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靠让房东大妈的瞳仁瞬间张大了。
“阿姨,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姐弟,我们是夫妻。”波澜不兴的表情,平静无波的语气,却在房东大妈心湖里投入一颗炸弹,轰然掀起巨波。
“啊?”房东大妈瞪着亲密靠在一起的两人,惊得下巴都要脱掉了。
“阿姨,时间不早了,我们想早点回去休息。”覃小津觉得自己再不下逐客令,房东大妈的眼珠子就算不当场飞出来,她也会在这屋子里昏倒。
看着房东大妈飞也似地从屋子里逃出去,白荷挣脱了覃小津的手,与他保持了距离,说道:“你把她吓到了。”
覃小津不以为意:“我只是说出事实。”
他们已经领了结婚证,不是夫妻,难道还是姐弟?
“事实是,我们只是‘契约婚姻’而已。”白荷笑着说道。
就在这时,电送过来了,屋子里的灯亮了起来。
突如而来的亮光刺到了白荷,让她本能眯起了眼睛,而眼前的光线突然又暗了下来,白荷抬眼看见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在她的额前撑起了一道屋檐……
时间仿佛凝固了,连呼吸都是静止的。
不知过了多久,白荷艰难地开了口:“离婚协议书在哪里?在我现在还有理智的时候,赶紧拿来给我签。”
领完结婚证就签离婚协议书,这是“契约婚姻”的流程,也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那只撑在她额前的修长而白皙的手拿开了,很快便拿着两份离婚协议书递到她跟前来。
白荷接过去,走到桌边,将离婚协议书摊平在桌上,正要签字,看着男方的签名处怔了怔,“你还没有签字啊?”
“难道你还担心我会反悔?”
淡淡的声音分明含着讥笑的语气。
白荷自嘲地撇了撇嘴,说的也是,难道她还担心五年以后,他会赖着她不肯办理离婚手续?
“放心,我有自知之明,不会做这种白日梦的。”白荷将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重新递到覃小津跟前来。
覃小津接过去,说道:“你可以使出浑身解数啊,我现在就像你意外中到的一张彩票,难道你不愿意小心珍藏到兑奖的那一天,而在一开始就做好了把彩票扔掉的打算?你这是自暴自弃啊。”
白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指了指覃小津手上的离婚协议书:“漂亮姐姐我提醒你,你要小心珍藏这两份离婚协议书到五年后的今天,你要是不小心弄丢了,我可不签第二次名字的,毕竟就像你说的,你是我意外中到的一张彩票,难道我会不愿意小心珍藏到兑奖的那一天,而在一开始就做好了把彩票扔掉的打算?我又不是傻子!”
见覃小津白皙的面孔上泛起尴尬的红色,白荷越发得意笑道:“我要是把你弄丢了,我这辈子还可能遇到第二个吗?我不但这辈子遇不到第二个,我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加上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总之往前数一百辈子,往后数一百辈子,我都不可能遇到第二个你了。”
“在你心目中,我那么好吗?”覃小津的脸分明更红了,语气听起来却很欠揍。
她只是要调侃他,没想到还把他的优越感调侃出来了。不行,她不能捧着他,反正是一段维持五年的契约,她干嘛要劳神费力地去拍他马屁?明明是他来求她的。
白荷转念又一想,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还是让他膨胀好了,膨胀到一定程度他自己就炸了。
“是的啊,你就是这么好的呀,我不但这辈子都遇不到第二个你,我就是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加上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总之往前数一百辈子,往后数一百辈子,我都不可能遇到第二个……谭小津了。”
覃小津的脸由红色转成了黑色:“我叫覃小津,我的姓念秦,不念谭。”
轮到白荷尴尬了。
之前听孩子们一直喊他“覃叔叔”,她以为他的名字叫“秦小津”,今天和他一起去办结婚证,看见他的名字叫“覃小津”,于是秀才读字半边天。
“不是我读书少,是你的姓太少了,”白荷坚持说道,“你的姓太生僻了,至少我活到三十岁,还是第一次见姓‘覃’的人。”
“那你接下来会见到很多姓‘覃’的人。”覃小津说着就去墙角把那台古筝装进琴袋子里,起先她和他说过,出租屋里的东西什么都可以不带走,但是古筝和平板电脑不能不带走。
看着白色长风衣的男人忙碌的身影,白荷在心里腹诽:他什么意思?不会还要带她见他的家人吧?
