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国师——鲸久
时间:2020-07-31 06:08:30

  定安让人去备茶点,赵承伸手止了,他看了看定安身边跟着的绿芜一等,只道:“我有些话想对妹妹说,
  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定安心感奇怪,不过还是让绿芜她们暂且先退到庑廊外。剩下他们两个,赵承开门见山:“我今日来不为别的,是想求妹妹一样事。”
  定安轻摇团扇,笑问:“九皇兄有什么事能求到我头上?”
  真要提起这事,赵承难得是支吾起来。他道:“这事不是别人,正是林祁。”
  定安动作慢了慢,心下隐约明了几分,面上却丝毫不显:“他怎么了?”
  “我同妹妹讲,妹妹不要和其他提,免得传出去又生什么波澜。”赵承与静妃和清嘉不同,生性憨厚,是实打实为了林祁着想,“上次他进宫,见了十三妹妹。”
  这个定安当然知道。
  赵承含混其词:“我也不清楚他们说了些什么,这小子自那日起一蹶不振,他在家里待不住,就躲进宫来,整日在后山上头,喝得醉醺醺不省人事。”
  定安听得心有戚戚,也明白赵承为何来求她,她道:“皇兄是想让我代为看一看?”
  “正是。”赵承道,“我们几个自小一起长大,除了熙宁,只你同他最是要好。我不便说这些,清嘉那性子你也清楚,我都不敢和她提这事,思来想去也唯有你能劝一劝。”
  定安微蹙了下眉,不说话了。赵承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十六妹妹?”
  定安原是不想管的,但一想见林小世子平日待她不薄,又是心生不忍。思量片刻,她方才道:“我倒是能去看一看,至于顶不顶用就是两说了。”
  见她答应,赵承如释重负,拱手作了一揖:“那就有劳妹妹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啥……我最近就先不看评论了。
  感谢追文到现在的小天使们,谢谢。
 
 
第38章 、38
  定安到后山时, 林祁正躺在树荫底下乘凉。头顶绿树枝叶繁茂, 遮天蔽日的,只有碎光照进来, 星星点点, 落在他脸上。
  定安让绿芜守在林子外头。她独自走上前去,林小世子穿着件白底黑缘的直缀, 衣襟上沾着草屑,胡子拉碴,不似往日精致齐整, 多了几分的颓唐。手边亦是放着几个空掉的酒壶,是一身的酒气,听到有人来就靠在树上, 也不抬眼。
  定安冷眼看着,也不劝阻, 只笑道:“小世子好兴致。”
  林祁这才动了动眼皮, 见是她, 更不在意了。
  “皇姐同你说了什么?也值得你这样。”定安敛着袖子建起地上的酒壶, 晃了晃, 大都是空的。
  林祁不答,闷头喝着酒。其实他并没有很醉, 只是不想说话罢了。
  定安挨着他坐下来, 近了才看到林祁手上握着一副白玉玉佩。
  定安收回视线,看着远处:“说一千道一万你也不是为了她一个人活着,你平素是个聪慧的, 怎么这当头就不明白了。”
  “话谁都会说,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林祁终于肯开口了。
  定安闻言嗤笑:“做不做的,也未必见得像你这般,人不人鬼不鬼。”
  林祁瞥她一眼,无可奈何:“你今天来就是为了损我的?”
  “可不是。”定安笑道,“难得见你这幅样子,当然要赶紧来瞧瞧,往日里要损还没得损呢。”
  林祁被她噎得胸口发闷,自艾自怨的情绪散了大半。他撇开头,冷声道:“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定安不恼,只居高临下觑着他,皮笑肉不笑,“小世子同我讲讲?怎么遭就你这一副样子了?”
