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姚瑾让刘重再往前一步,斜睨着他,带着一丝诱:“你过来,让本宫告诉你,怎么做才能更好。”
转眼便到了宫宴这日。
太子所着之服,为玄衣纁裳,凡九章,腰间悬以革带金钩,并配瑜玉双佩,脚踩乌皮履。
太子妃则身穿青质翟衣,织有翟纹九,领袖襟缘以金凤云纹缀之,另有玉革带,大小绶等。(服饰源于网络,不考据哈)
两人并肩站在一块,正值玉貌华年,光风霁月般的美好,令得满屋子都是熠熠生辉。
赵无庸,玲珑几人更是瞧着挪不开眼,心下止不住的叹,真是一对世间少有的俪人啊。
二人在宫门前各自乘上辇车,一个去往外宫主殿,一个去到皇后宫内。
临别之时,周祐握住姚缨的手,叮嘱了句:“我把容慧和高和留给你,若有不妥,使唤他们便是。”
姚缨回握,在他手上轻轻一捏:“太子且去,我自己会当心的。”
话音刚落,想不过,姚缨又道:“听闻教司坊新来的舞姬技艺了得,今夜要在宴上初秀一番,殿下可别被迷了眼,忘了归家。”
便是捻酸的蹙话,太子妃也能说得如此俏皮动听,太子也爱听她说。
“你记着孤,孤必不会忘了归家的路。”
不吃亏的太子爷即便在口头上,也让讨些便宜。
众目睽睽之下,太子爷扣住了太子妃腰身,将她往自己身上一扯,太子高贵的头颅低了下来,宫人们识趣地把脑袋垂得更低,心砰砰砰地跳得飞快。
宠成这般,别的女人即便侥幸进了东宫,在如此盛宠的太子妃下,还能有活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只想独宠的太子妃:不能,别想,离远点,保平安
第53章 突变
如今大魏朝堂已经趋于明朗化, 太子是绝对的权力中心,随之又往外分出三股势力,以顾阁老为首的文臣, 杨冲领头的武将,还有高弼这种能文能武的中间派, 在效忠于皇权的同时, 各方也都在争取自己所能获得的最大利益。
男人们前头权利倾轧, 后院女人们也不遑多让,明争暗斗之下,派系也是分明, 大多跟着朝堂的局势在走。
而向皇权靠拢最快捷省事的办法, 就是送女入宫。
无论朝代更替, 移风易俗,上至庙堂之高, 下处江湖之远,无人不这样觉得。
有资格送女入宫的权阀之家更是这样觉得。
也随时做好了准备。
当然, 顾虑也是有的。
毕竟太子和老皇帝脾气秉性, 和治国理念大有不同, 行事上也比老皇帝更为铁腕, 以致各家在送女入宫的这等大事上也更谨慎, 生怕操之过急, 人没送进去,就把主子得罪了, 到时候只会得不偿失。
更何况,还有个太子妃在前头杵着。
关于这位的来历和做派已经不知道被传出了几个版本,尤其是其生母。
一说是沦落风尘的歌姬,也说是流落民间的世家女, 更有太子和太子妃竟是从幼时便结缘的命定一说。
传来传去,虚虚实实听得人更摸不着底了,本来漏洞满满的太子妃,细思之下,居然叫人找不准攻讦的把柄。
能轻而易举地把劣势化成无形,让人无从下手,这才是真正高明的人。
进宫前,杨夫人如是叮嘱女儿:“你便是再想,也要先看到人,见上一见,过过招,探出深浅再琢磨对策。”
杨媛心思却已飞了大半,不是很在意:“一个歌姬生的女儿,能有多厉害。”
旁人不知姚缨身世,她却是有根有据的,且是皇后亲口向她袒露。
只能说这位太子妃道行太高,玩弄人心的本事了得,连着几个谣传跑出来,风言风语多了,反倒愈发让人摸不清头脑了。
杨媛也坚信,太子只是一时被美色所获,等看清了太子妃的真面目,必将收回对太子妃的所有眷顾,到时,也是她进入东宫的大好时机。
便如皇后所言,她现下要做的,就是等。
然而杨媛不知道的是,皇后又岂止跟她一人说过这样的话。
多撒网,多敛鱼,则优而从之。
而这优的人可不能只一个,自诩深谋远虑的皇后自然是多手准备。
无论王公贵胄,还是门阀重臣,只要家有在室女,姚瑾一一考量,从中甄选了三名,在她看来有品貌有脑子,家世背景也是一流,足以跟姚缨斗一斗的潜力股。
而做足了准备工作的皇后,就只需安然卧在榻上,等着看好戏了。
这三人里,已经有两个私底下短暂碰了个头。
便是许阁老兼户部尚书的嫡幼女许卉,和寿阳公主的嫡长女余碧君。
寿阳公主乃是皇帝嫡亲的妹妹,婚后没几年就同驸马去了封地,驸马去年初离世,为了人前给女儿做足好名声,愣是让女儿守了一年的孝不出门,直到如今期满,赶在锁城之前回了上京,只为赶上这趟只有顶级贵妇才能享受到的盛宴。
寿阳公主带着女儿先去见皇后,却见女儿垂着头,心不在焉,便问她怎么了。
