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杳杳——雪满头
时间:2020-06-24 08:48:04

  她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反应,连惊惧都未来得及,只觉腰间搭上一只手,那人略一用力,她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再站稳脚时,手中的梅花烙都还是好好的。
  沈辞深吸了一口气,面上无甚表情。
  谢杳讨好地笑了笑,对他这幅样子熟悉至极,自觉退后了一步。
  “谢杳。”他眯了眯眼看她,“缘何我与你不期而遇几回,你就要闹腾出事几回?”
  “我也不想出事不是”谢杳小声嘀咕了一句,“巧合,真是巧合。”
  “这回我若是不在,你怎么办?”
  谢杳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极为懵懂无害地眨眨眼,“那阿辞这回不是在么?”
  “下一回呢?”
  “下一回阿辞也会在。我以后会小心的,保证阿辞不在的时候绝不出事好不好?”
  沈辞一时无言,马上那人也终于控住了马,翻身而下,到谢杳面前告罪。
  谢杳本还战战兢兢等着沈辞发怒她好及时安抚住,没成想这一回沈辞情绪十分平稳,平稳到即便谢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儿的人,仍不免疑心他是改了性子,竟当真温润有礼起来。
  那人道是改日亲去赔罪,便先料理马去了。
  而沈辞也只看了谢杳一眼,从她身侧走过。
  只是走过的这一瞬,谢杳听见耳边他的声音道:“是太子的人。早回。”
  作者有话要说:  沈辞:碰上你几次你出事几次,我总担心我没碰上你的时候你也出事了。
  谢杳:没有没有,不会不会。内心:可能就是跟你略微有那么点相克……感谢在2020-04-05 20:01:15~2020-04-06 20:1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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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话本
  於春雪总归是有几分怕沈辞的——这世子爷本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平日里瞧着一派陌上人如玉的样子,实则对人疏离得很,兼之上回沈辞动怒着实吓着了她,方才沈辞在,她虽挂怀着谢杳,但也不敢上前。
  好容易沈辞走远了,她才凑上去,看着谢杳将方才那块梅花烙又咬了一口,一脸餍足地眯了眯眼,方才满怀关切的话忽的便说不出口了。
  谢杳瞥她一眼,探手拿出一块梅花烙来,塞到她嘴边,“尝尝。”她在外说话总是比常人要简短些,声音里的温软与清冷各自参半,是以既不会显得小姑娘太过娇柔,也不会咄咄逼人——恰似她那双凤眸,那样的眼睛本该是极具侵略性的,在她脸上却平添了三分娇媚。只是她一开口,即便不是命令的语句,也总教人情不自禁地照做。
  於春雪条件反射地就着她手咬掉一半梅花烙嚼了两口,才意识到这般当街分食仿佛她们关系极好似的,不禁有些没面子。不过吃人嘴短,於春雪咽了下去,极不自然地小声哼哼了一句“谢谢”,脸上登时红了一片。
  谢杳强忍住笑意,问道:“好吃么?”
  於春雪点点头,仔细回味了回味,中肯道:“美中不足还是有些偏甜了,失了梅花凌雪的清气。”
  谢杳将剩下半块塞到她手里,“以前困在府里的日子太平淡,也只能在吃食上找点刺激,慢慢口味就偏重一些。”
  於春雪一愣,若是谢杳不提,她都要忘了她还有那么一段孤零零的日子。於春雪看着谢杳用手帕仔细擦过手,抬头朝她一笑,不知为何竟升起了一股难言的保护欲。
  於春雪飞快摇了摇头,把那些奇怪的想法摇出去,没话找话说道:“我瞧着你平日里正常得很,浑然不像是在府上关了十二年的。”
  她这话本意或许是想委婉地夸一夸谢杳,可听到谢杳耳朵里便变了味道,背都僵直了一霎。
  谢杳吞了口唾沫,“我刚解禁那时候,便遇着了世子殿下。”她抬眼瞥了瞥於春雪,不动声色接着道:“世子殿下颇为同情我的遭遇,不仅把我当半个妹妹看,格外照顾一些,还点拨我为人处世之道,时常宽慰我。”
  於春雪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怪不得世子殿下对你如此关照,”她点了点头,“我先前还奇怪,世子殿下这么不近人情的人,你竟毫不惧他。这么说来,也解释得通了。”
  “不近人情?”谢杳挑了挑眉,“旁人都道世子是如玉君子,怎的到了你这儿就变了个人似的。”
  於春雪四处张望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我打小眼尖着呢,什么翩翩公子,那都是表象!你细想想,世子在军营长大,不到十二岁便披甲上阵,死人堆里杀出来的,脾性能好到哪儿去?”
