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九尾窈窕
时间:2022-01-06 11:54:37

  红衣说完,干净利落的起身,又对着整个墓群深一鞠躬:“诸位岳氏的亲族和家眷见证,我岳氏一门创立济善堂五百年有余,诸位都是世代与我为岳氏相依相伴的亲人,我岳氏从未拿你们当过下人,但你们又的的确确因我岳氏受到牵连而无辜枉死,是我岳氏对不起你们。但归根结底,你们的冤,你们的仇,要算在害你们的人头上。所以请诸位在天之灵保佑我,助我雾破云开,否极泰来。”
 
 
第85章 灼灼其华   桃花很俗
  红衣做完这些,回去的路上,意识到自己一身的泥,又沾了血,被人看见或是发现怕有麻烦,所以路过池塘的时候,便把外面的罩衫给脱了,丢进水里去一了百了,且因着气血上涌,一路疾行,虽然只身穿简朴的棉麻长裙,倒也不觉得冷。
  回到庆愉园,西南角落上那个小小的洞口无人动过,红衣一头钻了进去,东张西望了一下,把木板架好,再把土地公公归还原位。
  自己的房间,她在走之前扯了一根头发绑在把手上,而今头发还缠在上面,红衣才放心的推门而入。
  坐在床沿,忽然觉得累极了,但这是身体上的疲累,精神上,她一点睡意也没有,至今手心还是滚烫的,好像一颗冰凉的心是一只炉子,从前只是没有被点燃,现在却熊熊燃烧着……她望着窗外青褐色的天,一直枯坐到天亮。
  然后披了一件外衣去询问了翁主的情况,是否要进膳,安排好之后,又回到次间,在罗汉床上歪了一会儿。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门外有响动,来人是王知府身边的,说是王知府遇见了疑难,想请尚宫一起拿主意。
  红衣嘴角露出一抹讥笑,穿戴整齐后,打开门,随那人到前厅去。
  戴恩德和袁兴各司其职,戴恩德给翁主讲大覃的礼仪,比如见到皇后和贵妃以及其他妃嫔均各有不同,只有相同位分的,可以互相行个简礼,关系再好点的,道声安也罢,一切请翁主自行定夺。袁兴则检查士兵们的轮值情况。只有王文藻,在前厅内焦急的踱步,不停的搓着双手。
  一见到红衣,立刻堆满笑迎上来道:“叨扰尚宫大人歇息了,是下官的不是。”
  “别这么说。”红衣客套,“王知府主理青州大小事务,不是小官,反而是我,担了一个虚职,说起来只是一个奴婢,承了王大人的情,厚待有加,所以王大人派人请我过来,有何要事不妨直言,我也希望此去京都能万事顺遂,必定为大人您排忧解难。”
  这一番话说的王文藻心里舒服,摸着胡须呵呵道:“是这样的,本官遇到一个难题,唉。”
  红衣微微一笑:“奴婢没猜错的话,应当还是与申国公有关吧?”
  王文藻叹了口气:“不瞒尚宫,你我都是为主子办事的,自然希望皆大欢喜。有一句话叫做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想那小公爷最是喜欢清静的,不然也不会锁住了巷子不让人进出是不是?虽不是明文规定,却也是大家伙心照不宣的事。本官破格迎接翁主,真不知道回头如何回小公爷的话才好,尤其是贵妃娘娘协理六宫,翁主将来免不了也要与贵妃娘娘打照面,因此才特地请了尚宫来,商讨一下,有些话,到底该怎样向小公爷交待。”
  红衣淡淡道:“大人不必过于忧心,你自去便是了。小公爷不会为难您的。咱们大覃的陛下是最重嫡庶尊卑的,若知道小公爷以陛下‘丈人’自居,会有怎样的反应?陛下真正的丈人难道不该是皇后的父亲英国公慕容追?贵妃再贵,也不能僭越了去。所以大人您得适时的提醒小公爷,为了以示贵妃对皇后的尊敬,不但要让翁主过崔家巷,还一定要让翁主过。这是小公爷和安贵妃在陛下跟前长脸的机会,还能一显贵妃的贤德和大度,何乐而不为呢?!”
