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退几步呢,后脚就不慎磕在池塘沿上,眼看一个后仰便要摔倒。
慌乱中言斐伸手去抓他,努力往前一够,却只捞着根腰带。
然后噗通一声——
顺着惯性跟柳奉圭一齐栽倒在了池子里。
疼痛加上冷水的刺激,柳奉圭酒醒了几分,就看见胸前趴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袖口中伸出的半截小手紧紧攥着一根眼熟的腰带,而自己半个身子泡在水里,半抓着领口衣衫凌乱……
半晌,毛茸茸抬起头,朝他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此情此景,柳奉圭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升空,失神望天……
作者有话要说:
社会死亡女主成就达成,灵魂升天男主历劫完成(bushi
言斐:不要问我为什么不直接捏个决拉他,问就是想看神君湿~身~
第4章 英雄救美
新婚第二日上午,易府正院厅堂内。
言斐坐在左侧的扶手椅上,百无聊赖地揪着旁边绿植的叶子,一小枝全被拔秃了还浑然不觉。
玉千娇还没过堂阶,隔老远言斐就闻到她身上那股子靡靡媚香,一刹间连她都有些眩晕。
人一到她打眼一看,整个被滋润的面含春色,由内而外荡漾着媚意。再看身后跟着的烟翠、碧凝,两个小丫头脸上早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言斐意识到不对,拼命给玉千娇使眼色,玉千娇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收敛了气息,她今日实在太得意忘形了。
他们狐狸精情浓时的媚香很是厉害,若是同性闻到还能勉力支撑,换了异性只怕要当场失态。还好易长空还睡着没起,不然就要教坏小孩子了。
两个丫鬟感觉莫名有些燥热但都没放在心上,缓过气后就去后厨端来了早膳,简单的鸡丝粥配两个爽口小菜。
玉千娇原身是只皮毛油光水滑的纯种红狐,荤腥只以鸡肉为食。言斐是个不挑食的主儿,自小跟玉千娇吃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直到她们的生活中出现了易长空,顶着易长空的疑惑,玉千娇只有借口犯忌不能用其他荤食,在桌上又添了点素菜才蒙混过去。
虽在用膳,玉千娇嘴巴忙眼睛可不闲着,揶揄的目光直指向言斐,盯得她浑身毛毛的不自在极了,破天荒没吃饱就放下了碗筷。
双手投降,有气无力道:“问吧。”
玉千娇也不客气,直奔主题:“你真把人柳大人衣服给扒了扑倒了?”
太丢人了,言斐羞的双手捂脸埋在桌下,像只给自己洗脸的小猫咪,嘴里发出微弱的哼哼声。
玉千娇咯咯直笑:“不愧是我玉千娇的妹妹,下次记得争取一步到位。”还嫌不够劲儿似得故意拍拍言斐的肩,换来一顿恼羞成怒的“爆锤”。
昨夜他俩在内院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人,原本烟翠、碧凝两个在正院门口守夜,忽然听到噗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还以为家里遭贼,慌忙赶去一看,只见二小姐和柳大人两人一上一下叠着,衣衫散落,气氛诡异非常。
两个小丫头吓得差点当场惊叫出声,尔后齐齐背过身去,装作什么也没看到扭头就跑,跑到一半被反应过来的言斐叫住,三个人手忙脚乱地将柳奉圭扶起来,搞清楚是个乌龙后,第二日一早就把此事绘声绘色地讲给玉千娇了。
姐妹俩在饭桌上推搡玩闹好一阵,再过一个时辰就要用午膳了易长空才睡眼惺忪,脚步虚浮的现身。
玉千娇看见易长空眼下淡淡的青色心疼的不得了,忙拉他坐下。
易长空安抚性地拍了拍玉千娇的手,“我没事,就是昨晚没休息好。”说罢神色暧昧地看向玉千娇。
他是当真觉得没事,虽然晨起有些困倦,但感觉自己内里的精神十分亢奋,充满活力。
玉千娇欲语含羞地轻推了一下他,暗示他不要再说了。
看他们夫妻俩打情骂俏,言斐此时只觉自己不应该在屋里,而应该在屋底。
苛泽溃坝一事处理的差不多了,这几日工部内部忙着交接,易长空虽领着个闲职手里还是有不少琐事,上峰就只准了两日婚假。
虽然只有短短两日,但言斐在家中的每一个角落都挥之不去他们夫妻二人恩恩爱爱,你侬我侬的甜蜜酸臭味。
深感自己多余的言斐在某个下午偷摸溜缝儿独自出了门。
