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欲哭无泪,皱着一张脸道:“可是来不及了,王爷已经提着人从前厅过来了。”
睦禾长公主也没问她是什么来不及, 只想转身仓皇的往主屋里跑, 可没等他动作,傅时珣已经负手立在了门外。
“长公主殿下。”傅时珣淡声唤。
睦禾长公主不敢回头, 背对着他的同时还用右手遮住自己的侧脸,轻声道:“王爷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我脸上有伤,不好见客,还请王爷见谅。”
傅时珣根本不理睬她真伤假伤, 淡漠着声音道:“本王今日只是来确认一件事。”
“何事?”睦禾长公主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嗓音矫揉造作:“王爷但说无妨。”
傅时珣回头递给青武一个眼神。
后者明了,将男人提溜着丢进内院门槛, 他的身子狠狠被甩在台阶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动静。
睦禾长公主想要回头,却顾忌着脸上的伤。
婢女方才只是远远瞧见,傅时珣身后的侍卫手上提着人,却没想到是她们的人。
现下近距离再看,顿时吓的脸色惨白,“公主,公主……”
被这声音唤的心慌,睦禾长公主下意识回头,谁料第一眼就看见门槛下的男人,她瞳孔骤然放大,抬头去看傅时珣。
男人长身玉立,神情淡漠不已。
那一双眼睛漆黑平静,里头丝毫没有滚动任何情愫,可偏生就是这样,睦禾长公主竟隐隐有种感觉。
傅时珣是知道了所有。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微微扬起下巴道:“王爷这是何意?”
傅时珣挑眉:“公主这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了?”
“什……什么?”睦禾长公主拧眉。
傅时珣懒得与她继续打太极,直截了当的说出陈四掳走秦婳的那件事,以及查出他嫂子与长公主府的关系,再者还有明眼人都能看见的相同刺青。
“这两件事情,可都是长公主所为。”
睦禾长公主没想到傅时珣竟会调查的这么清楚,就连陈四家中人都查的一清二楚。
“就算如此这又能代表什么呢?本宫连陈四是谁都不知晓,怎会与他有联系。”睦禾长公主双手交握着,姿态端庄,神色不悦,“就算陈四与本宫乳母有关系,这也只能说明,是陈四一手作为,怎的能与本宫混为一谈。”
“说不准……”睦禾长公主讥笑,“是出身红楼的秦婳耐不住寂寞,找上陈四。”
傅时珣本来神色还未有异常,然听见最后一句话时,他的眼神终于慢慢沉下。
像是一早就料到她会打死不承认,反手从青武手中接过两张泛黄纸张:“本王也是好奇,长公主自己说与陈四素未谋面,可怎的又会从他被褥下翻出长公主名下的地契单子。”
纸张上字迹明显,傅时珣垂眸凝视,淡声道:“这些若是还不能证明,那本王着实无能为力,便只能请府衙前来调查清楚了。”
傅时珣浅淡的笑意依旧,抬眼盯着睦禾长公主。
“傅时珣。”睦禾长公主咬牙切齿,“你难道为了秦婳那个小贱人,非得把本宫逼上绝路不可。\"
傅时珣收回视线,不再看她一眼,吩咐道:“青武,去把长公主的乳母好生请出来。”
去年末睦禾长公主回京后,沈太后便将乳母接回来留在她身边伺候。
可谁知,眼下竟成了扳倒她的稻草。
睦禾长公主看着青武转身离开直奔乳母屋子,忽然慌了神:“阿珣你不能这么对我。”
“你难道忘了吗,我们……”
傅时珣冷漠看她,“没有我们。”
“本王从一开始就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
“适才你的那番话,本王现在就给你答复。”
睦禾长公主眼巴巴地盯着他。
只听傅时珣慢慢开口:“你凭什么认为,秦婳已经有了本王,还会再看上别人。”
“你听清楚,秦婳跟你不一样,不要拿你的肮脏思想去定夺别人。”
睦禾长公主瞬间愣住,她本以为傅时珣会是回复什么,却没想到他说的是先前自己说的这番话。
他竟是这般爱秦婳。
喉头一哽,睦禾长公的眼圈霎时间红了起来。
看见她这幅柔弱模样,傅时珣半分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
直到听见长公主乳母的求救声,他才慢慢偏过头去,瞧见青武从那屋子里出来,傅时珣抬步走过去。
睦禾长公主踉跄几步跑到院落门口,大步跨出试图阻拦傅时珣的脚步:“傅时珣,你不能带走她。”
“带走。”傅时珣不欲与她多谈,直接给青武一个眼神,越过睦禾长公主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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诵经的日子结束已是月底。
那日傅时珣当着刘夫人说的话,女眷们还未下山便已在上京城中传开。
秦婳还并不知晓长公主府上发生的事情,她侧身坐在圆桌旁,单手支着下巴瞧宝珠收拾东西,轻声道:“说起来,这寺里的日子过着实属清净。”
宝珠神色微顿,偏头去看她:“姑娘莫不是想再多留几日?”