  王文藻眼珠子一转,这话说得有理,同样一件事,会动嘴皮子的人,果然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王文藻面露笑意,连连恭维尚宫妙语连珠:“真是心细如尘。”
  红衣深感好笑:“妙语连珠的是你家下人福伯,舌灿莲花的也是你家下人福伯,有些事我不揭穿,是与大人方便,也与自己方便。就像大人之前说的,咱们都是为主子办事的,皆大欢喜最好。”
  王文藻赞叹不已,瞧这尚宫姑奶奶年纪小小,却有一双火眼金睛,瞧出这宅子被大火烧过,但她没有说,这会子才暗示自己,呵呵……真真心思玲珑剔透的人儿啊!
  王文藻拍胸脯对红衣保证,一定把此事办妥。
  红衣疏朗一笑,和王文藻道了别,从议事厅里出来。
  走过转角的时候,不经意和一个身着天青色长袍的公子擦肩。
  那公子闻到一股好闻的香气,不住顿了顿步子,再三的回头看,进屋之后便追问王文藻:“父亲大人,敢问适才出去的女子是?”
  王文藻‘哦’了一声:“翁主身边的尚宫。”
  王公子纳闷:“啧,可我瞧着怎么好生眼熟……”
  王文藻一记手掌朝他脑门拍下来:“眼熟眼熟!你见到个女的就说眼熟!见到个母的就动春心!你他妈怎么不说菜市场里的母猪眼熟,我看你书都读到屁]眼儿里去了!人家仙罗来的,你去过仙罗吗?这你也能眼熟?还不给我滚回去读书!”
  王文藻几乎是用吼得将儿子骂的狗血喷头,王公子苦哈哈道:“读书,读书!父亲,儿子一年里有哪一天不是在读书?儿子今日来,不过是想着翁主住在后院,儿子近几日出入多有不便,不能日日来和父亲您请安了,故此特地来告知一声,谁知这也能惹得父亲发大火。”
  王公子委屈的不行:“您也是的,没事把翁主请到儿子的私宅里住做什么?眼下这样,我去不得后院,她来不了前院,多尴尬。也不知该不该去请安,请安的话怕人说是非,不请安又怕被人说没礼数。”
  “这你不用费心,你一门心思关起门来读书即可。要实在闷得慌,你房里那几个女人还不够你消遣?至于你老子我,也好的很,你不用天天来请安。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王文藻骂的口干舌燥,猛灌了一口碧螺春,王公子瞧见了直摇头,好好地碧螺春,唉,落他这个爹手里,牛嚼牡丹!
  王文藻喝完继续骂:“你呀你,你什么时候能做出像样的文章不丢我的脸我就很高兴了。你看看人家王烨舟,啧啧!状元及第,然后迎娶瑰阳公主,王家风光无限。再看看人家苏鎏,花名在外,京城第一名少,可再混,也得了个榜眼。”王文藻竖起手指,“第二名!第二!你呢?啊?!你什么玩意儿?”
  王公子郁闷:“王家和苏家都是言情书网,人家的祖辈代代做官,代代传承,骨血里都透着斯文,咱们呢?祖父是杀猪的,就您最出息,花我娘的钱捐了个官,又出卖了岳伯伯一家抱住了崔家的大腿,才步步高升混了个知府。咱们家连个族谱都拿出不来,您让我和人言情书网养出来的孩子比?我能比嘛我!”