第11章 彩虹屁
酒店套间里,常苏看着两个狼吞虎咽的孩子,神情是古怪的。
“你们有多久没吃过饭了?”常苏忍不住问道。
两个孩子手一顿,同时停下了吃饭的动作。无辜的眼睛瞪着常苏,令常苏觉得自己打断了他们吃饭是一件罪过的事。
“我没有别的意思……”常苏尴尬地笑,“你们继续吃啊,吃啊。”
“我们吃相难看是因为我们确实饿了。”哥哥老老实实地解释。
“我和哥哥的原因不一样,”妹妹忽闪了一下圆圆的眼睛,“我是因为一辈子都还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这叫什么饭来着?”
“咖喱饭。”常苏猛不丁被夸,有些意外。夸饭好吃,不就是夸他厨艺好吗?他盯着嘴巴上还沾着黄色咖喱的小姑娘,心情有些怪异,她的一辈子也不过才五岁而已。
“今天是我第一次吃咖喱饭,我之所以会觉得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咖喱饭,是因为没有对比吧。就像,如果我没有见过覃叔叔之前就见到常叔叔你,我会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叔叔。”
妹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把常苏逗乐了:所以世界上其他好看的叔叔都去火星了吗?
“那现在呢?”常苏并没有觉得受到伤害,小先生全世界第一帅的话,他至少也是全世界第二帅。
“现在,我觉得你是世界第一帅。”
常苏有些受宠若惊:“怎么变世界第一了?”
“我觉得你是会做饭的叔叔里面长得最好看的,外国也有会做饭的叔叔吧?全世界都有会做饭的叔叔,所以你是世界上会做饭的叔叔里面长得最好看的。”
妹妹的彩虹屁让常苏开心地笑出了声。他觉得他是全世界会做饭的叔叔里面最肤浅的,居然对一个五岁小姑娘说的话有了相信的冲动。
“你明天还会给我做咖喱饭吗?”妹妹歪着头,皱着眉噘着嘴,有一丝天真无邪,又有一丝矫情。
“会的,只要你喜欢。”常苏鬼使神差伸出手摸摸妹妹的脑袋,就冲刚才的彩虹屁,他非做不可。
“那你明天是什么时候给我做咖喱饭呢?”妹妹又问道。
“中午吧。”常苏想了想回答她。
“那我把刚才的答案收回,我得明天中午再告诉你,这个咖喱饭是不是我一辈子吃到的最好吃的咖喱饭。”
常苏哭笑不得:他刚刚没有问过这个问题啊。
常苏洗了碗走出厨房,就看到两个小孩子正站在墙角竖起的那台古筝前瞻仰。
“你们千万别动。”常苏疾步走了过去,是他疏忽了,这可是覃小津在日本拍下的一台价值一百多万的古筝,小先生今天试了音后,他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我们没有动。”哥哥老老实实地解释着,常苏火急火燎的样子让他感到一丝歉疚。
“我们动了。”妹妹却说道。
常苏惊问:“动了哪儿了?”
他将古筝从头到脚都看了一遍,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心里想着小孩子都是顽皮的,把古筝弄脏弄坏可就糟糕了。
“哪儿都动了。”
妹妹的话让常苏差点昏过去,他激动地哀嚎起来:“这是小先生的古筝,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礼貌……”
“我们动的是眼睛。”妹妹说着忽闪了一下她圆圆的大眼睛。
常苏扭曲的表情突然被按了暂停键:这孩子是妖精变的吧?
“常叔叔你别怕,我们只是看看,看看应该不会坏的吧。”哥哥老老实实地安抚。
常苏嘴角一抽:就算价值一百多万,看几眼肯定是看不坏的。
就在这时,门开了,覃小津和白荷走了进来,一个手里提着古筝袋子,一个手里抱着平板电脑。
两个孩子欢呼着扑过去:“妈妈——”
覃小津的面孔微不可见地白了白,“妈妈”,这是个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生命里的称谓了。
常苏已经走上前来,接过覃小津手里的古筝袋子,正要靠到墙壁上去,就听妹妹在身后一声吼:“别动!”
常苏的背一僵。
妹妹走过去,说道:“这是我哥哥的古筝,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礼貌?”
