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听见吗——肆十
时间:2020-05-04 09:14:14

  她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你们对我好,我知道,我也很感激,在家里的日子我确实高兴,但是……”她哽了哽,“但是我觉得高兴的事情里,就有去宣城找池故这一件。”
  “他到底有什么好?你就这样对他念念不忘七年!”容茜红着眼,语气重了些,“你知道我们刚找到你的时候,看到你的样子我们有多心痛吗?你一个好好的姑娘,天天就跟那样的混混待在一起,他一个人那样也就罢了,他周边的那圈朋友呢?又好到哪里去?”
  林听皱了皱眉,没忍住,不服气地反驳道:“当时是当时,现在他们也变了,变得很好,都很上进、有稳定的工作,人也很好。妈,人是会变的,你和爸为什么总觉得他们以前是什么样,以后就一定会变成什么样呢?”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一向乖巧的女儿学会了顶嘴,容茜又惊又气,语气也急了起来,“是,我和你爸不知道他将来会变成什么样,但就我们当时看到的,他那是要变好的样子吗?我们只看到你如果继续跟他相处下去什么都得不到!他什么也给不了你、配不上你、还很有可能带你染上一些不好的习惯!如果不是为了你,你爸当初也不会——”
  “阿茜!”
  江和良突然出声打断,容茜猛地一停,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但已经晚了。
  林听看向江和良:“爸?”
  江和良视线闪避了一下,神色难看地捏了捏眉心。
  容茜也忽然不说话了。
  林听看看江和良,又看看容茜,问:“以前说起池故的时候我就有感觉,你们是不是一直有事情瞒着我?”
  安静片刻。
  江和良冷声说:“我找过池故。”
  “……什么时候?”
  “带你离开宣城之前。”
  林听愣住。
  “为什么您会……”说到这儿,她忽然想起七年前和池故的最后一次见面,也是他们的不欢而散。
  那个时候池故的所有举动都很反常,说的话太重,不仅对自己重,也对她重。
  她当时也因为要离开心情很差,便觉得他的执拗和冰冷也只是因为不想她走,说出来的那些话不过是少年心性的气话。
  她脑子里拉扯出当年的回忆,有些艰难地问:“爸,你找他……是不是说过什么?”
  “是。”江和良承认道。
  林听看着他,固执地继续道:“你对他说了什么?”
  江和良沉寂须臾,道:“只是以一个父亲的立场,说了些当时应该说的话。”
  具体的,江和良没有说,或许是一个成年男人去找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约谈这种事在面对女儿的时候变得有些羞于启齿,让自己身为大人的面子不太挂得住,他沉默下去。
  但林听再回想起池故当时说的话,也能大致猜到。
  ——“林听,可以不走么?”
  ——“林听,是不是你也觉得我混,觉得我一无是处、是个废物?
  ——“亲生父母……呵,也是。”
  ——“你走了就别再回来,我也不会去追你的。”
  一字一句,冰冷又决绝。
  林听彼时不懂。
  不懂他为什么一定说这么伤人的话,因为她并没有说过自己不会再回来。而他当时有手机,也有手机号码,就算她走了,他们也完全可以继续联系,为什么他一定要把自己推得远远的?
  所以她才生气、伤心,是实实在在被他绝情的话刺伤了。
  以至于后来她跟喻思禾联系上了,都没有问过喻思禾池故的联系方式。
  她想,是你先不要我的,你先推开我的。
  我想把我的心留在你那儿,可是你不要。
  为什么?
  现在林听明白了。
  她原以为父母说的那些过分的话语只在她面前说过,只是为了让她对池故死心才说的。她怎么也没想到江和良竟然去找过池故——池故就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独自承受了来自她父亲的恶语。
  她的少年,是那么孤傲冷寂的一个人。
  他的自尊心比谁都强。
  可他不善言辞,在被她的至亲踩碎自尊之后,也仍然红着眼眶,低哑的嗓近乎哀求:“可以不走么?”
