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一掠十年灯——史今朝
时间:2021-02-08 10:13:25

  池漾耳垂一颤。
  上次他征询过她的意见,问可不可以叫她漾漾,她说可以。
  从那之后,她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叫她。
  他嗓音很好听。
  低沉又富有质感,天生带着磁性。
  漾字单独念会显得平淡,可是两个字连起来念,莫名就显得亲昵,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温柔。
  深沉与温柔一掺杂,就特别抓人。
  池漾转过身,目光投向他轻抿的唇。
  ——就是这里,叫出了令她心颤的名字。
  她不自在地抿抿唇,问:“还有什么事吗?”
  席砚卿紧了紧手掌,说:“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这个人有洁癖。”
  池漾:“......”
  席砚卿:“别人吃过的东西我不吃。”
  池漾:“......”
  这怎么个意思,事后来找她算账了?
  时间好像停止了流动,静得让人有点心慌。
  池漾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沉默了几秒,一道男声撕破沉寂。
  云锦书从里面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池漾:“我就说我刚才听到门外好像有动静,怎么不进来啊?”
  池漾从席砚卿身上收回目光,语气温吞:“哦、那什么、我正打算进去来着。”
  说完就跑进了家门。
  云锦书目光随着她的身影,先往里后往外。
  看到站在过道里的席砚卿,他挥挥手,笑容满面地跟他打招呼:“席大哥!这两天麻烦你照顾我姐了。”
  席砚卿唇边扯出一抹笑,眼底满是落寞:“不麻烦。”
  云锦书顺势邀约道:“要不要进来坐坐?”
  席砚卿轻抬一下手:“不用了,你们早点休息。”
  -
  池漾进了家门,直直冲进自己的卧室。
  把包扔在床上后,她也一下躺了上去,不由自主地开始深呼吸。
  平复了一会儿自己的心情,她觉得自己还是跟席砚卿道个歉比较好,于是就侧身去包里掏手机,然后一下就摸到了那个礼盒。
  池漾:“......”
  忘了还有这一茬儿。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占了个全乎。
  顺道还挑战了一下某人的底线。
  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挺能耐的。
  想到这儿,她也躺不下去了,一下子坐起来,拿出手机开始在网上搜这个牌子的官网,想看看这镯子大概值多少钱,她好回赠过去。
  结果,从上翻到下,池漾都没找到同款。
  虽然非同款的价格已经让她相当咂舌了。
  没办法,这种情况下她只能将魔爪伸向了叶青屿。
  池漾:【图片】
  下面附着文字:【这个镯子我怎么没在品牌官网找到啊?】
  过了一会儿。
  叶青屿:【要不是新款,要不是高定,要不是两者兼有。】
  池漾:【......】
  池漾:【那这个镯子值多少钱?】
  叶青屿:【池漾。】
  池漾:【?】
  叶青屿:【我是服装设计师,不是珠宝设计师,也不是市场定价员。】
  池漾:【......】
  叶青屿:【更不是度娘。】
  池漾:【度娘要是知道我还用得着问你?】
  叶青屿:【度娘都不知道的事情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知道?】
  池漾:【因为你天底下最厉害!】
  毕竟有求于人,该拍的马屁还是得拍。
  别看叶青屿嘴上这么说,其实早就把图片发给了自己的一个珠宝设计师朋友。
  过了一会儿,池漾收到一条信息:【二十万。】
  看到这个数字,池漾噌的一声就从床上站了起来。
  多少钱?
  二十万?
  这特么叫做小礼物?
  叮的一声,又一条消息:【但二十万你也买不到,这镯子是限量定制,你得有门路。】
  池漾:【......】
  -
  席砚卿回到家,从冰箱里取出点儿冰块,倒了杯清酒。
  想压压心里的闷。
  他承认,让池漾去见颜瑛,心思没那么纯粹。
  那天在饭桌上,听到云锦书聊起顾锦泽的时候,他是真的慌了,尤其是听到婆媳关系这个词,他更是觉得无力。
  他本来就比顾锦泽认识池漾要晚,这是事实,他改变不了。
  但至少,他要改变自己能够改变的,他想让池漾知道,不止是他,他的家人也很喜欢她。
  可是,好像是用错了方式?
  还是说他太心急,吓到她了?
