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九尾窈窕
时间:2022-01-06 11:54:37

  “好了,算了吧。往事已矣,提多了岂非惹得自己伤心,也让天上的仁敬不得安宁。”中殿闵氏的母亲优雅的走过来,一边安抚气愤的仁敬母亲,一边朝旁边使了个眼色。
  张福如顺着目光望去,就见到司宪府持平闵益寿手持火把走过来,当着她们的面丢在了她母亲的轿子上,张福如赶紧护住母亲,但胡氏的轿子还是被迅速焚烧殆尽,就连轿夫也被禁吏及皂隶抓走。
  闵益寿道:“我们仙罗是讲究国法礼数的地方,不成体统的人就不该进宫门,还破例抬轿,即便是大王的御旨,司宪府也有义务指证。淑媛娘娘怎么连这些都不懂。您说要去大王跟前分辨,那么您破坏了规矩,本官也会去大妃跟前回禀,问问她本官依法办事,可有做错。”
  张福如恨得绞着手中的帕子,闵氏!
  又是闵氏!
  因为闵胜妍不喜欢她做的衣裳,一句话,就让她沦落云韶府,现在又拿她在云韶府的过去说事,张福如在心中发誓,她绝对不会放过闵氏的。面上怒极反笑,竟鼓起掌来,啪!啪!啪!每一声都极其清脆响亮!
  张福如步行到闵氏一族的人跟前:“好!好一个国法,好一个礼数,我小小淑媛今日领教了,以后我也会谨遵国法和礼数,到时候我会和今天的各位一样,以身作则!不管别人怎么求情都好,我都会让他们知道,规矩就是规矩,上典永远不可侵犯!届时,我绝、不、手、软。”
  “而且今日一见,果然传闻不虚,都说中殿打小和仁敬王后是手帕交,难怪中殿在病中,宫中琐事全交由还没有出阁的中殿打理,感情深厚至斯,令人动容。不单如此,中殿还每日向仁敬王后问安,只是不晓得为何,中殿前脚走,仁敬王后旋即便吐血不止,唉,可怜,可叹!”
  中殿的母亲闵夫人看着张福如一字一顿的口吻本来就有些后怕,觉得此女邪性,等到她说到中殿的时候,虽然饱含溢美之词,但含沙射影,是个人都听的清楚明白,仁敬的母亲此刻也向她投来狐疑的目光,中殿的母亲只得一把拉住仁敬母亲的手,催促道:“走吧,咱们进去吧,再晚就耽搁了。”
  仁敬的母亲朝张福如的方向忿忿的啐了一口,跟着入了宫门。
  张福如站在光化前扫视一周,司宪府?
  很好!
  她冷冷一笑,搀扶母亲入内。
  因为只是区区淑媛,张福如被安排在庆会殿以西的一处庭院,与她们比邻的同是一些命妇。
  胡氏没有品阶,贸然入宫,这些命妇自然都不愿与她们交谈。
  张福如见惯人情冷暖,丝毫不以为意,自顾自的照料母亲。
  庆会殿位于思政殿西北边,每逢国之喜事亦或迎接外交使节,均于此地举行宴会。殿前的广场开阔宽大,今天特意布置成舞台,尽管彩绸漫天飞舞,但从各个角度望去,都视野清晰。
  舞台正对的方向仅仅安放了四个位置,分别是大王,大王大妃,大妃,然后才是王妃。
  为此,大妃还和大王大妃闹得不是很愉快,按着大妃的意思,中殿应当与大王并列而坐,但是大王坚持孝道为先,以祖母为尊,大妃便冷笑道:“大王大妃年事已高,来参加夜宴,可要好好保养身体,娱乐当适可而止,歇息的太晚不利于康泰。”然后吩咐宫婢,“差不多了你们可要提醒大王大妃,早些回去安寝。”
