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九尾窈窕
时间:2022-01-06 11:54:37

  敏华面上一阵讪红,羞赧道:“啊呀,娘娘别见怪,说来惭愧,嫔妾来了一段时日,大覃官话始终学的不太地道,教您见笑了。从前有忍冬在会时时提醒,以后只怕都不敢开口了。”
  悫嫔没有开口责备芊红,但眉头有一瞬间的微蹙,旋即又松开,叹了口气道:“本宫身边本也有个伶俐的丫头,才刚从尚仪局调过来不多久,突然就不见了,本宫四处派人寻常,阖宫都寻遍了,还是毫无踪迹。”
  红衣心中一凛,四处张望一看,有不好的预感,试探的问:“娘娘,今日未曾见到娘娘身边平日里服侍的紫菱,您说的可是她吗?”
  “可不就是!”悫嫔苦恼道,一边用眼神示意人将门关起来,“都是自己人,我也不对你们端什么架子,一口一个‘本宫’了,这里没有外人,你们亦无须见外。”
  “紫菱这丫头,性子是活泼了些,但办事手脚麻利,那一日我让她出去替我摘一些花叶回来,和芊红前后脚走的,谁知道她竟一去不复返了呢!”悫嫔看着红衣,“你也认识紫菱?”
  红衣道:“认识的,尚仪局打过几次交道,只不过她福气好,被分去伺候娘娘您了。但……”红衣狐疑道,“娘娘,您说的具体是哪一日?奴婢只听说您身边丢了人,却不知原来是紫菱,您说她与芊红是前后脚,那确切的日子您还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悫嫔指着芊红:“就是让芊红给你送糕点去的那日。你可有见到紫菱吗?”
  红衣抬眸望了一眼对面的芊红,只见她紧张的捏着帕子,红衣认真道:“不曾。芊红姑娘到了药局,摆下糕点就走了,之后再没有娘娘身边的人来过。这个,全药局都可以作证。”
  悫嫔急的唉声叹气:“那你说她可跑到哪里去了,眼见本宫身边也没有几个得力的。”
  红衣心中记挂紫菱,听了悫嫔的话,和涣春对视了一眼,笑道:“奴婢倒可以向娘娘举荐一个人。”
  “哦?”悫嫔抿了口茶,“该不会是你自己吧?”
  “奴婢哪又那资格。”红衣委婉道,“是涣春姑娘。”
  悫嫔打量站在门边上的涣春,一身朴素的宫装,站姿挺立,不卑不亢。
  红衣道:“涣春原先是贞嫔娘娘身边的老人,一向伺候得宜,可惜贞嫔娘娘去后,宫里风言风语的,没有好去处不说,还被人嫌晦气。奴婢知道娘娘您心善,便斗胆向您开口。而且奴婢想着,尚仪局也拨了扶桑过来给祥贵人,扶桑暂时瞧着还不错,涣春姑姑又能将钟粹宫上下打点的妥妥帖帖,若是涣春以后能待在悫嫔娘娘身边的话,那么绿意姐姐也不必在钟粹宫和尚仪局两头跑,可以松快一些,两厢里都好……”红衣抬眸小心翼翼打量了悫嫔一眼,“就是不知娘娘心里怎么想的?”
  “毕竟人与人还讲一个眼缘不是……也不知涣春姑姑合不合娘娘的意,希望娘娘不要怪奴婢唐突。”
  涣春红了眼眶,突然‘扑通’一声跪下道:“悫嫔娘娘见怜,奴婢倒并不是一定要服侍哪位高位的主子,奴婢手脚笨拙,既不如忍冬才智双全,又不如紫菱能说会道,只懂得为主子办事罢了。娘娘没来的时候,咱们钟粹宫受尽了白眼,宫里的小主,便如祥贵人和崔才人也备受冷言,奴才们就更别提了,日日受人欺凌。”
  涣春重重磕头:“往后钟粹宫上下可就仰仗悫嫔娘娘您了。”
  悫嫔柔声道:“起来吧。”
  “知道你们委屈。”她赏了涣春一方和芊红一模一样的帕子,“既是伺候过贞嫔的人,必是极稳妥和得力的人。”涣春躬身接过,悫嫔见她谦卑有礼,点头道:“拿了我的帕子,往后你便和芊红一样,是我的左右手。”
  涣春双手捧着帕子,又跪下来谢恩。
  红衣开心极了,与悫嫔对视一眼,向她投去感激的笑。
  只是心里还记挂着紫菱的下落,便又问了一些细节,尤其是盯着芊红。
  芊红被她问的呐呐的,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慌乱道:“我……我,我也不知道啊。”
  “我都不知道她在我离宫之后,紧跟着也出去了呢。我径直去了你们尚药局,之后便回来了,除此以外,哪儿都没去。”
  芊红说这话的时候,头低垂着,分明心虚,不敢看人。
  红衣纵使有千般的疑惑,当着悫嫔的面,也不好盯着追问,只得作罢。
  红衣和敏华告退后,屋内只剩下悫嫔自己的人,她垂首兀自抚着骨股白色羽毛折扇上的纹路,沉沉想着心事,足有好一段时间,一言不发。
  紧闭的门窗,令人头晕目眩,有一种逼仄感。
  芊红再也忍不住,匍匐在地,求饶道:“娘娘,是奴婢错了,奴婢知道错了。”
  “哦?”悫嫔收起了扇子,“你错在哪儿了?”