  林祁气得连酒都不想喝了。他双手枕在脑后,仰天望着层层的枝叶,凤眸微黯。片刻,他才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是打小的情谊。你许是不知道,我小时也在国礼院读过书,与熙宁是同个夫子,整日上下学的,总能和她碰到面。”
  过去也曾有过要好的时候,私下无人时她常会唤他祁哥哥,那是与平常截然不同的她。他时常会送她些小玩意儿,她亦会拿些自己做的东西回敬他。有一朝她喜欢探花郎的诗,他就让人去将市面上
  但凡能收到的原籍都买下来,绝本的也去雕了版重刻。又一朝她喜欢清水道人的字,他便是辗转托人登门拜访,替她亲求了一副手笔。这些事一晃眼仿佛还是昨日,醒来却是到了眼前的局面,进不得亦退不得。
  “我不是个喜欢诗词笔墨的人。”林祁微眯了眼,细碎的光像是结了冰的冰渣,语中再无波澜,“从前附庸风雅,跟着她读过一些。每每读到‘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一句总是心生欢喜,却不曾想见,诗里还有另外一句是‘士贰其行’。”
  定安听着,不觉稍稍失了神。他说得很平静,一时通透了,倒不像定安原先以为的那样郁结于心。可见他是真正心如死灰。许是大死过一回的人才会重新活过来。那原是定安曾经走过的,却万没想到步她后尘的竟会是林小世子。
  “我从前许了愿发了誓,要好好照顾她。”林祁一瞬不瞬望着头顶,“再没可能了吧。”
  定安闻言回过神来。她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说起风凉话:“从前左不过是从前,皇姐都拿得起放得下,怎么到你了就这样痴痴缠缠的,好叫人没趣。”
  林祁不说话了。他探手摸索着又要拿酒。定安先一步夺过来,不给他再自甘沉沦的机会。
  定安携着酒壶起了身,她拂去身上粘连的草屑,淡淡道:“走罢,你再伤神皇姐也是看不到,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做点旁的事,哪里就能活不下去了。”
  林祁闷道:“我也没说活不下去。”
  “那就回去罢。”定安才不会温声细语地劝慰他,一律是冷冷的,“少在这儿丢人现眼,倒叫旁人看了笑话。”
  林祁仍是无精打采,不过他还是跟在定安身后出了林子。到底还是自小长大的,定安再了解他不过。这人好言好语哄着没用,何况又是这些事。
  他们下了后山,一路上均是无言。行了没多久,但见个小宫女迎面而来,定安见她面熟,像是景阳宫的人。
  那小宫女近前对着定安行过礼,方才是同林祁道:“小少爷,大公子有事入了宫,娘娘派我来给您禀一遭。”
  小宫女口中的大公子是林祁的兄长林璟。早年间林夫人迟迟无孕,林咸就从同宗里过继了个来,大约
  比林祁年长五岁。关于这位林大公子的事定安并不清楚,只隐约知道有这样一个人。林璟与千恩万宠长大的林祁不同,毕竟是隔着一层。因而静妃时常召见林祁进宫小住,却自来对林璟不闻不问。定安还是头一次在宫里听到有人提起他。
  林祁酒醒了一大半,当即皱起眉头:“他来做什么?”
  “你几日不着家,倒是先问我起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小宫女还不及回答,早有一男子从拐角处踱步而出。小宫女噤声,慌忙退到一边,露出身后的人来。那男子身量很高,穿着件墨蓝团花常服,头戴玉冠,腰间的织金腰带镶着极为名贵的红宝石,手摇一柄山水画折扇,虽是生得相貌堂堂,气韵却无端给人一种阴鸷的观感。他笑意盈盈望着自家许久不见的弟弟,眼眸略一转,才瞥见他身边的小姑娘。
  定安仍穿着那件月白绣兰纹交领小衫,发上簪着珠花,除此之外别无旁饰,尽管是这样素净,却越发衬得清丽无双。林璟稍一怔,眸中不觉升起些惊艳之色。
  宫外对于宫内的传闻并不少,尤其有心朝政的,没几个不会盯着看。其中有意尚帝姬好走捷径的亦是不少。一来二去,坊间什么浑话都传了出来。其中最负盛名的十三帝姬,皆说她容貌艳极,才华横溢,旁的难比一二。
  现在看来,后一说不确定,前一说倒是打了水漂。林璟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模样初初长成,正是娉娉袅袅的年纪,可独一份的美貌却是无论放在哪里都拔得头筹的,就连名冠京城的十三帝姬尚不及她。
  定安还不到避嫌的年纪,但被这样看着,仍是不觉退后一步。林小世子蹙眉,下意识将定安挡在身后,客客气气道:“阿兄怎么来了?”
  “父亲有一趟差事,你不在,只好由我进宫来。”林璟这才慢悠悠收回了视线,仿似从未有过刚才的失礼。他打量了林祁一眼,见他是一身的酒气,笑起来,“你几时也学会喝酒了?”
  林祁话间带着疏离与冷淡:“索性也无事,就喝了两盅,不打紧。”
  仅是短短数语,就看得出林祁与他这位名义上的兄长并不投契,甚至还隐隐有些针锋相对的架势。
  定安对除了林小世子以外的林家人都没什么好感,况且她与林璟又不相熟,待着也没趣。她正打算告辞离去,林璟话锋一转,兜回到她身上:“不知这位是……”
  林祁看起来有些不大情愿,迟疑片刻,才道:“这位是十六帝姬。”
  林璟点了点头,却是没什么印象。不怪他孤陋寡闻,定安这些年有意低调行事,并不欲出风头,不说是他,就是世家中不交好的也很难知道有她这样一个人。
  定安不想多留。她略略说过些场面话,就先行离开。
  林璟一直目送着佳人远去,才是敛回目光,意味深长道:“我倒说你成日往宫里跑,原以为是清嘉表妹,倒不曾想是另有其人。”
  林祁一向厌恶他兄长为人,不过当着旁人的面,总不至于恶语相向。谁想他现在提到了定安,还是这一副一贯如此的轻佻模样。林祁冷笑:“阿兄说这话也不怕被姑母听了去。”
  林璟哂笑一声,不以为意。
  林祁懒得再说什么,径直是越过他往景阳宫去了。林璟站在原地,望着林祁的背影,眸中悠悠转暗。良久他方是垂下眼帘,漫不经心地问身边的小宫女:“刚才是哪位帝姬?”