  席砚卿垂腿坐在沙发上,眉间一抹愠色。
  思索间,一阵门铃声传入他耳畔。
  他无奈地摇摇头,把酒杯放在桌子上,去开门。
  是池漾。
  池漾看到席砚卿,感觉到他的气场莫名有些颓,很少见。
  不知为何,她的心情好像也随着他,莫名往下坠了几许。
  以至于一时间忘了,是该先还礼物,还是先道歉。
  席砚卿看她背着手站着,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这是怎么个意思。
  他沉默片刻,终于从喉间溢出一个字:“嗯?”
  一个字代表疑问,显得更颓了。
  池漾感觉他现在应该不太愿意看见自己,于是就想速战速决。
  她将背着的手收回来,把礼物推到席砚卿面前,语速极快地解释:“席总监,我知道颜阿姨是好意,可是这个礼物我真的不能收,太贵重了,这情意我可还不起。”
  她目光都聚集在礼物上,没注意到席砚卿骤变的脸色。
  席砚卿垂眸看着她的手,嗤笑了一声,语气罕见的讥诮:“是吗?”
  池漾:“......”
  突然之间觉得有点害怕。
  下一秒。
  席砚卿从她手中拿走礼物,覆上她的手,一把就把她拽进了屋。
  池漾手掌感到一阵温热,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和席砚卿面对面站着了。
  席砚卿把她抵在自己和大门之间,怕她被碰到,一手护着她的腰,一手护着她的头。
  两个人近在咫尺。
  池漾穿着高跟鞋才将将能与他平视,这下穿着平底拖鞋,只能抬眸看他。
  看她站稳,席砚卿收回护在她腰间的手,用余光瞥了眼她送回来的礼物,嗤然道:“谁说让你还了?”
  池漾沉默。
  “不喜欢,那就扔了,咱俩算两清。”
  席砚卿说完就把礼物随意往玄关处一丢,再次俯身凑近她。
  池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措手不及,瞬间酥了大半边身子。
  席砚卿腾出了左手,再去环她腰肢。小姑娘的腰纤秾合度,盈盈一握,尽收掌中。
  顷刻间,他离她越来越近,两个人的眉毛、眼睛、鼻尖和嘴唇都在同一水平线上逡巡。
  池漾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清爽又冷冽,莫名地蛊惑人心。
  自主意识早已失去,她感觉自己是凭着潜意识才问出的一句:“你喝酒了?”
  席砚卿目光定在她翕动的唇,没回答。
  池漾心中泛起紧张,下意识地轻抿了一下唇。
  就是这一个动作,在席砚卿心头燃了火,瞬间殃及全身。
  晨间的玫瑰,最动人之处不在盈润,不在光泽,甚至不在娇艳。
  而在于颤动。
  指尖轻轻覆上玫瑰花瓣,然后一触即离。
  顷刻间,盈润露珠散做水汽蒸发,一瞬殆尽;金色光泽散成余晕绕行,一瞬消弭。
  唯独那朵花瓣,颤颤巍巍地,要扑簌好一阵,才会停息。
  那抹娇滴滴的红,伴着水汽和余晕一起颤动,惹得摘花人心痒。
  不顾一切,只想据为己有。
  此时此刻,窗外蟾光皎皎,他的眼中,却只装得下她翕动的唇。
  他想吻她,想得发疯。
  情终难自控,他孤注一掷地去往这片娇艳、欲滴、令他蠢蠢欲动的玫瑰地。
  蝶翅煽风,星群点火,风光与月霁皆鼓动。
  他却在最后一刻,收了手。
  ——他没舍得摘。
  他微微侧身,将轻轻一个吻,落在她唇畔。
  落在就要快要触及那片红润的最毗邻边角。
  池漾身体一颤,抬头对上他如深潭水墨一般的眸色。
  世界静得只有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像一坛压抑了许久的陈酿,终于觅得时机,得以吐纳清辉。
  “池漾,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到底想不想跟我两清?”
 
  ☆、对簿
 
  “我......”
  她没勇气直视他的双眼,索性败下阵来,微微垂着眼睛,好让他看不清自己的表情。
  话已至此,一切大白。
  他的心意,如绵绵浓雾,四散在月下荒野,淡拢起她心头纱。
  席砚卿凝着两汪深潭,听到心间泉水,似审判的计时钟,一滴一滴地往下坠。
  快要干涸之际,他等来一句意料之外的审判:
  “我......脚伤刚好,不能站太久,我们去坐着说。”
  席砚卿没松手。
  他一眼看透她的心思。
  她想逃。
  “好,”他点点头,手中力道不松反紧,拦腰抱起了她,“我感觉这样抱着说也行,你觉得呢?”