  芊红泪流满面:“奴婢错在贪心,容妃娘娘许了奴婢金银,要奴婢把娘娘您的动向时时告知于她。奴婢家中有急需,走投无路,这才答应,想着反正她也没有能害娘娘的把柄,把便一些可有可无的消息泄露于她。奴婢并没有背主的意思。请娘娘明鉴。”
  “你没有?”悫嫔问一旁的涣春,“你怎么看?”
  涣春不屑的斜了一眼芊红:“今日一些阿堵之物便能叫你背弃娘娘,他日谁许了你更大的好处,天知道你会陷娘娘于怎样的境地。你这不叫背主,那何为背主?实在该死!”
  悫嫔旋即又问涣春:“那你告诉本宫,贞嫔当日是否真的病死,还是另有隐情?”
  涣春面不改色:“贞嫔娘娘沉疴入骨,是病故无误。”
  悫嫔指着涣春对芊红道:“看见没有,这才叫忠心。
 
 
第116章 以血为祭   我是她种下的福报
  芊红吓的直哆嗦,悫嫔从来不是心狠手辣的主,手上不曾沾过脏东西,她不似容妃,喜怒无常,因而她才敢铤而走险,当了容妃的内应。但目下不同了,悫嫔在宫里是不能把她怎么样,悫嫔要是把她丢进信国公府,到时候,国公府里的人该怎么处置她?
  芊红为求保命,赶忙道:“娘娘容禀,奴婢有一件事,有一件事连容妃也不知道!也许对娘娘有用。”
  “哦?”悫嫔不置可否,“也许……?那又能有多大用处呢。你不说也罢。”
  “不不!”芊红扒拉住悫嫔的裙角,“请娘娘再相信奴婢一次,奴婢说的这件事一定对娘娘有用。”
  “那就说来听听吧。”涣春甩着帕子道:“要是没用,一样把你打发走。”
  芊红小声道:“这件事也是奴婢无意中发现的。”
  “容妃身边那个碧珠,实为莲妃的人。”
  “你说谁?莲妃?”悫嫔眸光一缩。
  “对。”芊红肯定道,“他们以为奴婢没留意,其实每次碧珠要说什么话,都看莲妃的脸色。而且据奴婢所知,莲妃的娘家忠勤伯府的奴婢,但凡是女孩子,都以碧字开头,奴婢也是无意间听人提了一嘴,说莲妃娘娘的弟弟,屋里几个通房都叫碧缇,碧瑚什么的……娘娘不信的,大可以去尚仪局查,碧珠进宫后是否由内侍局改过名字。”
  悫嫔的手指在嵌螺钿的桌案上敲了敲:“有意思,莲妃和容妃……”
  悫嫔不说饶过她,也不说放过她,就是不肯给个准话。芊红跪出了一身的冷汗,而后终于听到悫嫔好听的声音幽幽响起:“好了,你起来吧。本宫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芊红松了口气,热泪盈眶道:“谢娘娘,谢娘娘不杀之恩。”
  悫嫔哼笑了一声:“别谢的那么早,你还要派上用场呢。”
  芊红抹着眼泪:“娘娘有什么吩咐,奴婢必定赴汤蹈火。”
  悫嫔用手探了探香炉,深吸以后一口之后道:“也没什么,就是以后你有什么消息,还是第一时间给容妃送过去。”
  “啊?”芊红惊诧的抬头:“娘娘,您说什么?”
  悫嫔道:“她不是许你金银吗?你便拿着她的好处,好好的替她办事。只是以后我近身的侍候,你就不必再插手了。自有人替你分担。”
  悫嫔笑眯眯的踏下宝座,扇柄抬起芊红哭泣的脸,定定道:“总之,怎么说,怎么做,你只要依足了我的吩咐,我一定保你性命无虞。而你有了她的这笔钱,又可解你家中困窘,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涣春不屑的看了芊红一眼,冷冷道:“这可是你戴罪立功的大好机会,还不赶紧谢过娘娘。”
  芊红抖了一抖:“是,是!奴婢一切都听凭娘娘的吩咐。”
  
  重阳后,天气渐渐凉了。
  悫嫔带了菊花酒和一些糕点,亲自上兰林殿拜访容妃。
  “妹妹大喜啊。”容妃懒洋洋的歪在贵妃榻上,稍稍支起一半身子,“要不是那日姐姐身体有恙,一定也去蹭你的热闹。”
  悫嫔含笑道:“妹妹就是听闻姐姐是身体有恙,故而今日特地带了菊花酒来,一则,想着给姐姐你暖暖身子,二来,你我姐妹误会多年,终于得以化解,怎么说,妹妹都要来向姐姐问安的。”
  “问安?”容妃嗤笑道,“问安是假,炫耀才是真吧!”