  “而且我们身为长辈的,哪个不指望孩子早些开枝散叶,没有挡在中间的道理。”
  大王大妃显然是受了这个跋扈的子媳多年的气,早已超脱了,对大妃的讽刺充耳不闻,就是赖着不走,声音四平八稳道:“哀家身体一向康健,看完全场都没问题。人生难得几回乐啊,须尽欢着度过。大妃有时候就是过于拘谨和严肃,太多虑了。”
  “祖母说的极是。”大王朗声笑起来,跟着问身边的内官大覃的来使都安排好了座位没有,可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大妃讨了个没趣,还想开口,闵氏拉了拉大妃的袖子,道:“母妃,稍安勿躁。”随后贤惠的搀扶大王大妃入座。
  之后更故意停在大王的跟前,向他汇报大覃来使的安排情况,淳亲王被安排在了他们身后视野最好的钦隆阁,从那里向下望,舞台一览无遗。至于点心也是按着大覃的口味烹制的,伺候的内人各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听的懂大覃官话,且人数只多不少,目前大覃来使还没有提出更多的要求。
  大王朝闵氏淡淡一笑:“知道了。有劳。”
  便无后话。
 
 
第67章 落入陷阱   舞姬怎么有几分眼熟呢
  锣鼓轰然响起,夜宴开始。
  第一个环节,仙罗的礼判代表至高的主上发表赞颂大覃的溢美之词,其风格热情洋溢,声亮如洪钟,表情之夸张,让躲在幕布后的红衣忍俊不禁,估计这家伙在家里练拍马屁练了许久了吧。
  然后大覃的礼部侍郎也代表大覃天子接受仙罗的臣服,彼此礼貌的交换文书,约定友好邦交。
  完成这一仪式,仙罗的所有人便跪下高呼天子万岁,包括大覃在场的每个官员。
  唯独钦隆楼上天子一母同胞的弟弟淳亲王,悠哉悠哉的翘着一条大长腿,顺便掸了掸袍子,居高临下的俯视众生。
  他没有叫起,就连大王也得行礼。
  淳亲王却不管这些,身边礼部的人提醒他:“殿下。”
  他依旧我行我素,靠在椅背上,转动着拇指上的墨绿玉扳指,朝闵氏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问身边人:“那个——就是姓高的新娶的女人?”
  礼部员外郎对风格桀骜不驯的王爷是既崇拜,又无奈,答道:“是,听说是骊兴闵氏,名门望族之后。”
  淳亲王听后‘嘁’了一声:“名门望族又怎么样!这么丑,姓高的是瞎了吗?他是不是眼睛有问题啊!放着好看的姑娘不要,娶这苦瓜脸,审美也太奇特了。”
  礼部员外郎看到底下已经有一些不安了,似乎是仙罗的王也疑惑的向这里望来,赶忙又劝:“王爷,这……闵氏是亲近咱们大覃的,娶了她对大覃控制仙罗也有好处啊!”
  淳亲王嗤的一笑,语带讥讽:“这家伙还真是怂,堂堂一个大王,被外戚挟持的不敢动弹,我看他不姓高,姓乌龟吧!”
  上官明楼提醒道:“殿下,仙罗没人姓乌,姓王倒是有的,例如……”
  “王八!”淳亲王开怀大笑,示意上官明楼起身:“还是上官大人见解独到。”
  “殿下谬赞。”
  员外郎一脸生无可恋,王爷酷帅狂霸拽,再加上一个上官明楼,说好的文质彬彬斯文有礼儒雅内敛呢?苍天啊!老臣要告老还乡!老臣要回家种地!
