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明翔废话不多,拱手遵命。
容均得意的朝明宣一扬下巴,爷走了!
明宣不可置信的看着明翔:“弟弟,咱们被他坑了啊,你怎么那么傻呢。”
明翔看着明宣,无奈道:“皇兄,有时候明知道是坑也要跳啊。”
明宣想想也是,兄弟俩你看我,我看你,眼泪往肚子里吞,举起酒杯,强颜欢笑,最后喝到吐被送回了帐子。
容均却依约到了老地方,马厩前的空地,左等右等,岳红衣怎么还不来?
这丫头不会打算失约吧?!
容均望着掌心的戒指,这玩意对她不重要?
不会吧!
她那天反应那么大!
正自出神,红衣鬼鬼祟祟的小跑步到他跟前,缩着肩膀道:“喂,好汉。”
容均侧身,红衣澄澈的双眼望着他。
容均不悦道:“你怎么才来,还畏畏缩缩的,很见不得人吗?”
红衣小声嘀咕:“是很见不得人啊。”
容均拉长了重音‘嗯——’,红衣谄媚的笑道:“没有,没有,呵呵!特别见得了人。您看看您,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龙章凤姿,万中无一。是我,我见不得人,我要是被尚宫大人发现和男人私会,回去我会被打死的。”
红衣苦着一张小脸,可怜巴巴的。
在没有拿到良民证前,她的命还在仙罗人手里。
容均蹙眉看着她:“所以我不懂你,陛下大赦天下,你的释奴文书已经发出去了,你拿到后,何苦还回去仙罗!”
红衣垂着头看着脚尖,不语。
“那天,那个女人连自己的亲姐姐也杀,她的姐姐呢,连亲妹妹都出卖,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能把人逼成这样!你自己也说受了很多苦,既然如此,还坚持要回去?”
“嗯。”红衣为难的咬住唇。
容均‘啧’了一声,望着她,意味深长道:“是为了姓高的吧?”
“嗳,我说你和姓高的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他给你开脸了?”
红衣羞赧极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和大王清清白白的,大王是个正人君子,从没对我……”红衣瞪了他一眼,没像你对我一样动手动脚。
容均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心道:要是让她知道自己不单摸了,还把她给看光光了,不定得砍死他。
容均轻咳一声,试着转移话题:“那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这戒指还给你。”说着,把东西递过去。
红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无赖也会信守承诺?
她接过戒指,往食指上一套。下一刻,容均就捉住她的手,红衣条件反射的往后一跳,灵活的像只兔子,惊恐道:“你干嘛!”
容均觉得好笑,指着她的戒指道:“你那么紧张干什么,你真把我当登徒子啊?”
红衣闷声道:“可不嘛!”
容均正色道:“好了,不和你胡闹了,既然你和姓高的都砌了万里长城……”
“你又胡说。”红衣冲过去捂住他的嘴,“你再乱嚼舌根你信不信我和你同归于尽!”
细幼的手指拂过他的嘴唇,红衣感到指尖湿湿的,容均感到唇上有温温的,眼含笑意的望着她,戏谑道:“嗳,现在可是你自己冲进我的怀里来。”他舒展双手,“我碰也没碰你。”
红衣气的双颊鼓起来。
容均把她的手从嘴上拉下来,牢牢握住道:“好了,不开玩笑了,我是要做示范给你看。”
“没法子,你死活都要回仙罗,我阻止不了你,同为大覃人,又没法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欺负。好在你手上的这枚戒指有点意思。不过厉害归厉害,里面有机关,藏了一比小刃,可这么细小的刃,只能近身刺杀,真要遇上坏蛋大刀阔斧的攻击你,根本毫无招架之力。于是我便让下属在里头给你装了一样东西。”容均按下宝石,原本应该弹出来的小刀没有反应,容均指着细微的一处,对红衣道,“看见没?我给你接了银冰鲛丝在里头,你把它抽出来。”
红衣左手捏出丝线,并不费什么力气。
容均道:“不要小看它,银冰鲛丝非寻常之物,一般的刀剑砍不断它,不信你试试。”
他从腰间抽出一柄金错刀,刀鞘上两面各一粒红、蓝宝石镶嵌,刀光凛冽,锋利无比,容均作势从上而下朝红衣砍下来,示意她:“你——把银冰鲛丝抽出来挡住我这一刀。”
红衣依言照做之后,整个人呆住了!
鲛丝真的格挡住了刀身!
