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她到的及时,霍诩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可是一个清白姑娘家,被男子扯烂了衣衫......这样的事情,对她会造成多大的阴影?
绿莹自小跟着她,已到了婚配的年纪。未出嫁前,沈清颜就知道,绿莹与府中随侍李初情投意合,她本想帮她把亲事定下来,可绿莹担心她独自一人出嫁,身边没个可用之人,执意要跟着她贴身照顾。
如此,倒是耽误了她。今日更是差点让她失了清白。
“没有没有,您千万别自责,您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
绿莹咬着唇,她万没有想到,声名在外的三皇子竟是这样的衣冠禽兽!
“明日一早,你就回丞相府去,我会修书一封给爹爹。你的嫁妆我早就嘱咐管家备好了,今后你就在丞相府里继续当差,和李初好好过日子。”
“不!”绿莹急道,她使劲摇头,“奴婢不走!”
主子如今这样的境况,她怎么能走?万一......万一三皇子哪天又发酒疯,主子该怎么办?
望着绿莹苍白的脸,沈清颜的心骤然下沉。脑袋里闪过许多念头,有放弃的、认命的、委屈求全的......可更多的,是不甘心。
“绿莹,拿笔墨来。”
终于,沈清颜深吸一口气,起身下榻,目光中泛着坚定和毅然——
今日之事着实给她敲响了警钟,她不能坐以待毙了。否则,不仅是她,她身边的人都会陷入这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
夜里一场大雪,将万物都裹上了一层银白。可暖阳紧跟着露了头,给银装点缀上金黄的颜色。
太子府的药房里,传出些低低的颤声。
“好了没有......好了没?”
霍渡看着乐枝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扭过头不敢看的模样,不禁笑道:“转过来。”
闻声,乐枝僵着脖子缓缓将脑袋转回去。可眼睛仍是半眯着,不敢完全睁开眼......直到霍渡手上的刀子泛出的冷光,晃了晃她的眼,心尖也不由地跟着一颤,随即才将眼睛完全挣开。
见他还没下刀,她的心又揪了起来,眉心更是拧得紧紧的。
因着霍渡悉心照料,几乎耗尽他的内力......仅仅六日,她身上的瘴疟竟是真的好了。只是大病初愈,身子虚弱得很,需得好好调理一番。
可乐枝心中着急,已过去六日,那么雪骨莲必须在四日内入药才行。在她的催促之下,霍渡倒是很快将药配好了。
只不过,配药不难,难的是生骨的过程。
断了筋骨之人,若想恢复如初,须得用刀再次将旧伤口切开,再把药抹上去......雪骨莲,雪莲生骨,让断了的筋骨长出新骨。
反复切开三次,抹三回药,新骨才能长好。
光是听,乐枝便吓的手脚冰冷——
这样的法子,会把人疼死吧?
霍渡知她所想,本不愿让她陪着,可她执意跟着,好说歹说都不行......他拿她没办法,只好让她在一旁看着。
可等他将工具都备好了,准备下刀时,她又不敢看,还死死攥着他的胳膊,让他无从下手......
黏人又胆小。
“别看了,回寝屋休息去。”
“我不!”乐枝小脸蔫蔫的,不知是因为病着还是因为紧张担心所致。她垂下眼,继续嘟囔:“就不走......”
“那......”霍渡见她的手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低笑一声,“哥哥不治了?”
“那怎么行!”乐枝急急抬眼,咬着唇把手放下来,皱眉问:“止疼的紫松散服了吗?”
霍渡凝着她眸底的慌张,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话她已经问了三次。
“怕我疼?”抚在她鸦发上的掌心下移,虚搭着她的后颈。
——那不亲我下?
四目相对,乐枝从他灼灼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些明显的意味......
都什么时候了!这人怎么总是没个正形呢?
“快动手吧。”乐枝将他不安分的手扯下来,轻声说:“我不扰你了......”
霍渡没说话,只挑了挑眼尾,桃花眼里闪过些许不满。
亲一下都不肯。
真小气。
冷光闪过,乐枝还是没勇气直视着,微微偏过头,用余光瞥看着......殷红的血滴落,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她的指尖跟着心一起颤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住了。
“好了。”
听到霍渡的话,乐枝忙转过头,视线直直望向他的腿,上面缠了厚厚的纱布,将伤口尽数盖住。只有地上残留了一些滴落的血迹。
她抬起眸,仔细去瞧霍渡的神情。尽管他的脸上泛着淡淡笑意,可煞白的脸色和额间的细汗骗不了人——
他一定很疼。
疼极了。
眼尾不由的洇出泪来,她忽然也觉得疼。
心口处好似被撕扯一般,好疼。
“平时看着胆儿挺大的啊。”霍渡勾了勾唇,音色如常。他的漆眸深深,噙着难以遮盖的温柔,“不疼......”
