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楚若英俱是惊住,这事,她们事先并不知情啊!
楚若英从他话里抓到了重点,猜测是八皇子的手下把他们挟持出城,那么楚长宁……
楚若英急道:“长宁她……?”
程玄颔首:“方才秦铮同我说,共有四辆马车,朝四个不同的方向出城,秦铮兵分几路带人追去,方才飞鸽传书,东面的马车内无人,现在只剩下北和西。”
第74章 做个了结 (二更)鼻子不是鼻子……
“表姐的朝食, 只用了半碗米粥,午膳多用些,垫垫肚子, 一会儿还要赶路。”
李筠温声细语, 将手边的肉干递过去。
楚长宁皱了皱鼻子,冷哼:“干巴巴的, 又冷又硬, 我不吃。”
她发脾气, 李筠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耐心哄着:“在密林里生火,容易暴露行踪, 到下一个城镇,还有半日的路程, 先委屈一下, 等到了城镇, 表姐想吃什么都给你买,好不好?”
楚长宁得到了想要的讯息,想起李筠拿给她看的空白户籍, 还有路引,只怕他早早便替自己谋划好了退路。
到下一个城镇,怕是她想逃, 就更不容易了。
接过肉干, 她狠狠咬一口,嚼巴嚼巴地咽了, 刻意用了些水,红着脸:“我,我想出恭。”
虽说一路上, 她都表现出了很想尽快见到父母,偶尔会发一发火气,的确令李筠打消了一些疑虑。
不过,他仍是没有完全信任她,扬了扬手,立刻有一个婢女上前。
李筠道:“这片密林人迹罕至,不知有没有什么豺狼虎豹,表姐一个人,我不放心,让小丫跟着你,好吗?”
楚长宁心知他不会完全信任自己,遂,点了点头。
望着楚长宁的背影,李筠慨叹一声:“若不是我代掌兵部尚书一职,不过一年,若是我手下的人多些,肯定能把长公主驸马也一同带来。”
他手底下的人不够,只能优先考虑自身的安危,至于派去接长公主驸马的人,不过是个幌子。
他心知,长公主驸马,没法子跟他们汇合。
却说楚长宁,压抑着内心的雀跃,不敢表现丝毫出来,故意装作寻觅位置,东张西望,实则是在寻找适合的逃生出路。
直到来到一个山坡后,楚长宁才感觉落在她脊背的一道炙热视线,被挪开。
通过沿路观察,她知晓这个小丫会些外家功夫,不如夏竹,论体力,却比普通女子要难对付得多。
打是打不过,只能靠智取。
楚长宁在落叶堆里搜寻,找到一块尖锐的石子,她眼珠一转:“就这处,本县主不喜出恭时身边有人,你背过身去,走远一些。”
小丫不情不愿,转过身去不看她,往外挪了两步。
趁着机会,楚长宁飞快捡起石块,握在掌心。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小丫催促道:“好了没有。”
回答她的,是一声沉闷的“哎呀”。
小丫回头,见楚长宁被横在路上的一截枯木绊倒,心道此女子半点用处也无,只会给主子添麻烦,真不知主子为何偏偏喜爱她,连逃亡路上都要带着她。
小丫走上前,弯腰去扶人。
就是现在,楚长宁亮出掌心里的石子。
小丫没料到,这个一无是处的女子敢对自己下手,躲闪不开,后脑勺挨了一击。
楚长宁手里沾了血,吓得手脚并爬,跌跌撞撞往看准的方向跑去。
前方,共有两条小路,她哪条也没选,朝布满了荆棘和枯黄的茅草里过去。
身后,小丫捂着脑袋,挣扎着想要起身去追。
突然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小丫身子顿住,又重新躺了回去。
迟迟等不到人,李筠亲自来过来,先问询了几句,等不到回答。
连小丫也闷不出声。
意识到了什么,他顾不得别的,脚步匆匆,一眼扫见躺在落叶堆里的小丫。
摇晃了几下,小丫才悠悠转醒,一摸后脑勺,将血迹拿给主子看,告状:“方才,县主假意摔倒,奴婢过来扶她,结果被石子砸晕了过去。”
李筠急问:“看见她朝哪个方向过去?”