“这怎么可能!”红衣惊讶道。
容均教她:“然后,你要用最快的速度让鲛丝缠住刀身,你再往你的方向一拉,坏人力气大的,会被你牵制住拖着跑,力气小的,手中的刀即刻脱手。”
红衣慢慢品味他话里的意思,容均也不急,不懂功夫的小女孩,没有打小训练,理解起来是费力一些。
谁知道,红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来回几个翻身,容均注意到,这是最典型的舞蹈动作,他很奇怪,她的舞跳的那么好,旋身的时候,水绿色的裙子微微绽开,就如同水面上的波纹,层层向远处氲去……脚尖点滴,姿态轻盈,为什么仙罗的舞姬里会没有她?!
他一走神,银冰鲛丝就缠上了他的金错刀,随后匕首仿佛不听使唤一般,霎那脱手了。
……
红衣诧异的看着手中的刀:“唔,你武功好像也没有那么高……嘛。”
“失误。刚才是失误。”容均小声辩解。
“明明就一般,还装什么高手。”红衣开心的笑,一脸揭穿他的得意。
奇怪的是,容均竟也不生气,只是有些怅惘:“好吧。但教你绰绰有余了。”
“你之前说在仙罗的时候,有人故意松开拉住你的绳子,害的你差点淹死,以后再遇上这样的坏人,不用客气,直接给她点颜色瞧瞧。”容均说着,亲身示范给她看,从后面勒住她脖子,紧箍住道:“刚才我教你的那是防御,防备有人正面攻击你。可如果你要主动出击,记得,戒指里的匕首是一样利器,你瞄准了这儿——”容均手摸向着她的脖子,指尖在她颈间走了两下,红衣很不自在,但见容均面不改色,她也决定大气一点,认真的学。容均又点了她的额角向下,眉毛延伸之处,道:“‘经外奇穴’知道吗?”
红衣当然知道,爹爹说这是人体的死穴。
“就是这里!”容均手指揉着鬓边上方,道:“击打此处,可以致命。”
红衣暗自咋舌,好厉害的招数。
容均又道:“再有银冰鲛丝,既然可断利刃,自然可将人勒毙。”
话说到这里,但见红衣木在那里,有些无措的看着他。
“怎么了?”容均不解的问。
红衣抿了抿唇:“……这样,真的好吗?”
红衣轻抚着行首大人给她的戒指:“行首大人把她的贴身之物交给我,是一种传承,是出于对我的信任,而我却将它变作了杀人凶器。虽然……”红衣坦白道,“虽然有时候我也很生气啊。我对她们掏心掏肺,她们却反过来害我,我又不是泥塑的,伤心之余,我也是很生气的。”红衣以手背压着眼睛,“有时候,想过给她们一点教训,想奋力回击,以后她们就不敢惹我了。可是每次这样想的时候,我就会觉得自己很坏。”红衣咬着唇,“爹娘,还有姆媪要是在世的话,知道我脑袋里有对别人使坏的想法,会不喜欢我的。他们不喜欢坏女孩儿。”
“我也不喜欢坏女孩儿,所以,我不想变成那个样子。”红衣难过的垂下头。
“这不是坏心眼,你也不是坏女孩儿。”容均拉起她的手,温声道:“看着我的眼睛。”
红衣抬头,容均直视她道:“我问你,什么是好,什么是坏?难道一味的忍让,被欺凌,就是好,就能向世人证明你的善良?过度的善良是愚蠢,只会让恶人变本加厉。我告诉你,丫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我的人生准则。你以后也要记着,人敬我一尺,我还她一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天公地道。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人活着,顺心恣意一些,不好吗?”
红衣似懂非懂,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目光里有一种让人安心和坚定的力量,红衣鬼使神差的很听话很顺从的点头道:“嗯。”
容均对她疏朗一笑,他就喜欢她够坦承,不矫情。
女人一向都爱宣扬自己是多么的宽容和大度,男人也要求女人去迎合他们的最基本要求——宽容和大度。可不论男人、女人,其根本是人,只要是人,心底就会有黑暗和负面的东西。红衣被人欺负了,被人几次三番的陷害,想要反击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她压根不掩饰这种情绪,可她又很矛盾,没有长者的引导,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究竟该怎么办。
容均摸了摸她嫩嫩的小耳朵,真是个有趣的丫头。
像兔子,更像一只被逼急了的小兔子。
红衣在容均对她笑的那一霎那,感觉好像有光照进了心里,还带来了干净的水,足够滋养种子。
温润而清凉。
红衣刚想开口感谢他几句,结果他的狼爪子就摸上了她的耳朵,红衣怒而一拍,打掉他的手:“变本加厉的是你!”
容均又摸,红衣再打。
再摸,再打!