“那倒不是。”秦婳连连摆手,想起自己心心念念的京中吃食,只嘟囔着换了话:“昨儿夜里歇下时听阿娘说,南蛮使臣已经动身了呢。”
宝珠故作思量道:“那姑娘还是想回去凑热闹的吧。”
“这热闹谁不想看看,听说南蛮来了位小公主,排行也是四,跟我倒是有缘。”
“京中世家女中有那般多的四姑娘,莫不是都与姑娘有缘。”
两人牛头不对马尾的聊了一阵,秦婳终于卡壳。
悠悠将视线落在宝珠身上,半天不再吭声。
夜里刚回府,秦婳便被秦让支回揽月阁,他留在主院同秦夫人说闲话。
等外头彻底没了动静,秦让这才说起正事。
“这些天儿子查过,当年那事过去太久,很多人都已经记不大清了。但巧的是,那年发生这起事情时,正是赵国来我朝拜访的日子。”秦让微微拧起眉头,低声道:“儿子怀疑,这事情与赵国那边有干系。”
秦夫人也是拢紧了眉,细细沉吟后开口道:“可会是沈家?”
“不。”秦让摇头,“这事情沈家应当不知情,若是知情,当年沈澈又怎敢求娶大姐。”
秦夫人的手指按压着太阳穴,一时头痛不已:“这事情先不要告诉你父亲,眼下什么线索都没有,他近来又为南蛮使臣之事烦心,待有些眉目再告知也不迟。”
秦让应下。
母子俩又闲聊了几句,忽然提及秦妙书的婚事,秦夫人便也想到了秦婳的那起子事情。
提及此事,秦让脸色也是难看:“摄政王殿下当真倾慕婳儿?”
秦夫人犹疑未定:“这事情你如何知晓?”
“母亲可知,如今京城中都传遍了,摄政王殿下亲口承认她在追求婳儿。”秦让的太阳穴突突跳,提起这事情就显然气的厉害。
“……”秦夫人默了一瞬,思忖片刻回应道:“那你觉得摄政王如何?”
秦让大惊:“母亲莫不是当真想让婳儿嫁过去?”
“且不说那人如何,就单凭他那软硬不吃的冷淡性子,若让婳儿过去,岂不是自找苦吃,反正我定是头一个不让的。况且咱们秦家又不需婳儿来笼络关系,我宁愿她嫁个家世不那么显赫的,那样受了委屈咱们还能替她撑住。”
秦让想也没想便道不成。
秦夫人点头:“我也是如此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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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秦婳正在用饭,就瞧见宝珠脚步飞快的从外头赶进来。
待匀了气息后,宝珠才道:“姑娘,长公主要嫁了。”
秦婳诧异,捏着木箸抖了一瞬,夹着的青菜掉进碗里:“什么?”
“当真。”宝珠半蹲着,压低声音对秦婳道:“昨儿夜里,睦禾长公主因着这事情在府上大哭了一场,又找人给沈太后递话,谁知那人还没进宫,就被摄政王给扣下了。”
“你可知嫁的何人?”秦婳对睦禾长公主被斥责并不感兴趣,她只想知道是何人这般倒霉。
宝珠闻言对她眨眨眼睛,果不其然,是永昌侯世子。
秦婳瘪瘪嘴巴,睦禾长公主到最后还是被强塞给那位侯世子,倒是可惜了世子心中爱慕的姑娘。
瞧见她这副模样,宝珠紧跟着又道:“听说皇上本有意给长公主重新择一位驸马,但这永昌侯世子,却是摄政王亲口为长公主求下的。”
秦婳心有不解,但转念一想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永昌侯与沈氏走得近,世子却心有所属,与长公主更是没有半分情意,若是婚后出了什么岔子,对傅时珣来说,可真是一箭双雕。
秦婳垂眸搅了搅粥,她竟觉得,这往后的日子只怕是有趣得紧。
好戏还在后头。
作者有话要说:婳婳:老男人不要再蹭我热度了,懂?
