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听见吗——肆十
时间:2020-05-04 09:14:14

  “叫什么啊?”
  “阿瑞斯。”
  “战神啊,这么牛逼,”少年说话有着这个年龄段的朝气,“够酷。”
  江深面无表情听着,只觉得这个双胞胎弟弟是个傻的。
  问话都能越问越偏。
  就在他想的这段时间,江致已经凭着一己之力将话题越带越偏,他再想拉回来都难,于是直到目的地都没能问出点东西来。
  江深拿行李的时候想,也不能说一点没问出来。
  至少他们知道了,池故不是个收保护费的。
  池故一直送他们进了酒店房间,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然后说:“记得跟你们姐报一声平安。”
  江深总算找到机会说话:“池故哥,你不跟她说吗?”
  池故看他一眼,道:“不了。”
  这话听着似乎不太熟。
  少年想。
  谁知男人下一句便是:“她生我气呢。”
  -
  林听并不知道自己小小的恶作剧被池故一句话就给瓦解了。
  今天舞剧排第三幕最后一点收尾,排练量有些大,她只能抽空问问江深和江致的情况,两个少年在酒店补了一觉,中午出去吃了个饭,顺便就在外面逛开了。
  容茜也知道两个儿子来宣城了,中午给林听打电话时说:“听听,不用管他们,都长这么大了,让他们自己管自己,你忙你的事就行。”
  林听应声。
  “对了,你知道你向礼哥哥要调去帝都的事情了吗?”容茜忽然问。
  林听:“知道。”
  “我本来还以为……算了,”容茜叹息一声,把撮合的话收了回去,“他明天晚上就走了,怎么说也照顾你挺久的,要是抽得出空,请他吃餐饭送送别什么的,费用妈来出。”
  “不用,”林听答道,“我自己请就行。”
  容茜的唠叨还是那几句,林听耐心听她念叨完,才挂了电话。
  这饭林听肯定是会请的,就算盛向礼不要她还人情,她毕竟也欠了他,只要有机会还,她尽量会还。
  但这餐饭肯定不能她和盛向礼单独吃。
  下午,《瑶姬》第三幕也终于编排完毕。
  舞剧将在九月一日登上国家大剧院首次公演,剩下半个月的时间仍然不能松懈,之后的每天都要将《瑶姬》从头至尾地完整排练几遍,纠错和巩固。空余的时间大部分人也不能闲着,要准备九月下旬的莱纳瓦舞蹈节。
  林听和弟弟约好了一起吃饭,排练结束得比较晚,她匆匆去更衣室换衣服,转角差点儿迎面和路惜茜撞上。
  她和路惜茜平时不在一个排练室,自从上回一起去医院看过虞箐后就没再有交流。
  现在迎面撞上,出于表面客套,两人打了声招呼便礼貌分开。
  林听推开更衣室的门,就听见半截从角落里传来谈论声:“……所以啊,我觉得茜茜说得挺有道理的,团里那几位老师,尤其是咱们团长,肯定是有意捧林听,不然我觉得《瑶姬》就该虞箐姐来演。”
  “嗐,没办法啊,就不说林听腿伤之前怎么样吧,人家可是差点当上黎芭首席的,回国不得是块儿香饽饽啊?张老师捧她也没办法,”接腔的人语气有些酸,“谁叫咱们没那么优秀,人林听可还是被黎芭邀请进去的,这要是我们,黎芭可能看都不会看我们一眼。”
  林听一直知道舞团里有人嚼舌根。
  这种事情到哪儿都是没法避免的,在黎芭的时候这种情况更甚,有拿国籍搞歧视的、有明里暗里嘲讽她听力障碍的……偏偏她法语后来学得不错,他们以为她听不懂的,她都听得懂。
  也一样挺过来了。
  任何的嘲笑也好嫉妒也好,林听都努力让这些不像高中时的那些冷言冷语一样影响到她。
  这是她热爱的舞蹈事业,她不会退让。
  多说无益,舞台之上,永远是实力说话。
  林听合上门,若无其事地走进去。
  “那她也……”另一个姑娘还想说什么,被旁边人拍了一下,这才看见进门的林听,收了声。
  林听换完衣服,两人还没走。
  她拉开门,顿了顿,回头看向她们。
  两个姑娘正交头接耳悄声说话,见林听望过来,齐齐噤声。
  林听冲她们笑笑:“明天见。”
  两个姑娘愣了两秒,才慌乱尴尬地回:“……明天见。”
  林听很快把这个不愉快的小插曲从情绪中排解掉,卸下一天的排练重担,她边往外走边联系江深,这才突然想起还没订好餐厅。
  她暗骂自己糊涂,有点头疼,正急忙要去订,江深回她说:【不用了姐,姐夫已经订好地方了。】
  林听:“?”
