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九尾窈窕
时间:2022-01-06 11:54:37

  红衣闻言,肩头剧烈颤动:“你说的可是真的?真的都找到了?”
  容均点头:“着实费了好一番力气,因为不知道他们的姓名,颇令人为难,好在总算有父老乡亲出来帮忙认人,大抵有三分之一的人是有墓牌的。不信的话,改天你回去,按照我给你说的地址,你去找,我骗你不是人。上山之后新栽的两棵大槐树中间,就是岳家墓群。”
  红衣眼中原本熊熊的火焰渐次熄灭,轻声道:“你说你找过我?”
  容均‘嗯’了一声:“几年里,几次到过仙罗,询问了很多人,都说不曾听闻有你这样一个小姑娘。我还问了你们大王,姓高的家伙不知道是不是跟玉衡串通好了,居然给我送回来一个瓮。唔,你懂吧?”容均比划道,“白色的,圆形的瓮——说大覃送到仙罗入了贱籍的女子太多,大部分长不到十岁就死了,说瓮里的那个多半是你。我这才信以为真。”想到这里,容均恨恨的骂了句‘王八羔子’,天知道姓高的拿什么东西糊弄他!
  面粉?
  还是什么阿猫阿狗!
  害的他内疚了好久!
  红衣心里一沉,大王没告诉过有人找她呀!
  但是那时候谁知道她会有被大赦的一天呢?
  大王这样做,也许是为了保护她吧!所以对容均隐瞒也是可以理解的。
  容均道:“现今陛下大赦天下,你可以回到大覃了。”但转念一想,“可你入了教坊,怎么办?”红衣还没回答,就急着一拍掌:“这有什么难的!我帮你赎出来,就这么定了。”
  “什么定了!谁答应你了吗?不要自说自话。”红衣跳脚,“我告诉你,我现在活的很好,不用你操心。不用你们来施舍和同情,至于我的仇,我的怨,我自己会想办法。别整天高高在上的,以为没了你别人就活不下去了。”
  容均诧异:“你什么意思?你还要继续留在仙罗?”
  正说着,突然听到有人来了,身上环佩叮当,显然是个女人,间歇伴随着的,还有痛苦的呻[吟。
  容均眉头一皱,拉了红衣赶忙躲到马厩旁的阴影里。
  红衣不爽的小声嘟哝:“躲什么,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容均好笑的看她,压低了声音:“那刚才你也可以正大光明的问那两个公公,你又躲什么。”
  红衣无语。
  容均身形高大,衬的红衣愈发娇小,他将她拢在夹角里,待那人行至他们跟前,红衣赫然发现来人竟然是‘齐承娘’。
  她弓着腰,费力的拖着地上的女人,一点一点的靠近崖边。
  透过灯笼的光线,红衣认出了那套蓝色金箔丝绸的舞裙,依旧是那么耀眼,被害的人是‘齐顺娘’!!!
 
 
第51章 鱼目混珠   每个人都有痛苦,不见得就你……
  她冲了出去,用力推开‘齐承娘’,‘承娘’没想到此地还有人!
  被推倒在地后,心虚、紧张又瑟缩的看着红衣。
  红衣抱着血泊里的人喊道:“顺娘,顺娘,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红衣啊,岳红衣。”
  ‘齐顺娘’微微睁开眼,气若游丝道:“红衣,红衣……救我,救我!”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眼角滚落:“我不想死啊,红衣,我还不想死,快救我。”
  红衣看到顺娘蓝色的裙子上,腹肚处破了一个洞,鲜血正汩汩的往外流,她仰头对惊慌失措的‘齐承娘’喊道:“你疯了吗?你要干什么,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抬头的瞬间,红衣发现‘齐承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并且手里拿了一块尖尖的石头,作势要冲她的脑袋要砸下来。
  红衣一时来不及闪避,瞳人因为惊恐而瞬息放大。
  千钧一发之际,从角落里飞出什么东西,打中了‘齐承娘’,她疼的整张脸都扭曲,弯腰捂住手腕的位置,石块也落了下来。
  红衣回头,正想埋怨他为何不早出手,容均却从暗影里走出来,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带着几分戏谑道:“我不救你你也有本事自救不是吗?你刚才可是说的掷地有声——不需要我的同情和帮助,你会自己想办法。”
  确实,红衣手指上的机簧已经开动,‘齐承娘’只要敢靠近她,她就划了她的脖子,到时候看谁先死。
  红衣挺诧异的,原本以为容均蛰伏于原地,是打算站干岸的,没想到他眼睛那么尖,连她如此微小的动作都不放过,特别是她还背对着他。
  在红衣扯了自己身上的裙子给顺娘包扎伤口的时候,容均背着双手施施然走到‘齐承娘’跟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她:“你胆子不小啊,杀人害命!你以为这里是你们仙罗,由得你为非作歹?!”
