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曳的身体僵了一瞬。
一门之隔，外头是□□短炮的摄制组，联通的是外界亿万粉丝观众。
里头是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辛秘，藏在心底，藏在回忆中。
陈厌的手伸了过来，撑在门上，气息笼罩下来，包裹住了琼曳。
她想动，又不敢发出过大的动静。
“之前我好像也这么说过……”陈厌缓声，他低头时，声音极低极近。
琼曳觉得耳蜗都有些泛痒。
陈厌接着说：“……我们这样好像偷情。”
偷情。
这是个旖旎而禁忌的字眼，里头包括了太多见不得人的纠缠和背叛。
明明两人现在无比清白，但在陈厌口中这样说来，却使琼曳的心底都滋生了一丝震颤。
她捏在门把上的手指紧了紧：“我要出去了，他们会怀疑的。”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这么一说，两人更像是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
琼曳耳尖泛红，陈厌也不再为难她，回身让她自己出去了。
外头摄制组的人等了两三分钟琼曳才出来，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她。
琼曳抱歉一笑：“屋里有些乱，收拾了一下，实在是不好意思。”
暗地里，她微微握起拳头，艳红的指甲扎入掌心。
——刚刚陈厌留在脖颈处的呼吸，还残留着酥痒的触感。
在外人看来，整件事情实在是没什么可以猜想的端倪。
两个从开始拍戏前就针锋相对的演员和导演，年龄差八岁，毫无交集，谁都不会把他们联系到一起。
就连邀请他们来参加节目的制作人，也心知肚明网上他们的cp是黑子草出来的热度。
这种时候，心虚的只有做贼的人。
琼曳努力维持着面上的礼貌，终于是将摄制组送出了门。
大门一阖，“咯嗒”一声，就像是片场落下的场记板，阻隔了现实和虚幻的距离。
-
《新第一炉香》在八月正式杀青。
在这之前，琼曳早早便离开了港岛，回到了北京的住所。
而陈厌因为还要继续拍摄接下来不多的镜头，继续留在了这个炎热多雨的拥挤之地。
他们两人相处的方式还是出奇的怪异。
不见面，就不联络，像是个约定俗成的惯例。
尤其是在杀青宴之后的短暂接触之后，琼曳便更加对陈厌避之不及。
而陈厌也不是个穷追不舍的匪徒，分别了琼曳之后便投入了影片接下来的制作之中。
恋综预定开拍的时间是九月，中间多出了两个月的剪辑和后期时间。
陈厌这段时间抽烟抽得很凶，有时候两天就要买一包，后来直接买了好几条放在工作室的抽屉。
安曲曲看了，倒也没说什么，她管不着陈厌，也管不了陈厌。
“今天那边弄好之后会把最终版本发去审核，你可以休息了。”她给陈厌递了杯咖啡。
陈厌点点头，暗灭手中的半支烟。
安曲曲有些不理解，之前陈厌不是没做过比这个更急的任务，但都没有一次像这样焦躁。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她问，“是不是因为恋综烦心？机票我已经买好了。”
陈厌没有回答她。
这是个很普遍的现象，在他手底下干过一段时间的人都知道，陈厌是话很少的一个人。
与其说是内向，不如说是不屑，一种自闭的张扬。
这种沉默和他过于尖锐的天赋相辅相成，让每一个人大他几岁的人感到窒息和惭愧。
安曲曲不想自讨没趣，放下咖啡就转身退出去了，留陈厌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内。
窗外日头很足，但厚厚的云层来回移动，阴影落下、升起，又落下、升起。
如同陈厌此刻的内心。
他打开手机，置顶聊天只有一个框。
纯白头像，上一条消息还是两个月前，他藏在琼曳酒店卧室发的。
点开琼曳的朋友圈，里头的背景也无外乎是一片空白。
她似乎不喜欢在任何东西上留下痕迹。
这点和陈厌完全相反。
像是海浪，一遍一遍，将沙滩上人们的足迹抚平。
沙子太过松散了，陈厌想。
只有礁石，才能够在自己身上镌刻下海浪的冲击。
他突然很想打破那个约定俗成的惯例，因为没有人说，那是一个不可侵-犯的神圣规则。
是人自己喜欢给自己设置障碍，一个接着一个，然后陷入无边黑暗的泥泞。
琼曳是一个很守规则的人，她那样精准，那样完美无瑕。