  她叹了口气,“看在梅花烙的份儿上我再叮嘱你一句,即便世子现下拿你当妹妹看,你也不能太恣意了。打仗讲究的是什么?运筹帷幄,三十六计。我看呐,世子殿下心思深着呢,你若是开罪了他,等他找你算账的时候,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杳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於春雪这话虽然是刻意夸张了些,好吓吓她,但说得也□□不离十。这么看来,她确是够眼尖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往回走,谢杳见於春雪说在兴头上,便摆手叫随从去结了账,而后径直上了马车。
  不远处一座酒楼的雅间内,身着紫檀云锦的少年下意识地敲击着窗棂,目送着马车远去。
  “殿下。”一男子半跪下,抬头赫然是方才惊马差点伤及谢杳的人。
  少年回过身“啧”了一声,慢慢踱过去,“他都认出你是孤的人了。”
  “是属下失职,回去属下便去领罚。”
  “罚便免了,不过做戏要全套,明日莫忘了去谢府请罪。”少年把玩着腰间蟠龙玉佩,“早就听闻沈辞对这个小姑娘不一般,处处维护,先前还向於家施了压。今日一试,果真如此。”他抬头望向窗外,神色玩味,“谢杳?没准儿,是步好棋。”
  这年冬里谢寻出生,皱皱巴巴一个小团儿,谢杳轻轻戳他,他就只会闭着眼睛哇哇大哭,与日后那个粉雕玉琢会奶声奶气“阿姊阿姊”地唤她的小人儿相差甚远。
  又过了些时日,谢寻长开了点儿,白白嫩嫩显得可爱了不少。就连於春雪陪於夫人来谢府时,都忍不住想伸手抱抱他。
  谢杳没事儿就爱捏他的小脸儿,软软糯糯的手感叫人欲罢不能,捏着捏着,谢杳忽的敛了眉目,平静开口同那个还听不太懂人言的小孩儿道:“阿寻,上一世是阿姊连累你受苦了。这回,我定将你的路铺得平平坦坦的。”
  然爱捏脸这动作是会成习惯的。
  谢杳再三瞥了瞥沈辞的侧颜,他这时只随意地将发束在身后,执笔写着什么,神情专注,更显得侧颜沉静,她便愈发手痒得很。
  后者察觉到谢杳的目光,略偏了偏头看她。
  谢杳慌忙将手中书卷抬高,挡住自个儿视线。下一刻手上却一轻,书卷被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前的沈辞拿开。
  沈辞随手翻了翻,面色突然变得有些怪异,眸光闪烁,咳了两声,把书卷又塞回到谢杳手里,抬手重重敲在她额头,抿抿嘴似笑非笑道:“你整日都看得些什么东西?小小年纪,看这些做什么?”
  谢杳疑惑地抬头看了沈辞一眼,见沈辞背对着她走回去接着写他的东西——只是执笔蘸墨时手抖了抖,又低下头翻了翻书卷,看到方才还未看到的某一页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倘若她当真十三岁,兴许还看不懂这隐晦的文字。可她如今只消一眼便明白这写的是些什么,只觉得脸颊隐隐发烫。
  谢杳登时在心里把於春雪翻来覆去骂了十几回。这书她屋里还有一整箱,是前几日於春雪来谢府时,见她正在读书,且读的是史书,於春雪便不由分说叫人抬了一箱子话本册子来,恨铁不成钢地同谢杳说:“你本就不大灵光,日日读这些史籍,读得多了脑子要成榆木的。这都是京中现下时兴的话本,闲暇无事可以看看,就当是消遣。”
  谢杳自然是欣然接受。手中这本正是她昨夜起了个头的,一时割舍不下,便带来了,趁沈辞忙着再看一些。谁成想,这书后面竟将那事儿描写得如此……细致入微。
  她不禁又抬头瞧了沈辞一眼。只是这一眼电光火石间,她忽的想到,沈辞恰翻到了那页上,知道了自个儿手里头这本书在讲什么,偏偏又撞上她时不时抬头偷偷看他……经不得细想,这回她已红到了耳朵根。只是安慰着自个儿,她在他心里才十三,才十三,还是个孩子,他应当不会像她这样想这么多。
  这般宽慰着,谢杳正大光明地抬头望向沈辞,却正见他亦回望过来,眉眼带笑。谢杳方才平静下去的心跳陡然又活泛起来,慌忙站起身朝书房外走,“我出去透口气。”
  这段日子谢杳过得还算自在,自在得都有些消磨了斗志。
  元平十三年,谢永官拜正三品尚书。
  举家欢欣的家宴上,只有谢杳于不经意间低垂了眉眼。她心里清楚,安稳的日子至今算是过完了。好在这些日子里她过得舒心快意,也算是提前攒了些捱过寒冬的暖意——只怕是这一场冬,杳无尽头。
  日子仍是一天一天的过,似是平静得毫无波澜,同往常无数个日子无甚差别。
  腊月二十九,宫宴。这个时间是谢杳想过无数遍的,于无数的时间点中挑出来的,用作接近太子最合适的那个时间。
  这是前世她与太子第二次见面的日子,这一世于此事上倒是无甚不同。一个位居东宫,一个至今只是普通朝臣之女,倘不借着宫宴上机缘巧合一见,旁的场合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而她若是想从朝中下手,身为女子又无法入朝为官,除了太子,一时半刻还当真想不出别的法子来。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以后,当明眼人都瞧得出谢杳和沈辞有一腿。
  於春雪:我当年是瞎了?我竟就信了她的邪?