  ‘齐承娘’噗通一声跪下,哭的梨花带泪,啜泣道:“我也不想的,我不是有意的。求爷不要告发我。”说着,抱住容均的大腿,头靠在上面,模样楚楚可怜道:“求爷怜惜奴婢,不要告发奴婢,奴也是逼急了一时错手。”
  “哦?”容均俯身扣住‘齐承娘’的下巴,指间发力,疼的承娘龇牙咧嘴,“那你想杀那个多管闲事的傻妞总不会是一时错手吧?”
  红衣不屑的朝容均的方向撇了撇嘴,话却是对着齐承娘说的:“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勾引男人?”
  说实话,红衣从来不说诸如‘勾引’之类的话,她觉得是对女子的贬辱,尤其是自己也是个女的,就更加不喜把这类词挂在嘴边,要是连女子本身都开口闭口的勾引你啊勾引他的,骂别人的时候,不也同样自轻自贱!是以从不效仿,但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对着‘齐承娘’没好气道:“顺娘命在旦夕,你这个当姐姐的好意思吗?”
  “顺娘那么温柔,她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就因为她今夜舞跳的出色,你这个当姐姐的便眼红至此?非要了她的性命不可!”
  ‘齐承娘’闷哼一声,看着红衣竟然笑了,接着越笑越大声,到最后竟分不清是哭是笑,只有怪异的‘咯咯……咯咯……’
  “顺娘,顺娘!你口口声声顺娘顺娘……你可知谁才是真正的齐顺娘?谁又是齐承娘?嗯?”她走到红衣跟前蹲下,指着自己的鼻子,用红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口吻道:“红衣啊,岳红衣!我才是顺娘,我才是齐顺娘啊!”
  红衣怔住。
  “我才是齐顺娘!”她扬声高喊起来,“岳红衣你这个大笨蛋!”
  这一次,眼泪好像是真的,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大颗大颗的落下,“这世上有谁,会让自己的亲生妹妹和她一样去做伎女?嗯?我问你,你会吗?”
  红衣被问住了。
  “你不会的。”她肯定道,目光望向遥远的彼方,仿佛陷入回忆中,喃喃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打小的时候起,大人们就分不清我们谁是谁,就连亲生的娘,只要我们刻意学对方说话的样子,娘也分不出来。虽然家里很穷,但是姐姐很疼我,我发过誓,只要能让姐姐过上好日子,我做什么都愿意。”她难过的低下头,“她当然也一样。离开家的那天,她特地不告诉我,预备跟人投身教坊。但我知道了以后,一直哭着追到村口,我跟她说,我们可以到市集上去卖绣品,卖针黹,我会帮她做农活,熬过了大旱之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没办法,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总要有人牺牲。很不幸的,牺牲的是我姐姐。”
  “她在教坊似乎过得不错,经常写信回来,盘了发草花式以后,声名渐起,家里的日子便好过了许多,米缸里的米满了,还多了许多其他稻谷,时不时的,她还会派人送来果子,蜜饯,布料……我承认,她对家里有恩。可是够了,真的够了,只要够生活就好了。为什么还要逼我卖身?就因为她尝到了荣华富贵的滋味,她就能肆意打碎我的人生?!”
  她捂着脸哭泣:“我不要绫罗绸缎,不要权力地位,我只要家里人都好好地,然而就因为我有了爱慕的人,我的青山哥。她就变了。是时青山哥的爹娘已经准备好彩礼打算上门求亲,但是她知道了以后,大发雷霆。认为她为这个家牺牲了这么多,放弃了身体,放弃了爱情,所以我拥有的一切都是她给的,我凭什么获得她没有的?她于是派人抓走了青山哥,以此为要挟,逼我入伎籍。”说着,她痛苦的捂着心口,“为了让我彻底死心,接客的第一个晚上,她还让青山哥在旁边看着,但凡我有不从或者他有不从,青山哥就会被打死。”
  “还有青山哥的家人,我未来的公公婆婆,不嫌弃我有个当伎女的姐姐,善良照顾我的老人家,也被她关了起来,不给吃喝,拳打脚踢,反复折磨。”
  “这是我的姐姐啊,我的好姐姐……”齐顺娘泪眼婆娑的望着重伤卧地的人,恨声道,“害了我的一生不算,还害死了青山哥。”
  她哽咽道,“青山哥回去以后高热不止,大夫说是内伤,久治不愈,就在前两天,前两天……青山哥终于熬不住!他死了……”她的眼神空洞,“我的青山哥死了。”
  “齐、承、娘!!!——”顺娘发出兽一样的嘶吼,“你的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黑!”
