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一掠十年灯——史今朝
时间:2021-02-08 10:13:25

  “没关系,”苏兮朝他走了几步,“我今天一个人,也有好好听课,我也都听懂了。”
  “那就好。”他嗓音疲惫。
  苏兮目光低垂,看着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突然很想握住。
  但行至半途,她还是收回了手。
  “云锦书。”
  “嗯。”
  “其实......”苏兮轻声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的滑板并没有撞到我。”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突然提起这件事情。
  “但是你当时留下来陪我了,”苏兮攥紧拳头,似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所以,这次,我也想陪着你。”
  在我最需要你陪伴的时候,你身为一个陌生人,都留下来陪我了,所以现在,我也想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
  不管是舆论的风暴,还是法律的审判,我都想陪着你。
  云锦书目光一怔:“你怎么......”
  苏兮狠狠地眨了一下眼,深呼一口气,大步走上前,一把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右手。
  云锦书双臂一颤,垂眸看去,她乖巧白嫩的小耳朵沐在灯光里,粉红一片,他才瞬间明白了她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如果说第一次邂逅是上天安排,那么后面的发展呢?
  看她在舞台上弹奏的样子,没有过心动吗?
  看她疼得出冷汗的样子,没有过心疼吗?
  替她去问转专业要求,陪她去上课的时候,真的没有私心吗?
  说没有,云锦书自己都不信。
  如今,万分期待的终点提前到达,甚至还被提前告知,他胜券在握。
  他期盼已久的这个人,主动地奔他而来,甚至不需要他再跋涉。
  可是,为什么?
  他并没有如释重负,反倒觉得千钧压顶。
  画面静止许久,云锦书一寸一厘地从她温软的手掌间,抽出自己的手,嗓音含倦:“苏兮,我想你是误会......”
  “误会什么?”苏兮被他推开自己的这个动作弄得有点不开心,打开天窗地问:“你难道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你不要多想,我之所以这样对你,是因为......”云锦书躲开她的目光,斟酌着用词,最后落在两个字,“歉意。”
  “歉意?”苏兮不知道他对她有哪门子的歉意。
  直到她想到他的另一个身份。
  “怎么着?怕我去破坏你姐姐和砚卿哥的幸福吗?”苏兮语气瞬间冷了下来,嗤笑一声,“云锦书,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不是。
  他在心里说。
  “我告诉你,我苏兮向来是拿得起放得下,对你也是,”她眉梢挑起,表情张扬又肆意,“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你放心,我也不会再来找你。”
  说完之后,她就潇洒地扬长而去。
  云锦书转身,叫住她:“你怎么来的?”
  苏兮头都懒得回一个:“关你什么事儿?”
  云锦书跑到她面前:“我问你怎么来的!”
  苏兮瞪他一眼:“坐地铁!”
  “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
  两个人谁也不让谁,正僵持的时候,云锦书抬眼一看,魏谦正从楼里往外走。
  “不想让我送也行,”云锦书目光往后,叫了一声,“魏谦。”
  魏谦:“怎么了?”
  “你不是要回家么,帮我把她带到朝大。”
  “好,没问题。”魏谦爽快应下。
  看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云锦书才转过身,快步跑向了教研室。
  他满脑子都是刚才顾锦泽跟他说的那段话:“但她仍坚持亲自上庭为你辩护。因为,她不想让你对科学的意义,产生怀疑。换言之,她不想让你对自己的选择,产生怀疑。她想告诉你,她永远站在你这边,无条件支持你的信仰。”
  你无条件支持我的信仰。
  那我也会,誓死捍卫你的周全。
  以及你的。
  他蓦然想起那个泛红的耳垂,心思如刚摘下的青柠,酸软一片。
  -
  魏谦开着车,看着坐在副驾上的这个小姑娘,打了个招呼:“我叫魏谦,是云锦书的同学。你呢,叫什么名字?”
  “苏兮。”
  “苏兮?”魏谦若有所思地回想了一下,问:“你生日是不是12月12日?”
  “你怎么知道?”