  就在员外郎内心波涛汹涌的时候,仙罗大王果然忍不住了,竟半抬起头,朝钦隆阁望来,淳亲王霎时双眼一眯,大手在栏杆上重重一拍,‘啪’一声,所有人噤若寒蝉。
  夜宴的舞乐声也戛然而止。
  毋宁说大王,就连大王大妃和大妃额头上都出了虚汗,赶忙把腰又弯下一些。
  淳亲王突然笑了,手撑着栏杆站起来,夜幕中,长身玉立,眼亮如星,配着他一身暗黄色龙袍,身前身后五爪正龙各一团,两肩五爪行龙各一团,下摆的海水江崖仿佛能掀起惊天巨浪。
  淳亲王一句话没说,俯瞰了足有好一会儿,才微微抬了抬手。
  员外郎终于松了口气,底下人忙喊道:“起,平身。”
  跪的,拜的,磕头的,弯腰的,总算挺直了身躯。
  站在幕布边上的烟秀壮胆向楼上投去一眼,赞叹道:“王爷之华,可与日月争辉,相比之下,主上…..”她瞥了一眼手握酒杯朝淳亲王所在的方向高举,口中说着祝辞的大王,叹息道:“太逊色了。”
  红衣一直没有看淳亲王,什么狗王爷,牛鬼蛇神而已!
  她不满道:“权势逼人有什么了不起!你要是大覃的贵族,你也可与日月争辉。”
  她有些心疼大王,难怪没有主动提起让自己来,想是不愿她看见他这么屈辱的一幕。
  之后的内容都是常规表演,先是大巫演示除邪,一群面上涂着油彩的巫士在场中四处翻腾,时而双手高举向天,口中念着祈福咒语,时而口喷清水,手中的符纸跟着起火。一时间,眼花缭乱。
  夜宴的气氛也渐渐热烈起来,推杯换盏。
  接着,轮到仙罗的歌姬出场。
  仙罗人天生的歌声嘹亮,音色醇厚绵长,几曲下来,掌声雷动。
  钦隆楼上不断有赏赐下来,比如仙罗的丝绸,一盆一盆的金锭子,还有精美的玻璃胎珐琅花鸟图鼻烟壶,可把云韶府的歌姬乐坏了,不停赞颂王爷如何英明神武,最后烟秀还特地选了一首《长相思》,是大覃流传百年的曲子,悠扬婉转,听的人陶醉不已,钦隆楼上直接赐下白玉燕、青玉镂雕双鹤纹饰件等,烟秀忙出列谢恩,领回来后用手抚着喜爱不已,红衣赞叹道:“确是好东西。双鹤相对,喙、翅、爪尖相接,作展翅欲飞状,纹饰左右对称,中间留白,应是‘玉逍遥’。”她轻哼一声,“王爷好大手笔。”
  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朝那个方向睨了一眼,但是栏杆挡住了淳亲王的面孔,她看不到,但不妨碍她讨厌他,嘀咕道:“败家子。”
  烟秀‘咄’了她一声:“好好跳舞去!下一个就轮到你上场,你若有赏,不归云韶府的,你直接拿走。”
  “我不稀罕。”红衣撅着嘴,“谁的赏赐我都肯受,唯独他的我不要。”
  话刚说完,鼓手就打起了间乐,暗示红衣准备好了可以上场。
  红衣对着镜子照了照,面巾裹的好好地,只能看见她的眉目,看不清她的脸,面纱下的她,双颊泛起一阵酡红,旁的人看不出人,大王一定认得,她从袖中摸出一枚紫云英的步摇,烟秀道:“咦,这发饰倒精巧,怎不曾见你戴过。”红衣对她微微一笑,转过头去小心翼翼的插在发间,手指又在上面恋恋不舍的摸了摸,吸了口气,提起剑诀道:“好了。我可以了。”
  烟秀心虚的垂眸不看她:“嗯,祝你一切顺利。”
  红衣不疑有恙,听着鼓声越来越激昂,场中的斗士激烈的翻滚之后,包围圈越来越大,直至退出场外,红衣从正面,提着裙子慢慢的登场。
  头顶上悬着两排灯笼,密密的照亮她通往大王的路,她一路走,一路笑,眼睛里溢出浅浅的温柔。
  大王愣了一下,手突然握住椅子的扶臂,红衣?