  红衣现在已经确定她说的是真话,眼前这个才是齐顺娘,地上躺着得是齐承娘,因为承娘很早入教坊,手保养得好,顺娘来的晚,做过农活,相对粗糙一些。
  她现在握住的这一双手细腻顺滑,柔弱无骨,显然是承娘的。
  “欲壑难填。”齐顺娘悲伤道,“她每一天都愤愤不平,她嫉妒郑兰贞,成了刘府院君的小妾。又羡慕张福如,一夜雨露,便被封为承恩尚宫。更眼红你。”
  “谁都知道。大王还是世子的时候,就不顾朝臣反对,从私库里拨出巨款敕建济善堂,本以为是为大妃颐养天年所造,谁知道并不是。”齐顺娘转头看红衣,“你真有福气,红衣。大王那么喜欢你,那座宫殿是为你造的吧?”
  红衣没有回答,头微微撇向一边。
  容均听见了,饶有兴致的看着红衣。
  “她眼看着你们一个个都飞上枝头变凤凰,心里急得赛过热锅上的蚂蚁。记起去年秋狝的时候,柔然王曾经看上了尹宝镜,宝镜倨傲不从,柔然王为表爱意,特地送了一条价值千金的裙子给她,她便想问宝镜要来,可宝镜死活不给,最后说丢了,直到我们看到你穿上,才知道……嗬,尹宝镜估计是想设计你,让柔然王相中你把你讨去,好借机除掉你。岳红衣啊岳红衣,你说你怎么那么傻,尹宝镜是无缘无故会送东西给人的人吗?”
  “所以……问我借裙子的人是承娘,她装作你的样子来要,知道我绝不会不给。”红衣恍然大悟。
  “没错。”顺娘哭丧着脸道,“她冒充了我。”
  “这可是我千辛万苦争取来的机会啊。”她死命的拍着胸口,“我给柔然王斟茶递水,伏低做小,只是想离开仙罗,离开教坊,我不想再每夜伺候不同的男人了。我没法忘记青山哥被人五花大绑丢在角落里,眼睁睁看我厚着脸皮的一层一层剥下衣服,我情愿做个奉茶婢。”
  “柔然王答应我了。”
  “但她连这点希望也要剥夺。”顺娘高声道,“因为除了你们,还有丽妃娘娘,丽妃娘娘是从前仙罗送到大覃的贡女,而今不但位列四妃,诞下公主以后更是圣眷优渥。”
  “于是她瞅准了时机,找到你借了裙子,然后在群舞宴上独领风骚。柔然王果然见猎心喜,她就在这样轻而易举的顶替了我。她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她若无其事的笑说,等她去了柔然以后,会想尽一切办法俘虏王的心,然后再把我接过去。这是什么话!她怎么能说的这么轻松?怎么能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这不是我姐姐,这不是我小时候和我亲密无间的亲姐姐,她太陌生了,陌生到我不认识,对她而言,这只是她向上爬的手段,而我!”她吼道,“我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我回不去了。”
  “那你也不能杀了她啊!”红衣心酸道,“她毕竟是你的亲姐姐,你自己也说了,她对你是有恩的,起码她把你养大了……”红衣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她不是圣心泛滥的人,因为在她心里也认为齐承娘做的很过分,她相信,如果承娘只是夺走顺娘去柔然的机会,顺娘不至于下此狠手,关键还是那个叫青山的男人,死了。
  从此以后,顺娘活着,也不过行尸走肉。
  承娘的嘴唇惨白,显然失血过多,红衣再懒得听顺娘发泄,每个人都有痛苦,不是只有她最痛,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刻,恩怨情仇就暂时搁置一边吧,她对容均道:“帮帮忙,求你把她送到营地里医治好吗?我抱不动她。”
  顺娘却挡在了容均和红衣的中间,对红衣道:“红衣啊,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吧,好吗?反正她也救不活了。”
  “你当什么都没看见,我们……一切照旧。”她瞥了一眼身后的容均,意味深长道:“你会你的情郎,我绝不说出去,你也放我一条生路。”
  红衣眯起眼睛,好看的杏眼危险修长,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森冷:“齐顺娘,你是很可怜,但是我警告你,不要试图诬陷我,我没有在这里会情郎。你要是敢——”
  “你不就是怕让大王知道吗?”齐顺娘仿佛抓到了红衣的弱点,“你放心,你不说,我不说。将来你当了大王的御嫔,我也跟着沾光!”
  “你胡说什么!”红衣愠怒,“疯子!真是疯子!她可是你的亲姐姐!”
  红衣摇头:“对不起,我做不到见死不救。没错,我不认同她对你的做法,但是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红衣朝容均看过去,后者点了点头,刚迈出一个步子,齐顺娘便过来挡在他身前,踮起脚尖,以一种很暧昧的姿态,凑到容均的耳根旁,声音压得极低:“王爷,别以为换了常服我就认不出你来。刚才跳舞的时候,我在前排,就在你的王座之下,看的分明。我知道你是谁。你说,我要是告诉岳红衣你的真实身份,她会怎么样?你知道她这辈子最恨的人是谁吗?你知道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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