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得姚缨使劲推搡他。
“殿下就不能小点劲儿,叫宫人们听见了,还要不要面子了。”
“孤的面子,谁敢折?”太子无比强大的自信,与生俱来。
......
姚缨:“是,殿下说什么都对。”
过了午后,二人在园子里散步,高和提着鸟架子在后头跟着,福宝一如既往地精力旺盛,一路就没停过。
“太子安!太子妃安!”
“太子俊!太子妃美!”
......
还是个见风使舵的小机灵鬼,一个都没落下,招呼得妥妥贴贴。
姚缨忍不住逗它:“谁美啊?”
“太子,妃,妃!”
啧,是真成精了,居然能反应过来。
周祐看着小孩样的妻,面颊红扑扑,双眸更是晶亮,心情也跟着愉悦了不少,他走到一株梅树前,折了朵红梅别到姚缨鬓间。
红的艳,发的墨,肤的白,三色交相辉映,越发显得她眉目如画,瑰丽多姿。
太子俯首在娇人耳畔道:“今夜,还由太子妃做主可好?”
“不好。”姚缨想也不想拒绝了,推开了太子,抚了下鬓间的花,眉梢尽是婉转的笑意,睨了太子一眼,飘然走远。
周祐沉浸在那一汪潺潺清媚的眼波之中,片刻后才回神,低低笑了一下,抬脚跟上。
回到殿里,内务府主管正好将年宴的置备单子送来,请太子妃过目。
姚缨想着太子已经停了不少事务,闲着也是闲着,便拉着他一起。
什么龙肝凤髓熊掌鱼翅,水陆毕陈,极尽奢华,一顿盛宴下来,耗费的人力物力还有财力,够给所有宫人发上一个月的月钱。
而往往盛宴过后,残羹冷炙堆得到处都是,铺张浪费的风气可见一斑,便是赏给宫人都有剩的。
长达数十页的菜谱,姚缨看得脑袋都要晕了,一眼望过去,仿佛在研读文书,满纸华丽辞藻,读起来还有点拗口,好多不说吃了,听都不曾听过。
姚缨指着一样菜名,回眸对太子颇为感慨道:“且说这鸳鸯翡翠金腰带,玲珑不解释,妾是怎么也想到。”
“想不到什么?”周祐面露思忖之色,一时间也没想到。
姚缨诧异看着男人:“想不到是蒜蓉蒸龙虾啊!”
从小吃着这些宫廷菜长大的太子,居然也不知。
周祐却不在意道:“孤只负责吃。”
除了甜点吃得少,其余的,太子都可,身为储君,他也不能有明显的偏好让人有机可趁。
周祐接过菜谱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眉头越皱越紧,心道确实奢靡。
后宫众妃子,各府命妇贵女,加起来人数比前殿的文武百官要多了数倍,菜量自然也要加倍,女人比男人口味更挑,更讲精细,饭前饭后的甜点香茶又是一串。
往年,周祐是看不到这些的。成亲以后,自家太子妃掌了后宫权柄,见得越多,太子心中的不满愈发加深。
越往后翻,姚缨瞧着太子神色愈加不对,不禁抬手为他抚平眉心的折皱:“殿下莫扰,如今东宫的用度眼瞅着减下来了,别的开销自然也要跟着降。”
太子妃是个贤惠人,斗得了牛鬼蛇神,也做得了解语花,温温软软几句便将太子心头的阴翳悉数散去。
“善烹饪的高手,即便一盘豆腐,也能做出十来种令人津津乐道的美味来,再者,御膳房厨子月钱是外头同工者的十倍以上,享厚禄而没有与之对等的才能,我们又为何要花大钱养着他们。”
姚缨在这宫里住了也有半年,没觉得宫中膳食比外头美味多少,无非是做得更精致,摆盘更讲究,往往一道道菜端进来,一样样的验毒,等到吃进嘴里,早已没了热气,口感也随之大打折扣。
若是春夏还好,可时至凛冬,便有暖炉暖着,仍是差了点味。
说到这里,姚缨灵机一动,有了主意,眼波灵动有神,揽着太子手臂道:“殿下可有食过古董羹?听闻近几年在民间尤为兴起,吃多少煮多少,不浪费,菜品也丰富,热腾腾的最适合这冬日了。”
古董羹?
周祐的记忆顷刻间被拉回到在西北大营练兵的日子,春寒料峭时分,可不就这玩意最解馋,还暖身,一桌子人围着,几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嘘,咱悄悄看,别说出去哈
第52章 隐患
周祐有时也会想, 若他不是太子,没有背负江山社稷的重任,此刻的他将在哪里?又以何为谋生的手段?
