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除了他们,还有别人。
那人看了他们一眼,也不知是不是品出什么来了,往角落里挪了挪。
到十二楼,池故牵着她出了电梯。
门刚合上,林听就被男人掐着腰带进怀里,分隔几天的想念化作吻落下来。
念着念着,等她终于被他放开的时候发现两人都滚到床上了。
分开时池故亲了亲她的鼻尖,翻身,顺便把小姑娘拎到自己身上坐着。
池故指尖顺着她的小腿下去,碰了碰她脚边的红绳:“明天演出的时候是不是要把这个摘了?”
林听点头:“这个算特殊情况,可以摘吧?”
“问我做什么,”池故好笑,就这么顺势捏着她的脚踝玩儿,“衣服怎么样了?”
林听跟他说了舞蹈服被泼颜料的事情,提到这个,她神色低落了一些:“还没拿到。张老师说最迟今晚上。”
“紧张吗?”
林听摇摇头,顿了顿,又点头。
池故扬眉:“这是什么意思?”
“不紧张,”林听不是第一次登台,也不是第一次主演舞剧,尽管时隔两年,还是没什么好紧张的,“但是你看着我,我就紧张。”
“为什么?”
林听缩回被他捏了好半天的脚,趴到他胸膛上不说话了。
池故低笑一声。
片刻,林听趴在他身上都快睡着了,突然听他说了句:“紧张什么,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看了。”
“那不一样啊,那是在家里练习的时候……”
“我不是说这个。”
林听掀起眼皮:“嗯?”
池故将她鬓边的发勾到耳后,眼帘垂了垂,又抬起,说:“没什么。今下午不是没有排练么,困了就睡会吧,晚点我叫你。”
林听迷糊地应了声,没一会儿就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池故五指慢慢顺着她的发,低了低头,在她发上落下一吻。
七年里,他也并非没见过她。
隔着冰冷的机器,看着她在舞台上光芒渐盛,振臂展翅。
近到触手可及,又远到相隔弱水。
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咫尺相拥才是当下,才应珍惜。
-
林听在池故房间睡了一个安稳的午觉,醒来担心张念媛查房,便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池故靠在房门口看着她笑了声:“怎么像个高中生一样。”
林听皱皱鼻子,轻哼一声。
这一晚舞蹈服还是没能拿回来。
第二天,九月一日,终于迎来《瑶姬》的首次公演。
演出时间定在晚上七点,上午舞剧组全体开了个会,而后全体前往国家大剧院,进行最后一遍舞台定点。
定点完毕,大家开始化妆准备。
林听拿着第一套衣服去换,将脚踝上的红绳小心地解了下来。
光线投照下来,戒指内侧的花纹闪了闪。
她拿近了仔细看,发现那凹陷下去的不是花纹,而是刻的一个法语单词:Lumière。
Lumière。
光。
林听愣了愣。
她不确定这是戒指自带的,还是池故让人刻上去的。
他的戒指上也有吗?
林听想着,将这根别着戒指的红绳珍重地收进包里。
换好衣服出来,她被化妆师拉过去化妆。
后台的化妆师们游走于舞蹈演员之间,一个个像陀螺,忙得脚不沾地。
等化完妆,化妆师给她弄发型的时候看了眼她的左耳,问:“助听器可以先摘下来一下吗?会不会有影响?待会发饰和耳饰可能会碰到。”
林听:“啊,取一下的话可以。”
她说着把助听器暂时取下来,放在化妆桌上。
这边头发刚梳顺,那边不久前接到电话匆匆出去的张念媛也带着补救成功的白色外纱回来了。
“林听!来。”张念媛把她叫过去,将衣服给她,脸色终于阴转晴。
不仅是她们,帮忙的单怡松和虞箐都松了口气。
反倒是旁边有个姑娘小声呼痛:“嘶——茜茜你轻点儿。”
林听转头看过去,路惜茜正在给一个姑娘扎头发,刚刚应该是扯到那姑娘的头发了,她回过神匆忙道歉:“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
林听收回视线,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这回衣服专门有人看守,她将白纱和华服中衣挂在一起,这才返回座位上让化妆师继续给她弄头发。
然而她视线往桌面一扫,顿了顿,觉得哪儿不太对。
又多看了几眼,她才反应过来——放在桌面上的助听器不见了!