  剩下他们两个人,那小宫女不知为何对着林璟深感恐惧,身子止不住微微发抖,回答道:“是含章殿的十六帝姬。”
  “含章殿。”林璟慢吞吞念了这三个字,笑了笑,才是跟着离去。
  *
  定安全然不知这番周折。自那日后林小世子就离了宫,定安再没他消息。偶然从赵承那里听来,只说他好了起来,近日都躲在府中用功,不显颓像。定安方是稍感安慰。
  一切都在好转,就连邵太后的病也稍有起色。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谢司白仍未归京,不过他知定安记挂他,托着春日送来信笺,所言皆是路上的所见所闻。
  定安等得望眼欲穿,整日守在殿中,除了读书习字亦是无事可做,连先生送来的信都读了好几遍,甚至烂熟于心。
  在这样焦灼的等待中,转眼快到了盂兰会。
  大魏对佛教佳节向来看中,往年邵太后都要到大觉寺进香祭祖,定安与熙宁跟着,也能一道出去逛一逛。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先是邵太后生病
  未愈,再是熙宁同皇后闹得势如水火,不比往年松散,能不能出宫还不一定。
  倒是徐才人听说了这件事,私下来看定安时特意嘱咐道:“我横竖是出不去了,殿下若是得空,替我稍一些外头的糖栗子来,我最近馋得紧。”
  定安笑她:“你是个空长了副好相貌,怎么喜欢的东西一样比一样奇怪。”
  徐才人眼巴巴地望着她,那模样哪里像个快当娘的,就是定安也自觉比她沉稳许多。
  “罢了罢了。”定安被她缠得没法,只得道,“若今年能出去再说,出不去就另当别论。”
  徐才人喜不胜收:“那是自然。”
  等快到了日子,寿康宫终于传出动静。邵太后诚心礼佛,就算是身上不适也断然不肯懈怠,今年礼数一律照过,早早命人打点着。与此同时熙宁那边也派了人来,要请定安到坤宁宫小叙。
  定安有几日没见到熙宁。她不曾和她提过林小世子的事,熙宁亦然,仿佛很有默契。这一趟熙宁找她来,多半为的是盂兰会一事。
  “我是想出去,母后却不一定准。”熙宁幽幽叹道,“你是不知,近来她防我像是防贼一样,巴不得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懂得女红和嫁人就好了。”
  熙宁大倒苦水,她不是个习于卖惨的人,可见是真的被拘紧了。定安听着,明了她心思,笑问:“姐姐找我来,是想着我替你说说好话,让母后放你出宫?”
  熙宁微红了脸,攥着她的手,左摇右晃:“好妹妹,依了我吧,我如今在这宫中才是真真孤立无援,也只有你能体恤我心意。”
  定安不由好笑,被她晃得头晕。最近也不知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是这般,且年岁还均是长她的。
  定安无奈道:“我姑且试一试,若是不行,姐姐就自求多福吧。”
  熙宁大喜,笑吟吟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应得虽是轻巧,做来却难。定安与皇后的关系一向不冷不热,就算她开口,也不一定能说得动。定安略略盘算了下,最后是曲线救国,替熙宁在太后面前说项求情。
  邵太后很是疼爱定安,还没听她七弯八绕地说完,就先笑道:“你个小滑头,几时学得这样了,当真以为我听不出?你
  不过是在替你皇姐求个好,让她出宫透透气。我说得可对?”
  定安也无意争辩什么,从善如流地应下来:“我就知道瞒不过皇祖母。皇祖母开开恩,皇姐她在宫里闷了这样久,您也知道她性子,再不出去转一转,只怕要闷坏了。”
  邵太后又叹又笑。当年随手的善举,虽没让定安与邵皇后亲近起来,却是剑走偏锋,成全了同熙宁的姐妹情分。
  邵太后略略踌躇:“你母后拘着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她长你几岁,早该是稳重起来才对,如何还能跟着你整日无所事事地厮混。”
  定安笑道:“横竖也不过一日,哪里就那么严重了?”
  邵太后想了想倒也是。况且她与邵皇后不同,毕竟隔着一辈,对熙宁是疼惜大于厚望,尽管面上常常跟着皇后一起劝熙宁,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可怜她的。
  思及此邵太后顺理成章应承下来:“罢了罢了,只这一次,下不为例。”
  作者有话要说:重要配角终于出场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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