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姜慕凝挂了电话,起身出门看了看,沈忠还在门口等着,见她出来忙凑过来问:“姜小姐?”
姜慕凝看了看他,压下心中复杂的想法,道:“我们这边没有针对你,于卓说应该是之前和宋家的一些合作者损失利益就想在你们身上找回来,我有时间会去跟他们说一声,有没有用就看命了。”
沈忠怔怔应了一声,垂着头感激道:“谢谢、谢谢……”
他也知道姜慕凝出面,那些人多少都会给点面子,至少自己目前是可以放松一些了。
他们没再等多久,很快就有人过来叫他们了。姜慕凝是受害者,只需要来问几个问题录一下笔录就行,她回去的时候,看到沈忠坐在椅子上晦暗的神色。
她知道此行应该不顺利,沈妍虽然小,但一直在明的沈忠确实对付不了她。
姜慕凝收回目光,没有再看。
后来的事,也多为受害者应了解和被告知的东西了,沈忠状告沈妍唆使方磊绑架、入室抢劫等等罪行,但所谓的证据就是沈妍用自己的账号和沈夫人加了好友,两人来往了至少有一年,还有沈忠公司宣传部门的一个小经理和沈妍关系很好。
他就拿出这么点证据,姜慕凝就知道他要输了,哪怕有方磊作证。
和沈夫人来往可以是渴望父爱,好奇自己的继母是什么样;和小经理来往,法律也没有规定不能和父亲公司里的人交朋友;方磊就更简单了,他自己起了歹心,和沈妍有什么关系?
能留下证据的聊天记录语气日常,内容也稀松平常,没有任何看起来挑拨的言语,而方磊口述的一些话又不能算是证据,何况沈妍还偷偷录下过方磊胁迫辱骂她的录音。
沈忠毫无胜算。
他坐在原告席上,抬头看向沈妍的时候,莫名就觉得,哪怕是被自己状告这一步,也是她算计好的。
沈妍有几次去公司找过他,也就是那个时候和小经理熟悉起来的,后来他用和沈夫人的聊天记录对过,沈妍去找他的时候都是刚刚卡在他离开的那个时间点上,但表面看上去,沈妍都是为了找他,只可惜迟了那么十几分钟半小时。
小经理心软爱管闲事,但家世不错,文采又很好,就是因为这个才能做宣传部门的一个经理,她被沈妍不动声色地透露了沈忠抛妻弃女的事迹,又是愤怒又是心疼,后来听沈妍含含糊糊说了几次宋瑜对她的排斥,自以为认清了这个所谓的护短老板,满心的厌恶愤怒,所以在宋瑜传出被绑架的风言风语后,她几乎是立刻就安排人煽风点火。
针对宋瑜,也是她个人做法,与沈妍无关。
竟然一切都与沈妍无关。
连沈母被挟持,也是因为沈妍心神不宁,被她发现了方磊的事,气愤之下要去替女儿报警,这才被方磊狗急跳墙,召集了自己以前的一些狐朋狗友,用巨大的金额利益诱惑,使计将姜慕凝引过来,没想到引来了三个,怕自己这边一时没法全部制服了,就给去沈家的方磊打了电话,方磊想起沈妍无意间说过几次,自己母亲因为被父亲抛弃精神不好,一直要吃安眠药才能入睡。
一环扣一环,都是人心的变数,却缺一不可。
她连自己的母亲都能当枪使,沈忠还能说什么?
以沈妍的心思,如果她不想让沈母知道,沈母直到方磊入狱可能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女儿还被胁迫过。
心思缜密,青出于蓝,全程置身事外,沈忠自愧不如。
只能认栽。
姜慕凝接到消息的时候沉默许久,按了按眉心,不由得想问沈妍一句,不累吗?
她叹了口气,也不想再关注了,最近公司不太平,姜阳秋一个人支撑不住,她还是得过来帮忙。姜慕凝刚拿起文件,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她怔了一下,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是于卓。
于卓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焦躁,他道:“姜小姐,你现在有时间吗?能过来帮帮忙吗,岑小姐闹着要自杀,先生一个人应付不来,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能麻烦你过来看看吗?”
姜慕凝:“???”
姜慕凝:“!!!”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良久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收拾桌子:“地址发过来,现在什么情况?”
于卓语速极快地报上位置,姜慕凝一怔,这是景盛住的地方,她刚订婚的时候去看过一次,被拒绝了后就只派人来看看,岑思归怎么会去哪?
心里有了一个猜测,姜慕凝心里慌得很,挂了电话就又打给姜阳朔,让他开车来接,这种大事叫司机她不太放心。
姜阳朔也分得清轻重缓急,一路开车过来,接上人后就迫不及待地问:“岑思归真要自杀?她失踪这么多天于卓都要报警了,有这功夫她早干嘛去了。”
他倾向于岑思归是想用来威胁景琏什么,姜慕凝也是一样的想法:“不管她是什么目的,我们也要先沟通,景琏那锯嘴葫芦能跟她说什么?”