林听下意识摸了下左耳,化妆师见她神色不对,关心道:“怎么了?”
“请问我放在这儿的助听器呢?”林听忙问。
化妆师愣了下:“刚刚……在这儿的啊。”
林听去跟张念媛说话的时候觉得助听器戴来摘去的有点麻烦,自从薛丞那件事后,她过了一段时间没有助听器的日子,没有那么草木皆兵了,于是起身过去的时候就没戴上。
而舞剧组人多,不可能一人配备一个化妆师,大伙儿都忙不开,所以这边林听暂时离开,化妆师就利用这点时间去给别的演员搭了把手。
谁能想到,就这么个空荡,助听器都会被人盯上。
林听深吸一口气,拿她助听器的这个人跟给她衣服泼颜料的,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化妆师给她弄头发的动作放缓了些:“要不要……先去找找?”
她听说过林听,知道她是个有听力障碍的舞蹈演员,心想要是没有这个助听器,她上台肯定要受影响。
林听冷静道:“不用,化完我再去找。”
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与其耽搁时间去找东西,不如先把妆发全部弄完。找不到的话她就这么上场也不是不行——伴奏由交响乐团现场演奏,她只是左耳听力不好,并不是两个耳朵全聋了,无非是耳朵接收的音量不一致,不至于听不到音乐。
所以拿走她助听器的这个人应该不太了解她,又或者见她解决了舞蹈服的事情心有不甘,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妨碍她,只好趁乱拿走她的助听器,以为这样就能再次给她添麻烦。
林听想想也觉得怪可笑的。
化妆师听她这么说,只好加快手里的动作,好让她有剩下足够的时间去找东西。
妆发全部完成之后,林听离开化妆席,转身就见路惜茜匆匆收回视线。
林听一顿,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地望着她。
她视线闪避着就是不再看这边。
路惜茜今天穿着T恤和牛仔短裤,很清爽的夏日打扮,林听视线往下滑,她裤子口袋一边放着手机,露出一角,另一边……没有太明显鼓起痕迹,但隐约也看得出塞着什么东西。
林听能感觉到她打量的时候路惜茜似乎紧张了点,面上却摆着若无其事。
有的时候,林听真的不愿把身边的人往最坏处想。
但,这些时候通常也由不得你不想。
因为人就是有劣根性。
就是会做出恶意的举动。
林听一直等到她终于闲下来,才上前。
路惜茜略显不自然:“怎么了吗?”
“可以借一步说话吗?”林听说。
路惜茜嘴角往下沉了沉,抿唇沉默几秒,点了点头。
林听转身就走。
两人出了化妆间。
国家大剧院光是化妆间就有90个,他们站在走廊上,这会儿大家都集中在化妆间里,走廊上少有人来往,进出的基本都是几个化妆间来回跑帮忙的,要么就是去上厕所的。
路惜茜手指无意识在摸了摸裤子口袋,说:“有什么话就说吧,我还得回去帮忙。”
林听将她的小动作纳入眼底,心又往下沉了沉。
她没有证据,不好直接说,于是问她:“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路惜茜大概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个问题,愣了愣。
还没等她回答,林听又道:“是因为瑶姬选角,虞箐姐没当选,所以你替她抱不平,觉得我不配吗?”
路惜茜身形一僵。
她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两秒后松开,神色彻底冷下去,抬眸:“是。”
顿了顿,她又说:“但并不全是。”
女孩儿别开脸:“虞箐姐无论是在宣芭的资历还是气质、舞技上都无可挑剔,如果不是你突然空降,这个角色毫无疑问是她的。”
林听入团后被安排进主演梯队里,和路惜茜同级。
路惜茜当初知道的时候心理平衡理一下,她想,你看,就算被业界吹成多天才、多优秀,两年没跳舞,水平不还是保持不住。
她们的起点是相同的。
但没多久,《瑶姬》开始选角。
林听就算离开舞台两年,回来后仍然成了舞团里万众瞩目的那个人。
好像虞箐都成了给林听让路的人。
——那更何况她、以及和她水平相当的人。
路惜茜开始不平衡了。
或者说,自从知道林听在瑶姬一角的候选人里,还是被写《瑶姬》剧本的赵其华亲自指定的候选人开始,她心里那点微妙的平衡就被打破了。
人对于比自己优秀的人要么敬佩、要么嫉妒。
路惜茜对虞箐敬佩,因为她入团时虞箐就已经是舞团的天花板,自然让人心服口服;但林听,一个她从未接触过、但被业界抬得很高的空降兵,压过了天花板虞箐的风头,于是对她来说林听只能成为一个潜在的威胁,让人嫉妒。
路惜茜心里很清楚,她对虞箐的百般维护里,有多少藏着自己的嫉妒私心。
她也不懂虞箐怎么就能不计较呢?