第39章
长公主的婚期安排在六月底, 看得出来这事处理的很急。
在这之前还有一件较为重要的事情,便是月初南蛮使臣进贡,前几日他们已经入京, 皇帝想着舟车劳顿, 索性将宫宴安排在了三日后。
这场宫宴颇为盛大, 南蛮王有意将爱女四公主嫁来大燕和亲。
这事情一出, 便开始有了传言。
说是四公主倾慕摄政王已久, 当年南蛮与边境小国起战,傅时珣率兵前去支援,被四公主一眼瞧上。第二年来大燕, 摄政王许诺待她长大便迎娶四公主, 此番前来便是为了这个。
这流言叫京中许多爱慕傅时珣的女子芳心碎了一地。
这是秦婳被寻回来后,第一次入宫赴宴。
如今她也已到了仪亲的年岁,先前秦夫人想着多留她两年,但出了傅时珣那档子事情,她与秦元鞍商议一番后, 还是决定再看看别家适龄公子。
秦婳按未曾丢失的生辰算, 再有两月便及笄。
若待那时傅时珣当真上门提亲下聘,谁能阻止, 不仅如此,纵然有适龄男儿也无人敢与傅时珣抢人。
秦婳知晓秦夫人的心思, 所以才叫上秦妙书一道出来看料子。
“三姐姐的亲事可有眉目了?”秦婳翻翻捡捡,随口提起。
秦妙书抿了下唇,不情不愿的开口:“前些日子听母亲给旁人说起, 好像是顾家的嫡次子。”
“顾家?”秦婳收回手回头,“哪个顾家?”
秦妙书神色不显愉悦,反倒是眉间带着烦闷:“傻妹妹, 就是淑妃母家的那个顾家。”
提起淑妃,秦婳便明白了。
先帝子嗣稀薄,到了当今圣上这儿竟也如此。
傅皇后从入东宫到如今登上后位,在皇帝身边也已经陪伴了足足数年时间,可膝下除了一位公主竟再无所出。皇帝后宫充实,这么些年为了傅皇后的面子,皇帝一直压制着嫔妃有孕,就怕生下庶长子打皇后的脸面。
以至于这么多年,皇上膝头也只有两位公主罢了。
淑妃虽容貌艳丽,瞧着却是个好说话的性子。
入宫不过一年,就把皇帝的心攥在手里,一月前更是为皇帝生下了皇长子,赐单字祯为名。
秦婳对秦妙书笑了笑:“三姐姐瞧着不大开心。”
“我怎么能开心。”秦妙书坐不住了,起身跟在她身边低声咕哝:“我听说顾家那个嫡次子是个跛子,性情阴阳不定的,后院里头全是被他那母亲塞进去伺候他的莺莺燕燕。”
秦婳诧异:“怎会,大伯母为你相看亲事,定然会细细打探清楚再做定论的。”
“我又没说假话,这婚事说是顾大夫人自个儿来求的。”秦妙书满面沮丧,低垂着脑袋小声说:“我若是真嫁了过去,我这辈子可就毁了呀。”
“不会的。”秦婳按按她的肩膀,轻声安抚道:“大伯母必定不会害你的。”
话虽这般说,但秦婳心里也没有底,顾家如今风头无两,他家夫人亲自将这话放到明面上来说,怕的就是早就相看好了秦妙书。
世家女中能在找到秦妙书这样的人当真是少之又少。
她继承了秦将军的飒爽,又是将门嫡女,顾大夫人一开始打量的主意或许就是这,想让秦妙书进去镇一镇二儿子后院里的。
被这事情弄得一时间也没心思再买东西,秦婳便叫人装了两匹料子搬上马车去。
还没等上马车,秦婳就瞧见店铺里进去了个姑娘,她身上隐隐带着暗香,气味极轻。
秦婳下意识偏头看过去,那女子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遥遥看过来,对秦婳点点头笑了笑。
“那位姑娘带走的衣料可以帮我包一匹吗?”
店铺掌柜的张望两眼,抱歉道:“那料子只剩一匹了。”
秦妙书已经坐上了马车,瞧见秦婳半天没动静,下意识唤她:“婳儿,走了。”
“马上来。”秦婳回应一声,再回头,便看见那姑娘的眼神有些失落。
秦婳也不知自己实在想什么,眼看着那女子就要离开,忽然出声道:“你要吗?”
“什么?”女子回头望她。
“那匹料子。”秦婳伸手指了指,而后道:“你若是想要的话,你便拿去吧。”
女子眼睛一亮,上前两步道:“当真吗?”
秦婳点点头,唤了宝珠来,让她匀下一匹料子给那人,笑着道:“喏,送给你吧。”
“这……”女子犹豫,显然没想到秦婳要送给她。
见她犹犹豫豫,秦婳笑了声:“我也不缺这个,你拿去用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