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帐里有糖——一只甜筒
时间:2020-09-12 08:52:08

  “夫人大安。晚辈同国公探讨水利工程,太过投机,一时忘了时辰,叨扰了。”
  南夫人端坐不动,斜睨了一眼眼前这颀秀的青年,淡声儿道:“我瞧着门房没递帖子,大晚上的,也没听见叩门声儿,这个时辰,讲究的人家都该下钥落锁,怎么还有客来呢?”
  她一双秀丽双眸望住了辛长星,神色淡淡。
  “我家公爷掼是个耳根子软的,你哄骗得了他,却哄骗不了我,若不是瞧在老将军的面子上,你翻进一品大员的家中,我便该将你扭送至帝京府才是。”
  廊下的灯色温温,在辛长星的面容上投下一片溶溶的光,抵消几分他的冷洌清寂,有些接地气儿的温润。
  雪团儿的娘亲虽然板着脸,可天生语音和婉,大约是滇南人的缘故,语气再凶,可面貌依旧是柔润平和的模样。
  辛长星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悲凉一霎儿涌上心头。
  这时候,国公爷也不出来了,大约在里头窥探夫人心情如何了。
  有点孤立无援的意味了,说起来有点心酸,可是想到雪团儿在外漂泊那么久,何尝不是孤立无援?
  那时候,他百般刁难她,她的心里怕比此刻还要惊恐些——毕竟随时都怕掉脑袋。
  想想青陆那个时候,山崩地裂面不改色胡说八道的模样,辛长星便有了无尽的勇气。
  “夫人宽宏大量,不与晚辈计较,晚辈感念在心。”辛长星斟酌了一下,沉声道。
  甘霈在母亲后来抱着膀子看热闹,这会不敢“小婿小婿”的自称了吧,爹爹好糊弄,娘亲可绝对不是可以随便糊弄过去的。
  南夫人哦了一声,视线落在了辛长星身上。
  “所以,翻墙进府的原因是什么?”
  随着夫人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下,一旁大马金刀的护卫们一瞬间便拔出了大刀,怒目相视的,怕是他一个回答不满意,便要上前剁碎了他。
  辛长星面上星云不动,一双星眸冷洌而清寂,像是饱含了无限的诚恳。
  “青陆在晚辈麾下效力,时常同晚辈说起她记忆里的母亲,她说,她的母亲是世上顶顶温柔慈爱的,会给她唱歌儿讲故事,还会陪她玩儿金拐骨、荡秋千,为她梳发髻,搽香香……”
  他的声音有着金石一般的质感,娓娓地说着雪团儿的心境,听在南夫人的耳中,尤其地窝心,她悄悄地红了眼眶,用帕子轻轻拭了拭泪。
  辛长星顿了一顿,眼眸望住了南夫人,带着十分的真切和诚恳。
  “这些事儿听她念叨的多了,晚辈甚至有了些错觉……来您府上,对晚辈而言,就像回娘家一样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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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兵法(下)
  像回娘家……一样自然。
  一样自然?
  定国公府的二公子甘霈一口气没上来, 差点没背过气去。
  天下闻名的武神辛长星,没想到是这样一个人?那个传闻中怪癖多多、骄奢高冷,动不动就要人脑袋的大将军,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院里上起了夜灯,遥遥地照过来,身形颀秀的青年轩昂而立,他穿素色,衬的面容出奇的白净, 玉带束出了一把好身腰, 可惜在定国公夫人南棠月的眼里,也博不到几分好感。
  辛长星上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还是前岁的元宵节, 他在府门前长跪,额头磕出了红印。
  南夫人知道他的诚恳和真心懊悔,可是仍不肯释怀,那时的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远去了。
  神仙般气度的人, 一旦摆出了诚挚的面貌,最是能蛊惑人心, 南夫人使劲儿压了压心头的心软,眼睫轻抬,轻启朱唇。
  “给我打出去!”语音轻软,可说出来的话冰凉如水。
  辛长星临风而立, 眸中有动星流转,眼见着定国公府这些虎狼之辈眼神灼灼,大概下一刻就要上前来把他撕成碎片。
  好容易进得了府, 还没有和青陆好好地说上话,就要被赶出去,下一回再见面,怕是又要千难万险。
  年轻的上柱国大将军身形略略晃动,白净的面容上,眉头紧蹙,眼睫紧紧阖起,捂着胸口踉跄了一下。
  南夫人身边的舒蟾紧张地呼了一声,“您这是怎么了?”
  南夫人斜了舒蟾一眼,示意她上去看看,“小子,你不要耍花招。”
  舒蟾立时便上前,轻托了辛长星一把。
  “哟,真烫手,您这还发着热呢?”
  辛长星眼眸半张,轻轻吁了口气。
  “……胸口刀伤发作,不碍事。夫人要打便打,晚辈即便在您的府门前晕过去,也绝不会心怀怨怼。”
  这小子面上挂着“我没事,您尽管不近人情,我不会怪您的。”的神情,实际上是在提醒她,那一晚他替她和女儿挡了一刀的事儿。
  哼,明目张胆的碰瓷!