  池漾:“......”
  把她抱在怀里,席砚卿终于有了点踏实感,语气渐又温柔起来:“沙发、餐桌、还是阳台,你选一个。”
  “沙发!”池漾没经思考,直接说了个最先听到的地点。
  其实,她恨不得席砚卿马上就把她放下,毕竟她自己都能感受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
  太直白了。
  比上次测心率还要直白。
  席砚卿依她,把她抱到沙发上放下,又紧挨着她坐下。
  桌上搁着一个透明杯盏,袅袅几缕清酒浊气。
  池漾好奇,弯腰去拿,放在鼻尖闻了下,一股清新淡雅的酒香气。
  她权当刚才那一幕没发生,若无其事地问:“你刚才就是喝的这个酒?度数高不高啊?”
  席砚卿眸色微敛,答得不合她心意:“怎么?想看看我是不是喝醉了?”
  池漾:“......”
  席砚卿轻哂一声,漫不经心道:“就这两口清酒,能醉?我还混不混了?”
  池漾瞎扯着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话:“那也不一定,你又没拿酒精测试仪测过,可能不准。”
  “也是,你倒是提醒我了,是得测测,”席砚卿鼻尖溢出一抹笑,“所以,你是不是要给我解释解释,上次测心率那件事,嗯?”
  “......”
  “我后来问过阿锦,他说那天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刚一走到门外就被你叫进去了,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你那心率是因为什么升上去的?”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了。
  这晚月光皎皎,映衬出她眼中细碎的光。
  “可能是心有灵犀吧,我预感到他要来了......”
  她声音轻飘飘,心里却明镜般清楚,这理由牵强到根本站不住脚。
  “哦~”席砚卿转着音调,慢条斯理地拿过她手中的酒杯,放到了桌子上。
  他刚放了些冰块进去,杯壁自然也凉,他不想她拿太久。
  出乎意料的是,他手掌碰上她指尖的那一刻,并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那股凉意。
  席砚卿又确认了下她手的温度:“你的手?”
  池漾没有躲,任凭他确认着,似乎对这个动作很习以为常:“怎么了?”
  他眼里浮现一抹微妙的欣喜,笑言:“不凉了。”
  就这三个字,挠的她心痒。
  他们第一次握手是在律所,那次是只是一个礼节般的触碰,她不好意思地说自己手有点凉,他笑着跟她说没关系;第二次,在新加坡,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一半冰山一半火焰;再后来,他成为她的新邻居,每次给她从冰箱里拿喝的,都会有心地在外面套一个杯套。
  她还因此误会过他......
  见她不说话,席砚卿主动开了口:“池漾,我们谈谈。”
  池漾一下子紧张起来,身子瞬间坐直,跟个小学生一样,有些忐忑地问:“谈什么?”
  席砚卿轻笑一声:“还能谈什么,谈谈心。”
  池漾机械地回:“哦。”
  席砚卿放低嗓音,眼底蕴着疏浅笑意,忍不住撩拨她:“谈恋爱也行,给谈么?”
  池漾:“......”
  “漾漾,”他沉着嗓音唤她的名字,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你告诉我,那次在山区你看到我时说的那句‘第一次见到我就再没忘了我’是不是真的?”
  池漾心乱如麻,觉得自己在接受审判,不自然地歪过头去,想躲开他的目光。
  他这次没那么好说话,又把她板正。 
  她自知躲不过去,长睫轻掩着,弱弱嗯了一声。
  席砚卿步步紧逼:“我表妹过来给我送东西那一天,你因为她误会我了是不是?”
  池漾一脸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
  席砚卿笑了下,语气不慌不忙:“你忘了,那天晚上我去你家,给你的饮料特意加了杯套,结果你罕见地连碰都不愿意碰,满脸都写着拒绝,还嘴硬要跟阿锦换,喝那个自己一点都不喜欢的口味;结果听到她是我表妹后,就一把抢了回来。”
  池漾:“......”
  这人太可怕了,道行太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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