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对翊安,向来眼神都不一样。
封浅浅虽跟长公主不熟,到底曾互相看不惯,知道翊安的性子。
见她在孩子的事情上,自甘示弱,且考虑良久才说出口,封浅浅瞬间明白。
翊安会意,忙替齐棪挽尊:“不,是我的缘故,他、他挺好的,真的。”
她越解释,封浅浅就越笃定,“长公主痴心一片,你看即便如此,还恩爱至今呢。”
翊安头疼,虽知封浅浅跟江州来才在一起没多久,还是强回道:“你也没孩子啊。”
封浅浅眉眼娇媚:“我们家州来很猛,迟早的事。”
翊安险些被口水呛死,这儿民风如此奔放吗?
“这位妹妹,交浅莫要言深,听着怪羞人的。”
“这有什么。”封浅浅不以为意,“村里常有年长我几岁的妇人们拉我去闲谈。她们言语粗陋却实在,颇有意思,故而什么话都听的来。”
翊安与她就此讨论起来,言罢深感村子里的相处,更坦诚自在,怪不着封浅浅住下舍不得走。
回到屋里,齐棪刚醒不多时,正枕着手臂发呆。
翊安脱鞋上床,趴在他胸膛前,“我一定得调养好身子,为你生个孩子,哪怕只一个。”
“一觉醒来,你爱我爱成这样了?”齐棪受宠若惊。
“我不能让你背黑锅,若不生,很多人会揣测,是不是你不行才生不出孩子。”
齐棪没老实气地捏住她耳垂,搓揉着玩,“我看着像不行的男人?”
“你这么多年不近女色,又不花天酒地,还没个子嗣,旁人会怎么想?。”
“洁身自好有什么错。”
齐棪不管那些,随旁人怎么说,又少不了他一块肉。“我只要你说,我行吗?”
翊安耳朵都被他搓热了,往上挪挪,挤在他怀里,轻声道:“行。”
“可还能满足你?”他搂住她腰。
“你真烦人。”翊安嗔怪。
他不依不饶,“你说,能不能?”
翊安将羞意忍下去,埋在他怀里,大方道:“绰绰有余。”
“这还差不多。”他得意,赏了她额头一个吻。
翊安有点热,但舍不得从他怀里出去,静了会,认真问:“我能满足你吗?”
“绰绰有余。”
齐棪毫不犹豫,对着她的耳心说:“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就像老天专为我齐棪安排的女人。”
“啊,我输了。”翊安埋着脸,笑得花枝乱颤。
说起情话来,她愈发不是他的对手。
亏她从前还嫌他木讷,恼他人话都不会说,总惹她生气。
外头渐又下起雨,夏日的天气总是这样,看着快晴了,转头乌云一来又是场大暴雨。
两人懒在床上,互相搂着耳语。
时不时地亲上一口,却不曾引出火,做出格之事。
白日不说,还是在人家家里。
且翊安瞧得出来,齐棪看似安然自若地躺着,实则满腹心事。
便是跟她说笑,眉间也只舒展七分。
翊安细细思量,溱州那边他既不操心,让他顾念的只能是上京。
若刺客是阮镛实所派,那生怕人不知道的阵势,已是明目张胆了。
究竟上京城里发生什么事,会让阮镛实这般有恃无恐?
翊安知道宫里没事,否则齐棪哪还有心情与她谈笑。
故而她不问,她未必就能帮他什么。
事情他早谋划好了,她只需要陪着他就是。
“齐棪。”
“嗯?”
“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齐棪道她心思玲珑,柔声笑起来:“无。”
“我全然无用?”
“娘子是我活下去的光,怎是无用?”