  他的喉咙发干,想喊她的名字,奈何得死死忍住。
  他认真的凝视着她,红衣今天穿着的是从前很旧的一条裙子,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条赤古里裙,张福如为她做的。
  那时候她满心憧憬的等着他回仙罗,想穿给他看。
  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那是一条简单的白紃八幅裙,因为是用其他姑娘多出来的料子做的,所以层层叠叠,都是碎布,尽管不够华丽,但是红衣一直很喜欢,八幅裙面由天青色打底,然后分别覆以水绿,绾色,海棠红,妃色,蜜合色,最上面是藕色。上衣是牙色的赤古里,她站在灯火下,仿佛随时随地会被融化一样。胸前也没有繁复的衣带子或者摆动的长长的流苏,而是她自己亲手烧制的连理枝胸针,透明的枝叶缠缠绕绕的勾住了衣衫的左右两片。
  最最关键是她的发鬓,如瀑的长发用绳子系起来了,没有加髢,没有玉板,也没有金钗,只有一朵小小的西府海棠,好像真花落在了她发间,她无所觉,因而没有拂去。但是大王再清楚不过,那是他精挑细选然后送给她的紫云英步摇,他说过,哪一天她愿意戴上这支步摇了,就说明她答应了。
  ——做王的女人。
  大王的嘴唇激动的微微翕合。
  一旁的王妃注意到了异样,开口道:“王上,妾身敬您一杯。”
  大王目光灼灼的盯着舞台中央,全不理会,闵氏又说了一遍,大王懒懒道:“中殿与寡人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
  闵氏抬着手,尴尬的不知进退。
  大妃见状,从舞台中央的舞女身上收回目光,对大王沉声道:“主上,中殿祝酒。”
  大王只得拿起酒盅对着闵氏的方向一饮而尽,而后杯口朝下,问大妃:“母妃满意了吗?”
  大妃攒了一肚子的气,偏生今天的场合发作不得,只得岔开话题道:“说起来,今次的舞姬该是云韶府的新人吧?从前没有见过,可怎么瞧着有几分眼熟呢!”
  大王有些紧张:“小小舞姬,也值得母妃费心!”
  “也是。”大妃笑道,“卑贱之人而已。”
  那头的红衣自然也注意到了大王的举动,阖宫的红灯笼已经够刺心,昭告天下,他有了新的妻子,没有想到的是,还要亲眼目睹他们夫妻举杯痛饮,细看看,闵氏温婉,两个人也挺登对!
  时日长了,必定可以琴瑟和鸣。
  红衣难掩失落的低头,这一看,差点儿魂飞魄散!
  这哪里是跳剑舞的场地!
  依照安排,她要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然后登上一座六角亭,亭子前面是正对王座的广场,但是现在亭子被人做了手脚,曲水流觞,纵横沟壑,里面注满了水,水不停流动……而她又没办法退回去重来。
  除此之外,流觞的水面上还有一层用绞绳编城的网,亭子是六角形的,绞绳便从六个方向伸出来,随后交织在一起,密密麻麻的汇成了一张蛛网。
  而她,就像落入陷阱的猎物,眼看着要被困在其中,挣脱不得,直至力竭而亡。
 
 
第68章 在劫难逃   大妃冲过来兜头给了她一巴掌……
  红衣心里千头万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要去前面表演,可是这座亭子拦着,细密的线一层又一层,最低的位置贴近地面,最高的位置直到她的膝下,她不可能抱着柱子狼狈的爬过去。再者,曲水流觞蜿蜒,若是一个不小心裙子沾了水,她要怎么解释?
  云韶府的人见她踌躇不前,纳闷不已,一个鼓手问烟秀:“行首,红衣姑娘这是怎么了?”
  烟秀双手环胸,公事公办道:“你打个信号催促她一下。”
  下一刻,红衣便听到剑舞的音乐居然提前响起了,她朝烟秀的方向看了一眼,烟秀昂着下巴,毫不避讳,仿佛在说:你不是剑舞的传人吗?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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