这种想法一旦在脑子里形成, 便时不时跳出来滋扰太子心神。
尤为难忘的是西山村落那段时光,他和姚缨朝出暮寝, 饭后闲暇无事就在附近田间漫步, 他揽着她, 她靠着他,看牛羊在路边地里吃草,看成群雀儿落在枣树上啄果子吃, 看垂髫小童相互追逐打闹, 说着他们听不大懂的乡野俚语。
这样的生活在宫中是看不到的, 或许呆久了跟宫中一样,也是无趣, 也是乏味,但这里有着宫里没有的宁静, 与平和。
虽然乡民之间时而也有口角, 但痛痛快快吵上一架, 心里舒坦了, 也就过去了, 谁也不会去记隔夜仇, 更不会动真格地报复。
再不济,花点银子就能摆平。
譬如那名找他们讨羊的村妇, 一袋碎银子,便能让她喜笑颜开,后来亲自上门道歉,还送了不少熏肉和干菜。
起初为了钱, 厚脸皮赖上他们,后来也是有了钱,又舍得下脸皮讨好他们,这样的做派令人鄙夷,却也是世上大多数的存在。
“倘若你有了几辈子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财富,你会做什么?”
太子被太子妃带动,难得感性了一把,抱着香喷喷的媳妇却没有心猿意马地进一步,而是跟她聊一聊无关风月的闲情琐事。
太子突然这么一问,还真就把姚缨问倒了,心头咯噔了一下,差点忘了自己身上还揣着个大秘密。
一个原本想还给五哥又被五哥扔回的烫手山芋。
只怪婚后这段日子过得太顺遂,使得姚缨警惕心松懈了不少,甚至有些麻痹大意,以为她和太子真就无话不谈了。
其实不然。
五哥,还有她手里的地形图都是隐患。
那图,她藏在妆囡匣子的夹层里,也是摸透了男人的一些脾性。
他有时兴致上来,会在梳妆台上挑一些他觉得好看的簪饰给她戴上,但也仅限于台面上,她不开口,他绝不会碰她的私有物品。
一如没有他的允许,她也不可能动他案桌上的折子和文书,即便只是帮他整理案面,也要先询问一句,征得他的同意。
这样思虑一番,姚缨放野的心又收回几分,斟酌再三才如此回道:“嫁给殿下,对我而言已经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财富了,若有什么想要,也是希望殿下和我好好的,只愿与子偕手,白头不负。”
姚缨语速平缓,酝着一种南方小调的温软柔情,却不是故作煽情的倚姣作媚,而是直白的,坦诚的讲述。
周祐甚至能从这样的温言软语中感受到她想与他白头的一片赤诚之心。
真是,狡猾的女子。
总能把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以他爱听的方式。
周祐终是没能忍住将她紧锢在了怀里,微润的唇贴住她光洁的额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啄吻。
“记住你今日的话,孤很较真,会记到心里去。”
没有做到的话,周祐想象不出他将如何惩罚她,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罚了她,他也不可能解气,甚至此生再不可能开怀。
因为他的心很大,载得起河海山川,同时也很小,小到只容得下一人在他心头放肆撒欢。
他既已选定了她,她也必不能负他。
话说到这份上,太子提出了要求,姚缨当然也要为自己讨点福利:“但愿殿下也要做到,而不是单方面要求阿稚。”
太子并未立刻给予回应,幽沉沉的眸盯着姚缨半晌,才道:“你可知何为,为妻之道?”
“知,但不是所有都认同,”姚缨一只手贴在太子胸前,玩着他前襟,抬手拂过上头织着的祥云纹,指尖细细描摹着纹路。
“三从四德,温良恭谦的妻,可不会这样亲近殿下。”爱娇的语调,又是另一类的情趣。
胸前那点不痛不痒的触感,亦是男女之间不可言说的情调,周祐扭过女子软趴趴的身子让她正对自己,一只手抽掉她头顶的发簪,一头浓密青丝倾泻下来,仿佛鸦羽又黑又亮,灯光下泛着无比莹润的光泽。
他的手微张,穿插在这雾鬓云鬟之间,柔软丝滑的触感愈发令他爱不释手,绕指卷到不能再卷,再倏地一下拔出,卷曲的发便如海藻弯弯绕绕落了下去。
姚缨眨巴眼睛望着恶趣味的男人。
她身上的每一个部位,他似乎都能玩出花样了,还乐此不疲。
姚缨凑近他,温热的气息扑到他脸上,带着清甜的果香:“殿下是喜欢妾这样的,还是规规矩矩坐在殿下身旁,与殿下相敬如宾,连手不敢伸过来。”
“明知故问。”太子想在太子妃圆而翘的臀上拍一下。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且拍了不止一下,因为手感太好。
姚缨以牙还牙,低头在男人喉结上轻咬,且不止一下。
太子傲人的自制力在太子妃极为张狂的挑衅下逐渐土崩瓦解。
他捞起她的身子,拉起她两条腿夹住他的腰,绕到背后交叠,一边细细啄吻她露在外面的肌肤,一边说着来年的计划:“待年后,立了春,孤带你去寻宝。”
一听到寻宝二字,姚缨瞬间打了个激灵,被男人扰得浑沌的意识也恢复了清明,几乎脱口而出:“什么宝?去哪寻?如今这形势,殿下能出宫?”