还是外面的空气清新啊,言斐出了延庆巷发自内心的感叹道。
转着转着,循着味道言斐自觉就溜达到美食小摊最多的西街上了。
红油辛香的汤面,玉雪可爱的馄饨,金黄酥脆的烙饼,每个小食摊子都热气蒸腾,看见这些挤挤挨挨的行人,言斐爱极了这人间烟火气。
难得独自出门,她可要好好祭奠一下五脏庙。
一路上言斐看什么都新奇,看什么都馋的紧,不一会儿就收获颇丰。
路人只见一个身着石榴裙的小姑娘右手拿着油饼,左手捧着香饮,怀里还揣着包艾窝窝,小嘴一刻都不闲的。这般能吃,与其窈窕的身形极不相称。
这样特别的景致自然十分引人注目,周围的百姓不自觉地空出距离,偷偷打量这个吃了一路的小姑娘,也让百步之遥的柳奉圭一眼就看到了她。
柳奉圭本以为参加婚宴那夜的狼狈已是极糟糕的事了,谁料过后的两日更叫他苦不堪言。
本朝虽不兴榜下捉婿的恶习,但他这个寒门探花还是太惹眼了,品貌俱佳、孑然一身,实在是赘婿的上上人选。
光这两天他就已经相了黄门侍郎王大人、都水使者赵大人两家的独女,二人分属太子、四皇子阵营。虽是初入仕途,但他心如明镜,选谁都是站队,都是卷进无休无止的党争,这与他忧国恤民的入仕初心相悖。
今日上午在府衙国子监祭酒也差人前来探询,听闻他的小妹年逾二十还未出嫁,也相中了他。
这两日新官上任本就事忙,下了值还要相亲,疲于应付的柳奉圭拖着劳困的身子步行回家,巧合目及言斐专注油饼仿佛享受绝世美味的模样——
他觉得有些可乐,忍俊难掩竟笑出声来,这一笑将连日来的心头环绕的郁气都驱散许多。
夕阳西下,暮鼓敲响。
各个小食摊主开始收摊,行人们纷纷加快了归家的脚步。
吃完最后一口油饼的言斐再抬首,原地四顾心茫然。
她好像似乎大概也许,迷路了……
不远处柳奉圭看她没头苍蝇似地四下乱转,心想她该不是不识路吧,这里距离她家也就三盏茶的脚程。
只见言斐非常审慎地左右环顾一番。
左边!一定是左边!
身后的柳奉圭面无表情:完全跑反了……
还没等他出声提醒,言斐绕进巷子里瞬间就没了影儿。
怎么说也是相识一场,又是同僚妻妹,不能真的放任她一个小姑娘走失不管,柳奉圭想了想提步追了上去。
七弯八拐下言斐走进了一个逼仄的死胡同,阴暗的角落里竖着块巨石,那石头足有半人高,寻常人根本搬不动,想来是修筑用的废弃石料。
当她刚想返身离开时,巨石动了动,在地上磨出克拉克拉的响声。石头被人完全挪开后,底下是仅能容纳一个孩童宽窄的地洞,一个身材瘦小面容阴鸷的男人从地底一跃而起。
其人一身短打灰衣,左胸胸口一朵银线绣制的莲花隐隐泛光。
一出来看见有人,他毫不犹豫地从靴筒掏出一把匕首向言斐袭来。
电光火石间言斐立即将怀中的艾窝窝掷了出去,借着艾窝窝的掩护,变了个小石子用法术加成狠狠打向他的膝盖。
灰衣人哀嚎一声向后倒去,后脑正好磕在身后的巨石棱角之上,轰然倒地,深红的血液自脑下慢慢洇开。
言斐本意只是想伤他一下好有机会逃跑,现下失手闹出了人命官司她也害怕极了,顾不得去捡艾窝窝,转身就要跑。
小巷的另一头,是柳奉圭逆着光手持烧火棍的高大身影。
言斐抿嘴愣住,心里慌的不行。
怎么办怎么办他是不是看到我用法术了?要不干脆直接把他打晕?
就在这照面的一瞬,柳奉圭忽然觉得巷壁的墙突然高大,鼓声消弭,风也停滞,寂静在这阴湿逼仄的小巷升腾起来,迎在言斐脸上的光晕慢慢移动,渐渐清晰……
在这奇妙的弹指间,他第一次觉得一个姑娘的梨涡好看,比百城万卷还要好看。
两人就这么呆呆站着对视。
言斐生得虽美,但实际在勾魂摄魄的狐狸精玉千娇身边从未得到过更多的目光。
但凡见过玉千娇的,七七八八都会为她倾倒,恰而柳奉圭是那不为所动的十之二三。
那日婚宴柳奉圭也是见过她们姐妹俩的,匆匆一眼,只觉妖气太重,再联想到易长空为了求娶姐姐的荒唐行径,深感美色惑人,愈发不喜。所以即便当晚与妹妹有一次误会的“亲密接触”他也恪守礼节没有多看一眼。
现在回想起心中竟隐隐觉得遗憾。
在言斐犹豫要不要动手之际,柳奉圭终于回神,赶紧撇开手里的烧火棍,暗自懊恼:怎么每次见她时他的形象都这么窘促……
抛开脑子里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柳奉圭先是去探了探灰衣人的鼻息,确认他已经死亡,看到他左胸的莲花暗纹神色一凝,又去看了眼洞口确保暂无危险。
回来大致扫了眼言斐上下,判断她完全无碍后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当他赶到时灰衣人已经拔刀相向,他只看到言斐扔了一团东西出去,一瞬的功夫灰衣人就倒地不起了,难道是什么护身暗器?