  真是艺高人胆大。兵者诡道,这小混蛋用的出神入化,怪道能屡打胜仗。
  到底心里存了些微的歉意,南夫人冷哼了一声。
  “带到最南头的厢房去,为他请个大夫仔细瞧瞧,省的日后又来赖咱们。”
  夫人说罢拂袖而去,护卫倒是一个没少,簇拥着辛长星往南厢房去了。
  越走越偏,越走越偏,这南厢房差不多离雪团儿有一百万丈的距离,若是想去见她一面,不亚于摘星揽月。
  不过到底是混了进来,一切该当从长计议。
  府里的医师姓夏,是一位老者,他为辛长星诊治之后,命人熬了碗清热解毒的药汤,夫人身边的舒蟾在一旁瞧着夏医师诊治完,温柔地传达了夫人的意思。
  “世子今晚又是翻墙又是飞树,瞧着这伤势也不碍什么,武定侯府有长公主殿下亲自看顾,世子定能很快痊愈,喝完了药还是早些出府回家吧。”
  到底还是记着长公主的仇,辛长星神色略黯,有些细微的歉疚之色浮上眉梢眼角。
  舒蟾何等敏锐,辛长星的神色立时便印记在她的眼里,她笑了一笑,却行了两步,轻轻关上了房门退了出去。
  辛长星仰躺在迎枕上,抬眼瞧着云丝帐顶上的光影。
  这间南厢房一个小厅,拐进来便是他歇息的内室,支摘窗半开,露出了一角清桂的树干,间或有一些细细的桂花飘落下来,似有若无的馨香便钻窗而来。
  药汤在手边的桌案发着热气,苦涩的药味直钻入辛长星的鼻端,吃药该要伴着糖吃吧?他默默地想着,长手伸过去端了药,将将送了入口,唇齿间顿时溢满了苦味。
  “劳驾,窗外可有人?”辛长星清音送入窗外,并无人回应,他失落地将后头的话轻轻吐出,“可否送颗伴药的糖?”
  外头清寂一片,月色淡洒,映得他喝药的手纤洁如玉,刚想蹙着眉头将药汤一饮而尽,却听有人轻叩房门,和软的一声儿传进来,“您还真当自己回娘家了呀……”
  辛长星手一抖,药碗差点翻下去,抬眼再看,一个小脑袋在内室的门前探出来,小脸上挂着稀奇古怪的笑,眉眼唇齿无一处不透着灵动娇俏。
  她在外头翻兜,掏出了一颗玫瑰糖,往嘴巴里一放,大眼睛霎了一霎,“想吃么?这可是您给我买的糖。”
  辛长星把药碗放桌案一放,略略侧头,唇畔牵了一丝笑,“这么大老远地跑过来,你就这么想我?”
  同大将军相识的久了,青陆也不慌也不乱,晃着小脑袋走过来,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这话该我问您。”她在床榻旁的小榻子上坐下,把手肘撑在床榻上托着脸,“您可是飞檐走壁的翻到我家里头的,是您太想我了吧?”
  她把那颗玫瑰糖吃的大张旗鼓,一会儿用舌头推到右边,一会儿又翻到上颚,腮帮子一会儿鼓这边,一会儿鼓那边,“现下唯一的一颗糖可是在我嘴里头,您就老老实实地把药喝了回家去吧。”
  她吃着糖,话就说的嗡哝,可是那个样子却十足的可爱,简直快要把人活活可爱死。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往心口涌动,他的心跳的厉害,伸手将药碗拿过来,在唇间轻轻一抿,闭着眼睛喝了下去,好一会儿才望住了青陆,神色苦涩。
  “可这药实在是苦。”他面上挂着委屈,好似下一刻便要哭出来似的,“我给你买了那么多糖,总要见一颗回头糖才甘心”
  青陆咧开嘴巴,露出一排白洁的贝齿,咬着一颗小小的糖,得意洋洋地向他展示,“还不了啦!这苦,您就咬着牙咽了吧。”
  小姑娘得意不过一瞬,一霎儿的功夫,一张过分好看的脸便在她的眼前放大,浅浅的气息在她的面上拂动。
  青陆觉得自己额上的细细胎发、面上的小绒毛一瞬间全都站了起来,还未来得及往后仰倒,辛长星的手已然托在了她的后脑勺,将她按向自己,在下一刻,辛长星便吻了上来。
  她的唇轻软柔暖,触上去的那一霎令他蚀骨,和上两回的轻轻触碰不同,他攻城略地,用舌头分开了她柔软的唇,一卷一勾,那颗甜甜的、香香的、小小的糖便到了他的口中。
  可他还不肯离去,含着糖在她的唇间轻轻触碰,旋即将自己的额头抵住了她的。
  “你吃过的糖。”他轻轻喘着气,意乱情迷,手在她的脑后轻轻捋着她的发,“尤其的甜。”
  青陆眨着眼睛,声音带了哭腔,“您是亲我呢,还是亲糖呢?”她把自己的脑袋从他手里挣出来,往后退了好几步,把自己靠在了支摘窗旁的书桌上,委屈的直掉泪。
  辛长星挪下床,长腿一迈,已然站在了她的身前,高高的身子弯了下来,他温柔地吻上了她的眼睛,吻走了那一颗泪,复而欺身向前,一只手搂在了她的腰际,“糖与你皆甜,没什么分别。”
  有酥麻攀上心头,青陆脑子里乱七八糟,见他又要吻上来,恶从胆边生,她拿额头使劲儿地撞上了辛长星的脑袋,却在撞上的那一瞬,自己身下的那张书案,轰的一声塌了。
  不过一个旋身,辛长星抱着青陆离开了桌案。
  大约这南厢房许久无人居住,这里的家私也长久未用,这桌子便腐朽了吧,此时桌子腿已然断了一根,桌案也塌了下来。
  青陆愕着双眸,看了一眼桌案,再看一眼辛长星。
  “呀,您可真能耐,又把我家的书桌给压坏了呀。”她不满的抗议,顺便把自己从他怀里摘出来。
  辛长星心里还有些起伏的波澜,好容易把隆隆的心跳定下来,牵唇一笑,“方才不是你压在书案上的?”
