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韶:“……”
瘦竿男子问:“那又怎样。”
胖子道:“骆起月资质非常平庸,平日里不学无术,别说第一,就是第一百都够不到,骆氏仙门才会无意争抢神侍,只是敷衍着报了个名。我认为是骆起月找了人帮他刻符,本想着随便完成任务便罢了,谁料直接干到了第一名。”
瘦竿男子有些领悟:“平日里的倒数考到了第一,任谁都可以看出来是作弊了。”
胖子抚掌笑道:“就是这个道理,根本没有人能相信他能考第一,听说昨晚骆起月被考官关了一晚上,让他现场刻符,直到现在还没出来呢,大家都在等着看笑话,哈哈哈。”
陆韶听着他们的对话,很是惊讶,完全没有想到骆起月居然骗她,她以为只是谢浪出的题目,所以才会尽可能的去想到一个完美的符咒拆招。
岂料骆起月居然是拿去参赛的?
陆韶的拆招符咒都是无聊的时候从画中镜的助炼任务中学来的,这些日子虽然没有故意隐瞒过实力,但绝对不想因为这个拿去惹是生非,招来麻烦,暴露画中镜的存在,可偏偏神侍比试万众瞩目,考官也又是神域极其厉害的人。
陆韶稍微有些不淡定了,她心里沮丧,懊恼自己为何要不多想一想,不想着前因后果。她现在和曾经的心态一样,不管经历了多少磨难,一旦生活回归平静,就极不愿它被打乱。
一直又到了午后,女掌事又出现在陆韶面前,用很严肃的语气让陆韶跟她走一趟,女掌事一路避人耳目,带着陆韶往偏僻的地方走,陆韶问了她几次去做什么,女掌事都没能说出个原因,直到将她带到了一片水塘边。
水塘边站着骆起月,骆起月挥了挥手示意让女掌事离开后,他缓步走到陆韶身边,他一反常态,声音居然有几分温柔:“阿韶,你来了。”
陆韶:“……”她一身的鸡皮疙瘩冒了起来,这厮这是被下降头了么。
本应熬了一晚上没睡觉的骆起月非但没有疲累之色,反而精神奕奕,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让陆韶忍不住怀疑莫非昨晚他在考官那里通关了?她用很疑惑眼神的看着骆起月。完全不知道骆起月到底要干什么。
骆起月用他那戴了扳指的手指掸了掸自己的鬓角:“前些日子,我对你凶了些,你莫介意,这正是不打不相识。”
陆韶皱起眉毛。
骆起月笑道:“陆姑娘,你是个很不错又有些本事的人,就是境遇差了些,你与我做朋友,定能让你出人头地。”
陆韶问:“骆公子到底想说什么,直言就是。”
骆起月微微直起身子,笑容渐收,眼神也带着一丝警告:“好,那我就直说了,我希望你保守秘密,为我刻符这件事烂在心里,且绝不会再提。”
如果可以,陆韶绝对绝对想烂在心里,但是她需要知道骆起月到底要做什么,她问:“为什么。”
骆起月:“不妨与你直言,你为我刻的那张符,虽然大体上过的去,但还是有很多缺陷,不过这也不怨你,毕竟你只是在天驿司打杂的小姑娘,见识太少。”
陆韶略奇:“骆公子不是拿它来参加神侍选拔了么?”
骆起月笑道:“看来你还是知道一些事情的,不错,我今日之所以来找你,就是怕你误会,我参加神侍的那张拆招符,是我与我朋友合力完成的,我朋友叫沉敏,是个极厉害的大能。我之所以能通过神侍比赛,全是凭她。”
陆韶:“真的”
骆起月忍不住笑道:“莫非你还真以为是你的功劳?趁早断了你的念想,你的符咒,我师父看过了,看了一眼就摇摇头,说很一般。我怎么可能拿你这种一般的去参加神侍选拔,你就不要想些有的没的,明白了么。”他凑到陆韶耳边道。
陆韶连忙退了一步,忍住了想再打他一顿的冲动,半信半疑的追问道:“你给谢先生看,谢先生觉得不太好?他不喜欢?”