  姐夫?
  姐夫???
  还没来得及发消息问清情况,江深又说:【你结束了吗?我们在舞蹈中心门口等你了。】
  江深:【和姐夫一起。】
  林听头疼刚消,这又晕起来了。
  她加快脚步下楼,舞蹈中心门口,池故站在车边等她,男人颀长身姿立在暮色里,像旧年代的一张胶片。
  车后座窗子打开,一颗栗色脑袋钻出来,少年伸胳膊出来跟她打招呼:“姐!”
  林听不晕了,她心如死灰。
  真是同父同母的亲弟,投敌投这么快。
  阿瑞斯已经先送回家了,车后座两个人,给林听留下的只有副驾驶。
  池故打开车门,头偏了偏,示意她上车。
  林听幽幽看他一眼,憋着气上了车。
  池故订的是一家宣城本地的特色酒楼,叫“望月”。
  望月楼也算宣城的景点之一了,外形上古建筑的设计愣是营造出了一种古老悠远的历史沉积感——即便它是二十一世纪的新建筑;除开外形,一座酒楼,让人叫绝的便是它的菜肴,望月楼打着“宣城特色”的旗帜,十多年来便一直如初。
  不如说望月楼本身就成了宣城的一大特色。
  对于江深和江致这种初来乍到旅客,望月楼是必然要来的。
  林听本身也是做的这个打算,所以她发现自己忘了订餐厅的时候才着急——望月楼规模办得大,但相应的食客也多,晚了谁知道还等不等得到座。
  池故白天订都晚了,没能订到包厢。
  但订到的位置也算不错,一间廊阁,头上是砖瓦檐,空调的风从里头吹出来,凉意被稀释,混着温度稍降的晚风,倒也不是很热。
  暮色落下,皎洁圆月从远处的雾阁云窗间缓缓浮上来。
  池故问过江深和江致的口味,点的菜基本是符合两个少年口味的,也没忘了照顾为了舞蹈事业必须得约束自己的女朋友。
  林听很惆怅,她只是忙碌了一天没能关心两个弟弟,弟弟们居然就被池故收入麾下了。
  “姐夫,你打游戏么?不打农药了,我们吃鸡,”网瘾少年江致兴致勃勃,“晚上带我和江深三排啊。”
  林听心说你好姐夫不仅打,人家以前还打架呢。
  “嗯,”池故剥了只白灼虾,沾上一点望月楼特制的酱汁,放进林听碗里,“你们在宣城待多久?”
  林听盯着这只虾看了好一会儿,等到第二只虾放进她碗里,她才慢吞吞地一根筷子戳一只,把两只无辜的虾悄悄地当做泄愤对象戳起来。
  池故看她一眼,好笑地勾了勾唇。
  “不确定,”江深说,“三四天吧。”
  江致突然想起什么,对江深说:“哦对,妈不是说明天向礼哥要走么,让姐请他吃饭来着,”少年脑后栗色的小揪一甩,脸转过来,“姐,我俩有份吗?”
  池故剥第三只虾的动作不易察觉地变缓。
  林听:“……”
  弟弟的嘴,闯祸的鬼。
  她努力忽视身边男人淡淡的低气压:“有啊,等我回去问问你们有梨姐有没有空,有的话再叫上她。”
  江深意外地抬眸:“……你和有梨姐关系这么好了吗?”
  江致也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林听愣了愣,短暂的茫然过后才反应过来:是啊,她现在和江有梨关系这么好了吗?
