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与娇娇——狄七宝
时间:2020-08-11 10:07:13

  闽挞常顿了一会儿,随即大笑了起来,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既然如此,那我就把钰儿安心交给齐王殿下了。”
  齐叔晏又是淡淡点头。
  “北豫,愿意永远追随齐王殿下。无论何时,齐国犯难,就是我北豫犯难。”
  被子被狠狠地掷到了地上,“砰”的一声响。
  “对齐国不利,就是对我北豫不利。往后同力同命,唇亡齿寒。”
  齐叔晏端然坐着,听着话,终是慢慢露了个浅笑,他接过孟辞手里的酒杯,薄挺的唇印在酒杯上,抿了一口烈酒:“唇亡齿寒。”
  亭子外歇着白色的候鸟,一排排歇在冰上,掀开帘子的老嬷嬷倒了点热水出去。热水溅在冰上,“砰”的一声惊起了鸟堆,纷纷四散。
  老嬷嬷洗净了帕子,又拿回去,闽钰儿睡得沉,不知道怎的额上冒了些细汗。老嬷嬷拿着帕子,细细地擦拭起来。
  闽钰儿先前在外面兜转了半年,怕是这几日有些不习惯受寒,老嬷嬷担心她这么睡下去,怕是患了风寒,盖上两个帕子,就要出去找人。
  “嬷嬷。”闽钰儿盖着帕子,眼睛却倏地睁开,“等等。”
  她眼睫抬起,又落下,映在白皙细腻的眼睑上,她问:“爹爹他们还在吗?”
  “公主。”老嬷嬷一顿:“方才接到消息,敏敏郡主来了,主公先去了敏敏郡主那边,应该一会儿才能回来。”
  敏敏?怎么她要来?
  闽钰儿顿时觉得不太好了。
  这个敏敏是他爹的远房侄女,家不在北豫,在公冶家的地盘上。小时候敏敏来过北豫一次,她也是个惯来娇纵的性子,见不得闽钰儿千娇百宠的日子,说话做事都阴阳怪气的。
  两个人相处不来,过了几个月,敏敏便也回去了,再也没有来过。却不知为什么挑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挑齐叔晏一行人在的时候来。
  闽钰儿撑着手。她今日的兴致已经没了大半,看天色也不早了,她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公主可是要回去?”老嬷嬷问。
  “对。”
  “外面风大,公主先容老奴为公主准备些衣裳。”
  闽钰儿好奇地看了看,发现自己那件赤狐披风不见了。
  她问:“嬷嬷,我带过来的那件披风呢?”
  底下人都摇了摇头。她们面面相觑:“公主带过来的东西应该都在这屋子里,老奴们并未看见那件披风。”
  闽钰儿陡然有些着急,她在屋子里翻来翻去地找,赤脚踩在地上,“咚咚”地响。
  “不行,怎么能不见了呢。”沿着屋子去翻,东西还没有翻到,闽钰儿扶着门框,一阵风响后,门却开了。
  这屋子在冰湖上,一旦进了风,就是刮骨的冷。她往后瑟缩了身子,一个高瘦的背影闪了进来,挡在她身前。
  屋外是冥冥的天色,近乎要黑的时候,闽钰儿没想到亭子里居然还有人。
  然后那人的目光压了下来,齐叔晏看着女人赤脚踩在地上,外面的衣衫也滑落了半肩,“公主醒了?”
  声音一出来,闽钰儿惊了不少。她着实没想到,齐叔晏还在这里。
  “你一直等在这里?”她抚着门框问。男人见状,伸手过来,有力地托起她的手臂,抚着她站起,随而沉道:“嗯,一直。”
 
 
第7章 很香
  齐叔晏说他一直在外面等。似是在说什么必然的事情。
  闽钰儿心猛然跳了一下。男人扶着她的手,沉稳有力,她还穿着小袄,接触的地方都似撩了一阵火,烧的她倏地往后缩回手。
  她缩回手,指尖捏着自己的衣角,又黯黯地低下头,看上去颇有些羞怯。
  孟辞站在外面,他眯着眼,看着里间的二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突然很想笑。
  齐叔晏碰上这样的姑娘,也是难为他了。不知道他要花什么样的法子,才能让闽钰儿不那么怯意生生的。
  主要问题是,他齐叔晏不会哄。
  十八年了,身边连个姑娘都不曾有,他哪来的机会,去学怎么去哄?
  孟辞转头,他把亭子里的灯燃了起来,影影绰绰,角落里几个站着侍候的丫鬟,也被他叫了下去。
  和他一起,都出去了。屋门一关,亭子里就只剩了闽钰儿和齐叔晏二人。
  闽钰儿脑子还有些昏,她回头看着关上的屋门,心里总算是明白了一点儿。
  这是在,给她和齐叔晏二人的单独相处,创造机会。
  她愣愣的,外肩滑落的衣衫还吊着,齐叔晏走过来,步伐声很稳,男人说:“公主要来坐一坐吗?”