林听并不清楚她弯弯绕绕的心路历程,但直觉也能感受出来一点她的嫉妒——最开始,路惜茜还没对她冷脸的时候,说出来的话也微妙地有些阴阳怪气。
她当时只当路惜茜说话不怎么过脑、情商低。
“所以舞蹈服上的颜料,是你干的?”林听问她。
路惜茜咬咬牙,手攥住了裤腿:“是。”
林听太阳穴突突地跳,她朝女孩儿伸手:“那我的助听器呢?”
路惜茜抿唇不语。
“还给我。”林听柔软的嗓音强硬起来。k
路惜茜:“我没拿你……”
“我说,”林听拔高了点儿音量,气也跟着涌上来了,“还给我。”
“……”
僵持片刻。
林听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路惜茜,你知不知道如果衣服没补救回来,你糟蹋的不是我,是整个舞剧组这将近三个月以来的心血。”
路惜茜一震,唇瓣动了动。
半晌,女孩儿肩膀塌下去,面色有些难堪,视线垂望在别处,没看林听,手指却探进左边裤兜,犹豫而缓慢地摸出一个东西。
赫然是林听的助听器。
林听一把拿过来,转身回了化妆间,没再看她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这可能是一更?
剩下的一更要在凌晨去了,大噶晚安
第73章
73
林听把助听器戴上, 很久都没能把气压下去。
这让她想起了两年前导致她腿伤的那场“意外”,也是他人嫉妒心的结果。
有嫉妒心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做出实际的嫉妒行为。
所以她才格外生气。
如果再来一次两年前那样的“意外”,或许她的舞蹈生涯就要永远葬送了。
这件事还没结束,林听肯定要告诉张念媛的,但不是现在。
就像张念媛说的, 事有轻重缓急, 当务之急是演好舞剧,而非追责。
手机上消息很多,都是亲朋好友告诉她到了, 以及各种各样的鼓励。林听一一回复, 最后才点开置顶的消息栏。
池故这人什么也没说,就发了个座位号。
然后问:【能看到么。】
林听气结:【我又没有千里眼。】
顺带发了个锤人的猫咪表情包。
emoji猪头:【行。】
emoji猪头:【那我看你。】
林听心里头最后飘着的一片乌云也瞬间驱散了。
她看了这两条消息一会儿, 大拇指动了动,给他回:【你看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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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演前五十分钟, 观众开始入场。
林舜华夫妻和林枝的票也是池故买的,四个人座位挨在一起,喻思禾和杜恒买票买得晚, 差点就买不到了, 座位不跟他们的在一块儿,位置也说不上好。
离开演还有半个个小时,两人到了跑来跟池故聊天。
“阿梁到哪儿了?”喻思禾中途想起纪淮梁,问杜恒。
杜恒看了眼手机:“还在路上呢,堵车了。”
“……这也太要命了。”
纪淮梁赶在开演的前五分钟终于入场。
他的票是林听送的, 跟池故、杜恒都不是一个批次,因此座位也不跟他们挨在一块儿。
找到对应的排号,他往里走时差点踩到一只脚,低低道了声歉:“抱歉。”
男人面容清俊,气质儒雅,带着天生的贵气,脚往后让了让,嗓音也是清冷质感:“没事。”
纪淮梁继续往里走,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坐下不久,有两个人风尘仆仆地从另一边走进来,在他身边的空位入坐。
坐下的两个人一男一女,女孩儿戴着墨镜口罩,刚坐下,和她一道的年轻男人就开口了:“有梨……我还是不懂你好好的带我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