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听见吗——肆十
时间:2020-05-04 09:14:14

  林听:“还没有。”
  “半成品就有这样的效果, 真的很厉害。”张念媛欣慰道。
  赵其华也点头,问她:“要说不足, 可能就是还没完成了。你具体是觉得哪里不太满意?”
  林听把落下来的碎发往上捋:“说不上来……这个概念是我一直想做的,但是真正编排出来,在某些地方似乎偏离了我想要的风格。”
  赵其华抓住了“风格”两个字:“你觉得‘风格’是什么?”
  风格是个很抽象的东西, 即便是同样的舞蹈动作, 不同的舞者展现出来给人的感觉都是不同的。
  越是有名的舞者,个人风格就越是强烈。
  林听低眉沉吟,就听赵其华继续道:“外界对你的评价你应该了解一些吧?”
  林听点头:“知道。”
  从林听在业内名声大噪开始,“圣洁”、“神圣”、“不食人间烟火”等这类将人捧若无暇圣女的词句就没离开过她。
  林听从不觉得自己的舞蹈有外界拔得那么高,但人处在一个环境中, 想要完全不受干扰是很难的。
  本身她对自己的要求就放得很高。加上外界评价的浸染,久而久之,她抬手、跳跃、落地的每一个细节,都力求达到所谓的“无暇”。
  包括瑶姬这个角色,一如她一直以来给业内留下的印象:温婉、纯真、神圣。
  “你可能进入了一个误区,” 赵其华说,“你的个人风格确实强烈,这是好事,有个性的舞者才会被人记住。但有一点,‘个人风格’这种东西,不应该是你奔着大众给你的定义去做,而是你排开一切干扰影响后,自己真正释放出来的东西。”
  林听谦逊听着,若有所思。
  赵其华顿了顿,道:“并且我认为,‘风格’,不是用来定义,而是用来打破的。”
  林听一愣。
  赵其华双手环胸,手指在臂膀上点了点,脑中灵光一闪,转头问张念媛:“《瑶姬》的公演定在什么时候?”
  “九月一日,”张念媛说,“在国家大剧院。”
  “莱纳瓦舞蹈节,是在九月二十八,”赵其华喃喃道,忽然笑起来,对林听说,“有没有兴趣,一个月内彻底颠覆形象?”
  “颠覆”。
  这个词像一声惊雷,将林听脑中混沌不清的迷雾一下劈开,霎时豁然开朗。
  她终于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
  外界加诸于她的那些形容,她并非讨厌,只是这些逐渐成了一张网,牢牢地把她套在里面。
  正如赵其华说的“打破”,她想要的是一场完全颠覆大众对她认知的表演,她想突破的是被框架套住的自己。
  这种感觉似乎从未有过,像一把火从心底烧上来,烧得人斗志昂扬。
  女孩儿眸光明亮,对即将做出的改变万分期待:“当然有。”
  -
  吃完午饭后,林听抽空给江有梨打了个电话。
  江有梨还在吃饭,电话接通的时候能听间她放下筷子的声音。
  她们好像还是第一次打电话。
  意识到这点的林听不太自然地“喂”了声。
  巧了,江有梨的声音也听着不大自然:“什么事?”
  林听斟酌了一下,心想怎么着才能不戳破这位大小姐那点小骄傲。
  最后她说:“我听江致说,你有个朋友的亲戚听力出问题,要配助听器啊?”
  “……”
  江有梨硬邦邦地道:“是啊。”
  林听“哦”一声:“那我把给我配助听器的那位验配师推荐给你?”