小丫掩下失望,摇摇头:“回主子,奴婢不知。”
李筠又匆匆回去,召集人手,沿两条小路去搜寻。
小丫想了想,劝诫:“好不容易甩掉了后面的追兵,再耽搁下去,只怕……”
一个眼神扫来,小丫住了嘴。
李筠眯了眯眼:“必须要找到人,这片密林鲜少有人来往,必然藏着猛禽。她若有个意外,你便是自刎谢罪,也不够。”
八皇子狠戾的眼神,小丫只觉得从脚脖子升起一股凉意,爬满了脊背。
她更加不敢告诉主子实情,随着队伍去小路上搜寻,眼角余光,扫向被人踩踏歪倒的一小片茅草丛。
草丛之后,楚长宁气喘吁吁,粉白的面上浮现一抹潮红。
剧烈的奔跑,加速血液循环,药性发作得越快……
顾不得从前的贵女作派,她狼狈地扣着喉咙,吐出了一些混合着胃液的肉干。
不吃食物,是因为她发现李筠竟在朝食的米粥里掺了迷药。
在李筠言语的逼迫之下,她用了些米粥,导致浑身绵软,几乎使不上力气。
过了这片密林,更没有从他的虎掌之下逃出的可能,楚长宁从发髻里取下一支发簪,狠狠用力地扎在手臂。
剜肉一样的疼,使得她浑噩的头脑,暂时找回了几分神智,拖着身子继续往前走。
行了一段距离,她脚下所在的地方,是一处高坡,倾斜下面连接的是一条宽敞平坦的官道。
她咬了咬牙,纵身跃下,身子的重力全部压在了足后跟。
落地时,脚麻了一瞬,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偏偏这时,耳畔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
楚长宁心口骤跳,以为是李筠追来了,强撑着站起,却不想刚起身,又摔了一跤。
完犊子。
她脚脖子扭了!
几乎眨眼间,那马蹄声骤近,听男子“吁”地一声,扯住了缰绳。
他嗤笑:“一日不见,县主偷偷跟野男人跑了,怎的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楚长宁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抬起一双眼眸,羽睫不可置信地眨巴了下。
她望见来人,竟是程玄。
面前的人即便行色匆忙,眉眼却不见疲倦,身上的锦服光鲜亮丽,腰间束着一条镶着玉石的腰带,瞧着矜贵又气派。
对比之下,衬托得她好像落入泥里一样狼狈。
也不知自己招谁惹谁,吃了一顿苦头,搞得狼狈不已,还被程玄那厮瞧了精光,她此刻无比想念华服美食。
程玄不知楚长宁内心的埋怨,方才还怪腔怪调,等扫见她白玉无暇的脸蛋,被杂草树叶割伤数道红痕,沁出小米粒大小的血粒,立时下了马背,阴着张俊脸。
上下打量,他从她脸上移到外衣染了血渍的胳膊,下移地落在她怪异的站姿,嘴唇张张合合,最后只问了一句:“疼不疼?”
楚长宁扁了扁嘴,无比委屈:“疼,快疼死了。”
上方传来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原来是李筠回头搜寻时,注意到了被压弯的那丛茅草。
“表姐,来我这边。”从山道高坡跳了下来,李筠站定后,循循善诱道:“表姐,你忘了允诺我的那些话吗?”
程玄比楚长宁还了解她,什么允诺不允诺,她一直最在乎的,只有她父母:
“楚长宁,长公主和驸马在盛京等你回去团聚。”
李筠慌了:“你胡说,表姐,你不能相信他,长公主驸马在前面等着跟我们汇合呢!”
程玄低低轻笑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个物件儿。
楚长宁接过辨了辨,道:“这是我爹爹的贴身之物,程玄,我跟你回去。”
她试着挪步要走到程玄身边,表明自己的立场,刚挪动一步,钻心的疼,刺入血肉和经脉。
她咬牙坚持,下一秒见程玄大步上前,道了一句“得罪”,弯下腰,小心地避开她手臂上的伤口,将人从地上抄起。
他轻扫了一眼怀里的人,转头冷脸看向身侧,吩咐:“来人,将逆臣李筠拿下,孤,要把他剁成肉泥,喂狼。”
楚长宁下意识抓了抓他胸前的衣襟,牙齿发颤地说:“我一直把他当做弟弟一般看待,你可不可以留他一条活路?”
程玄盯了她一瞬,妥协道:“好,看在你的面子上,那就挑断手筋脚筋,下辈子做个废人。”
这一回,楚长宁没有再开口替八皇子求情。
从刚才他们二人的对弈之中,楚长宁约莫猜出了个大概。
八皇子本可以只掳走她一人,却在明知不可能两全的情况下,仍然把她父母带出城。
内里的缘由,要么做幌子之用。要么在他的盘算之中,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爹爹阿娘意外身故,到时,她必定恨极了程玄,心甘情愿跟他走。
不管是哪种情况,他都没有切身考虑过,她父母的安危。那样混乱的局面,又有谁能顾忌到她那养尊处优的父母,万事无绝对,万一她爹爹阿娘有个不测呢?