  其实她自己没有太大的感觉,尽管隐约觉得和江有梨的关系似乎哪里变了,但很多东西一向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林听也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她和江有梨之间的事情发生得太琐碎了,也正因为琐碎,变化才成了不知不觉。
  “就那样吧。”她只能模棱两可地回一句。
  一餐饭在“姑爷”与“小舅子”的聊天中愉快结束。
  饭后,池故领着两个少年在周边的文化小吃街又逛了逛,看了一场露天相声,才将兄弟俩送回酒店。
  回到家,林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面对的就是自从饭桌上提到“请盛向礼吃饭”后,缥缈低气压就没消散过的池故。
  玄关这个地方,狭小,逼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是一些事情酝酿发生或引爆的温床。
  比如两人在一起的那天,就是在玄关接的吻。
  林听再一次把池故拦在玄关。
  小姑娘下巴一抬,先开口了:“我的待遇呢。”
  池故抬手,打开客厅的灯,明知故问:“什么待遇。”
  “你自己说的,”林听现在在他面前耍小脾气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偏要跟他杠,手一伸,“啪”一下又把客厅的灯关上,“我气着,就不允许你气,这是女朋友的待遇。”
  奈何玄关灯的开关和客厅灯的开关是在一起的,她拍得太豪迈,话还没说完,头顶的玄关灯也灭了。
  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林听吓一跳,想把玄关灯重新打开,手腕就被人压了下来。
  顺理成章地,男人修长的五指往下,分开她的指缝,扣进来。
  他什么话都没说。
  林听却领悟了他的意思。
  “你这人很坏。”她说。
  “嗯?”
  “趁着我不备,把我弟弟变成你弟弟。”她指控。
  “……”
  “他们可没叫我‘哥’,” 池故似笑非笑地,“弟控吗你。”
  “才不是!”
  池故笑了声。
  他捏着她的指骨,笑完安静一秒,忽然说:“他们很喜欢你。”
  林听咕哝:“你总不会连这个醋都吃吧……”
  池故沉默下来。
  片刻,他说:“我只是觉得‘太好了’。”
  林听抬眸。
  客厅窗帘没合,外头的月光和路灯光一块儿照进来,在地板与桌椅上投下晃动的树影。
  借着屋外的光,林听看见他晦暗不清的眸。
  似是觉得这光会暴露自己的情绪,他的眸闪了闪,脸微微一偏,避开旁边弥漫过来的光雾。
  “你离开这里,回到的也是个……充满爱的家,”他嗓音低低的,音色一贯的冷,很轻,轻得如同窗外的月色一样柔和,“太好了。”
  心口的弦像被风吹动了一下。
  林听忽地踮脚,吻在他喉结。
  他没有回吻,只是松开手,将她抱进怀里。
  光影在屋子里织成一张张明亮的窗。
  他们在窗桎梏不到的地方听着夜色的静谧。
  许久。
  林听感觉自己都快趴在他怀里睡着了,是最后一点不舒适让她没有向困倦低头:“池故。”
  “嗯?”
  “热,我有点出汗……”
  “……”
  池故没撒手。
  林听动了动,又说:“明天和盛向礼吃饭不是我一个人,你别醋。”
  说起这个,池故轻嗤。
  “你今天是怎么跟你弟弟说我的。”他淡道,俨然有开始兴师问罪的意思。
  “……”
  林听心虚。
  只虚了一秒,她理直气壮起来:“我哪里有说错吗?”
  池故顿了顿,说:“算你没有。”
  林听小动物的直觉开始发挥作用。
  她警惕地盯着池故。
  “那我现在收一收保护费,”七年前那个咬牙切齿说不收的少年,时隔多年,开始理所应当地征收起保护费来了,“你打算交多少。”
  “……我还能选吗?”
  “看情况,”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扣在她后脑勺上,“今天不能。先收最低档的。”
  他说完,吻落下来。
  气息错落,温存绵长。
  这是一个格外温柔的吻。
  -
  池故还记得兑现自己的承诺——带小舅子打游戏。
  林听对他打游戏的印象还停留在七年前,那会儿手机游戏不像现在发展得迅猛,池故没事拿着手机打的游戏都是无聊的周抛游戏,完全是打发时间。
  那时候他玩游戏她从来不看,没对他整天劝学就不错了。
  过去这么多年,科技也在飞速进步。
  池故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长腿懒散地曲起或伸直,林听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个抱枕凑在他旁边好奇地看。
  见小姑娘好奇,他干脆把耳机拔了。
  枪声和江致飞扬的声音一起外放出来:“等着啊,我狙掉这颗头,江深你叫我一声‘哥’,赌不赌!”
  江深:“我叫个屁。”
  接着,林听艰难地从屏幕上分辨出一行字:【雅人深使用SCAR-L突击步.枪击倒了这游戏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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