姜阳朔想了想,一个激灵,以景琏那性格,岑思归就是不想死也能被他气的跳下去。
两人都不废话,一路开车上山,景盛住的精神病院在一座小山上,风景优美秀丽,四周绿林环绕,公路也修的笔直平坦,他们都没停,下了车就直往于卓说的地方赶。
向瑾在门口等着他们,姜慕凝以为是于卓叫她来的,正要开口,就听向瑾道:“岑思归让我来的,我知道她想做什么,但不能让她得手,她报了仇就彻底没牵挂了,不管是坐牢还是自杀都有可能。”
姜慕凝一怔,只觉得一桶冰水兜头泼下,霎时如坠冰窟。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需要剧情需要,没有侮辱任何人智商的意思QAQ
第46章 【46】
向瑾把她们带到一座天台下,这里据说是给病人晒衣服的地方,因为景盛身份特殊,这里除了他就只有一些医务人员了,四周的寂静衬得这里愈发喧嚣。
姜慕凝两三步上楼到了天台,一眼就看到了景琏,眉心微蹙,问道:“报警了吗?”
景琏摇了摇头,说:“本来是要的,但她说有一个她不认识的人过来,她就跳下去。”
天台不高,但她坐的地方靠近后山,碎石嶙峋,摔下去后底下的碎石残枝就能把她扎穿。
谁都不敢真的去赌,别人这么说可能是恐吓威胁,但以岑思归的精神状态,是真的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情况危急,姜慕凝也不废话,道:“我去跟她说说。”
景琏一怔,摇摇头拒绝道:“你别去,待会我和向瑾上去,向瑾是她亲自叫过来的,比你安全。”
姜慕凝道:“话虽如此,但没那么多选择给我们选,我们没事是因为一直有警方和你帮我们瞒着外界,方磊只是个没什么人注意的小人物,可岑思归不同。”
她顿了顿,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她和你绑定了二十多年,已经是你们景家的人了,何况很多人都在猜测你是不是喜欢岑思归拿我当挡箭牌,她要是毫无缘由的死了,说不定别人还会怀疑是我因爱生恨,□□。”
景琏脸色不好看,还要拒绝,就听姜慕凝软下语气轻声说:“我一直觉得,不管是爱情还是亲情,如果要付出就一定要对方知道,之前齐皓的事,你不说,我就以为你不在意,平白背一个黑锅,你不委屈吗?”
齐皓才是姜阳朔对景琏不满的开端。那时网络风气不好,有个账号就谁都能骂,哪管你是什么身份,那时他俩刚订婚没多久,这事影响不小,电话都差点打到姜阳朔那里了,他当时说,就算景琏要退婚也没关系,这确实是他们连累了景家。
可景琏没提退婚,甚至说都没说一句,好像全然不在意,只是来找姜慕凝的次数少了很多,姜阳朔去问他要不要退婚,他拒绝了,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姜阳朔确实因为这份冷淡窝火了好一阵。
嫌被连累就直说,他们都主动提出来退婚了,也说了不计较,他自己不愿意,又在这耍什么冷淡脾气?
“以后别瞒我啦,”姜慕凝道:“你不告诉我齐皓的事,我就以为是齐皓怕宋瑜追责出手处理的,白感激了他那么久。你瞒着不说的结果就是阿朔反感你到现在,两个人相处最重要的就是沟通不是吗,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
景琏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了这上面,他愣了一下,一时没想起齐皓是谁,“什么?”
姜慕凝道:“我想我们有机会应该开诚布公谈一次,我对你,或者说你对我,都不是很了解。就比如说现在,只要我想做,你拦不住我。”
景琏一顿,想拦她的手生生停了下来,他怔怔出神片刻,恍然发现他们之间隔着的那层壁障似乎淡了不少,只是淡化后其中又仿佛藏着许多他不能理解的东西。他手一松,姜慕凝就转身上了台阶。
天台共有两阶,她轻手轻脚地上去,和守在一边的向瑾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岑思归只是坐在栏杆上,大半条腿伸出去。她没有歇斯底里,甚至没有太明显的情绪波动,感觉有人上来也只是斜斜瞥了一眼,见是姜慕凝就又扭过头去。
她只要轻轻一滑就会摔下去,姜慕凝不敢靠近,遥遥问道:“思归?”