骆起月:“对啊。”
陆韶沉默不语,她对自己的水平其实很没有信心,因为她一向觉得自己刻符是弱项,何况是在神域这样的地方,若不是谢浪夸过她,她都不会认为自己刻的好。
骆起月微微一笑:“我若是不告诉你,你以为是你的功劳,到处去乱说,岂不是要闹笑话?我好心来提醒你,也不想你给我惹麻烦,否则你非但什么好处都捞不到,我也不会放过你。”
陆韶:“我明白了。”
骆起月笑道:“很好,看来你已经明白,我喜欢你这样通透的人,以后就是我的朋友了。”
陆韶:“我不想和你做朋友,而且,骆公子。”她声音微微严肃了些:“你最好保证你说的都是真话,否则惹来无尽麻烦的人是你自己,尤其是会连累你的朋友。”
骆起月脸一沉,还没有发作,陆韶转身离去。
陆韶专门去问了胖子沉敏是谁。胖子用很“你怎么这么孤陋寡闻”的表情看着陆韶,并给她科普了沉敏是何方神圣,陆韶这才愈发信了,但虽然骆起月给她带来的算是一件值得松口气的喜事,但被谢浪否定也让她稍微有些忧愁。
晚上回到谢芳殿,殿内已经摆了一桌子菜,菜肴色香味俱全,还有很多人界来的的食物,俊俏的小哥哥正拎着勺儿往酱鸭肉上淋新鲜的酱汁,浓郁的香气几乎要冲进陆韶的五脏六腑了。
陆韶一瞬间以为自己走错门了。但她很快就坐在了桌子旁边,昨天破了一次戒,今日就很能适应了,愉快地吃了一会儿以后随口问道:“陛下呢。”
燕儿道:“陛下在忙吧。”
陆韶懒懒地拿起传音玉:“裴庚,你在……”她还未说完,身子陡然一轻,眼前景色迅速变幻,从谢芳殿变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间屋子,陈设有点像人界,又好像像客栈,要不是她看见了坐在桌边的裴庚,她都以为自己是从神域掉了下来。
裴庚先解释道:“这是金兰谷,六界交界处。”
陆韶走到窗户边望了一眼,她本以为街上会是海陆空的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在此汇聚,没想到完全是人界的模样,火树银花,小商小贩,放远处看还有放花灯的河流,又亲切又陌生。
陆韶走回来问:“你忙完了么。”
裴庚道:“没有,我在等一个很重要的人来。”
陆韶:“既然还在忙,那为何让我来了。”
裴庚:“因为我感觉到你似乎生气了。”
陆韶:“什么时候感觉到的。”
裴庚看着她:“就在你喊我名字的第一个字时。”
陆韶非常感动彼此的心有灵犀,这么深沉的情绪都能被他瞬间感知到,她坐到裴庚身边微微一笑:“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么。”
裴庚:“因为我还没有还你刀。”
陆韶笑容凝固。
裴庚道:“我开玩笑的,你在谢芳殿一定很闷了,这里倒是可以常常来散心,以后若是想来,我陪你。”
陆韶道:“嗯,好。”
裴庚道:“你的刀在长明殿。”
陆韶:“……”
陆韶岔开话题:“待会儿谁回来。”
裴庚:“一个佛子,以渡化灵魂为己任,我有事要有求于他。”
陆韶微微吃惊,她很有自知之明道:“那我是不是不太适合在这里,万一举止不妥,冒犯了佛子。”
裴庚忍不住笑:“怎么会,有我在,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谁敢生气。”
陆韶:“真的吗?”
裴庚:“真的,除非当着他的面杀人放火,风花雪月,骂他秃驴。”
陆韶:“……”
她喝了一口凉茶,想让自己短暂地镇定一下,只听裴庚又道:“即便如此,他心里会生气,但不会对你生气,只会委婉的拒绝我真诚的请求,让我的三界陷入没有大能渡化灵魂的苦海。”
陆韶实在憋不住了:“哈哈哈,我一定不骂他秃驴,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笑着笑着,茶杯里的水一不小心抖在了裴庚那昂贵到卖了她都买不起一颗纽扣的衣服上。
陆韶笑声渐渐消失:“我给你擦一擦。”
裴庚淡淡道:“不用,趁佛子还没来,你想做些什么么。”说着他用下巴指了指窗外。
陆韶眸若秋水:“我想做一些让佛子生气的事情。”
裴庚:“是什么。”
陆韶道:“我想吃肉。”
裴庚带她走下了客栈,陆韶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是在船上,只不过船下无水而已,站在外面看,特别震撼。
裴庚在前面走着,陆韶轻轻拉起了他的袖子,虽然以前也接触过不少,但这是陆韶第一次以不同的心境去靠近他,她期待着裴庚能有所回应,能与他真正心有灵犀一次,因为这期待心过重,她的手心都有微微些发汗。
走在热闹的火树银花下,陆韶心想:裴庚你回头,回头看看我,看看我咱俩就对上了!!
裴庚缓缓顿住脚步,侧过头问:“你要吃什么肉。”
陆韶道:“你吃什么。”
裴庚:“我从不吃荤,上次喝酒已经是触犯天条了。”
陆韶:“我艹,这么严重,你现在才说,为何不拒绝,会被圣人惩罚吗?”