  “啊?”魏谦后知后觉自己不应该说这句话,他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解释道:“我绝对不是有意窥探阿锦的隐私啊,就是上次去实验室不小心瞥到了设计图而已,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设计图?”苏兮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设计图?”
  “就是一个......”魏谦觉得自己不能再多嘴了,立马收住,“你还是到时候自己亲眼看吧,我现在说了到时候就没惊喜了。”
  苏兮:“......”
  “不过这小子也是够有心的,送个生日礼物,提前大半年就开始准备。”
  苏兮没听懂这一通操作到底是什么鬼,但她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说话说一半。索性,她直说道:“你现在就告诉我吧,那礼物我应该是看不到了。”
  “看不到?为什么看不到?”
  苏兮正想回答,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魏谦的。
  他没连蓝牙,直接按了免提。
  “妈。”
  “到哪了?”
  “还在路上,估计还得半个多小时。”
  “全家等你一个人,你就不能早点出发?”
  “我的老妈啊,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周一一天都是满课啊,我一下课就往这边赶了。”
  “行了行了,好好开车。”
  “好勒!”
  “注意安全,不差再等你一会儿,安全第一,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
  就是很寻常的母子间的对话,苏兮却从中听出了一丝蹊跷。
  她尝试着问了一句:“你妈妈是杨帆老师吗?”
  魏谦脸上晃过一丝惊讶:“是啊,你认识她?”
  “嗯,”苏兮点点头,“我艺考的时候,就是她面试的我。”
  “所以你是我妈妈的学生?”
  “现在还不是。”
  “什么叫还不是?你不是已经考上朝大了吗?”
  “是考上了,但是我报志愿的时候,选择了经管学院,”苏兮说,“不过我现在正在努力转专业过去。”
  “转专业到音乐学院?”魏谦想了想,忽然笑了下,“我说阿锦怎么开学的时候一直问我,我妈妈的联系方式呢,原来是为了替你咨询转专业的事情。这小子,可真有他的。”
  什么?
  嗡的一声,苏兮感觉有一朵烟花,在眼前炸开。
  她平复了下情绪,问:“你刚才说,你跟云锦书是同级,那你们上的课一样吗?”
  “一样,”魏谦注意着路况,“只不过导师不同。”
  苏兮愣住了。
  默了几秒,她轻言轻语地确认:“所以,他周一上午也是满课吗?”
  “那当然,还是他亲导师的课。他这一翘就是一学期,鬼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不过,他导师同意他翘课也是有条件的,要他发五篇一区,他眼都不眨就应下了,学神就是不一样哈。”
  魏谦天性热情,后面又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夹杂着他们的课程,夹杂着他们的导师,同时,也夹杂着云锦书。
  苏兮却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耳朵外像是围上了一道天然的屏障,自动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只剩下她心里的。
  那些蠢蠢欲动的,以及那些,按兵不动的。
  那些冰封雪盖的,以及那些,冰消雪融的。
  “魏师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网络上的那个新闻,对云锦书,影响是不是很大?”
  “你说关于AR眼镜那件事吗?”魏谦语气瞬间严肃了一些,“怎么可能没有一丁点影响。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阿锦他是个内心世界很强大的人,他不会被这点流言蜚语打垮的。”
  “他最近......”苏兮声音莫名一哽,“还好吗?”
  魏谦本想说不太好,他昨晚在教研室熬了一夜。
  可话到嘴边,他还是改了口:“他一定撑得过去的。”
  刹那间,苏兮感觉自己,读懂了他。
  一切都对上了。
  隐忍的关心与外放的拒绝,言行一致的承诺与口是心非的推拒,演技拙劣的假意与欲盖弥彰的真心。
  一切都对上了。
  一切都不再矛盾。
  一切悖论,都屈服于同一个真理。
  若你不愿意,让我陪你,共踏雪泥。
  那我等你,春回大地。                    
作者有话要说:  姐弟俩都一个德行。
 
  ☆、赴你
 
  顾锦泽前脚刚踏进律所,就被等候多时的徐滨松拉进了会议室。
  “池漾怎么样?”徐滨松心急火燎地问。
  “还好。”顾锦泽打开笔记本电脑。
  “耳鸣好了吗?”
