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九尾窈窕
时间:2022-01-06 11:54:37

  “破坏翁主名节便是晦害陛下颜面,还威胁两国邦交,再加上私自出动府兵,形同谋反,论罪当诛,情况特殊,可以不必层层报备,立时就地正法。”
  “好。”袁兴笑的很有深意,“有小公爷这句话,我袁某便敢痛快行事了。”
  崔承迅道:“我回去之后,也会立刻上书一道折子给陛下,陈清事情的原委,好让两位大人回京后方便交差。”
  毛谟和袁兴一齐道:“那我等便先行谢过小公爷了。”
  红衣见缝插针,给崔承迅请了安,道:“多谢小公爷仗义执言,为我们翁主做主,奴婢替翁主多谢小公爷救命之恩。”
  崔承迅看起来很爽快,大手一挥道:“哪里谈得上什么救命之恩!哈哈,举手之劳罢了。”
  敏华睁着大大的眼睛,诚恳道:“的确是救命之恩!若不是小公爷为敏华出头,敏华还没进宫,就闹出这样的事,传出去岂非落人口舌!所以敏华感激不尽。将来进宫后,也会遇见贵妃娘娘,相信娘娘和小公爷一样,都是公正随和的人。如此,敏华便放心了。”说完,敏华对红衣狡黠一笑。
  红衣知道她话里有话,今天这事,是崔承迅做的主,将来要是敏华因为名声不好而受到冷落,就怪他崔家没有保守秘密,是他们泄露出去的。
  崔承迅嘴角不自在的扯了扯,呵呵笑了一声道:“应该的,应该的。我做我的分内事,贵妃照顾你,是她的分内事。”
  敏华对崔承迅笑的愈加灿烂天真。
 
 
第88章 报应不爽   红豆静静的卧在鲜血里,仿佛……
  送走了崔承迅,敏华和红衣携手回到住处,关上门,敏华坐到榻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笑嘻嘻道:“今次你利用了我,你可欠了我一个人情。”
  红衣为敏华沏了一壶茶,淡淡道:“要不是翁主您自己好奇心切,非要跟过去想抓我个现形,也不至于让我利用,不是吗?”
  敏华听了也不气,娇笑起来,双脚在床边荡啊荡,看起来十分无邪:“岳红衣啊岳红衣,你真是很厉害,你过关了。”
  敏华搁下杯盏:“你有资格作我的尚宫。”
  红衣纠正她道:“翁主搞错了,我不是岳红衣。我是忍冬。您的尚宫忍冬。以后别再叫错了。还有,您知道我认人最厉害,什么装无辜、胆小、怯懦、害怕……这些伎俩在我跟前都收起来吧!宫里出来的女子,哪有单纯的?!更何况,云韶府的米我没有白吃,是人是鬼,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了。以后你就省点力气吧!”
  敏华‘嗯’了一声:“可我也没办法啊,之前派到我身边来的尚宫都太蠢了,不是一味的帮着大妃监视我,就是被人弄死了,这样的人,怎么能帮得到我呢?我也就是想试试你的能耐,很正常啊。”
  “被你利用一把也没什么,只要最后你能帮到我就成。”
  红衣颔首,表示说到做到。
  敏华于是盘起双腿来,忽然对红衣推心置腹道:“说实话,我忽然明白我王兄为什么喜欢你了——你不但漂亮,还很聪明。可我也理解大妃,你这样的女子,若是留在我王兄身边……”敏华撇了撇嘴摇头,“一定会助我王兄挣脱大妃的摆布,那绝对不是大妃愿意看到的局面。仙罗也会被你搞得天翻地覆。你太厉害了,岳红衣。我王兄压不住你。”
  “那您呢?”红衣眼底含笑,“你就不怕压不住我?”
  敏华无所谓道:“我压根就没想过压住过你啊,我早看出来了,你不会与我为敌,只要不与我为敌,等进了宫,你爱干嘛干嘛去。咱们和平共处。但是呢……”敏华探头道,“我还是有点好奇,这王家究竟是怎么得罪你了,你要他们全家死光光?”
  红衣默默饮了两盏茶后才道:“得罪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你记住这点就行了。”
  敏华嬉笑道:“恭喜你,你如愿以偿了。”
  红衣认真道:“对了,还要一事,请翁主你求情,王家的人固然可恨,死不足惜。可还有很多人并不是他们的同党,要是以谋逆罪论处,只怕要株连很多无辜。”
  敏华一口答应。
  三日后,京中急件驰到,革除王文藻知府一职,并罗列五项大罪,人证物证俱全,责令即刻处斩。翁主在红衣的建议下,请戴恩德代为求情,故而除王家之外,其他无关人等一概不受牵连。
  行刑那天,艳阳高照,围观的人很多,里三层外三层裹的水泄不通,红衣穿了一条茶绿色的梅花纹绉绸的襦裙,上罩湖色的窄袖短衫,腰间系了香色的宫绦,完全是大覃的装扮,混在人堆里。
  王文藻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一直喊冤枉,王夫人则是破口大骂,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唯有王公子,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骂到后来,王夫人的气焰越来越弱,骂不动了,开始痛哭流涕,指责自己的儿子:“你说你,好的不学!没事去冲撞翁主做什么,如今害的一家老小为你陪葬。”
  “你闭嘴!”王文藻怒道,“一家老小共赴黄泉那是你干的好事,要不是你偷了我的官印,带兵横冲直撞进来,我们岂会沦落到此等田地。”
  王夫人扯开喉咙嚎:“错!错!都是我的错!生出这种儿子是我的错!嫁给你这个王八蛋是我的错!花钱为你买官是我的错!最后让人动手的不是你吗?怎么还是我的错?横竖错的都是我,你们都没错。呜呜呜…….”