余碧君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姣如秋月的小脸,粉面樱唇,如珠似玉般的美人儿,眉间却拢了一股淡淡的轻愁,像是来到这宫里,并不得欢颜。
“母亲,女儿想想,还是算了吧!听说那位极其得宠,太子眼里已经容不下她人了。”
余碧君这话说得极其不自信,寿阳公主听后更是瞬间拉下脸:“说什么浑话,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是先帝的嫡亲孙女,当今的嫡亲侄女,论出身论地位,那个蛮夷来的小庶女跟你提鞋都不配,你表哥是没见过你,被外头的乱花迷了眼,待到你们表兄妹见上一面,你表哥自然就会明白,谁才是真正适合他的女人。”
对此,寿阳公主有着与生俱来的自信。
她的出身,给了她这样的自信,她也希望她的女儿如她这般,甚至做得更好,坐到更高的位子上。
然而余碧君显然也有自己的想法:“可是许家小姐---”
“她算个什么东西,祖上乡绅出身,几代人的坟头冒青烟才出了个许璋,下头子孙辈却无一个有大出息的,待到许璋致仕,回归乡野,莫说与你做手帕交,便是给你当个侍奉的丫鬟也远远不够格。”
“还有,不要怪母亲对你要求严格,这样的闺友不要也罢,往后你应当多跟几个公主往来,尤其是五公主六公主。”
寿阳公主滔滔不绝,余碧君插不上嘴,唯有竖起耳朵聆听,只是听的同时还不忘□□望望周遭,唯恐这些话被人听了去。
穿过了回廊,在殿门口遇到出来迎接她们的柳英,寿阳公主止了话头,下颚微微抬高,端起了她皇家嫡公主的架子。
柳英面带笑容地朝寿阳公主行礼,却被她不耐烦打断:“皇后现在何处?快带路。”
寿阳公主离京时,姚瑾才刚进宫,小小的美人,住在偏殿偏屋里,冬日里连个柴火都用不够。
是以,寿阳公主虽只匆匆见过姚瑾一面,心里却早已对其落下了卑微渺小的印象,即便姚瑾如今已经成了万人之上的后宫之主,寿阳公主也没觉得这人有什么可敬的。
姚瑾早在寿阳公主母女进屋前就让宫人扶着自己起身端坐,温软衾裘搭在腿上,充足的炭火在暖炉内啪嗒燃起,一缕缕的轻烟也往上空飘走,姚瑾感到一丝热意,便叫宫人把窗子支起一角以便透气。
寿阳公主进到里屋便见姚瑾一身雍容坐在榻上,气色红润地对她微笑。
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当上皇后就是不一样了,通身的气派,哪里还是当年那个见到她都不敢吱声的小妃妾。
寿阳公主不动声色地回以一笑,轻轻将往后缩的女儿推到了自己身前:“碧君,快,给皇后见个礼,这位可是你日后的贵人。”
皇后面上挂着一丝笑,招手让余碧君上前来:“这样一个温雅贞静的美人儿,本宫可得瞧仔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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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时中后段开始,各家马车已经陆陆续续停在了外宫门口,女眷们纷纷下车,在宫道上排起了长龙,凭着各府腰牌依次步入内宫,乘着宫里安排的小轿直到长春宫西门口,然后步行入内,走至宴客的蘅芜殿。
早在定下宫宴场地时,姚缨便派了不少宫人暂住蘅芜殿,与皇后这边的人形成了默契,彼此各有差事,互不相干,泾渭分明。
譬如东暖阁,现下就是姚缨休息的地盘,姚瑾的人早已被打发得远远,未经宣召不得靠近。
那边寿阳公主私下会晤皇后,这边许夫人也没耽搁,伙同平阳郡王妃一道,在正式开宴前去往东暖阁面见太子妃。
然而行至影壁,平阳郡王妃便止住脚步,看了看如花似玉的许卉,笑着对许夫人道:“不如让令爱在这等等,都是已婚妇人,进去了也说不到一块。”
许卉对上郡王妃带笑的眼,柔声道:“王妃说得是,母亲您进去吧,女儿在这等一等无妨。”
“还是女儿体贴人,夫人好福气。”
话说到这份上,许夫人还能如何,只能握了握女儿的手,叮嘱了几句,就随郡王妃往里去。
才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来一连串的笑声,高低软脆各不相同,听着像是已经来了不少的人。
郡王妃和许夫人互看一眼,郡王妃挽住略显迟疑的许夫人,大大方方道:“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再迟就不能够了。”
