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九尾窈窕
时间:2022-01-06 11:54:37

  皇帝抿了口酒,温温的:“还是皇后了解朕的口味,这酒温的恰到好处,既不燥热,也不寒凉。”
  皇后知道皇帝这是有话要说,便不再催促。
  果然,皇帝搁下玉箸道:“忍冬是朕的救命恩人。皇后可还记得,几年前,朕回大覃受先帝遗命的那一晚?”
  皇后点头:“陛下当时伤势凶险,臣妾如今想来都无比心惊。”
  “嗯。”皇帝吸了口气,仿佛陷入了回忆,“当时在仙罗受了埋伏,就是忍冬替朕解的毒,一路上回来,大夫也是按着她的方子给朕疗伤,若没有她,朕早就死在半途上了,哪里还能荣登大宝?深雪你又何来六宫之主的尊崇呢。”
  深雪是皇后的闺名,皇后数年未曾听见皇帝一唤,登时有些感慨。
  如此一说,她想起那个雨夜,容均被人抬回王府的时候,喘着重重的粗气,太医用剪子挑开带血的衣裳,背上的箭伤骇人,还渗着黑血。后来经过太医仔细检查,才道是解毒及时,没丢掉性命,但自此陛下便不可过度劳累,否则容易病发,这几年一直温养着,由太医院调理。
  若是当时容均一命呜呼的话,皇后简直不敢想,她们这群后院的女人该怎么办?回到本家?还是被其他王爷君侯们带走?
  女人的命运本就多舛,她们自世家长成,只学会了女工和顺从,头顶皇帝之君命而生,依附着夫君之尊喜而活。
  皇后感到自己非常运气,她的命运在那一夜经过一场无声的改变,并且是往好的方向,只是一直以来,她不知道罢了,而这一切都因为忍冬的一个善举。
  也许神官说的是对的,忍冬旺她。
  皇后紧紧握着皇帝的手,这是皇帝第一次与她推心置腹,皇后道:“那陛下更加不能亏待了忍冬姑娘,她不止对陛下有恩,间接的,对臣妾等也有恩呐。”
  “是啊。”皇帝叹息道:“所以朕认了她做干妹妹,打算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便昭告天下,并不是私下里与她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谁知道会让莲妃和容妃搅和成这个样子。”
  “陛下的意思是?”皇后默了默,本想说忍冬救驾有功,赐县主便好,但她向来不敢拂逆皇帝,遂拐弯抹角道:“从来非皇室生的女子册封公主都是为了和亲。”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皇帝吃了一口‘三元及第’,是由鲍鱼,芥兰菜和西施鲜贝组成的拼盘,“朕的胞妹叫瑰阳,便想着赐她‘丹阳’。”
  皇后道‘是’:“陛下思虑周全。”
  “所以后宫的事皇后多费心了。”皇帝吩咐道,“有心人大肆恶意传播,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也是对皇后权威的挑衅。朕从不干涉你处置后宫,但也不能冷眼瞧着旁人不把你放在眼里。”
  皇后动容道:“是,臣妾省得的,务必将后宫肃清干净,请陛下放心。”
 
 
第125章 蜚短流长   我喜欢你,跟我走吧……
  为平息流言,皇后郑重其事的请了神官去,发现神官与皇帝口径一致,神官是早早请辞了,只等忍冬病愈,便将她带出宫去。但不知怎地,皇后虽则感谢忍冬对皇帝的救命之恩,暗地里却又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好像压在她肩上的担子,莫名轻了一些。
  神官知道钟粹宫水深火热,此次来特地向悫嫔告罪,悫嫔身心俱疲,饶是她明白忍冬是个烫手山芋,但还是吩咐阖宫闭嘴,于是没谁敢告诉忍冬外面的流言,怕她知道了病情加重。
  神官心里是万般不想逼迫红衣赶紧走的,但是早走晚走有什么分别?何苦非拖到难堪的境地。
  神官在后面注视红衣许久了,看见她把花枝扶起来,也发现她看到自己来时有一瞬间的无措和茫然。
  红衣被他盯的心里发虚,不安的捏着手指,神官清了清喉咙,道:“照理说还得再将养将养,但我怕……”他蹲下来与她平视,拉着她的手道,“我怕再呆下去,你会舍不得走。”
  “红衣,我喜欢你,跟我走吧。”
  他说的突然。红衣的身体猛的一颤:“大人你病了吗?你心仪的是皇后娘娘,你对我说这些……”她忽然明白过来,张了张口,有点感动:“你——是想保护我,带我离开这里,对吗?”
  神官失笑:“本座对贞显皇后是景仰,是爱戴,是尊崇,是仰慕,是……皎皎之心,可昭日月。”
  红衣撅了撅嘴:“反正就是情深意重,我懂的,你不要辩解了,你放心,我不会对外说的。”
  神官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他甚至没容许她说不,径直一把将她带入怀中。
  红衣肩头一颤,良久:“嗯。”
  崔才人知道红衣能站起来,也开心的哭了,红衣问:“怎么了?”