  王家内讧的场景在外人看来真是荒诞可笑,围观的百姓一阵倒嘘,还有人往王文藻头上丢菜叶子,不一会儿又砸了个鸡蛋,纷纷嚷道:“老天有眼!姓王的你活该有此下场。”
  京中的刑部也派了人来,看了看日头,问袁兴道:“大将军,时辰到了,可以行刑。”
  袁兴望着人群中神色漠然的红衣,道:“没事,再等一会儿吧,也让老百姓发泄发泄,大人您喝口茶,对了,末将护驾不力,致使此次和亲行程有所拖延,不知圣上可有怪罪?”
  刑部的江朔道:“哪里!陛下还道大将军勇武果干,在朝堂上很是夸赞了一番呢。唉,买官的风气不可助长啊,否则以后吏部、刑部都忙不过来,也给天下文人树了一个坏榜样,毕竟走科举才是正道,一旦落实了买官,等于寒了天下读书人的,所以陛下责令严惩。”
  “那就好。”袁兴抿了口茶,抬眸撇了一眼红衣。
  红衣面无表情,镇定的像一尊雕像,和周围亢奋的人群一起显得格格不入,但是她的眼珠子却在王家三个人身上来回打转,眸子深处仿佛窜起了一股火焰。
  崔承迅也到场,给衙役使了个眼色,令签终于被拿起,狠狠掷落到地上,“行刑——!”
  王家的人登时偃旗息鼓,显然已经认命。反倒是刚才始终默不作声的王公子突然放声大哭,双颊涨的通红,双脚乱蹬,放声喊道:“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做!”
  忽然,一把红豆咕噜噜滚到他眼前,他以为他自己眼花了,红豆?
  但真的是红豆,不知为何,他脑中蓦地浮起了一个画面,是某一年初雪的早晨,西席老师感染风寒,在家休息,嘱咐他温书自学。他在下人的包围下,裹着鹤氅衣,手里托着暖炉,坐在亭子里捧着一卷书。恰好母亲请的一众女眷到家中来品茶,虽说都是有身份的人,但开口闭口不是谈论你穿什么缎子,就是在镇上新买了什么发饰,俗气的很,他被吵得看不进去,只得转头去翻字帖。
  等人到了他跟前,随行的还有几个女孩儿,母亲笑着让他过去见礼。
  他一一拜过各位伯母,心里也知道,母亲是有意让她在各位贵妇人面前露个脸,看哪家愿意与他结缘。
  轮到最后那个小女孩,似乎只有六、七岁,圆滚滚的眼睛,白嫩嫩的小脸,扯着她母亲的衣裳,害羞的躲在后面,不敢见人,只探出半张脸来,弱弱喊了一声:“王家哥哥。”又迅速把脑袋缩回去。
  他敷衍一笑,心里着急——冬天的墨凝结得快,他得赶紧回到亭子里去。
  好不容易应付完这群贵妇人,回到书案前,还好墨汁未干透,用毛笔蘸了,写下一行: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到最后那个字,墨水干了。
  眼角余光瞥见身后有动静,他一回头,不知从哪里倏忽冒出一个雪白团子,穿着一身红红的夹袄,正打量他的字。
  竟是刚才那个害羞的女娃娃!
  他笑道:“怎么,你知道我写什么?”
  女娃指着第二个字道:“这是‘豆’。豆蔻的豆。”
  他意外:“你真的认识?”
  女娃摇头:“不认得,我只认得药材,这是豆蔻的豆嘛,爹爹让我背药材的时候,我记下了,可其他的不认得。哥哥,你写的是什么?”
  他发现她很聪明,摸了摸她的脑袋:“那你叫什么名字?哥哥教你写自己的名字。”
  “唔,我叫红衣。”她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红衣?”他打量他的衣着,轻笑,“就是你这身衣服的颜色?”