话才说了一半,一双柔软的手捧住了他的脸,让他不得不住了口。还未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时,唇上一热,她蜷翘的鸦睫近在咫尺。
凉唇逐渐被温暖覆盖,霍渡抬手搂过她的纤腰,强势地回吻她。
原本只想扯个谎骗她说不疼,此时却是真的不疼了。
果然。
她的吻,能止疼。
第67章 . 唇印 “嘴比较甜。”
绵长的深吻如疾风骤雨般久不停歇, 捧着霍渡脸颊的双手无力垂下,虚搭在他的肩上。虽不至于像上次那般喘不上气,可呼吸到底还是有些微窒, 乐枝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试图让他松开......
感受到她的推拒,霍渡松了松扣在她腰间的手,可唇角却勾起一抹故意的笑。双唇将离之际, 他忽然倾身含了含她的上唇, 轻咬后退离。
乐枝的雪颊绯红, 微肿的樱唇上也是一片潋滟之色。她轻咳一声, 目光闪烁却强装镇定地说:“我推殿下去院子里坐坐吧?“
霍渡低笑, 倒也没开口逗弄她。他伸手用指腹压了压她的软唇, 应了声好。
暖阳照在身上, 病气也仿佛在不知不觉中退散。
乐枝捧了一大摞账簿, 坐在石桌边认真地翻阅。
——病了好几日, 有好多帐要对呢!
她边看边用笔摘录其中的一些问题,每隔一小会儿便伸手去拿桌上摆着的蜜饯和糖果......喝了这么久的苦药,她要多吃点甜的补回来才行!
口中的橘子糖融尽, 她还没来得及去拿,眼前便出现了一颗晶莹的柚子糖。她几乎想也没想地直接张嘴将糖含入口中。
清甜的滋味在嘴里漫开,而薄荷味也似有若无的传入鼻间。乐枝这才反应过来, 是谁在喂她吃糖......
她有些呆怔地抬眸,望向身侧的人。
心口布满了惶与惑, 令她不由地颤了颤,她忽然有些无措起来。
到了如今,他们之间到底算是怎样的关系?她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一圈绕着一圈, 就快将她吞没。
头一偏,乐枝刻意避开了他的视线,她越来越不能镇定自若地与他对视了......
这时,离姚的身影逐渐走近,可到了廊下便停下来,不敢上前打扰。乐枝瞧见她脸上的焦急之色,心下一沉。
——离姚这副模样,想必是要紧事。
乐枝起身朝廊下走去,待她走近,离姚便压低声音道:“主子,有您的信。“离姚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乐枝,“今日一早奴婢和景心去了铺子一趟,回来时看见绿莹在府门外徘徊,她不敢让人通传,就一直在那儿等我,应该等了很久......“
接过信,乐枝便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既然来的是绿莹,那么这封信一定是沈清颜写给她的。
“奴婢看绿莹的模样,憔悴得紧。她将信给我时,隐约露出了手腕,上面乌青一片......”
“什么?”
乐枝愕然,绿莹好歹是沈清颜的贴身婢女,应当没人敢为难她。那么她的伤,应该是霍诩......
无耻!
她沉重地点点头,让离姚退下了。
旋身往回走,乐枝垂眸凝着手上的信,一时间不敢拆开来看......
“哟,是哪个小情郎的信?”
熟悉的调笑声让乐枝的思绪收拢,她抬眸望向坐在白玉轮椅上的霍渡,瞪了他一眼,直接将信丢到他怀里。
霍渡轻笑,把信放到石桌上,“病好了,脾气也变大了。”
还不是跟你学的!
乐枝坐下来,在心里暗嗤一句。随即把信打开,深吸一口气后认真看了起来......
“畜生!”她低骂一句,眉心拧得紧紧的。
霍渡侧首,将目光落到她郁沉的脸颊上。正好乐枝也抬眼转过来,她在心里纠结着,思索再三还是朝霍渡开口:“是沈清颜的信,福溪庵那日她说的并非是全部。可在这信上,她将所有事都写下来了。原来自她嫁给霍诩后,过得竟是这样的日子......”
指尖倏地收紧,将薄薄的信纸捏皱——
漫骂、冷言、夫妻之事上虐待、动手掐......乐枝简直不敢深想,沈清颜遭了多少罪。
“想好了?”霍渡握住她的手,极耐心地将她曲僵着的指拨一拔,拢进掌心。然后抽出信纸,低头扫了一眼后再问:“真想帮她?”