  当然要坐着。
  她走在前面,抱着手臂,还是不肯抬头,齐叔晏在身后踏着她的影子,走得不紧不慢。
  女人心里七上八下,她时而想起自己那件不见的披风,又想起现在肯定是出不去的,外面那么大的雪,嬷嬷们故意把她留在这里,就定然是做好了一切准备。
  她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叫了一声:“齐叔晏。”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直呼其名,声音是她今天不曾有的大。
  齐叔晏在身后,“嗯”了一声。闽钰儿回头想要同他说两句话,刚刚转身,肩上就搭上一双手,她余光里看到男人朝他伸手,替她把有些下滑的衣衫,拉了上来。
  齐叔晏指尖轻轻,似是不带力度,蜻蜓点水地替她拉上衣衫。修长匀称的手在她肩头滑落,闽钰儿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盯着他的手,看了一晌。
  “公主想要说什么?”齐叔晏低头问。
  闽钰儿眨了眨眼,她心思收了回来,又把领口上的衣领紧紧攥着,抬头:“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等我?”
  齐叔晏看她,似是有些不解:“为什么?”
  “嗯。”
  男人道:“因为公主一人在里间昏睡,我不放心。”
  闽钰儿很少直视过齐叔晏的眼睛,这时候她鼓起了勇气,直直对上男人的眼:“齐叔晏,你真的想娶我吗?”
  她觉得自己是疯了。当着齐叔晏的面,她也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不知道是穿少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齐叔晏看起来,身形有些单薄。他听着闽钰儿问他,薄挺的唇微微往上抬了抬:
  “自然是想。”他说,认认真真,“我来到北豫,自然是想迎娶公主。”
  “那,那……你会待我好吗?”闽钰儿不知道该怎么问,想了许久,觉得自己犹豫来犹豫去,担心的事情就是这个。
  她怕,她怕齐叔晏待她不好。
  她只接触过几个廖廖的男人。公冶善和闾丘璟,都还是待她不错。闾丘璟死后,她回来窝在塌上,蒙着被子沉沉睡了好些天。
  那时候,她听见一群嬷嬷在底下絮絮叨叨,絮叨家里长家里短。她才知道,原来诸多的男人女人,相处地并不怎么好。
  有的丈夫,甚至出手打人。她想了想自己这副小身板,不由得庆幸。得亏是以前两个丈夫对她好,否则,不知道她要遭什么罪。
  也是在那个时候,照顾她长大的贴身嬷嬷,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讲了好一些话。
  具体说了什么,她也记不得。大意是她已经嫁过两任夫君了,齐叔晏要是心存芥蒂,那她往后的日子就不太好过。
  她说:“公主,你是北豫捧在手掌心长大的,可是齐叔晏和别人不同,他有那个特权对公主不好。要是以后,公主受了委屈……”
  老嬷嬷说着说着,就捏紧了她的手:“公主就赶紧回来,让主公去教训那个齐叔晏。”
  闽钰儿头一次被这样嘱咐,以是她蒙蒙地愣了好一会儿,随即背上冒起了冷汗。
  头一次,她开始为自己的下半辈子担忧。
  她这几日惴惴不安,越发的不安。闽挞常把齐叔晏牵到她跟前来,齐叔晏也是温声细语,待她极其有礼,她仍然不能打消心头的顾虑。
  “公主?”齐叔晏在对面,男人好看的剑眉挟入鬓发,他看着闽钰儿又发呆了,忍不住出声提醒。
  他在心里想,这小姑娘应该是没有什么心计的。但凡有点心思的人,都不会像闽钰儿一样,说话,说着说着就发呆,魂游天外的。
  男人又问:“公主还不放心么?”
  “不放心……不不不,放心。”闽钰儿又觉得不对,“不对,你说放心什么?”
  她抬头看男人,于是对面的男人笑了。齐叔晏轻轻的笑了一声,屋子里光线尚可,闽钰儿看见男人嘴角微微上弯,和白日里的严肃冷淡一点也不同。
  虽然也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闽钰儿觉得心底有东西化开了,她摇摇头,“你不要笑我,我比你年纪小,很多不懂的事情,自然是要问的。他们都教我,说不懂事没关系,随时问就好了。”
  齐叔晏问:“他们?哪个他们?”
  闽钰儿被问的一愣,她只好揪着已经有了褶皱的袖子:“是,是我的第一位夫君,公冶善教我的。”
  她回答地老老实实,齐叔晏在对面看着,手心攥了又松,随即又攥起。
  声音也变得越发有磁性,“公主,我该怎么称呼你?”