  “……用不着。”
  “行吧,”林听好脾气地说,“不过你那个朋友的亲戚拿到助听器,应该会很感谢你。”
  “……”
  半晌,电话那头的姑娘轻轻哼一声,说:“不需要,随手而已。”
  说完挂了电话。
  -
  《瑶姬》将在九月一日登上国家大剧院,意味着排练快到最后的阶段了。
  大禹一角换演员后,进度明显变快了。
  而林听的那支独舞,将全部推翻重编,无论是概念还是动作。
  距离舞蹈节还有一个半月,在舞剧排练、电影拍摄之外她要重新编排舞蹈,时间上无疑十分吃紧,况且,这是件很冒险的事情。
  所谓颠覆,就是将熟悉的一切打破,朝着相反的、出人意料的方向重组。
  林听重新定下舞名叫《刺玫》。
  刺玫,即玫瑰花。
  这是她想到池故送她的那束白玫瑰时冒出来的念头。
  只是这次不再是白玫瑰,她所追求的是风情婀娜到极致的红玫瑰,开在山间肆意盛放的野刺玫。
  这对林听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挑战。
  她本身就不是外放的性子,但这支舞的概念注定要她学着——妖娆。
  是真的颠覆。
  这就导致她在家晚训编排的时候都得提防着池故。
  毕竟在男朋友面前卖弄妖娆这种事……实在太让人难为情了,她本身也不擅长,还得摸索学着怎么去做,这个过程必定是十分滑稽的。
  就更不能让池故看见了。
  于是两人晚上都在家的时候,只要池故去三楼健身,她就绝不会去练舞,要么就是她先占用三楼,一旦池故上来健身了,她就停下不再跳。
  三番两次,池故也发现了不对劲。
  这天林听先征用三楼,练了一会儿,池故拎着瓶水上来了。
  从镜子里看见男朋友的身影,她立马停了下来。
  池故挑了挑眉。
  “不跳了?”他问。
  “不跳了,”林听做贼心虚似的,“你不是要健身吗?我不在这儿干扰你了。”
  池故:“以前不也没少干扰。”
  林听:“……”
  确实。
  之前林听的晚训和池故的健身就是同时进行也没什么,她跳她的,他练他的,三楼偌大的空间,还容不下两个人吗?
  林听支吾:“那不是以前吗……现在是现在。”
  池故看了她一会儿,点头,站在门口侧身:“行。”
  林听抱着自己的小音响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原本侧着身的男人身子一横,将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林听顿觉不太妙。
  池故问她:“这是第几次了?”
  林听:“什么?”
  “‘不干扰我’,这是这几天以来第几次了。”
  林听:“……”
  “有事瞒着我?”
  林听迟疑一下,半遮半掩地说实话:“也没什么……就是我舞蹈节准备的那个舞蹈要重新排,风格上可能,嗯……我不太擅长。”
  池故没动:“怕出丑,所以避着我?”
  面皮薄的小姑娘在喜欢的人面前难免好面子:“对啊,不可以吗?”
  她微微恼道。
  “是什么样的?”池故没打算放过她,“跟我之前看到的,差很多么。”
  林听编《野鸽》的时候从来没避过他,这支舞大致如何,他是见过的。
  “……当然差很多。”林听嘟囔,不然我躲着你干什么。
  池故回想起刚进来时看见她匆匆收回手脚前的动作,眸眯了眯。
  “差别多大,”他说,“我看看。”
  林听一惊,险些没咬到舌头:“不行!”
  “为什么。”
  “还没编好呢,”她忙说,“我才刚开始编,你看也看不了什么。”
  “那这几天,总编了一点了吧,”池故气定神闲,“几个动作也行,我看看。”
  “……”
  看着小姑娘逐渐漫起血色的耳垂,池故低声,放缓了语调问她:“小同学,你到底在编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林听恼:“……你才见不得人呢。”
  “行,我见不得人,”他顺着应得毫无负担,“那我这个见不得人的,有这个殊荣见识一下小舞蹈家的编舞么。”
  林听被他的咄咄逼人搞得说不上来话:“你怎么……怎么……”
  池故抬手搭在她腰际,微微掐住把人往怀里带了带,沉冷的声线带着诱哄的味道:“看看。”
  小姑娘顿时就不知道“意志力”是什么东西了。
  她红着脸,吞吞吐吐地把编舞的来龙去脉给他说了一遍。
  末了,她企图坚守底线:“所以你懂吧,我还在学怎么……那什么一点,现在做出来还不好看,特别丑,所以才不想让你看的。”
  风情妖娆、婀娜多姿、张扬明艳……这当中无论哪个词按在林听身上,似乎都充满了违和感。
  尤其当她顶着这张鲜红欲滴的脸和闪烁清澈的眼睛说出这些话,真的让人难以想象。
  就连张念媛听到她这个想法的时候也错愕又忧心:“这难度可不小,没关系吗?”