  虽是铁打的大实话,可从儿子的嘴里说出来,王文藻还是气死了,抬起手来又要打这个傻儿子,嘴里骂骂咧咧个没完。
  王公子抱头鼠窜,干脆冲了出去,一口气跑到池塘边上,才停下来歇了口气。刚好风吹落一地桃花,他默默的欣赏了片刻,蓦地,飞花之中,见到对岸亦有人与他一样欣赏此等美景,他忙加快脚步追上去,但奇怪的是,人影转瞬不见,犹如未曾出现过一般,全是他的错觉。
  他摇了摇头,抬步欲要离开,却又在脚下拾到一张纸条,打开一看,上面书写: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崔殷功?”他疑惑的抬头,见到一片裙角衣袂,从假山那里一闪而过,他心头莫名一喜,不知是何方佳人,竟懂得崔护的诗句!
  他在武康黄石堆砌而成的假山下团团转,累的头晕眼花直喘气,都再没见到那一片裙角,只得以手护着嘴,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相遇即是有缘,小生与姑娘一样喜欢崔护的诗,不知姑娘可否出来一见?”
  红衣早已爬到了假山的顶上,看着王公子在下面一副偷偷摸摸的傻模样,用手捏着嗓子道:“公子别过来。”
  王公子浑身热血沸腾了,又近了半步:“姑娘,你是?”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只是恰好与公子同看了一场桃花罢了。相逢何必曾相识,公子快不要问了。”
  王公子一听,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他屋里的那些女人,没有一个肚子里有墨水的,常常他写完一首诗,都不知交与谁一起欣赏品评一番,每次约了好友想出去清谈,又被父亲阻止,再加上他和京城崔家小姐的姻亲黄了,走在路上难免被人指指点点,自那以后,也没什么脸面见人了,唉……难得机缘之下,偶遇佳人,他一激动,便把‘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申声情并茂,抑扬顿挫的朗诵了一遍。
  红衣翻了个白眼,这年头但凡识个把字的都喜欢把‘桃之夭夭’挂在嘴边,好像这世上除了桃花便没有别的。
  然而红衣不爱桃花,她认为桃花冶艳,不够山茶热烈,不够朱槿烂漫,也不及梅花高洁和荷花清幽,总之,桃花很俗。
 
 
第86章 斯文扫地   小生和桃花仙约好了在这里相……
  红衣轻轻一笑,笑声引得王公子更不淡定了,恳求道:“姑娘现身来一见吧。”边说,边在假山洞里钻来钻去,想找到佳人的影子。
  “也不是不行。”红衣突然道,“但是……这日头太晒,唉~”她佯装虚弱的幽幽一叹,“今日诸多不便,公子还是明日再来吧。”
  读书的公子最向往书中自有颜如玉的情节了,听说前朝某某诗神之所以字字珠玑,皆是因为得一画作,画中女子仙人之姿,每每入夜来相会相伴,虽是女鬼,但深情重意,最后魂飞魄散,这姑娘凭空出现在此地,誊了首桃花诗,又一起看了场桃花雨,莫不是桃花仙吧?
  王公子经世的才能没有,想入非非的本事通天,瞬间就把红衣想象成了那零落花瓣化成的女仙,心中乐慕不已,自是对仙子百依百顺,哪有什么不同意的,连忙道:“好说好说,只要姑娘肯与小生一见,小生什么都答应你。”
  红衣道:“那就请公子明日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再来与奴家相会,奴家等着你。”
  王公子被这嗓音撩的骨头都酥了,一个劲道:“好,好,一定,我一定来。姑娘莫要负了这约定。”
  红衣默不作声了,王公子等了很久没等到回应,壮着胆子徒手爬到假山上,平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稍微一运动,手掌上都蹭破了皮,可假山上哪儿有半点仙女的影子?
  根本没有人!
  王公子痴痴的望着不远处池塘边的桃树道:“果然是仙子啊……”
  “我明日再来!”他大喊一声,“姑娘不要忘了约定!”