  青陆攥着拳头抗议:“您说什么呢,方才是您压在我的身上,我才压在书案上的。”
  辛长星哦了一声,挑了挑眉,“那也该是咱们俩一起压坏的。”他斜乜了一眼青陆,觉得她抗议的模样尤其的可爱,“好歹我也是你曾经的上宪,为上宪扛事儿,不也是小旗该做的?”
  青陆气呼呼地往椅上一坐,撑着膝仰头问他,“咱们俩一起压坏的,说出去我爹娘该怎么想?您是我曾经的上宪,不该您为我挡事儿嘛?再者说了,我爹爹是国公爷,我娘亲是郡主娘娘,我祖父是比您还厉害的武神,我不怕您啦!这小旗呀,我早就卸职了。您压坏您承认,不丢人。”
  辛长星笑,上前牵了她的手,在她的身侧蹲了下来,哄孩子似的望住了她。
  “你来瞧我,是为什么?”
  突然移开了话题,青陆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犹豫了一时,有些茫然,“……您说喜欢我爹爹,为什么呀?”
  辛长星那两道眼波温柔地像水,在她的眼眉间流转,有些缱绻的况味。
  “抛开国公爷为国为民所做的那些事,单单他是你的父亲,就值得我喜欢。”他将她的手拿在手里摩挲,“世上有这样可爱的一个你,我就该喜欢生养你的母亲和父亲。”
  青陆垂着眼睫,把手指从辛长星的手指里收回来,两个手指头绕着玩儿,“我还没有想起来小时候的事儿……”她抬起眼睛,乌亮的瞳仁里倒映着颀秀的青年。
  “您是喜欢雪团儿,还是喜欢青陆呢?”她小声问着,有些踟蹰和茫然。
  辛长星拉过一个小杌子,在她的对面坐下,郑重其事地看着她。
  “我喜欢青陆。”他没有一丝儿地犹豫,“从前那个娇憨可爱的雪团儿,慢慢地长大,长成了一个坚强、勇毅、善良的姑娘,你们……”
  他唇畔有清浅的笑涡,“是一个人。”
  从没有人这样直白地夸赞她,青陆有些惶恐,警惕地看了大将军一眼,“您是觉得自己怪癖多多,没人受得了您,才死乞白赖地赖上我么?”
  辛长星嗯了一声,“你喜欢的臭哥哥,实际上是你的二哥,你拿什么拒绝我?”
  青陆呀了一声,惊奇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见他一脸山人一脸妙计的神情,复而叹了一口气,“谁能想到我梦中情人是我二哥呢?我看到他的那一刻心都要碎了——二哥总是抢我的东西,时时取笑我,作了坏事就要推在我的头上……我真是太生气了。”
  辛长星笑的心满意足,“你看,你身边优秀的男子只有我一个,恰好我的清白也交代在你的手上,你不和我煮饭,说得过去么?”
  “好好地说着话,做什么要煮饭?您饿了?”青陆歪着脑袋看他,忘了去追究他所说的清白不清白。
  热浪在心头翻腾,辛长星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了,面上便显露出一种无措的美好来。
  青陆有点儿沮丧,她对大将军什么感情说不上来,却是和旁人都不同的感情,就像是今日,她总是要记挂着他的,偷偷地跑来瞧他,可这是喜欢么?她也说不上来。
  “大概您从前欺负我欺负的太狠了,我总觉得您下一刻就要砍了我的头。”她郑重其事地看着他,“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喜欢,等我弄明白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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