但越是这样的人，就越是抵挡不了打破规则的诱惑。陈厌非常明白。
——从许多年前，那女人一袭黑色礼裙，气势汹汹开车来到他的高中前，将他接走的那一刹，他就明白了。
自己就是她的毒药。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琼曳那头一片沉默。
但陈厌却分明听到了一片慌张的呼吸声。
他漫不经心地弹动火机的盖，发出清脆的“叮”声。
“你打来做什么？”那边沉默了许久，才道。
声音清脆疏离，夹杂着细不可闻的轻颤。
陈厌的嘴角微微扬起。
电话那头，琼曳站在机场，正准备去节目录制的路上。
玻璃幕墙外，厚重的云层彻底被吹走，炙热的阳光洒下来。
灼灼的日光烫得琼曳瑟缩了一下。
她突然觉得手中的机身无比沉重。
重到她都无力举起的时候，那边的男人说话了。
声音沙哑，带着熬了几个大夜的疲惫，但透着微微的亲昵。
“我想你了。”他说。
第22章 chapter 20
恋综的拍摄地点是南方的一个小海岛。
为了拍摄，节目组特地在当地包了一个小别墅，甚至圈了一整块地。
岛上没有飞机场，要上岛的话，只能从附近的机场坐轮渡过来，一天只有一班，慢得像是漂在海面上。
录制工作从轮渡上就开始了，节目规定不能带助理，于是琼曳只能孤身一人拎着个大包下船。
狭窄的码头扑面而来海风的咸腥味。
夏天正盛，远处就是阳光下被照射的雪白的沙滩，隔着墨镜都差点晃了琼曳一跟头。
她收起手机，界面上停留在王漱发过来的消息上。
【电影已经送审了，问了内部人员，过审希望不大。】
拂掠而过的风吹起她额前的帽檐，琼曳伸手压了一下。
她情绪有些复杂，拍摄之前千方百计想要阻挠这部电影上映的情绪此刻被另一种东西参杂。
她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情绪，但确实有股无能为力的酸软。
是因为她花费了三个月的拍摄时间吗？
琼曳眯起眼睛，隔着灼灼热浪，能看到那幢白色别墅近在眼前。
好像又不全是。
跟拍的摄影师到这就退出了她的视线。
这是一个全新的，只有嘉宾本身参与的，毫无工作人员的恋综。
他们宣传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琼曳想。
——真实的慢生活。
隐藏在花丛、梁柱背后的镜头完美捕捉到她线条优美的下颌线，以及拎着行李箱的细白手臂。
后头有个清脆的女声喊她：“琼老师——”
琼曳转身，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女生。
她在脑中回忆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这人好像是她同一个公司的后辈。
叫楚冬阳。
“你也来了。”琼曳笑了笑，她对这个年轻活泼不作妖的后辈还是很有好感的。
楚冬阳眨眨眼睛，笑得很开朗：“我一开始看到拟邀名单上有前辈，还以为是假的呢，没想到前辈真的来了。”
她伸手要帮琼曳拖行李，琼曳摆摆手：“你自己也有箱子，太重了。”
楚冬阳倒也没有坚持，礼貌地点点头，和琼曳一起进了别墅。
里头装修简单，空间却很大，下沉式客厅正对着超大投影幕布，旁边就是开放式厨房。
“哇，不错欸。”楚冬阳放下行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摘下鸭舌帽。
她穿的一身运动装，甜美中带着青春活力，惊讶地环视了一圈：“我们竟然是头一个到的。”
琼曳点点头。
她的目光从玻璃楼梯看上去，想立刻去卧室躺着休息。
但楚冬阳已经打开桌上赞助商的椰奶了，递了一瓶给琼曳：“喏，前辈你喝，这天太热了。”
节目已经开始录制了，琼曳自然不可能还像平日里那样油盐不进，只好随着她一起坐下，接过椰奶喝了两口。
扑鼻的椰香有些浓郁，含着过于甜的糖份，让琼曳皱了皱眉。
桌上放着一枚卡片，应该是注意事项之类的。
她们来之前制作人交代过，要对着镜头介绍一下节目机制，楚冬阳很积极地拿起了那张卡片，开始阅读。
她声音清脆爽甜，一如刚刚入口的椰奶：“欢迎各位嘉宾来到‘夏风度假别墅’，这是你们的入住须知——”
“从入住之日起，嘉宾抽签组队，每一队伍都有相应的基金，请利用创业基金和周围的资源，创立你们自己的小店铺吧，店铺的形式、规模、贩售内容都由你们自己决定……”楚冬阳皱皱鼻子，“这可咋整，我对开店一窍不通啊。”