裴庚笑道:“我们不告诉他。”
陆韶心中一呆:这就是小学鸡谈恋爱的禁忌感吗?
第44章
虽说这里真的很像是人间, 但是细节之下便又看出了诸多不同,这里灯笼上的图案绘制着的都是诡谲山川,或是时兴的神武阵法, 卖灯笼的老板长得膀大腰圆,满脸凶相,却在发髻上冠着各种各样便宜却好看的小羽饰, 每个羽饰上都标了价格, 一排散开像孔雀开屏。
动听的弦乐之声在镇子中回荡, 很快, 眼花缭绕的新奇事物代替了陛下在陆韶心中的位置,陆韶放开了裴庚,穿梭在五颜六色的灯笼中, 沉迷在猜灯谜中无法自拔, 过了一会儿便赢了一个黄糨底面的空白灯笼。
陆韶刚要接过老板手中那朴素的灯笼,就听到了身边有一女子柔弱的声音:“这家铺子的灯笼我都喜欢, 怎样也挑不出来一个, 殷哥哥,这可如何是好。”
“殷哥哥”宠溺一笑, 轻轻点了点女子的额头:“那这整间灯笼铺子, 我整个都给你买下来。”
女子欣喜又羞涩:“不用了,哪里能要的了这么多灯笼。”
“殷哥哥”将一个锦缎囊扔给胖子老板,霸气发言:“这些钱够你再买十家铺子,从此以后这家店的老板是我, 这所有的灯笼都是我的, 灯谜也不许再猜了。”
眼见老板要送过来的灯笼又被拿回去,陆韶急了:“……那我的灯笼呢!我是在你们换老板之前赢的,这还是我的吧, 对吧对吧。”
“殷哥哥”看了一眼陆韶手中的灯笼,问女子:“这浆黄灯笼你要么。”见女子摇头才对陆韶豪情万丈道:“哈哈,不错,这是你的,拿去。”
陆韶的灯笼这才失而复得,不胜欣喜,她回过头举着灯笼找裴庚,裴庚没找到,人群中一个戴着黑斗笠的人在她眼前一闪而过,那人身形高挑,步伐轻快,在即将没入人群中,被身旁的人微微掀动斗笠,露出了他半张雪白的侧脸。
陆韶差点将灯笼给扔了,她的心绪极为不宁,箭步飞上去想要再看的更清楚些,眼睁睁看着他走到了水边,一艘水船从水中升起来,晶莹剔透的船身上,无浆无帆,萦绕着淡淡的雾气。
黑衣人站在岸边正要到船上去,陆韶连忙轻声喊道:“掌门。”她的声音不敢过高,如今怀柔在冥帝的一手促成下,是天上地下都在通缉的要犯,这些年来,怀柔宛如人间蒸发,陆韶想起他来时,总会想他是不是死了。
没想到,却会在这里撞见他。
陆韶悄悄走过去,脸上惊疑不定:“掌门,你为何在这里。”
黑衣人缓缓侧过脸,光影之下,透着黑色的纱幔可以看到他熟悉的侧脸,以及那令她习以为常的嘲讽嘴角,他说:“陆韶?”
陆韶点头:“掌门,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你,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一聊好不好。”
怀柔问:“在哪里聊?天牢?”
陆韶摇头:“不是,不是,只有你和我,今日的事情我不会对任何人提起,我很想知道你这些年去了哪里?还有……算了,我们先找个地方慢慢聊。”她的声音轻得宛若怕惊了一只鸟,与此同时,她缓步向前。
怀柔道:“原来你这样关心我吗?”
陆韶点头:“我一直在找你,可是找不到。”连画中镜都找不到。
怀柔冷冷一笑,声音中的嘲讽之意更甚:“阿韶,你明知道我身份敏感,不会轻易出现,你却只是假惺惺来找我,而对冥帝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以你现在的关系,让冥帝撤掉通缉令,似乎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他转过头道:“那是因为你对我也根本不相信,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当初为什么要捡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乞丐。”
陆韶发现十年不见,怀柔那恶劣的性格已经彻底发扬光大,以前他尽管冷漠,但至少是正常人。
陆韶已经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被气到过了,她的怒意被怀柔三言两语就挑拨到最高,整个人都有点头晕脑胀:“怀柔,你疯了,你对怎样,我们心里彼此都清楚,正因为你对我有恩,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忍让你。”
怀柔笑道:“那就不必了,你大可不必忍让我,我对你没有半分恩情,你也不必对我有任何情谊。”
陆韶道:“你看看你自己说的是人话吗?前后颠倒,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
怀柔:“陆韶,不要再靠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