连串的发问,想必是感兴趣的,周祐失笑:“只要想,就能。”
姚缨压下心头的异样,又问:“殿下可有去过江南?”
江南,岭南,都是南边,一字之差,文人墨客却偏爱江南,笔下诗词夸得尽善尽美,堪比人间仙境。
而到了岭南,则是崇山峻岭,虫蛇瘴气,未开化的流放蛮地。岭南的宝贝都长在山里,不是轻易就能窥见的,胆小之徒又如何体悟得到。
姚缨想去江南,是想看看她眼里的江南,是否如文人墨客笔下写的那样丰饶,恬淡,美好。
“孤年少时去过。”
那时是随军出征,收复被逆贼占领的苏北三镇,当时的主帅,便是杨冲。
因着对杨冲的那点微妙好感,周祐才在一堆贵女里首选了杨媛,若是没有姚缨的出现,他对太子妃的要求大抵真的就是三从四德那种,而杨媛也会在他的考量之类。
然而世事难料,周祐自己也没想到,令他反感至极的皇后会从岭南带回这样一个可心人儿,让他为之一次又一次的破例,变得自己都要不认识自己了。
“阿稚,你就这样很好,不要变,想做,便去做。”
太子除了朝务上一丝不苟,务必做到极致,旁的事并不是很在意,对待姚缨更是前所未有的放宽,只要行不出错,没有诟病让宵小之辈抓住,自且随意。
姚缨拿准了太子的态度,也更放得开手脚,当即将内务府几名总管叫到跟前,把自己关于晚宴的安排简明扼要地一说。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心想这位太子妃比太子还能折腾人,好好地按以往的标准办不成,非要另想心思,关键是,想了,也未必讨巧。
宫里头明面上谁都不敢说,私底下可没少议论,对这位年轻的新主子褒贬不一,抱着边做边看的心态,看看这个备受太子宠爱的女人还能折腾出多少花样。
“古董羹奴才也食过,在这冬日里确实别有一番滋味,只不过御膳的事,还是郑总管更懂,”大总管潘英率先开口,余光所及,瞥向身侧立着的御膳房总管李谦。
李谦赶紧走前一步,毕恭毕敬弯下腰身道:“备菜应是不难,仍跟往常一样,可就是要用到不少铜锅,按一桌配一个的要求来,宫里存货怕是不够,要着人到宫外采买。”
可太子停朝以后,内外宫门也开始半封闭,两日才开一次,直到晚宴结束,将彻底落锁,没有皇帝钦赐的腰牌,谁也不能出入。
不巧的是,今日闭门,明日才开,后日就要开宴,怕来不及。
“这都好说,你带着我的腰牌,多带些宫人,到日落前能回来吧?”虽是这么问,但姚缨要听到肯定的回答。
说完,姚缨又对潘英道:“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手,你也别想躲懒,多帮衬着点,宫宴过后就要正式落锁封城,到时也没什么事了,你们有的是时间歇息,别到时因着差事没办好,受了罚什么的,有时间了都没心情过个好年。”
和风细雨的话里,更多的是绵里藏针,几人垂首弓腰,恭恭敬敬听着,不约而同道:“请太子妃放心,奴才必定把这事办妥了。”
几个总管出了东宫,彼此互看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各自走远,办自己的差事去了。
会稽司总管刘重绕了两条宫道,拐到了长春宫,姚瑾已经在正殿等着了。
刘重刚要跪下行个大礼,膝盖才弯下,姚瑾便淡淡道了声:“免礼。”
“谢娘娘!”刘重直起了身子,却将脑袋垂得低低。
“听闻你们内务府几个大管事都被太子妃叫去了东宫。”姚瑾捏着新做的护甲,一点点抚着上头镶嵌的大小宝石。
护甲也是身份的一个不成文象征,在这宫里,再没有妃子的护甲比她更长更珍贵了。
就连太子妃也不行。
姚瑾勾了勾手指,示意刘重走近回话。
“太子妃分派给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这,”刘重隐约察觉到这位天底下最尊贵的姐妹似乎有些不对付,一时左右为难,不知该不该说,或者说多少,怎么说才合适。
“怎么?连本宫也不配知道?后日的宴可是开在本宫殿里,办得不好,带累的也是本宫,本宫不该关心?”
姚瑾把皇后的威压一摆出来,刘重就怂了,伏低了身子诚惶诚恐:“太子妃并无特别的要求,只是命奴才们各司其职,协同将各个关卡把住了,该做的也落实到位,不能有任何的松懈。”
沉默听完,姚瑾笑了笑:“她倒是挺有官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