好的呀。”
次日是周五,梁澈算着她下班的时间,计划到公司接人,电话打过去,谁知竟然关机。
约莫七八点,苏善给他回电:“老公,你找我呀?”
他已经给她打了十几通电话,这时听见那头人声鼎沸,不由一股火窜上来:“你在哪儿,不是约好吃饭吗?关机干什么?”
“呀,不要意思,我忘了。”她笑着道歉:“刚才在飞机上,所以手机关了。”
梁澈愈发恼火:“你在哪儿?”
“西安。”
“你跑到西安干什么?”
她说:“我有个同学是嘻哈歌手,今天有比赛,我过来给他应援啊,你知道这两年说唱很火的,搞不好他就从地下走到台前,变成大明星了呢,我们关系好的几个同学都来了,你听现场多嗨!”
一语未了,梁澈忍无可忍地挂断了通话。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下洗澡的bug
第20章
原本趁着周六日放假,苏善打算在西安玩两天,顺便和同学们叙叙旧。谁知第二天中午接到商绍来电,死活非要她立马回清安。
“我带你见一个人。”
“谁啊?”
“我的男朋友。”
苏善大惊:“你谈恋爱了?谁?那个农庄老板吗?”
商绍“啧”一声:“八百年前的老黄历了,提他干嘛。我现在这个可是认认真真谈的,晚上一起吃个饭吧,上周他带我见过他的朋友了,你是我死党,帮我看看呗。”
苏善说:“明天吧,我明天下午的机票回去。”
商绍说不行:“他是电台节目主持人,最近在忙策划和制作什么的,时间不好约。”
苏善扶额:“大哥,你知不知道赶飞机有多累,我昨晚才到的西安,看完比赛跟他们喝酒喝到半夜,困得要死,再说现在买票还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呢。”
“知道知道,我帮你看过了,下午三点半有一趟航班,刚好来得及,票已经给你买了,待会儿我去机场接你。”
“……”
她怎么交了个这种朋友?
没办法,苏善吃完午饭立马往机场去。
落地清安,商绍直接载她到饭店。
“我跟你说,他的声音性感爆了,简直是城市夜空的安慰,最近我做完直播就待在家里,哪儿都不去,每天晚上听着他的声音入睡,你猜怎么着,他也关注我直播呢,有次还为我点了首歌,真是浪漫得要命……”
苏善也觉得要命,她半死不活地躺在副驾座昏昏欲睡。
“后来通过朋友认识,见过几次面……”
苏善问:“你们睡过了?”
“还没有。”商绍深吸一口气,神清气爽的样子:“好久没这种感觉了,只是聊聊天都觉得很满足。”
苏善用审视的目光认真打量他,先是有些诧异,然后懂了,会心一笑。
在餐厅见到传说中的这位电台DJ,印象很好。他叫冼平煜,三十六岁,五官清秀,但是身材高大,体面干净,很会照顾朋友,交谈起来让人非常舒服,如沐春风。
吃饭时商绍偷偷在桌下轻撞苏善的腿,眉梢微扬,带着几分窃喜,像在对她说:怎么样,我眼光不错吧?
苏善抿嘴笑,嗯,确实不错。
趁着冼平煜离桌去上洗手间,商绍激动地抓住苏善的胳膊,由衷赞叹:“他真的太好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温柔,同时又这么有分寸感的男人,用优雅形容他不过分吧?”
“不过分。”苏善无比赞同:“我现在脑子里想象他跟你接吻的样子就兴奋到不行,你们接过吻吧?”
商绍满脸涨红,清咳一声,缓缓点头。
苏善险些尖叫:“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神圣,被他引导,自己突然变成一张白纸,大气都不敢出……”
“啊——”苏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商绍不好意思,捶了她几下,两人正打闹着,忽然他望向窗外,笑意微敛。
“那不是你老公吗?”
苏善闻言一愣,随之转过头去,透过玻璃窗,看见梁澈的车子停在街边,副驾座下来一个很漂亮的短发女人,他们并肩走进餐厅。
苏善和商绍不约而同拿起酒杯挡了挡脸,目光随着那二人移动,见服务员把他们引至空位。
“谁啊?他高中同学?”
苏善淡淡“嗯”一声,猜想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叶南枝没错了。
“跟你完全不是一个类型。”商绍斜眼盯着:“长得挺显眼的,有点距离感,虽然冲梁澈笑,但是对服务员很冷淡,她不喜欢跟陌生人接触。”
苏善面无表情吐出烟圈,说:“有我漂亮吗?”
“开什么玩笑?”商绍当即否认:“你是天下最美的,独一无二。”
苏善说:“那是当然。”
商绍两只眼睛又瞥过去:“啧啧,你看她一直有意无意地捏耳垂,调情意味很重嘛,不知道梁澈什么反应。”
苏善喝了口酒。
“要不要过去打招呼?”
她摇头。
冼平煜回来时发现气氛不对,问:“怎么了,菜不合口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