最后甚至出动了银冰鲛丝,差点缠上容均的手,容均忧郁道:“真是教会了徒弟饿死师父。”
两个人打闹了好一会儿,终归到了分别的时候。
容均站在阴影里,看不出表情,‘哦’了一声之后,是长长的沉默,跟着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既跟了姓高的,以后尽量不要自己动手,就安心的装菩萨。打打杀杀,手上沾血的事,让姓高的去做。”
红衣抿唇一笑,点头表示知道,两人面对面站着,中间隔了一点距离,风吹起红衣额前一绺细碎的刘海,轻轻微微的沿着耳际,荡到下颚,容均顿时生出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感。
红衣深深忘了他一眼,转身缓步朝外走,行至一半,却忽而顿住步子,回过头来,摸着手上的戒指,轻声道:“谢谢你。”
容均故作潇洒的朝她挥了挥手:“去吧,去吧,真是的……”
红衣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第55章 金屋藏娇 你是天上飞的,不要再在水里……
到了回朝的日子,大覃的人率先开拔,各国列队欢送。
淳亲王一身银甲,骑在高头大马上,身边拱卫着数不清的王宫大臣和侍卫,随扈辎重也是浩浩荡荡,携有各色山参或犀牛角等珍稀药材。
红衣隔得远远的,心中哀叹,时至今日,竟还不知道仇人长什么模样,实在是遗憾。
接着各国分别离开,热热闹闹的善和行宫一下子人去楼空。
红衣不再和宝镜同车,而是由尚宫安排,坐在仅次于大王随扈车驾的第一列,宝镜知道了以后,心中惶恐不已,同车的舞姬们问她:“宝镜姐姐,红衣真的不回来了吗?以后我们都见不到她了吗?”跟着艳羡道,“她真幸福啊,从此以后脱离苦海,去了大王的身边。什么时候我们也能有这样的运气啊。”
“烦死了!”宝镜听的心烦意乱,怒道:“一个个的都给我闭上你们的嘴。”
桐核和丹心白了她一眼,忍不住讥讽道:“你们快别说了,自己的侍女爬到她头上去,她能不气不急吗?更何况她平时待人刻薄,红衣不报复她就算不错了,而今你们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肯定是怕极了,你们还问她红衣回来不回来,有没有点眼力见啊!”
这话其实说到了宝镜的心坎里,因为和恨红衣相比,她更害怕红衣。
红衣比张福如聪明百倍。张福如固然有一肚子的花花肠子,可红衣聪明的叫人害怕,如果红衣真的决心置谁于死地,那宝镜相信,那个人绝无生路可走。
宝镜不由想起红衣临行前对她说的那句话——尹宝镜,这一次你站错边儿了。
宝镜背上一寒,她摆了红衣一道,而且不是一次、两次,红衣绝不会善罢甘休的,难道她就这样坐以待毙?
宝镜一路上都浑浑噩噩的,谁跟她说话她都听不进去,只觉得如芒在背。
到了汉江边上,列队歇息。
红衣第一次从马车里出来透气,她依旧围着面纱,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沿着水堤走了两步,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海风吹在脸上,心里凉飕飕的,下意识便摸了摸自己的戒指,再回头看了一眼大覃的城镇,此去仙罗,恐怕不会再回来了,真的就这样放过王司狱一家?那王家母子,嚣张跋扈,害人性命不止,还洋洋得意的作威作福。等天收吗?
苍天至今没有动手!
她觉得喘不过气来,干脆又坐回到轿子里。
小宫女过来对她说,宝镜求见。
红衣说不见,并嘱咐小宫女,不管来求多少次,都不见,以后都不见。
小宫女已经由尚宫大人耳提面命,知道红衣身份特殊,自然不敢怠慢。
之后再没有宝镜的消息,即便是来求过,小宫女也给挡回去了,红衣一概不知。
回到汉阳城之后,大王安排红衣径直住进了济善堂。
红衣本来还想回云韶府打点一下,没承想行首大人居然早就给她准备好了,亲自送了过来,在济善堂的等着她。
她甫一进门,便见到行首大人,蓝色的长裙,银色锦缎绣福字纹的赤古里,加髢上插着玉板,珠花,对她行礼道:“见过红衣姑娘。”
红衣怔楞了一下,提起裙子,飞奔过去一头扑进梅窗怀里,双手抱住梅窗的脖子,蹭了蹭道:“行首大人。”
梅窗一脸的无奈:“您现在身份不同了,不可以这样子。叫人看见了你和我一个教坊的行首过从太密,传到大妃的耳朵里,你的前程就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