  悫嫔也不恼,面上始终带着微笑,替容妃斟上菊花酒道:“姐姐若是不放心的,妹妹先干为敬。”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悫嫔也没有封妃,容妃依旧有高人一等的感觉,便没有撕破脸,坐在一起夹枪带棒的说了会儿话。
  没多久,悫嫔便佯称菊花酒上脸了,要先行回宫,连声告辞,容妃看她满身的酒气,嫌弃道:“行了,行了,你走吧。碧珠,你送一下悫嫔。”
  碧珠应‘是’,上前扶住悫嫔,哪知才走到廊下,悫嫔便嚷嚷着帕子忘在里头了,芊红只得折回去找。
  趁着悫嫔牵制住碧珠的空挡,芊红回到殿内对容妃小声道:“娘娘,奴婢有要事禀报。”
  容妃警惕的望了她一眼。
  芊红吞了吞口水,壮着胆子道:“娘娘,奴婢从悫嫔处得知,您身边的碧珠实为莲妃在您身旁安插的钉子,您自己小心着。”
  “什么?”容妃不敢置信,“怎么可能!你哪里得来的消息?”
  “千真万确。”芊红道,“娘娘,您难道就不曾想过,莲妃每回来,说是给你出主意,碧珠也在一旁帮腔,可哪一回出的不是馊主意?——您上回去未央宫求见,可曾见着陛下了吗?奴婢也是听悫嫔她们私下里提起,说您被莲妃耍得团团转呢!再仔细一回想,确实是那么一回事,莲妃这是存心要让陛下厌弃您呀。”
  容妃的脸色瞬间涨的通红,紧抿着唇。
  芊红点到即止:“娘娘,奴婢不能出来久了,否则悫嫔可要起了疑心。娘娘,奴婢是专程过来告诉娘娘您得留个心眼,以后仔细着,可别再着了别人的道。”
  容妃‘唔’了一声:“我自有斟酌。”
  芊红便躬身退下。
  待芊红把帕子取回来,悫嫔已转入了巷子,芊红一把搀扶住悫嫔,向碧珠道:“多谢碧珠姐姐了,奴婢这就带悫嫔娘娘回去,您也赶紧回兰林殿吧,容妃娘娘等着您伺候呢。”
  碧珠敷衍的扯了扯嘴角,甩开一反常态的悫嫔。
  一路上回钟粹宫,悫嫔问芊红:“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芊红回道:“按娘娘您的吩咐,一字不差。”
  “依你看,容妃信了几成?”悫嫔在指尖绕着帕子,脚下的步子走的很稳。
  “至少五成。”芊红道,“容妃本就是个疑心的,何况这件事也没冤了碧珠。娘娘,咱们接下去要怎么做?”
  “先这么着吧,不要打草惊蛇。”悫嫔的声音温温得。
  “是。”芊红扶着悫嫔走到了钟粹门,跨过门槛,看见涣春已在宫门前等着了。
  
  深秋的禁宫,叶子由金黄转枯,有一种森然的凄美。
  绿意和涣春各自安好,红衣便没什么不顺心的。她让自己在药局忙起来,忙得闲不下来,便不得空瞎想八想。
  这一日,红衣照例要去摘星楼给神官送决明子汤,不过之后还有任务,听说陛下有几声咳,断断续续一些日子了,怎么也根治不了,所以等她给神官送完汤,还要再去一次未央宫。
  奇怪的是,平常红衣都是和灵台郎交付,这一次神官竟也在,红衣见他面色不好,递上东西的时候便多嘴一句:“上回的事,还没有多谢大人您出手解围,一直想……”
  玉衡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只瞥了一眼那碗决明子汤,黑黑的,嫌弃道:“倒了吧。”
  灵台郎恭敬道:“是。”
  没有二话,当着红衣的面就把汤药浇灌到了窗台边上的几棵盆景里。
  红衣:……
  红衣自进宫以来,第一次对神官敛衽一礼,认真道:“神官若没有别的吩咐,奴婢便先行告退了。”
  说完刚要转身,就听到玉衡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刚才说你想什么?”
  “嗯?”红衣狐疑的半侧身。
  “你说我出手相助,你想……?”
  经他提醒,红衣反应过来:“想谢您一声。”
  “谢就不必了,举手之劳。”神官说话十分不客气,似乎不耐烦极了,对红衣道:“不过我既帮了你,你是不是该还我这个人情?”
  红衣一直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本来稍微好点的念头又被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给消磨没了,也硬邦邦的回道:“是,多谢您出手相助,我该报答您的,那您就说吧,想我怎么着。”
  玉衡眉头蹙了蹙,没想到她答应的那么痛快,低声道:“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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