看来他什么也没看见,言斐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摸摸后脑勺,指向另一边角落里一个滚满灰尘的小包裹,“我用刚买的艾窝窝砸了他一下”,又指了指灰衣人脚边极不起眼的小石子,语气无辜纯良:“然后他就自己踩到石头摔倒了。”
苍天啊,她生平第一次感激她的天赋技能,说谎不用打草稿的感觉真好!
柳奉圭:“……”
就这么简单?
也是,她一介弱质女流怎么可能打得过手持兵刃的凶徒呢。
那这个时候他应该说些什么好,夸她福大命大?
但撞上小概率随机杀人的意外也挺倒霉的,那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柳奉圭摇头失笑:“走吧,我先送你回家,然后去京兆府报官。”
说罢领着言斐离开这危险之地。
言斐磨磨蹭蹭跟在柳奉圭身后,一步三回头。
我的窝窝——
浪费粮食,我有罪呜呜呜……
快走到延庆巷言斐才从痛失窝窝的心情中返过劲儿来,询问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为什么要杀我?”
柳奉圭神情严肃,压低声音:“此人是铁莲教的徒众,要取你性命应当就是巧合。”
“铁莲教?”言斐从没听过这个古怪的名字。
“他们是前朝北梁余孽,打着‘反安复梁’的旗号聚集起来的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不过此事你切勿再与旁人提起,你姐姐也不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看柳奉圭一脸讳莫如深,言斐点点头表示明白,知道越多死的越快,她可是只懂事的妖。
将言斐安全送回家门口后,看天色京兆府早已下值,兹事体大,柳奉圭直接改道去了府尹官邸。
作者有话要说:
言斐:好险,幸好我出手够快,不然就被他救到了。
另:北梁这条暗线时间跨度很长,在这里先轻轻放个引子。
第5章 巧手穿针
刚下过一夜的雨,青石板还是湿漉漉的。
昨夜京兆府府尹紧急调动京畿守备冒雨搜城,天将亮才收兵,闹的人心惶惶。
一紫一绿两位大人迎着晨曦第一缕阳光,带着一队披坚执锐的五城兵马司疾步赶往京兆府。
到了京兆府,辛苦一夜的柳奉圭满面疲倦,摆了摆手谢绝仆下奉上的茶点,“张大人,咱们直接做笔录吧,再过半个时辰下官得去上值了。”
年逾四十的府尹大人熬了一宿,脸色比只柳奉圭更加萎靡,点点头招来司录参军。
昨夜他在家中晚膳正用到一半,管家来报说工部主事柳奉圭求见,心下一紧,这天子脚下就没有小事,饭也顾不上吃直接见了人。
面见府尹简单寒暄后,柳奉圭将铁莲教一事细细禀报,并且抹掉了言斐的存在,将主角换成了自己。
他想此事要上报视听,或许会带来无尽麻烦,还可能遭铁莲教报复,她一个小姑娘还是不要沾染为好。
府尹一听事关异教组织,立即特令召集五城兵马司去案发现场查验搜捕,还好这个小巷远僻,没有惊动附近的百姓。
仵作到场验尸后禀报死者鼻骨有被砸痕迹,致命伤位于后脑,撞击血洞直径一寸,伤口特征与石料锐处的血迹吻合。
右膝生前曾遭钝物撞击,创面不大,但力道颇深,影响人行走,是否是因此摔倒存疑。
死者的死亡原因与柳奉圭的证词并无太大出入,张府尹命下属直接备案存档。至于膝盖伤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一个反贼而已谁会深究。
另一边兵马司的人马下去探洞,洞口太小成年男性根本无法直接通过,只能边挖边探,深挖一夜发现该洞竟然能通城外,铁莲教的势力已经伸向京都,此事非同小可。
果然,这京兆府随便一个差事就要人折寿两年。
目前这股势力还算隐蔽,朝中也只有职权范围内的部分官员知情。
柳奉圭一个六品主事之所以能一眼看出,是因为他老家曾遭遇铁莲教打劫,有村民被害身亡,县令来查时对外宣称是强盗结案。当时的他年纪虽小但博闻强记,洞明聪慧,自己推断出了真相。
京兆府衙门内,柳奉圭做完笔录告辞离开,府尹亲自送到门口。
“此案牵涉颇深,柳主事日后注意谨言慎行。”张府尹用力拍拍柳奉圭的肩头。
“下官明白。”柳奉圭肃着脸端端正正行了个下官礼。
张府尹目送柳奉圭离开,深感欣慰的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陛下圣明,这位寒门探花着实可堪大用。
虽然柳奉圭品级远低于他,但经此一夜,此子所表现出的冷静端方,做事周全,都让他高看一眼。
尽管没抓到人,但事关前朝北梁乱党,任何线索都不容忽视,一个不慎就是人头落地的大事,他还想过两年平安调任呢,柳奉圭这份人情不可谓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