岑思归回过头看她,突然笑了一下,她说:“你让景盛过来,我和他只能活一个,别的没商量。”
姜慕凝:“……”
岑思归显然深谙谈判规则,上来就抛条件,其他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说,反而让姜慕凝觉得棘手。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心说还好没让景琏上来,不然以他那情商岑思归能直接气的拉着他一起玩完。
姜慕凝轻声道:“据说,景……岑夫人的家乡在草原,我还没见过呢,你下来,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岑思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姜慕凝叹了口气,这个时候她的思绪反而飘远了,她想起那次在景琏书房里看到的照片,猜测那应该就是岑诺,实在是一个光彩夺目的姑娘,只是可惜,被困在婚姻的坟墓里,本是该翱翔天际雄鹰,最终做了一只失去自由绝望而死的金丝雀。
她陷入沉默,岑思归也不催她,向瑾以为她被说的无言了,心里焦急,绞尽脑汁组织语言道:“我妈妈死的时候,我已经十几岁了。”
岑思归不知道是觉得她们同病相怜,还是好奇这个第三者的女儿能放出什么屁来,抬眼看了过去。
向瑾道:“听我外婆说,她在岑夫人死的时候就疯了。说的准确点,应该是知道自己再没希望上位后疯的,我知道她不道德,有这个结果甚至可以说咎由自取,可人是感情动物,她本不该爱上有妇之夫的,她不知道。”
向瑾见岑思归嘴角的笑容嘲讽冷漠,咬了咬牙,接着说:“她从小就身体不好,好在家里做点小生意,还算有钱,那时候国外医疗发达,我外公就把她送去了国外生活,等她大学毕业回来,本来是要接管家里生意的。她因为生意接触到景盛,但也只是打下手跟我外公学习……她不知道景盛有家庭,等怀孕了,已经晚了。”
岑思归眼里闪过一抹讽刺:“她活该。”
向瑾一顿,叹了口气。
“她本来可以放下过去自己好好生活的,”向瑾说,“可她自己看不开,总是郁郁寡欢,最终也没活多久。她死前反而好像看开了,对我说最后悔的就是没能好好陪我,没能去看她回国时想见证过祖国风光,她一生困在医院里,连我都不常见。”
向瑾声音压低,几乎要逼出气音,她的语气听起来多少有些悲怆,小心翼翼地说:“你还年轻,你的路还很长,不要因为人渣害了自己一辈子,好吗?不要死吊在一条路上,岑……岑夫人也未必想见到你这个样子。景盛那东西,不配你搭上你自己。”
岑思归表情依旧冷漠,但姜慕凝和她相处最多,能看出她似乎也有些触动,忙道:“我听景琏说过,你一直没离开过京城,你想去看看岑夫人的家乡吗?听说那是片草原,养什么的都有。我记得小七就是景琏外公从家里抱来的牧羊犬,养在城市多少有点委屈,有机会,我带你去那里玩玩。”
她轻声说:“等你病好出院了,我给你买套带花园的小洋房,等阳光最盛的时候,你可以坐在吊椅上抱着猫晒太阳,闲下来了阿朔可以带你去钓鱼,等秋天或者春天不热的时候,我们就去草原玩,好不好?”
岑思归眼睛动了动,沉默片刻,竟然是撑着身子往下滑了一点,姜慕凝吓得差点心跳骤停,就听岑思归说:“这辈子没指望了,下辈子你带我去吧。叫景盛过来。”
她固执的很,近三十年的执念哪有那么容易消失,姜慕凝上来也只是怕她再和景琏起冲突,刺激的人跳下去了,到时真就不可挽回了。
她油盐不进,向瑾和姜慕凝对视一眼,略一点头,向瑾就转身跑下楼,留下姜慕凝在这里安抚岑思归的情绪。
姜慕凝与她相处三四年,很清楚岑思归藏在疯癫表面下的固执清醒,她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劝她没什么用还可能起反效果,倒不如说点别的,让她放松下来。
只可惜岑思归早就看出了她的想法,不管说什么都只垂着眼一言不发,姜慕凝叹了口气,正要给景琏打个电话的时候,扭头就看到向瑾带着一个身着宽大风衣的男人上了台阶。
她一眼就认出这是景琏的父亲景盛,已经快五十岁的男人看着还很年轻,但头发却几乎全白,他的五官轮廓和景琏很像,但细看又有很多不同,眼神淡漠平静,眼里装不下任何东西一般,仿佛下一刻就能羽化成仙。
景盛站在那里,岑思归的眼里腾地就燃起一股火苗,她咬牙切齿道:“好久不见。”
景盛显然没有跟她寒暄的意思,单刀直入道:“你想给我陪葬吗?”
话音刚落姜慕凝心里就是一秃噜。
不愧是亲父子,说话气人的水平都是一样的高,不同的是景琏不懂且在她面前会收敛,而景盛就完全没有束缚。
他连亲儿子都不在意了,还能在意谁呢?
岑思归的神色变得极为可怕,姜慕凝看的心惊肉跳,盯着她缓慢从边上靠近,景盛眼神动了动,道:“我活不了多久了,你杀了我,你就是凶手,搭上你自己进监狱,一家人团聚,也挺好。”
岑思归被他恶心的直抖,“谁他妈和你是一家人,你跟向瑶才是一家人。”
向瑾这就不乐意了:“你瞎说什么呢,我们姓向他姓景,能一样吗?”
景盛并没有被嫌弃的自觉,淡淡道:“医生说我最多还能活几年,你要是这么急,也好,岑诺生前一直想要个女儿,我们一起下去,也算团聚。”
岑思归:“……”
这以毒攻毒玩的非常好,姜慕凝看着她瞬间就不往下滑了,想也不想往前一扑,扯着她的上半身一拧就滚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