常苏:“……”这台词好熟。
“刘浪花,小孩子不可以这么和大人说话。”白荷走过去将古筝靠到墙角去,然后向常苏道歉,“对不起啊,她平常除了我和她哥哥,没怎么见过外人,不太礼貌,你多包涵。”
常苏看着白荷,只觉如沐春风,脑子里一个念头是:向清姐从来不会这么温柔地说话!
向清姐是一把火的话,眼前的女人就是一湖水;向清姐是一朵牡丹花的话,眼前的女人就是空谷幽兰;向清姐是金箍棒的话,眼前的女人就是绣花针,一个能定海还能大闹天宫,一个却是编织五彩斑斓锦绣江山……
常苏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覃小津把白荷叫进了里间:“你进来一下。”
常苏看着那扇关起来的卧室门愣了愣:原来小先生喜欢的类型是向清姐的反面,怪不得向清姐十年心血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门内,白荷看着那张豪华大床,抱紧了怀中的平板:不会吧,契约里没有写明这项义务啊!
覃小津的视线落在白色的小平板上,问道:“那么紧张,是因为里面有照片?”
白荷一时反应不过来:“哈?”
“皇帝的新装那一种?”
白荷看着覃小津没有表情的面孔顿时凌乱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覃小津啊!
白荷将平板放到桌上,说道:“我先申明,我身材不好的,你看到我什么样,事实就是什么样,你别指望能有什么意外地收获,我站着就是数字‘1’,躺下就是汉字‘一’,你要是不嫌弃我,我反正是不嫌弃你的,毕竟我只看脸,其他地方我可以看不见。”
覃小津:“……”这女人在胡说些什么?
顺着白荷的视线,覃小津看见了那张豪华大床,顿时意会。
她把他当作了什么人?
“你出去!”覃小津皱了眉,脸上瞬间就结出一层寒霜。
白荷二话不说就去开门:又不是她自己要进来的,是他把她请进来的呀!
手刚放到门把上,就听见覃小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回来!”
“覃先生,你这是在表演‘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白荷笑容可掬问道。
作为契约的乙方,她没有资格生气。甲方看起来倒是生气了。
“你刚才把你女儿的名字叫错了。”甲方说出了他生气的原因。
第12章 不眠夜
“从今往后,你的儿子叫覃浪,你的女儿叫覃浪花,你不是说你活到三十岁都没有见过一个姓‘覃’的人吗?那么现在,你见到三个了,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叫覃白荷,那你就见到四个姓‘覃’的人了。”
覃小津扬了扬手里的户口本,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上竟让白荷看到了一丝得意和挑衅。
“覃先生,我愿意。”白荷堆起笑脸。
覃小津的面容顿时一滞,他怎么发现这女人清秀的外表下装着一个很无赖很狂野的灵魂呢。
覃小津一瞬的失色当然被白荷成功捕捉,呵呵,和她比脸皮厚,他还嫩了点。
“我不愿意,”适才的一丝得意和挑衅已经变成了幽怨,“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被覃小津下了逐客令,白荷讪讪回到客厅里。
“我们晚上睡哪儿?”白荷向常苏问道。
常苏被问住了。
之前订房间的时候也没有想过会突然多住进来三个人,但是既然是小先生的法定妻子,不应该和小先生住一个房间吗?
常苏看向那两个模样俊俏但衣着发旧的孩子,说道:“我还是去问一下小先生,要不要给你们另外订房间。”
常苏去了一趟覃小津的房间出来后,带着苦涩的心情,说道:“小先生让你们睡我的房间。”
“哦,好的。”白荷愉快地表示。
常苏嘴角一抽:鸠占鹊巢,良心竟然一点都不痛?
“那常叔叔你呢?”好在,还有个小姑娘表示了一下关心。
常苏受伤的心灵得到了抚慰,答道:“小先生让我和他睡一个房间。”
小姑娘露出羡慕的表情:“那你真幸福。”
常苏:“……”小先生再好,也是个男人,他幸福啥?
深夜。
落地窗外是云城的夜景,一片华丽的灯的海洋,将云城悠久的历史包裹进了现代文明的气息里。
白荷坐在书桌的位置,背对着落地窗,无论是风涌的历史,还是先进的文明,她都浑然未觉,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的世界此刻是一个十五六寸的平板,而大多时候便是那两个孩子。
她从书桌前抬起头来,视线越过平板电脑的屏幕,落在大床的方向:两个孩子已经洗香香睡过去了,他们身上穿着覃小津让常苏新买的棉质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