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国师——鲸久
时间:2020-07-31 06:08:30

  尽管已是第二次见面,徐湘还是不得不感叹小帝姬的美貌,这样好看的人,真真是集天地精华钟灵毓秀于一身,对徐湘来说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再加上她曾暗里帮助过她,徐湘对她很有好感。
  宫中嫔位以下的身份都要像皇子帝姬请安。徐湘稍福了福身子,等着轿撵从身边经过,哪想轿撵还不先至,已是停下来。
  绿芜扶着定安起身,她身上穿着件水蓝绿萼梅刺绣小衫,月白长裙,迎风而立的当头,飘飘然不似人间颜色。
  “才人娘娘。”定安唤了她一声,并不很热切,只抬头顺着徐湘先前的视线看去,枝丫上的花落尽了,再不久就要出了夏。
  “殿下怎么打这儿经过?”徐湘很是好奇。
  “方才去坤宁宫看望了十三姐姐,这条路背阴,就让人从这处走了。”说着定安回头,面上带着淡淡的笑,眸中平波无澜,“才人娘娘怎么也在这儿?难不成专程来看花的?”
  “也不算是……”徐才人支支吾吾。她转头端看着定安,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像是郁结着什么。
  定安确实才刚从坤宁宫出来,她也没想见会在这里遇着徐才人。徐才人心思直率,不大能藏住事情,定安见她这副神情,知她有话要讲,也不着急,安静地等在原地。没料到了最后,徐才人酝酿半晌,脱口而出的话竟然是:“帝姬用的什么脂粉,竟是这样好闻。”
  定安:“……”
  她平心静气道:“我从不用脂粉,许是衣襟上的味道罢。”
  徐才人讷讷地点了点头。定安见她再无话可说,正要告辞,徐才人又开了口:“那字笺……可是殿下给我的?”
  定安心头微凛,面上却不显。她做事向来□□无缝,明面上从不参与后宫诸事,常日只跟着太后一道吃斋念佛,即便有这样
  的事,也没人会疑心到她头上去。如今却是被徐才人平白无故地猜了出来,这让她稍感意外。
  定安没有否认,笑吟吟回眸,不动声色道:“才人何以见得?”
  徐才人见她算是承认了,堪堪松了口气,脸上也带了丝笑意:“果真如此吗?我不过是乱猜的。”
  定安:“……”
  徐才人笑道:“况且不都说人美心善,帝姬在我看来是宫中最美的一个,这样的善事自然由帝姬做得。”
  定安盯着她看了片刻,见她不似作假,才移开视线:“才人娘娘的想法当真与常人不同。”
  宫里人做事有章法,大都有迹可循,唯独今天遇见的这一个不按套路出牌,连定安都对她无可奈何。
  “适才德妃娘娘召我入殿。”说着,徐才人的情绪陡然低落下来,“殿下当初指点我说会有人贼喊捉贼,可是猜到了有今天这一出?”
  “我也只是猜想,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会成真。”定安转眸看她,“才人娘娘在这深宫之中无依无靠,她们虽动机不纯,但你若是得了招揽,也不失为好去路。”
  徐才人没有回答,忧心忡忡的,兀自叹了口气。
  定安打量着她神情:“才人娘娘有心事?”
  徐才人摇了摇头,须臾方是道:“我只是不屑与她们那样的人为伍。”
  定安一怔,愈感出乎意料。
  “高位娘娘们各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们底下的能得什么出路,不过是蝼蚁一样任人宰割。”
  她说话随心所欲,用典用得颠三倒四。不过定安却并不反感,反念她是个有趣的。
  说过这些,徐才人仰天长叹一声,喃喃道:“有谁会想被当做傻子一样对待呢?”
  定安见她这样直言不讳,倒是笑了:“才人娘娘讲这些给我,也不怕我再讲给别人去。”
  徐才人羞赧一笑:“自是不怕的,我知道帝姬与她们不同。”
  定安静静望着徐才人,见她眸中澄净,所言即是所想,并不掺杂其他目的。
  定安不觉轻笑出声,她目光微闪,饶有意味盯着她,方是说道:“也许我与她们没有什么不同呢?”