  “钰儿。”她说,又不经过脑子,“公冶善和闾丘璟,都叫我钰儿。”
  “好,钰儿。”他点头。
  相比于男人,闽钰儿实在是太矮了,齐叔晏须得低头才能看清她,她又一言不合就低头,齐叔晏只得说:“钰儿,你先坐下来。”
  闽钰儿又不想坐了。她觉得现在这个时候,就和齐叔晏离的这么亲密,她还适应不了。
  她摇头:“我想回去了。”
  齐叔晏想到闽挞常方才走得匆匆,定是那边有急事处理,眼下也只得他把闽钰儿送回去。
  “要回去?”他说这话,就是让外面的孟辞进来的,孟辞早寻了处避风的地方,卷起披风,把全身上下的红衣都遮蔽了干净。
  孟辞没听见,外面风声大,雪也大,他躺在栏上,翘起了一只细瘦的腿,在风里晃荡。男人心道见了鬼了,这地方怎么全是这种破天气,大风大雪,没完没了了还。
  一晌,外面没动静。闽钰儿以为齐叔晏是在问她,点头轻“嗯”了一声,她说:“我想回去了,我……我有点饿了。”
  “饿了?”
  “嗯。”
  齐叔晏眼眸深深,他说:“好,那我们回去。”
  男人出来时,外头正是大雪,也没有指望雪能小一点了,他回头,看闽钰儿已经披上了披风,她动作极轻,说话声也是小小的,屋子里一众嬷嬷并没有察觉她要出去。
  连孟辞也被蒙在鼓里。风雪连夜天,红泥小火炉,最是适合休憩,齐叔晏撑着伞,没有叫醒他,先行下了回廊。
  天地都寂静的很,不知怎么了,闽钰儿觉得喉咙里出不了声,她看着齐叔晏走在前面,笔直修长的背,肩头还落了些雪。
  男人回头,将大一些的伞递在她手里:“应该无碍。”他说。
  “嗯。”
  齐叔晏的眸子压下来,闽钰儿似是察觉了,很是乖觉的半抬头,看着他的眼。
  男人看了一眼,便转身,他肩上的雪落得越发多,“公主慢走。”
  雪地上,窸窣声响了起来,闽钰儿看着齐叔晏的背影,不知怎么又发了愣。
  她觉得齐叔晏于她,忽远忽近的,冷热不定,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走了一柱香的时辰,两人一直安安静静,最后齐叔晏抖落了衣襟上的雪,停了下来。
  他把闽钰儿带进了齐国这边的营帐里。
  “天冷,公主既是饿了,不如先在这里用饭。”齐叔晏这么解释,何况,闽挞常现在也没派人过来,想必就是把闽钰儿交给他来照顾了。
  他不会照顾人,更不会照顾小姑娘。可是闽钰儿说他饿了,齐叔晏便把人留下来用饭。
  先把人喂饱,总是不会错的。
  齐叔晏回来用饭,还带了人家公主回来,屋子里伺候的人都惊了一惊,立即有条不紊地下去准备饭菜。
  齐叔晏是在道观里长大的,从小到大都是吃斋礼佛,只吃素食,忌油忌腥,是以伺候的人都没有多想,收拾了一桌素净的菜出来。
  齐叔晏没入桌。道观里戒律森严,吃晚饭的时候比寻常人要晚一个时辰,现在还不到他吃饭的时候,他须得再等一会儿。
  见男人规规矩矩坐在一边,眼睛似乎还闭上了,闽钰儿心里打鼓,也不敢做些什么,只得忍着饿,盘腿坐在一边,不声不响。
  屋子里安安静静,闽钰儿正捂着肚子,猝不及防的,肚子里忽然叫唤了一声:
  咕噜。
  ……屋子安静,这声音显得尤其突兀。
  她大窘,忙不迭又捂住嘴,不对,好像捂着这个也没用。她急了,一急就要站起身,女人手搭在桌上要起来,肚子又是很不争气地响了起来。响了两声:
  咕噜,咕噜。
  一直闭着眼的齐叔晏,缓缓睁开了眼睛。闽钰儿余光里看见男人朝她看过来,脸色刷的变红了,顿时窘迫地想要钻进缝里。
 
 
第8章 浓郁
  齐叔晏眼神转过来,他看着闽钰儿要站起来,一张脸近乎红透了,仍旧低着头,细白的牙咬的嘴唇泛了血色。
  他细声:“公主饿了?”
  当然。只是闽钰儿现在觉得窘迫的很,也不愿点头,她刚想头也不回地走,就听见身后的齐叔晏慢慢站起了身。
  男人脚边的长袍擦过地面,勾起点点声响,似是连烛火也曳动了,闽钰儿一时竟定了下来。
  齐叔晏说:“既然公主饿了,现在就用饭吧。”
  他坐下,修长的指提起乌木筷,放在闽钰儿的桌前。闽钰儿回头,她不懂为何先前齐叔晏还要干坐着,可现在,看见男人确实一副要吃饭的样子。
  齐叔晏微微颔首,侧脸打下一方阴影,越发显得锋洌。
  桌上的饭菜还是热的,隐隐传出了香气,一个劲往她鼻子里钻。闽钰儿心一横,她心想大不了就是吃一顿饭的事,又吃不死人,不如就依齐叔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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