  女娃乖巧的点头:“是呀。”
  他拊掌:“好巧!看这儿,红豆生南国……你看这个‘豆’字前面可不就是你的名字,红衣的‘红’。”
  “是吗?”她激动地扒住他书桌,小手一笔一画描着,然后道:“对呀,红衣,红花,是一个字。”
  “我认得了。”她开心的笑,正想向他道谢,他母亲莫名其妙唤了他一声,女娃一起应声回头,他看到母亲铁青的脸,缩了缩肩,对女娃道:“红衣,你娘叫你呢。”
  “哦,那我走了,谢谢王家哥哥。”她很有礼貌的弯了弯身子,然后一蹦一跳的朝她母亲去。
  后来红衣还来过一次,和那些娇贵的小姐相比,红衣最乖,安静的坐着,看姐姐们七嘴八舌。
  岳家出事的时候,他着急的跑去找他爹,没想到听到爹娘在屋里头合计,怎么把事情栽赃到岳家头上。
  “你们怎么能这样!”他当时还有几分书生意气,愤而推门进去。
  王文藻道:“大人说话,轮的到你插嘴!滚回你的房间去。”
  “我不!红衣妹妹怎么办?她人呢?你们把她怎么了?她还那么小……”
  王夫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岳家那个小姑娘,是挺机灵的,可谁让他们家倒霉,摊上这档子事呢。这件事是咱们家出头的好机会,你年纪还小,不懂这里头的学问。人,不能读死书,还要懂得抓住机遇。眼下就是你爹的大好机会。等你爹升了官,娘为你娶一个名门望族的小姐。比她好看一百倍一千倍。”
  他郁闷的离去,到岳家被放火烧了,都不敢探听岳家的消息,之后他娘给他安排了好几个通房,也就那样……
  说来也怪,自那以后,他的学问再没有精进,几次屡试不第,他父亲听风水先生说,问题是出在岳家的宅子上,岳家的宅子是镇子的命脉所在,宅旺人旺,宅亡人亡……所以他爹大兴土木,修葺岳家老宅。而他又及弱冠,便先行住了进去。
  不住进去还好,一住,他总会忍不住想,红衣妹妹如果还活着,或者当时救下她,养大了当个妾,应是不错的。总比目下几个傻不愣登的通房要强吧?
  这念头如同藤蔓一样,不能开始,一旦在心里形成了,就生根发芽,根深蒂固,每当他午夜梦回的时候,总会想起那双清澈的眼睛,怯生生的从大人的背后探出半张笑脸来,羞答答道:“王家哥哥好。”
  他时不时的寻机打探红衣的下落,听说是被卖到仙罗去了,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要是还活着,该生的什么模样?
  有一年,在路上遇见一个柔然女子,很奇怪,虽然身着柔然服饰,但她的眉宇之间,很有几分红衣的影子,只是围着面纱,看不清真容。
  柔然女子和母亲在街上大吵一架,最后不欢而散。
  当夜回去,他就梦见了红衣,长大后的红衣,一定也和柔然女子一样,有一双波光影月般明媚的眼睛。
  王公子眼神涣散,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红豆,愣愣道:“红……红豆……”
  他猛地抬头看向人群,群魔乱舞的围观者中,他一眼就看到那个女子,翁主身边的尚宫,她今天没有身穿仙罗的赤古里,而是一身茶绿色的襦裙,他张大了嘴,茶绿色!那一头海藻般的长发,简单的用玉环锁住,双颊有碎发从鬓边淌下来,眸光似火,直勾勾的盯着他。
  他剧烈的喘着粗气,胸腔却像被塞住了,说不出一个字。
  那女子对他微微一笑,风中有花香,海棠混着木槿,还有……桃花!
  只见她捻了一片花瓣,放在唇边轻轻一碰,如同告别一吻,而后随手一抛,花瓣在空中旋转,他的视线随着花瓣……终于叫出声:“红衣——红衣妹妹!红衣妹妹——!”
  “红衣妹妹——!”他哭起来,“一报还一报啊!是红衣妹妹……是我们欠了岳家的!”
  王氏夫妇本就吓坏了,再加上儿子突如其来发了疯一般的提起岳家,夫妻俩一起瑟瑟发抖,莫不是岳家冤魂不散,找他们报仇来了吧?否则怎么会这么背?儿子也跟撞了邪一样!
  王夫人恸哭:“我们知道错了,是我们冤枉你们,我们不该栽赃岳老爷,我们知道错了……”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你听见没有?王夫人刚才说什么?冤枉了岳家?”
  “岳家?……就是……从前镇上第一富,号称聚宝盆的岳老爷?”
  “可不是!唉,你们新搬来的不知道,岳老爷是我们镇上的活菩萨,出了名的大善人,修桥铺路,出钱出力,可惜啊,好人不长命,摊上了朝廷大案,岳家上下几十口,几天之内全被杀光啦。岳家的公子刚娶亲,新媳妇肚里还踹着个娃呢,官兵冲进去的时候,想要侮辱那娘子,小娘子不从,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了,一尸两命!唉。”老人家长叹一声,“你说老天爷到底偏了几个心眼,为什么岳家一个活口没留,王家只要了几颗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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