  林听愈回想,愈发在房间里待不下去了。
  她呼出一口气,酸涩忽而涌上鼻腔,冲得人眼前都模糊了。
  “爸,妈,”她口吻平缓地对他们说,“我知道,你们对他有成见,这个成见或许光靠我解释没用,但我还是想说,他很好很好,比你们想的要好一万倍。”
  她往下咽了咽哽意,轻声说:“好到我这辈子就认定他了,不管分开多远、多久,我都会去找他。”
  “……我爱他。”
  “爱”这个字在当今愈发虚无的社交关系中变得缥缈,人人都能轻易地说出口,如鸿毛随波,轻风吹拂,湮灭进无数调笑声中。
  可对林听来说,它的份量却如山如海,一旦落地,便不可撼动。
  她缓慢地,拿出全部真诚,说:“我不求你们一夜之间放下对他的成见,但可不可以多听听我说的话、多看看现在的他,以及——尊重我的选择?”
  江和良和容茜没有给她回答。
  他们是很好,但也有着和盛向礼微妙相似的,身为上位者的高傲。
  低头这对他们来说,同样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林听离开的时候,他们没有出声阻拦。
  她一出门就看见站在墙边的江深和江致。两个少年不知道听了多久的墙角。
  林听合上门,江深说:“姐,我们送你。”
  两个少年叫了个网约车,陪她回酒店。
  林听坐在后座,靠着窗,格外沉默。
  她感觉胸腔里堆积着很多情绪,从来没有这么压抑又汹涌的感觉,特别、特别想立刻见到池故。
  迫切到心脏都快被撑破。
  池故摘下来给她的红绳攥了一路,她想起什么,摊开掌心,看见了他的戒指内侧同样雕刻了一行法语。
  街边路灯光照进来,一盏接一盏地掠过,灯影闪烁间,她看清了那行法语。
  情绪在刹那间似乎冲到头顶。
  江致一扭头就见她一手攥着拳,脸埋在里面,像是在哭。
  少年一下就慌了阵脚:“姐,你还好吗?”
  副驾驶的江深转过头来。
  林听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把情绪压下去:“没事。”
  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
  告别两个少年,她几乎是奔跑进酒店,按下电梯,直奔十二楼。
  林听在1205房门前停下。
  她按响门铃,在门开的一瞬间,她再也忍不住,一步上前,用力扑进池故怀里。
  池故猝不及防,往后撤了小步,顺势搂住她的腰往房间里带,合上房门:“怎么了?”
  林听没有回答,踮起脚,吻上他的唇。
  往日羞涩的小姑娘此时大胆又主动,池故却没有预想中的惊喜,只觉得不对劲,他拉开她,一愣,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低声问:“听话,告诉我怎么了。”
  小姑娘脸上的妆还没卸,路上就哭了一回,妆都花了。
  她只是抿着唇摇头,固执地盯着他,眼眶红红的。
  池故掐了一下她的脸,哄:“先把妆卸了。”
  眼妆糊在眼睛上的感觉不太舒服,林听哑着嗓“嗯”了声。
  她的包池故一并带上来了,林听从里头翻出卸妆液,去浴室把妆卸了,顺便把一天下来身上堆积的汗渍洗掉。
  但是池故房间里没有她的衣服。
  林听洗完要穿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这件事,瞬间也想起自己刚进门的时候干了件多大胆的事情,顿时感觉自己有点缺氧。
  憋着张红脸在浴室踌躇许久,倒是池故先来敲她的门:“洗好了么。”
  “洗好了!”林听慌张地答,咬了咬唇,刚想说跟他说衣服的事。
  池故:“门打开一点,手伸出来。”
  林听:“啊?”
  “不然你要穿着脏衣服出来,”他顿了顿,“还是光.着身子出来?”
  林听脸爆红。
  她打开一条缝儿,伸手,男人将自己的干净衣服递给她。
  他给了一件白T和一条裤子,林听不矮,但骨架小,又瘦,这一套衣服穿在她身上跟玩儿似的。尤其裤子还是运动裤,她裤腰都快提到胸.部了,裤脚也往上卷了好几卷。
  舒适是舒适多了,滑稽也是真的滑稽。
  林池故坐在床边,看见她顿了顿,才道:“过来。”
  她走过去,被他抓着手腕拽到双腿.间的空隙里,而后他的手扶在她后腰.窝。
  这个地方略敏.感,林听颤了一下,双手无所适从地想要找个依靠,最终搭在他肩膀上。
  “发生什么了?”池故抬头看着她。
  林听垂眸与他的眸相望,眸光闪了闪,摇摇头。
  “不能告诉我?”他猜测道,“还是不想告诉我?”