琼曳放下椰奶，本来不想接话，想了想，又道：“等人都到齐再说吧，肯定会有人有主意的。”
楚冬阳用力点点头，蓬松的马尾辫随着动作一晃一晃，有点像兔子耳朵。
“对了前辈，”她小鹿一样的眼睛亮亮的，“我听说陈导也会来，是真的吗？”
琼曳膝头的指尖顿了顿，“……不清楚，等等看。”
楚冬阳一脸向往的表情：“陈导年纪轻轻就是戛纳新人导演了，这得多厉害呀，他肯定会有想法的！”说着，还自己点点头，有点做作的可爱，不讨人厌。
琼曳的嘴角微微扬起，有些无奈地被她逗笑了。
她们到的太早了，实在是无聊，在二楼参观一圈，收拾完行李，就开始研究厨房的设备。
楚冬阳是那个积极的，一会儿带着琼曳看烤箱，一会儿带着琼曳看搅拌机。
看了一会，那边别墅门口突然有动静。
琼曳看过去，正巧对上了一双温和戏谑的眼。
来人穿着一身白，在阳光照射下和他左耳那颗钻石耳钉一样耀眼。
“啊！你是那个老师！”还没等琼曳反应过来，楚冬阳就颠颠地跑过去了。
方楚歌礼貌地朝她笑了笑：“抱歉，我来的晚了。”
楚冬阳摇头，马尾辫甩来甩去：“不晚不晚，我们到得早。”
琼曳看着两人说话，倒了三杯冰水端了过去。
水里她加了几片柠檬，又弄了些蜂蜜，和剔透得冰块一起在玻璃杯中碰撞出了夏天的明亮色泽。
方楚歌站起身来主动接了过去，低声道：“辛苦了。”
琼曳摇摇头，沉默着坐到了楚冬阳的旁边，方楚歌的对面。
“我们刚刚还在聊其他嘉宾呢，你就来了，真巧呀。”楚冬阳笑嘻嘻地吸了一口柠檬水，然后惊艳地看向琼曳：“前辈，你还有这样的手艺呢！”
琼曳低头喝了一口，笑笑没说话。
方楚歌尝了，也笑着说：“确实不错，配比很好。”
他转头看向那跳脱的女孩：“你们刚刚在聊谁呢。”
楚冬阳粗线条，立刻便道：“我们在聊陈导是不是真的会来。”
这话一出，其余两人喝水的动作都明显放缓了。
尤其是方楚歌，他飞快地瞥了一眼琼曳，见后者脸上没什么表情，便笑着接话：“既然邀请了，那肯定会来的。”
“你是陈导的粉丝？”他眼神落在楚冬阳身上，但琼曳却总觉得有股目光在看着自己，手指在冰凉的杯壁上捏了又捏，晕出的水渍粘在她指尖，形成水珠，一点一点往下滴。
一张纸递到了面前，她抬头，是方楚歌那张完美无瑕的笑脸。
“……谢谢。”琼曳接过，擦了擦手指。
一旁的楚冬阳露出八卦的神情：“哦——”
方楚歌又抽了张纸给她，失笑道：“行了行了，你也有。”
天色还早，他们坐在沙发上聊了一会，主要都是楚冬阳在介绍节目流程的那张卡片，方楚歌听着，偶尔附和几句，琼曳就是完全沉默。
她有些不自在，眼神总往那玻璃楼梯处瞧。
大门正对着楼梯，她们则背对着大门，如果有来人，身影远远就能从楼梯反光上看到。
琼曳也不明白自己在等谁。
过了没一会，剩下的几个嘉宾都到齐了，两个男生一个女生，男生今年选秀的新人，女生是个素人美食博主。
他们都是很会活跃气氛的年轻人，没一会就打成了一片，反观琼曳在这群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中，就像一个局外人。
还是方楚歌后来坐到了琼曳身边，搭话道：“咱们和他们还是有代沟啊。”他笑着感叹，琼曳扯扯嘴角，不置可否。
那边有人喊方楚歌过去。
方楚歌正要拒绝，却听见门口传来一个冷淡的男声——
“怎么，已经开始自己组队了？”
琼曳猛地回头，手里的杯子和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门口，陈厌一身灰色休闲装，白球鞋，斜斜倚在门框处，眼神看了过来。
落在了她身边的方楚歌身上。
第23章 chapter 21
陈厌眼神冰冷，刀子一样划过方楚歌之后看向琼曳。
四目相对，她硬着头皮想要打声招呼，话语到了嘴边却还是被咽了下去。
在这一场久别重逢中，琼曳第一个溃不成军，提前转移了视线。
一旁的众人意识到陈厌的到来，都凑上去哄笑着打招呼，围绕在陈厌身边。
原本最积极的楚冬阳却傻愣在原地，羞怯地低下了脑袋。
她的马尾在微风中卷起几根发丝，配上女孩白皙的脖颈，泛红的脸颊，画面美好的就像一张青春剧照。
琼曳眼皮一跳，捏在杯壁的手指紧了紧，指甲泛白。
寒暄之后，陈厌被簇拥着走了过来。
他名头太盛，来人都想蹭着他巴结到几分好处，尤其是那几个刚出道的偶像男生。
楚冬阳是肉眼可见的害羞，方楚歌是全然的无动于衷，坐在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