  这下轮到徐才人怔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徐湘:弱小,无辜,可怜,瑟瑟发抖_(:зゝ∠)_
 
 
第35章 、35
  “外头都道皇宫是人间富贵地, 挤破头也想托生这样的好去处, 谁也想不到里头的人却是一个比一个心思诡秘,一个比一个身不由己, 谁知道底下藏着的是人是鬼。”定安说这话时语气淡漠得没有半分波动。
  徐才人听得心头一冷, 愣愣望向小帝姬的侧颜,静默不语。
  “娘娘既然来了, 就算不情愿,也该照着里面的规矩来。”定安看向她,重又笑语盈盈, “在这样的地方,轻信于人并不是个好主意。”
  徐才人怔怔:“连殿下也不能信吗?”
  “对,连我也不能信。”
  徐才人不说话了。
  “我并非善男信女, 也没道理转盯着这些事来伸张正义。这一次不过是碰巧遇上了,举手之劳而已, 下一次就保不定了。娘娘无须因此而相托于我。”
  定安说得坦然, 徐湘很难不心生好感。她道:“殿下何须将自己说得这样不堪, 自来只有伪君子才是满嘴仁义道德, 唯恐旁人看穿底细, 雍和宫那一处不就是个例子?反而像殿下这样开门见山的,我倒觉得最是坦荡。”
  定安笑道:“你真这样觉得?”
  徐才人点点头, 看着定安的眼中一片赤诚。
  定安不觉神色微动。她拿这种人最没有办法, 林小世子也好,徐才人也罢。
  定安敛起视线,有意指点她几句:“娘娘好自为之吧, 雍和宫那边这样大费周章,就该知道她们为了你花了多少心思,若你顾着这些有意不应,她们断然不肯善罢甘休。”
  徐才人稍稍失了神:“那我该如何自处?”
  “阴奉阳违可有听过?”定安淡淡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娘娘要想想办法,让她们觉着你是个愚钝的,朽木不可雕也,自然也就会想着放弃你了。”
  徐才人听着若有所思。
  “不过除了这法子,也可以是另寻出路。”
  徐才人愣了愣:“此话怎讲?”
  “无论韬光养晦还是装傻充愣,娘娘的命运皆还是在她们的一念之间。”定安道,“倒不如学学史书里的乱臣贼子自立山头,好的坏的自己一个人说了算,说不准是条生路。”
  徐才人听罢只是摆手:“这如何使得,我便是有那样的志
  向,也没有那样的才能。”
  定安含笑:“那娘娘先顾好自己周全吧。”
  该说的都说完,定安略作一揖打算离开,徐才人在她背后贸然开口道:“殿下可是住在含章殿?”
  定安脚步慢了一慢,停下来:“是又如何?”
  徐才人踌躇着,略有几分的羞涩:“若是……若是我平日无事,能否去看看帝姬?”
  定安略一怔,因笑道:“娘娘若是想同我说说话,直接来含章殿就是。”
  徐才人点点头,这才又笑起来。
  *
  不日良辰吉时,国师神谕天授,按例继任行祭祀大典之礼。
  国礼院早早下了学,从太后那处回来,定安就兴意懒懒地歪在芙蓉簟上看着诗文,静竹唤她几声,她也是不大有兴致。
  日头渐渐降下来了,静竹让人卸去冰釜,方是笑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并无大碍,只是这几日在皇祖母跟前侍疾,有些累着了。”定安说着,想起什么,“时辰到了吗?”
  她说的正是近日祭祀大典,静竹点头:“差不多快了,还有小半柱香的时候。”
  定安无不遗憾:“这样的大事,可惜我只能被困在这里,不得前去观礼。”
  静竹笑她:“这有何不好?殿下不是爱往人堆里扎的性子,况且大典之上庄严四合,少不得束手束脚,又要行三跪九叩之礼,真真累死人。”
  定安笑了笑,没有说话。
  日头不晒了,凉风习习,这时倒见了些快要入秋的景致。趁着下午人少,定安溜达着上了外头的高墙角楼。有风骤起,她站在高楼之上,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祭典的舞乐声响,定安问身边的绿芜:“那是观月台的地方?”
  绿芜哪里能知道,只是胡乱应了声:“大约是罢。”
  定安倚在墙沿上,有一搭没一搭摇着手上的绘凤栖梧桐绢扇。乐声止了,周遭一时很安静,静得能听到鸟雀嘲哳的声音。
  定安迎风而立,很享受这样难得的清静。正是这当头,她身后忽的有人开口:“定安?”