  “……不想。”
  “为什么?”
  那些将心脏挤压得酸胀不已的情绪好不容易平复下去,又一次被勾上来。
  像沸腾的熔浆,在胸口愈滚愈烈。
  林听沉默地看着他片刻,在眼底逐渐浮起微红泪意时低头吻他。
  一滴泪垂落,渗入两人相合的唇瓣间。
  又苦又涩。
  池故不再问,任由她吻,很快掌握主动权,扣着她的腰,摄咬她的唇.舌,温柔而霸道。
  林听的眼泪越落越多。
  她推了推他,问:“你的手绳呢?”
  池故伸手从床头捞过来,被她中途夺走。
  林听抓起他的手,像第一次那样给他戴上这根红绳,摸着中间的那枚戒指。
  小姑娘垂着眼,长睫濡湿,哭过的眼着一层水雾,却又格外清透。
  她看着他,忽然开口,说了一句法语,柔软却哑涩的嗓音发着与中文截然不同的音,多了份缱绻。
  池故不懂法语,却听懂了她说的这一句。
  男人眸色微暗。
  她说完这句法语,长睫颤了颤,大胆又轻声地说:“我想要你。”
  池故扶在她腰间的手一紧,嗓音喑哑下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
  绯色早已漫上小姑娘羞涩的耳尖。
  可她的视线不躲不闪,明亮而执拗。
  酒店在每个房间的床头抽屉里都准备了安全措施。
  “池故,”她叫他的名字,“我要你。”
  池故坚守的自持力,在她面前一瞬间溃败不成军。
  床头灯光暗下去,光线暧.昧又旖.旎。
  灯罩上是镂空的蝴蝶花纹,投出的暖色光蝶在女孩儿雪白的蝴蝶骨上停驻。
  池故俯下身,拨开她的发,汗顺着利落的下颌骨滴落在她背.上,他垂首,亲吻她骨骼上的蝴蝶。
  他的手覆上她抓着床单的手,几分强硬地将五指挤入她的指缝,牢牢扣住。
  林听趴在枕头上,乌发散乱,欲.海沉浮间转头,再一次看见他红绳上的戒指,和戒指内侧的刻字。
  Chasseur de lumière。
  追光者。
  作者有话要说:  还想多写一点的,但是气氛停在这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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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75
  翌日上午, 舞团启程回宣城。
  林听起床从没这么艰难过。
  池故知道她一早要走,克制了一下——这当然是他自己说的。实际上林听完全没感觉到他有哪里克制了。
  小姑娘气得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咬他。
  池故任她咬, 末了才把她昨天跳舞时摘下来的红绳替她系回脚踝上。
  林听幽怨地盯着他。
  男人放下她的腿,手伸向她的腰。
  林听警觉:“你干嘛?”
  她挪着身子往旁边躲了躲,这一动,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疼得她五官纠结起来。
  “腰不疼?”池故挑眉。
  “还好……”她每天舞蹈训练强度那么大, 身体早就习惯了, 腰是有那么一点酸,但影响不大,就是另一个地方……
  林听羞于启齿, 抓着枕头, 把脸埋进去,含糊不清的声音闷在枕头里:“那儿……好疼。”
  “哪儿?”池故一只胳膊撑在她身边, 问。
  “……”
  “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 ”他一顿,“怎么帮你揉。”
  他就是故意的。
  林听简直想把自己闷死。
  “不要你揉,你走开。”小姑娘羞愤地蹬腿踢他, 结果扯到某个地方, 疼得腿都在打颤。
  池故皱眉,按住她不安分的双腿:“别乱动了。”
  林听委屈地抬眼。
  池故俯身亲她的眉骨:“再休息会。”
  林听也没想到会这么疼,昨晚上做的时候明明还……挺舒服的。
  她又躺了好一会儿,挣扎着起床冲了个热水澡,才感觉好些。
  回到宣城后, 所有人要先到舞蹈中心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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