“嗯......”乐枝点点头,可神情中带了些犹豫,“可是我又担心,万一......”
“万一事毕后她翻脸不认人,不兑现应承你的条件;万一你帮了她,她却中途心软变卦,和霍诩道出一切;又万一这根本就是一个局,是沈清颜为了帮霍诩而故意试探你的。”
“你怎么、怎么......”乐枝怔住,惊得说不出话。
——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她想的他全都知道?
若信上所说全是真的,她是真的想帮帮沈清颜。可若沈清颜真是经历了这一切后,仍旧傻傻地选择无条件的帮助霍渡呢?她实在是不敢轻信......总不能因为一着不慎而坏了自己的部署,说不定还会连累霍渡。
“想帮就帮呗。”霍渡笑笑,随手拿了块蜜饯送到她唇边。
乐枝顺势低头将蜜饯含入口中。他随意的语气反倒让她安心不少,她弯了弯唇,再眨眨眼,问:“那如果真是个局怎么办呀?”
霍渡用凉眸幽幽地瞥她一眼,没说话。
“行吧。”乐枝抿抿唇,嗡声说:“那到时候若是连累了殿下,可别怪我哦......”
“不必操心。”霍渡语气平淡,“连累不到我。”
闻言,乐枝扯过桌上的信纸,气鼓鼓地站起来,转身欲走。可手腕被人堪堪扯住,让她不得不回过头,对上那双饶有兴致的桃花眼。
“脾气真大。”霍渡轻啧一声,手上一用刀,将人扯到膝上环住。
乐枝被他的动作吓得心惊胆跳——
他腿上才刚刚包扎好啊,疯了是吗!
她顾着他的伤腿,只坐到他一条腿上。为了支撑着身子,她的手不得不圈搂住他的肩。
“非要明知故问是不是?”
其实乐枝料到了他会帮她的,听到这话心里便更加笃定了,于是她娇娇地轻哼一声。
“乐枝。”霍渡将搭在她腰间的手收拢,漫不经心地掐了掐她的腰,问:“得寸进尺的感觉好吗?”
乐枝仰起脸,弯着眼睛,应声:“这哪算得上得寸进尺呀?”
“哦?”霍渡呵笑一声,“那你说说看,怎样才算?”
乐枝眨眨眼,好似真的认真思考起来。不多时,她抬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小口喝了一点。今日为了遮盖自己病恹恹的脸色,她难得用了些唇脂。
——樱色的唇印留在杯沿上,魅色异常。
她故意将茶杯递到霍渡唇边,眸光微动。
霍渡扬起唇角,知其意图,倾身贴住杯沿,将剩下的热茶饮尽。乐枝看着杯上消失不见的唇印,脸颊热了热,将茶杯放回桌上,再望向霍渡,“茶甜不甜?”
他凝着她有些湿润的唇,一本正经道:“嘴比较甜。”
乐枝一怔,她终于明白一件事。
要想在言语上赢过霍渡,简直比登天还难!
顿了顿,她不在意地笑笑,俯身贴向他的耳畔,轻声说:“我想找个安全的地方与沈清颜碰个面,哥哥帮帮我?”
说完,她退开些,勾着眼尾望向他。
这,才叫得寸进尺呢。
明媚的阳光照拂在乐枝的脸上,将她眼尾的那抹红映得格外艳。她弯着唇角对他笑,笑容既乖巧又透着一丝狡黠。
霍渡抬手沿着她的腰线往上移,待触到她背上的蝴蝶骨时才停下。他微微用力让她整个人贴向他,然后心甘情愿地应了声好。
——她软着声音,用甜甜的气息唤哥哥。别说帮个忙,就是要他去摘星星,他也不会拒绝。
相拥的人影在暖阳下被拉长,两人的嘴角的弧度也是愈来愈大。
*
当沈清颜从午憩中转醒时,一眼便看见了床榻边的小几上放了一张纸条。她狐疑地伸手拿过来,待看清纸上的内容,面上瞬时浮现惊讶之色......
直到月升日落,府内一点点安静下来,连绿莹也去歇息了。她才依着纸上所示,静悄悄地走出寝屋,将门轻轻合上。
她疾步朝后院走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信中所说的角落枯井边上,她绕到枯井左后方蹲下,伸手触到一个凸起的机关,重重按下去——
枯井中的泥沙瞬间下沉,显出一条暗长的通道来......
沈清颜震惊万分,可只一瞬,她便沉了口气迈步而入。
暗道内只有微弱的光,走了好一会儿,沈清颜才走进一间光亮的暗室。而乐枝正在暗室里坐着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