  崔才人抽抽搭搭道:“你不知道,你刚来的时候,我真怕你救不回来了,我没见人伤成那样的,浑身鲜血淋漓,我身边又没个得力的宫女。”
  红衣感激道:“我真的要谢谢你,你怎么说都是个才人,却为着我一个奴婢劳累,我何德何能啊。”
  崔才人摆手道:“你别这么说,人和人之间讲个眼缘,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很喜欢你。况且宫里人向来都是拜高踩低,也只有你和涣春她们几个从没笑话过我。”
  红衣默了默,自打她病以来就没见过涣春,难过道:“她很恨我吧?是我害死了贞嫔娘娘。”
  崔才人尴尬道:“你给她一点时间吧,她何尝不知道此事与你无关呢。”
  “可是说到底是我泄露了消息。”红衣自责。
  “那你也不是故意的呀。”崔才人搀扶着她,“连我都能想通的道理,她没理由不明白的。”
  红衣黯然的‘嗯’了一声,想到刚进宫时,涣春还指点她去买保命符,与她打打闹闹,手挽手一起去内侍局。涣春和绿意是难得待自己好的知心人,红衣看过那么多背叛,经历过背叛,如果涣春自此和她生分了,她没理由怪人家,只是惋惜。
  红衣不由叹了口气,现在最主要还是她欠着翁主一个承诺,故此想要见一见敏华,把自己的打算如实告诉她:“对了,怎地打我醒来以后,就不见祥贵人呢。”
  崔才人斟酌着开口道:“祥贵人怕是那段时间照顾你累了,立冬家宴后就闹肚子,眼下在流云阁歇着呢。”
  “太医看过了吧?”
  崔才人勉强的笑道:“看过了,应无大碍的。”
  红衣想去流云阁看敏华,但自己身子也虚弱,被崔才人拦下了:“你和祥贵人都病着,最好的办法就是各自养着,等病愈了再聚也不迟,否则她照顾你,你又去探望她,一来一去,再受寒了可怎么办。你安心歇着吧。不日就要落雪了,反正我每日里都去流云阁,总不会瞒你的。”
  红衣这才稍稍放心,可是没等她休息几天,她刚和神官商定好他们离开的日子,就听到前头一阵哭声,沸反盈天。
  她心里狐疑,吃力的起身,才缓步到殿门前,崔才人便一个趔趄摔了进来。
  红衣没来由一阵心慌,问道:“怎么了?”
  崔才人连嘴唇都在发抖,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急的红衣追着她问:“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崔才人慌乱无措的眼珠子终于定住了,望着红衣,呆呆道:“祥贵人……祥贵人她殁了。”
  “你说什么?!”红衣如遭雷击。
  她拉着崔才人,双手紧紧扣住她肩膀:“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什么乱七八糟的。敏华怎么了,不是好好的嘛。”
  崔才人抽噎道:“我,我也没想到,人怎么忽然就没了呢。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她,可……可祥贵人只是吃坏了肚子而已。怎么会!”
  红衣冲出逍遥居,因为大病初愈,她走的很辛苦,每走一步五脏六腑就跟绞起来一样,等她到了流云阁的时候,只见满殿缟素,流云阁已经设起了灵堂。
  悫嫔一见她出来了,暗道‘不好’,忙让芊红上去搀扶住她。
  红衣甩掉芊红的手,喉头哽着泪,一步步走到流云阁门口。
  只见屋内放着棺木,宫女跪在四周,还有几个太监,都很面生,是皇后安排来哭灵的,说是人走了不能没人送。
  悫嫔怕她经受不住打击,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份,上去拉住她道:“忍冬,你身体刚好,这地方你不该来。”
  “为什么?”红衣看向悫嫔,“为什么?敏华年轻,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好端端的没了?嗯?我不过病了一场……”
  “我不过,不过才走开几天……她怎么就死了?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呀!”
  “你是这宫里的主位,再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红衣的态度强硬,带了几分质问。
  悫嫔心头一惊,感到有些咄咄逼人。
  她颤着嗓子道:“是我疏忽了。”
  “我之前光顾着你的病情,而且如你所言,祥贵人身体向来不错,便没留神她出了什么事,直到她闹肚子。我请了太医上门来诊脉,太医也说是脾胃失和,有些积气,我想到立冬家宴那日她便吃不惯,太医又开了疏通调理的方子,敏华吃了几副,精神头起先还不错,就是间或有些呕吐,想着吐干净了便好了。便没往心里去。谁知道……谁知道!”