楚长宁不愿把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表弟,看得如此之坏。
可他做下的事,不得不让她怀疑。
她为他开口求情,也算替这些年的情谊,做个了结。
简单包扎了伤口,楚长宁被抱着放到马背,一双手臂穿过她的腰肢,握着牵引马匹的缰绳。
他调转了个方向,冲身后点了点头,示意。
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楚长宁屏气凝神,抑制住脑海里,不去想象那些血腥的画面。
眼前,一幕一幕飞快闪过这些年她们相处的时光,在樱花树下追逐,冬日里打雪仗……
可是,李筠伤害了她父母,这辈子她都不会原谅他。
她紧紧握着手,最后将目光落到远处,不再去想。
“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耳畔传来程玄安抚的说话声。
其实他轻声说话的声音,不难听,甚至有一点悦耳。
低沉的嗓音,如石子坠入幽潭。
一双带着薄茧的掌心,贴在她的耳畔,感受到后背贴着一具充斥着男性侵略气息的身体,她身子僵了僵,不敢动弹。
八皇子的人尽数伏诛,八皇子被俘,被看押起来,运回盛京。
途中,经过城镇,程玄怕她身子遭不住奔波,重新置办了马车,买了丫鬟伺候着。
这两日,楚长宁脸上的红肿,已经消去了许多。除了夜晚,时常有登徒子闯入,倒也还算安稳。
若不是清晨醒来,发现梳妆台上多了一串糖葫芦,都不知程玄竟偷摸来过她的房间。
新买的丫鬟唤小翠,呆呆的,知晓她们身份后,每日里战战兢兢,生怕一个没留神儿,要被这些贵人杖毙。
今儿小翠替她梳头,不慎掉了几根发丝,直磕脑袋:“请县主责罚。”
把楚长宁吓了一跳,温声把小翠从地上扶起:“人食五谷杂粮,时不时还会生病,只是掉几根发丝,这样寻常的小事,我为何要罚你?”
“县主大人对一个婢子,尚能宽容,为何对孤,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知何时,程玄立在外室,屏风之后。
第75章 烧成齑粉 都是贱骨头
深夜偷闯她的闺房, 坏她名节,他倒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虽说她名节早已不保, 名声污浊不堪, 可程玄把她当作所有物,不尊重她的这种行径, 令人反感。
在知道程玄对自己存了别样的心思后, 楚长宁曾疑惑了很长一段时间, 甚至逃避的不去往这方面想,因为前世的他,分明恨极了自己啊!
这一世, 她几次三番想要置他于死地,可程玄看向她的眼神, 却不一样了。
为什么呢?
思来想去, 唯一可疑之处, 约莫是她频频借机去薅羊毛的举动,或许在程玄看来,便是她在刻意撩拨引诱……
后来他从围栏行宫回京, 楚长宁去到程府探望,同程玄讲了睡前小故事,也约束自己, 并未再有逾矩的行为。
程玄已被授予东宫太子之位, 代皇帝监国掌权,真正是一人之下, 万人之上,也将是大周朝未来的新主人。
按理说,她应当同旁人一样对他巴结讨好, 可她素来就不是那种肯伏低做小的性子。
她深知皇室里的人性情多疑反复,皇帝是,李筠是,程玄也是:“殿下身份贵重,贸然闯入女子闺阁,实为不妥。”
几扇屏风之后,倒映着内室里影影绰绰的侧影,正坐在梳妆台前装扮。
香案袅袅,满室清香。
程玄不禁抬手,落指尖触摸着屏风上的一抹侧影。
酸枝木做底的屏风,木质厚实,上面绘制着几簇花朵争奇斗艳,瞧着俗气,可惜这已是程玄在镇子里能找到的最好的客栈和摆件儿。
到底比不得盛京,比不得公主府她寝室里的黄花梨木质的屏风。
他眉心凝了凝:“小翠,你先出去。”
不等楚长宁未发话,小翠屈了屈膝,顺从地走到门外。
到底不是自己身边跟着的丫头,小翠是程玄中途买来的,听他差遣,理所应当。
楚长宁一张秀容透着不满,望着从屏风后走出的俊美男人。
他的容貌绝大部分继承了沈贵妃,眉眼与皇帝并无太多相似。
常言外甥肖舅,程玄的眉眼更像沈国公,虽楚长宁未见过沈国公,却听母亲提起过。
今儿他难得换下平日里格外偏爱的黑衣,换了一件月白色常服,款式简单,墨发半披半束,一根同色发带绕过发冠里的玉簪,眉宇慵懒,颇有几分俊逸文雅。
“楚长宁,孤只是睡不着来看你,你便赶人,你的八皇子逃亡路上对你搂搂抱抱,怎么你就不知道反抗?”他一开口,那营造出的文雅假象,顷刻破功。
终于来了,楚长宁不信李筠会对他说这种话,她没有反驳:“我那时中了迷药,还需取信于他,择机逃走,不得不虚与委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