  定安回过神,转头看去,但见一身宝蓝宝相纹衣衫的林小世子站在台阶前,身边没有跟着其他人。
  林小世子顺着她先前望去的地方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
  “你
  在这里做什么?”林小世子问。
  定安也道:“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林小世子在不关乎熙宁的事上还是比较正常的。他冷哼一声,没好气:“我方才见有个人鬼鬼祟祟在角楼张望,所以才跟着来的。你倒是先问起了我。”
  定安不为所动,笑道:“我哪有鬼鬼祟祟的。可见是小世子心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看谁都这样罢。”
  定安牙尖嘴利,林祁被她说得毫无招架之力。他气咻咻盯着她看了半天,最后只闷闷道:“我横竖是说不过你。”
  定安轻笑一声,慢悠悠打着团扇:“怎么又有空进宫里来了?你父兄没有拘着你在屋里用功?”
  林祁道:“我是躲哪儿去都躲不过,连累到了这里还要被你说。”
  定安觑他一眼:“我如何说你了,你自己倒先是跳上来。真要躲清静才不是这么个地方,你大不了躲进深山老林去,也没人追着你问要功名。”
  她是说一句就让林祁心塞一下。林祁道:“……你这些年旁的不论,说话的功夫倒是见长。”
  定安但笑不语。
  两个人一时都沉默起来。定安趴在高台墙沿上,往下望了望,高得头晕目眩,令人不觉生寒。片刻,定安忽然开口:“你知道今天青云轩继任国师的那位大人吗?”
  林祁当然知道。他点了点头。
  定安这时倒来了些兴致,她眨眨眼,故意问:“那位是个什么样的人?”
  “应当是很厉害……我也只见过他一二次而已。”说这话时林祁目光微闪,少不得是有些羡慕的。谢司白不过年长他两岁,无论心性见识还是为人处世,却都远胜他一筹。
  定安笑他:“你不是常常自称宫里宫外没几个是你不相熟的吗?怎么偏偏这位就是只见过一二次了?”
  林祁被她噎得说不上来话。定安失笑,不再打趣他。
  又在高楼上站了会儿,定安与林祁才下了楼。角楼大门没有完全掩上,透过缝隙,看得到里里外外忙碌着的宫中内侍。林祁忽的福至心灵,垂眸问她:“你想不想去看一看?”
  定安没反应过来,迷迷怔怔的:“看什么?”
  “观月台上祭祀大典。”
  定安微怔:“你有法子去?”
  “这
  有什么难的。”林祁挑了下眉,神色倨傲,又恢复了往日的不可一世,“你若想去,我自然是有法子。”
  定安迟疑半晌,不确定地问道:“怎么去?”
  “你信我就好。”林祁没有细讲,“往日熙宁……”话说到一半,他才后知后觉住了嘴,眸中微暗,更多的却是冷寂。
  定安没听清,抬眼道:“什么?”
  林祁不动声色移开了视线:“没什么。你只说想不想就是了。”
  “能去的话当然想。”
  林祁冷哼:“那就闭嘴,不许再说旁的。”
  不管怎么样,林祁在这方面向来很靠谱。很快他就让人从涣衣局偷来一套干净的内侍衣衫,让她假扮成内侍跟着自己混出去。
  定安看着那身衣服,满脸嫌弃:“都是旁人穿过的,我还怎么穿。”
  “旁人穿得,你如何就穿不得。”林祁哼了一声,强塞进她手里,“将就着吧。”
  定安气恼地瞪他一眼,林祁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他将目光撇到一边,得意洋洋的,却就是不肯看她。定安冷眼旁观,说了句:“你莫不是故意的吧?”
  横竖是林祁占着上风,他才不怕她,只道:“你还想不想去了?”
  定安:“……”
  那衣服虽不是全新的,好歹才是浆洗过。定安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她一把夺过林祁手上的衣服,咬牙切齿:“多谢小世子。”
  “你快些找个地方换上,过一会儿前头散了,就什么都看不成了。”林祁叮嘱她。
  含章殿离得不远,定安回去换好了衣服,带着绿芜从后角门溜出来。绿芜不大放心,压低声音劝道:“殿下这也太冒险了,若是被人认出来就糟了。”
  定安虽然不是那等墨守成规之人,但这样叛经离道的事还是没做过几遭,心里也不大有底。不过想着能去见见世面,她还是道:“不怕,外头认识我的没几个,只要不出什么乱子,一切好说。”
  绿芜还是不放心,想跟着同去。定安道:“你在这里等着接应我,若不然我一会儿该进不来了。”
  绿芜想想所言有理,只得是应声,巴巴目送着定安离开。
  定安如约到了地方,林祁一早在等着了。他打量她一眼,定安眉清目秀,穿着这身衣裳
  ,若不细看倒还真像是个生得俊秀些的小太监。
  林祁颇为惊叹:“没想到还挺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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