  顾锦泽敲键盘的手微微一顿,“没有。”
  徐滨松拿出手机,一边翻找通讯录一边说:“把主要症状说一下,我问问国外认识的医生。”
  “不用,已经给她找了最好的医生,”顾锦泽招手,示意徐滨松过来,“听医生说,她的耳鸣,不是生理性疾病,主要是由心理原因引起的。”
  徐滨松走到顾锦泽身边坐下,看到他电脑上显示着的一个新闻界面:AR眼镜事件的死者家属将在中国对发明者提起诉讼。
  “这新闻我知道,后来想再深入了解,发现相关报道全部删除了,是你托人删的吗?”
  “不是,”顾锦泽手指放在触摸屏上往下拉,“应该是消息发布者,自己删的。”
  “什么?自己发布完又自己删?独角戏吗?”
  “嗯,还是一场有预谋的独角戏。”
  徐滨松瞬间反应过来是怎么个意思,分析道:“我知道了,这是为了向公众营造出一种假象。那就是案件当事人云锦书,是不堪舆论压力,自己删了新闻。这样就近一步验证了他心虚的事实。删新闻,反倒让子虚乌有的事情,更加板上钉钉。”
  说完,徐滨松又不禁感叹了一声:“这套反操作弄得挺溜啊,在舆论发酵的至高点,又迅速将新闻删除,不仅进一步激起了观众的探究欲,与此同时,始作俑者,造谣的证据也没有了。”
  “证据还是有的,”顾锦泽退出网页,打开另一个文件夹,“有人提前一步,做了证据收集工作。”
  “谁这么有远见?”
  “席砚卿。”
  “你情敌?”
  “滚蛋!”顾锦泽瞪他一眼。
  “开个玩笑,”徐滨松故作姿态地给顾锦泽捶着肩,“我这不是看你太紧绷了,让你放松放松么。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这案子,不用打都知道结果啊,证据这么薄弱,对方根本没胜算啊。”
  “反倒是这样,我才担心,”顾锦泽一脸嫌弃地掸开他的手,“这起案件,很明显是背后有人在操作。一个国外法庭无争议的判决结果,突然之间又到国内提起诉讼。问题是走的是自诉,还立案了,说明整个事件的幕后策划者来头不小。”
  徐滨松一边听着,一边梳理着事情的来龙去脉:“那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呢?这案子不论是从犯罪动机来说,还是现有证据来说,都不够有力,他即使起诉,也不可能胜诉。”
  顾锦泽道出他的猜测:“我感觉他的真正目的,其实就是为了败坏云锦书的名声。”
  “可云锦书那孩子,看起来根本不像会树敌的人啊。”
  “那就是第二种可能了,”顾锦泽敲敲桌面,“这个起诉者詹姆斯,手里有了新的证据,或者是有苦衷,但问题是我们并不知道,他手里的新证据或者苦衷是什么?”
  “我知道。”
  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徐滨松和顾锦泽一同朝外面望去。
  -
  翌日,顾锦泽乘坐航班从京溪起飞,前往美国波士顿。
  蓝仲律所,剩徐滨松一人挑起大梁。
  在地下停车场停好车,徐滨松在脑海里过了一下今天需要见的客户,理出了一条相当严谨的时间线,然后甩了甩只睡了几个小时的脑袋,打起精神容光焕发地上了电梯。
  结果,刚出电梯,律所内就传来一阵热闹的声音。
  徐滨松走进一看,工位上已经坐满了人。
  他看了眼时间,这离上班时间还有两个半小时呢。
  “大早上的,什么情况?”
  孟仲季扭头一看,笑嘻嘻道:“徐律,我们分早餐吃呢,你吃了没?”
  “没。”
  孟仲季胳膊一伸,扔给他一个饭团,“还是热的。”
  “谢了,”徐滨松一把接住,“今天怎么都来得这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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