翊安怔了下,忽将他的唇吮入,湿漉漉地亲了会,“嘴这么甜,我当里头藏着蜜呢。”
齐棪蹭着她小巧的鼻尖,深情缱绻道:“我藏了,好教你随时吃都是甜的。”
正腻歪,挽骊在门外轻敲:“吃饭了。”
翊安应了一声,拉齐棪坐起身:“你像猪,吃了就睡,醒了又要吃。”
齐棪不恼,正色道:“是,我要寻些事情做才是。”
于是下午他没陪翊安午睡,跑去跟江州来学做菜。
只学一道,浓汁鱼汤。
他跟翊安都爱吃鱼喝汤,学会这道,保管翊安对他死心塌地。
齐棪似乎看见了翊安缠着他下厨的模样。
他将江州来所教,一字不差全记在脑子里。
做菜时江州来在旁指点,他又机灵,既没切着手,也没烧糊锅。
端上来的鱼汤甚至卖相还不错。
翊安在他的期待下,抿了一口,本想骂“你要是想换老婆你就直说”。
但心疼他忙得满头大汗,把这话忍下去,“天哪,相公简直是厨神转世,头一回就做得这样美味。”
“什么事都得凭天赋,我就是这块料。”齐棪洋洋得意,热情喊道:“挽骊,拿碗来喝。”
翊安将人拦住:“她还是免了。”
倘若挽骊喝坏肚子,再遇上贼人,只靠齐棪,那委实有点惊险。
齐棪瞧出不对劲,夺过翊安的碗尝一口,顿时泄气,愁眉苦脸:“糟蹋了这条好鱼。”
江州来安慰他:“做法记住,再试一两次,将不足的地方补上便是。王爷已是厉害的,我头回掌勺,别说卖相,烧出来都看不清是何物。”
齐棪大受鼓励,翌日又做两顿,最后一顿已能入口了。
翊安乐得捧场,直呼出师了,喝得干干净净。
齐棪哼着曲,陪她看了大半夜星星,扬言回京后还做。
这夜,齐棪的侍卫趁着月色回来,“王爷,明日一早,赵旦将军在林子那头,等您前去汇合。”
“晓得了。”
齐棪不愿给这村子留下祸患,既没人知道他们来过,走时也不想惊扰人。
翊安惊讶问:“赵旦?你调了附近的玄甲军?”
“不错,回京勤王。”
第74章 画眉
景御四年,八月初四,大将军阮镛实逼宫。
以昏庸无能,暴虐嗜杀等罪,奏请皇帝魏琇“禅让”于贤。
事情起因是皇帝下令,遣听竹卫左司副指挥使连舜钦,软禁七名御史大夫。
又无故将世家豪门里,德高望重之长者,关入听竹卫的大牢中用刑。
引起轩然大波。
自幼帝登基以来,奢侈无度,多建行宫。
懒于朝政,君行不规,上下全凭将军阮镛实及左右两相。
先是创设刑罚残忍的听竹卫,随意抓杀朝廷命官。
又在灵妃滑胎之事上,诛了陶家三族,仗杀宫人无数,全然不听劝谏。
今夏,溱州多地的天灾,都道是上苍旨意。
故而,由此一乱。
上京城内戒备森严,罢朝三日,文武百官皆被控制在府宅中不得出。
阮镛实从容有度,给了皇帝三天时间思量。
只要皇帝承认自己无德,愿意退位让贤。
余生便能与嫔妃们在行宫里逍遥自在,一切礼制按着太上皇的办。
魏琇在长阳宫住了三日,寸步未曾离开。
禁军六卫,时至今日,仅余的一卫将长阳宫护得严严实实。
大有提携玉龙为君死的架势。
用过早膳,魏琇身穿衮冕章服,端直地坐在榻边。
除祭天外,他甚少穿得这般庄重。
年轻的面庞此时端肃,满载君王之气,举手投足从容不迫。
外头却当他在殿里抱着女人哭。
魏琇撩开冠上垂着十二旈白玉串珠,俯身吻上皇后的额头:“别担心,跟咱们的孩子在这里等着。”
皇后半倚在榻边,面露担忧,却只是柔声问:“午膳可回宫用?”
“午膳说不好,今日事多,但晚膳朕必回来陪你。”
时辰到了,他由着内侍们替他正衣冠,笑容灿烂:“羽珂,咱们孩子的名字我想好了。若是个皇子,便唤魏洵,‘羔裘如濡,洵直且侯’,将来必是个贤明的储君。”
“玉奴,”在他踏出宫门前,皇后急急地喊住他:“若是公主……唤作什么?”
魏琇微顿,转身轻松笑道:“那便由皇后定夺,今日闲暇,好好想想,朕该去了。”
魏琇本以为,禅位这种事,阮镛实定然比他着急。
可他与文武百官等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见着阮镛实的人影。
“可有卿家晓得,这是为何啊?”
魏琇懒懒地坐在龙椅里,没有半点亡国之君的觉悟,“难不成直接让人把退位诏书跟传国玉玺送去阮大将军府?”
左司副指挥使连舜钦站出来:“回陛下,阮大将军昨夜痛失爱子,想是忙忘了时辰。”
魏琇意味深长看了他眼,左司里的精卫几乎都被控制在了府衙中,连舜钦也只得在这干站着。
阮镛实到底不傻。
他发自肺腑地纳闷,“阮间待在府中,怎会出事?”