  还没过十二点,就是今天更的(强词夺理)
  明天康一下改一改前世的内容,所以停更一天orz感谢在2020-04-06 20:18:33~2020-04-08 00:0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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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宫宴
  宫宴过半,谢杳掐着时候寻了个由头起身出去,谢盈忙跟上,抢在谢杳踏出殿门前,将石榴红的斗篷替她披上身。
  因着谢杳出来得突然,谢盈只顾得上拿了她的斗篷来,自个儿仍是殿中伺候时的衣裳,甫一踏出殿门,乍然吹来的寒风便冻得谢盈打了个哆嗦。
  谢杳看她一眼,拢了拢身上斗篷,径直往灯火昏暗那处走。
  谢盈又朝宫人讨了个暖手的汤婆子来,方快步追上谢杳,因着四处还有宫人在,态度便拘谨得多,双手奉上汤婆子,“小姐,夜风凉。”
  谢杳默不作声,只伸手接过来,触到谢盈冰凉的指尖时顿了一瞬。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谢杳状似无意地抬头瞥了一眼灯火阑珊处那座影影绰绰的楼阁,吩咐谢盈在原处候着,自己走进夜色里。
  走了不远,便到了揽月阁下。谢杳深吸了一口气,提起裙角,拾级而上。走到最后一个拐角,果然闻到了酒气。她脚步未停,径直走上去。
  太子一身玄底金线勾蟒云锦袍,坐在白玉栏杆上,背靠着亭柱,一脚踏着栏杆,本是望着外头,听得谢杳的动静,略偏过头来。
  这是谢杳重生回来,第一次见着他。
  谢杳收回视线,福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一早便望见她往这边走,是以并不意外,既没叫宫人去拦,也便是有意在此与她见上一面——毕竟是沈辞亲近的人,他自然要探个明白。
  太子未叫起,谢杳也沉得住气,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分毫未动,直看到那双云缎锦靴行到自己面前。
  “抬头。”太子打量她一眼,“谢小姐擅离宫宴,来这揽月阁上,是意欲何为?”
  谢杳一怔,她怎么记着当年太子可不是这么开场的。谢杳不禁飞快抬眼看他,却正撞上他审视的视线,登时又恭谨垂下眼帘来,“民女不过是出来透口气,偶然所至。”
  太子轻笑一声,他原本也以为小姑娘是不小心走了过来,然他方才看得真真儿的,她一路走来目标很明确,并不像是闲逛偶然走到的样子。
  而他同这小姑娘先前不过只见了一面,让她找到这儿来,唯一说得过去的,也只有沈辞叫她过来这一样说法。他心里琢磨着沈辞的用意,面上却只轻巧逗她道:“既是偶然所至,孤便饶了你惊扰之罪,你且下去罢。”
  谢杳被他一噎,一时没控制住表情,脸上明晃晃写着你就不多跟我聊上两句?
  太子好整以暇地靠回到亭柱上,“不想走?谢小姐这是有话要对孤说不成?”
  谢杳原先预备的说辞到这儿算是全然作废了,她索性也不再演下去,站直了身子,平静抬眼望向他,“确实有话。”
  太子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洗耳恭听。”
  “不如民女先给殿下讲个故事?”
  谢杳的记性向来极好,当年二人大婚夜里,太子讲的那段贤贵妃与当今皇后娘娘的后宫秘辛,她并未用心听,却也全然记了下来。
  她不过开了个头,太子的神色便倏地冷下来,醉意散了个干净。
  谢杳最后一个字话音刚落,便觉一道劲风袭来,太子单手掐着她脖颈,眼底寒意叫人胆颤。
  “这段往事,宫中知晓的人现下已死了个干净。谢小姐又是从何得知?”他手缓缓收紧,“让孤猜猜,莫不是沈世子?倘若世子连这个都知晓,那孤还当真是要重新审视他一番了。”
  这是皇宫,即便他贵为太子,也不可能这般私下了结了三品尚书之女的性命。是以谢杳并未挣扎,眼底波澜不惊,只望着他。太子终还是手一松,往后退了一步,活动了活动手腕。
  谢杳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气息平稳下来方道:“此事与世子无关,是民女自己拿主意,要来投奔殿下的。”
  “投奔?”太子嗤笑一声,“若是孤没记错,谢小姐等开了春,才十四罢?你拿什么,来投奔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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