  但林听执意。
  倒是赵其华笑道:“这不是挺好的吗,很颠覆。大胆尝试自己未曾尝试过的,我很期待。”
  “确定吗?或许会不适合你,”张念媛比较保守,“舞蹈节举办三天,第一天和第三天是单人赛,中间一天是团体赛,如果进了决赛,中间那一天才需要把曲目和舞蹈名报上去,你还有舞剧要排,剧组那边也经常需要你过去,重新排舞的时间太有限了。如果继续完成《野鸽》,时间上就绰绰有余。”
  “时间真想挤,总会有的,”林听看着软和,可一旦认定了某一件事,就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性子,“而且合不合适……不该是我去合适舞蹈,而是舞蹈来合适我。”
  她很少会说这么狂的话。
  张念媛有点被震住,赵其华则笑得不慌不忙:“多好啊,年轻人就该有这种冲劲。”
  ——话是这么说。
  但是林听当着池故的面儿,可不敢冲。
  池故听完安静了片刻,忽然说:“你自己练,能行吗。”
  林听眨巴眨巴眼,没明白他的意思:“怎么不行?”
  “你自己练,确定自己练出来的——”他喉结攒动一下,“够妖娆吗。”
  “应该……可以吧?”林听迟疑了那么一下,“那我也只能自己练啊,这是独舞。”
  “可以找别人帮帮你。”
  “……怎么帮?”
  “帮你找感觉。”
  林听心脏跳了一下,隐约有一种让人羞臊的预感:“怎么……找啊。”
  “比如,”池故松开勾着她腰的手,倚在门边,垂眼看着她,“先试试勾引我。”
  作者有话要说:  帮忙找感觉 ×
  欺负女朋友 √
  -
  谢谢大噶的关心!俺没事了!
  明天万字更新=3=
 
 
第60章 
  60
  林听给他一句话搞得脊背一酥:“勾、勾引?”
  池故低声:“嗯。”
  她顿时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
  这未免太刺激了点。
  林听小声挣扎:“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
  “哪有这么找感觉的……”
  池故神色未变, 突然说:“我记得你政治成绩很好。”
  林听高二进的文科重点班,与其说政治这一科的成绩好, 不如说她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弱势科目。
  林听迷糊了,不懂他怎么突然扯到高中成绩:“嗯……”
  “没记错的话,政治是不是有个知识点,”池故道, “关于实践的。”
  曾经算个小学霸的林听几乎一秒就想起来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池故颔首, 顿了顿说:“不觉得很有道理吗。”
  “……”
  被下套了。
  林听哪儿敢说“不觉得”。
  池故看着她憋着气抬眼幽怨瞪过来的模样,眸光暗了暗:“你不实践一下,怎么知道自己理解得对不对。”
  林听差点就信了他的邪。
  这件事羞耻度太高, 以至于她头脑异常清醒, 坚守住了底线,没有在精神上败给池故的“诱骗”。但这男人堵在门口, 大有一副“你不做出点什么来就别想走”的架势。
  这个时候他好像想起自己曾经是个校霸了。
  堵人,多熟练的业务啊。
  两人僵持了有一分多钟。
  池故作为索取方, 不徐不疾,他一张冷脸上看不出情绪变化,只是倚在门框上, 手里拎着水瓶百无聊赖地晃。
  灯光给锋利的眉眼渡上一层淡淡的懒色。
  林听抱紧怀里的小音响, 眼帘垂下去,咬了咬牙,豁出去了。
  她往前半步,抬起一只手——池故太高,搭他的肩有点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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