满上京现在都是阮镛实的天下,按阮家的计划,这会子不出意外,阮间都成了太子爷。
连舜钦面色如常:“人昨儿夜里死在了街上。”
“夜里为何会上街?他一个腿脚不便的,倒会折腾。”魏琇看热闹。
“臣不知。”连舜钦选择沉默。
翊安长公主府被围了三日,昨夜还新增了人马,却没有动静,天亮前撤得干净
这二者有什么联系,旁人不知,连舜钦却了然。
讥笑道:色字头上一把刀。
长公主为避暑,已许久不曾出府。
宫里夏季的蔬果、冷冰常往公主府赐,陛下独舍不得宣她顶暑进宫。
阮间想是按捺不住,昨夜打算强闯长公主府,欲行不轨之事。
可惜的是,还没到闯府那一步,便被躲在木楼上的弓箭手射成了刺猬。
刺客连个人影都没抓到。
连舜钦帮着去寻捕,只见现场留下一支带血的□□,乃是阮间身旁的侍卫所发。
魏琇脸上挂着快意地笑,装模作样地惋惜叹气道:“这事不巧,白白误了好时辰。朕以为,凭阮大将军的性情,区区竖子之死,拦不住他图谋大事。”
的确没拦住,拦住他的是另外的事情,但宫里的人此时还不晓得。
魏琇坐得乏了,才起身,便被禁军统领田榛拔刀拦住。
魏琇不怒反笑:“田大统领倒是机警。”
三四个月前,原禁军统领以玩忽职守罪被阮镛实撤下。
这新上任的田榛,又地方上提拔而来。
值得一提的是,虽已年近四十,却是阮镛实新收的东床快婿。
当时有人反对,上奏道此人经验不足,难堪大任。
这些人后来多半被阮间抄家发配。
另有人言,京中将领多为世家,任用此等能耐的布衣将军,更显君王圣贤。
魏琇深以为然。
田榛不曾多言,开口道:“陛下老实待着,等将军来就是。”
魏琇放声大笑,点点头坐回龙椅,饶有兴味地问:“众卿,这三日里在家做什么呢?”
无人敢答,有几个臣子想出列回禀,却被田榛斥住:“肃静。”
百无聊赖中,外头匆匆跑来个传令郎,顾不得借一步说话,慌忙跪下道:“田大统领,大将军吩咐您出宫,务必妥帖地将陛下带上城楼。”
田榛奇道:“禅让大典,阮将军为何不来?”
文武百官立刻更好奇,当即竖起耳朵听。
传令郎来不及解释,催促道:“大统领快出发吧。”
“有人快打进城里来了?”
没想到田榛非但不慌张,还好整以暇地跟他聊起来:“阮大将军手下八万御林军,怎么,难道还要挟天子才能守住城门?”
那传令郎怔然抬头:“大统领如何得知?”
田榛温和一笑,挥手道:“杀。”
顿时,人头落地。
阮镛实将一切大事交给禁军,只留了五千御林军在宫里,难成大事。
几个首领顷刻间被乱箭射死,田榛让人割下他们的头颅示众。
局势瞬间逆转。
满朝上下,还没反应过来。
有胆子小些的,见了这血腥场景,又站了一上午体力不支,当场晕过去。
魏琇懒散道:“诸位爱卿,现在能跟朕谈谈,这三日在忙什么吗?”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下顿时跪倒一大片,有满脸喜悦者,亦有惊惶不安者。
田榛舒一口气,万幸境宁王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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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
公主府里,翊安贴着花钿,满意地道:“不亏是我府里的人,本宫离京这么多日,竟一点风声都没露出去。”
齐棪趴在妆镜台前,替她参谋妆容,拿起一只眉笔:“多亏风声没露,得了个意外之喜,猎到阮间这羊羔子。丧子之痛,让阮镛实方寸大乱,那日宫里没顾上,守城之策更是漏洞百出。”
“你跟玉奴设计好的?”翊安说话小心翼翼,生怕齐棪手残,将她眉毛画毁。
齐棪说话也轻得很,谨慎地下笔。
从前画残她的眉,还挨过巴掌,长公主殿下向来不留情面。
“我究竟只是个半仙,怎么想得到他急成那般,竟在禅让大典前一夜离府,阮镛实还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