  红衣凝眉肃目:“继续说。”
  “你什么态度和娘娘说话。”涣春过来对着红衣的肩膀就是一推,“还没当主子呢,你倒真把自己当回事。”
  “我们娘娘为了你,忙的脚不沾地,没有一日是闲的,就这样,还怕吃陛下的数落,你这会子还埋怨起我家娘娘了,狼心狗肺的东西要不要脸呐。”
  红衣不想和涣春吵架,缓了口气,对悫嫔道:“悫嫔娘娘见谅,奴婢也是一时情急。”
  “哟,你还自称奴婢呢,我还以为你要自称本宫了呢。好了不起啊,你请罪,咱们娘娘就一定要见谅?”涣春讥讽道,“偏不见谅。”
  悫嫔拦着涣春,眼神示意她:“够了,别白白的让旁人看笑话。”
  涣春眼角余光瞥见璇美人正假模假式的上门来吊唁祥贵人,只得憋下这口气。
  红衣给悫嫔跪下了:“娘娘,求您告诉我,祥贵人到底怎么了。她是奴婢一路从仙罗护送进京的,不能有半点差池,奴婢不明白,奴婢去尚仪局时,她还好好的,奴婢去药局,她也是好好的,怎么奴婢才一会儿没盯着她,她人就没了呢。她是有些任性,但人不坏,请娘娘告诉我来龙去脉。”
  “你问这话,可不是把悫嫔娘娘给难住了。”璇美人在绮夏的搀扶下,一摇一晃的走过来:“悫嫔娘娘怎么忍心告诉你实情呢,不如你来问我吧。”
  悫嫔赶忙挡在璇美人身前,拉起红衣就把她推进云梦台,歉然道:“不瞒你说,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了呀。”
  红衣的脚刚跨过门槛,涣春便喝道:“不许你这忘恩负义的人进来。”
  璇美人‘哈’的一声:“看到没有,连你们自己的人都嫌弃你。”
  悫嫔望着涣春的眸子一眯,红衣明白过来,瞪着涣春道:“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你现在的主子是谁。”
  涣春冷不丁一个回神,对悫嫔道:“娘娘,奴婢知错了。”
  “好厉害呀。”璇美人鼓掌道,“忍冬你害死了自己的主子,还在这里耍威风教训悫嫔娘娘的手下,你这般僭越无礼。”璇美人装腔作势的对悫嫔道:“悫嫔娘娘,您就坦白的告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吧,就是她害死了祥贵人,还在这里猫哭耗子。”
  悫嫔的脸腾地沉下来:“我平时太纵着你们了是吗?一个个的都给我蹬鼻子上脸!”
  涣春和芊红等都道‘不敢’,悫嫔对璇美人凉凉道:“你们兰林殿娘娘在禁足,璇美人你代表容妃过来,也该去流云阁尽尽心,一直徘徊在此处是做什么。”
  “从现在开始,只有本宫与忍冬说话的份,旁的人不许插嘴。”
  芊红和涣春垂首道‘是’,涣春气的用手捏着衣角。
  悫嫔的位分高,璇美人只得遵命,但她见到了涣春的不服,冷笑一声,转身往流云阁去,走之前,还不忘踩了红衣一脚,阴阳怪气道:“扫把星,要不是你秽乱宫闱,你们家主子会因你在外受这份闲气?!就是被你这狂悖的德行给活活气死的。哼,悫嫔娘娘心善,替你遮掩,要我说,拖出去乱棍打死,阖宫就清净了。”
  “出去。”涣春推了一把璇美人,“没听见娘娘吩咐吗,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要进云梦台,外面跪着请示,真当咱们钟粹宫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
  璇美人一甩帕子,故意高声道:“你当我想来?这腌臜地方,我眼不见为净,还有你涣春,好歹咱们一起处了几年,贞嫔娘娘怎么死的,你眼下也清楚了,可别忘了娘娘昔日待你的恩情啊。”说完,也不顾涣春的脸色,去流云阁给敏华上了一炷香,便回去了。
  “她说的是真的吗?”红衣含着泪问悫嫔,“娘娘请您告诉我,我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害着敏华了?”
  悫嫔拉着红衣的手进殿,安抚道:“忍冬啊……璇美人就是这种成天介惹是生非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别往心里去。”
  “你听我说啊,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实在是我也无能为力,至今都是一头雾水。你生病的这段日子,除却开头几日敏华在一旁照顾,后来立冬你醒了,她就忽然病倒了。我们都当她是照顾你累的,连夜召了太医,太医说没大碍,我们便也没有放在心上。说起来,也是本宫的大意。”悫嫔颇为自责。
  “娘娘快别这么说。”红衣浑身发抖,都这会子了,她还得耐着性子和宫妃们周旋,把握着说话的分寸,其实她心急如焚,恨不得拍案而起,径直追问所有人,敏华到底怎么了,是谁干的!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