  而红衣早已跑出老远,她压低着身子,在树木间穿梭,她家的宅子,她比任何人都熟悉,往小径里一钻,轻轻松松回到了后院东次间。
  
  一夜无事,翌日一大早,王文藻便去崔府给小公爷请安。
  小公爷躺在那里抽水烟,身边两个身姿婀娜的婢女服侍,一个给他揉臂膀,一个给他揉腿,小公爷负责吞云吐雾,王文藻就跪着,直到崔承迅一大袋锅子烟都抽完了,才把烟枪搁在一处,慢声慢气的开口道:“来了啊……唉,连日嘈杂,没睡踏实,只有今日找补。王大人来找我有何贵干呐?”
  王文藻还不敢在起来,跪在那儿连连赔不是:“小的没有面目来见您啊,小的辜负了小公爷多年的栽培。扰了小公爷的清净,小的心里万分愧疚。”
  小公爷呵呵干笑一声:“事后才来知会一声,你可真是越来越把人放在眼里了。那个翁主是什么东西,也有资格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
  王文藻沮丧道:“下官也是没办法啊,她是翁主,又是来和亲的,将来是陛下的女人,下官只能尽心伺候着。她非要走这条道,下官也千方百计的阻拦了,可此女甚是刁蛮,完全是不讲道理,任意妄为!小公爷您不信尽可以去打听,为了这个事,下官在路上与她磨破了嘴皮子,耽搁许久,最后没法子,官大一级压死人,还是叫她得了逞。”
  “你就没告诉她这里头住的什么人?”小公爷拿眼睛眄他,“蠢货,区区仙罗贡女都搞不定。”
  “小公爷,我可真真是冤呀!”王文藻道,“我说了,我怎么没说,您是谁啊,您是贵妃娘娘的父亲,不看僧面看佛面是不是,她但凡是个知趣的,就该懂得进退,可她居然说嫡庶尊卑,说要是陛下知道了您以他的丈人自居,一定认为您狐假虎威!仗着天子的威严在外为非作歹,小的左思右想,觉得要是不如她的愿,等她进京以后在陛下面前告您一状那可怎么好?给您平白无故招来骂名,那才是我罪过啊。所以还是由我来给您赔不是吧,总不能让小公爷给别人揪了小辫子去!”“没错,小公爷这回是让了一步,可也显得贵妃娘娘大度宽和不是!贵妃娘娘身份矜重,她一个小小的翁主,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进了宫是生是死,还不是由娘娘说了算。”
  崔承迅眯起眼审慎的打量着王文藻,片刻,让王文藻起来说话,王文藻这才松了口气。
  陪小公爷东拉西扯的一堆闲话,赔笑赔的脸都酸了,王文藻终于从崔府出来,只是还没踏进对门,就听见里头兵荒马乱的,又是抓贼,又是刺客,王文藻登时一脑门子的官司,揉着额角,快步冲进去。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就在适才,不及正午的时候,王公子如约到了假山下,桃树旁。
  等了半天,没有等到丽人俏影,正颓丧的对着桃树表白,说着一筐又一筐掏心窝子的话,想用肉麻劲儿把桃花仙逼出来,可喜可贺,身后终于有了动静,似乎是裙摆在地上挪过而发出的窸窣轻响。
  他吞了吞口水,躁动的手指头都有些抽搐了。
  这一回,他可不能那么被动了,他不怕唐突佳人,他就怕见不到佳人,于是悄悄地靠近假山又悄悄地躲在阴影里,跟做贼一样。
  最后等到一个倩影和他一样鬼鬼祟祟的在假山缝隙处探头探脑的时候,他想,他的诚意果真打动了桃花仙,激动之下,从后面将人整个一把抱住,柔声道:“仙子莫慌,是我!”
  “我等的你好苦,你可算来了!”说着,想要上去一亲芳泽的时候,敏华翁主转过身,愤怒的瞪着他,扬起手对准他的脸就是一个巴掌:“放肆!竟敢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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