甫一进屋,果真就见里头坐满了人,三三两两的分坐开来,看着随意,仔细一瞧却能看出是按着身份井然排开,而这些人无一例外地对着同一个方向,便是上首暖榻正坐着的年轻女子。
一身唯有太子妃才能着的青质翟衣,以及发顶的九凤金冠,已经昭示了此女的身份。
许夫人定睛望去,瞧她眉如翠羽,肌如白雪,樱桃樊素口,丹唇逐笑开,端的是一副神仙妃子的绝佳姿容,虽说年纪轻轻,面皮儿尚且粉嫩,可周身那股子优容淡然的气质,竟将这一屋子的贵妇们彻底比了下去,无一人能出其右。
就在许夫人愣神的空当,郡王妃已经走了过去,朝着姚缨略一屈膝,便坐到她侧边的圆凳上,与她熟稔闲聊,一派闲适从容,叫屋里的一干妇人看直了眼。
平郡王妃也是个奇人,跟谁都处得好,这会儿无声无息地居然搭上了太子妃。
而太子妃竟也吃她这套,如同小姐妹般问平郡王妃近日身子可有好点,小腹可还酸疼,实在不舒服可别忍着,须知拖久了,小毛病也要拖成大问题。
如此平易近人,且实心实意的话语,即便不是当事人,听到这些心里也是熨帖的。
一些年岁偏长的命妇看着跟自家女儿年岁差不多,甚至更小的太子妃,这心情也是五味杂陈,忍不住把自家孩子跟对方做个比较,想着若是进了东宫,在这位的手底下能够挣到几分宠。
结果却是越比较越发底气不足,也越发不确定了。
姚缨与平郡王妃闲聊的同时,也不忘照顾到在座的各位,尤其新到的命妇。
“许夫人你怎么不吃,不合口味?还是忌口?这羹里有雪燕桃胶红枣数种,于我们女人尤为滋补,就是少吃些主食也得多吃这。”
许夫人记挂在外吹冷风的女儿,兴致不高,但也不好驳太子妃的面子,勉强端起瓷碗吃了两口。
许夫人身旁的顾夫人,凑近了她,手指着自己嘴角提醒她擦一擦。
同为阁老夫人,许夫人却不怎么搭理顾夫人,不只因这位是续弦,而是上位的过程极不光彩,可以说是踩着原配上去的,身为原配的许夫人,最见不得这种过河拆桥的小人。
许夫人不搭理顾夫人,顾夫人却爱挨着她,还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许夫人想必是真不爱吃,亦或是等着后面的大餐,可惜了太子妃赏的好东西。”
我爱不爱的,要你这个嘴瓢说三道四,许夫人本就念着女儿,又被反感的人这般说道,胸口登时堵上了一口浊气,闷得慌。
她稍微侧了侧身子,不想看到顾夫人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三十好几的人,还这般花枝招展的,也不怕折了寿。
顾夫人偏就喜欢看许夫人那副瞧她不顺眼又干不了她的憋气样,愈发往她跟前凑,前胸都快贴到人后背,还一副无所觉的样子。
姚缨坐在上位看得分明,却也不欲插手官夫人的私怨。
郡王妃更是冲她直眨眼,俨然看戏的笑脸,身子前倾靠向姚缨小声道:“这二人素来如此,一静一动,一闷一闹,无妨的。”
便是郡王妃不说,姚缨心里也有底,她事先做过功课,尤以朝中头一批重臣的后院,不敢说全部,也了解有个七七八八。
许阁老和许夫人是娃娃亲,到了年龄就成婚,婚后更是琴瑟和鸣,相濡以沫二十载,是上京出了名的贤伉俪。
跟许阁老一比,顾阁老的后宅就热闹多了,光是明面上的妾就有七八个,更不提外面养的那些,不过更有名的一桩,便是原配病逝后,娶了原配娘家的侄女,也是现任的许夫人,比顾阁老小了将近二十岁。
是不是真爱?姚缨不好说,但好女色是真。
然而顾阁老为人油滑,左右逢源,极懂为臣之道,皇帝颇为器重,除了后宅女人多让人诟病,还真没别的大把柄可抓。
便是不喜顾阁老的太子,谈到此人,也还能不偏不倚道一句,此人有急智。
正想着,屋里忽然有人一声叫起来:“顾夫人,顾夫人,你怎么了?”
回过神的姚缨循声望去,就见顾夫人惨白着脸,五官皱成了一团,似乎极为痛苦,身子更是摇摇晃晃,即便被另一位夫人搀了一把,也没能稳住,一头栽了下去。
顾夫人这一倒,其他命妇都傻了眼。
有人磕磕巴巴道:“顾夫人唇都发紫了,不会是中毒了吧。”
闻言,一屋子的人都乱了。
郡王妃更是面色骤变,一下冲了过去,蹲到顾夫人身边探她鼻息,好在,还有气。
姚缨这时也走了过来,瞧见顾夫人面色,此刻不只是白,还有点发青,确实有些中毒之兆。
姚缨稳住心神不乱,声音平稳地吩咐玲珑把谢太医请来,再转头对着尚未缓过神的众妇人道:“时候不早了,马上就要开宴,你们先到前头落座,顾夫人身子不舒服,就在这里歇着,若是好转了,再过去。”
“若,若好不了呢?”跟在母亲身边,进屋就未出过声的杨媛突然弱弱冒出一句。
接着就有人跟道:“是啊,倘若真是中毒,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