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仙说:“他走出家门的时候,不也不担心我们会担心么?”
话有点绕,幼歆都没溜回神,“你这么说什么意思啊?”
“意思是担心也没用。”楚仙似有似无瞄了云知边上的盒子一眼,“喔,也不能说没用,像五妹妹那样冲到祖父屋里大哭一场,就还蛮奏效的。”
她抛下话直接出门,幼歆愀然不乐瞄着云知,“你这个rada,真就背上啦?”
云知:“四姐姐别瞎说,都说是寄错了嘛,我这是要换的。”
说起这个皮包她就头疼。
自打上次戏园相认后,祝枝兰就没少找她,每次见面就是一顿大餐、一台大戏,一费就是半日。她当然也想多见小七,但课业繁重,除了周末之外也确实腾不出更多闲余。
好容易寻来的姐姐,一周见一两次,还得偷偷摸摸提前预约,搁七爷这儿可就不乐意了。
他不甘心做“藏在背后的弟弟”,又怕挑明了……也没啥用,反要惹得姐姐不快,于是决定曲线救国,拿糖衣炮弹先攻下姐姐的心,好叫她明白寄人篱下的那家人哪能像亲弟弟这般豪情满满。
是夜,林公馆就收到一份邮寄的礼物,一只小羊皮包,寄件人空着,收件人林云知小姐。
引来全家围观后,五小姐实在不知怎么解释,只得谎称是自己订的。
结果那包是来自什么米兰新款,价值上千块大洋,幼歆将杂志拿出来比对过后,全家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又赶忙称自己订的不是这个,多半是商家寄错了。
这谎圆的磕磕绊绊,不晓得他们信不信,反正祖父偷塞私房钱这事儿,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曝光了。
饭后她偶然经过花园,听到三伯母对大伯母说:“你之前还好心说给五丫头请什么家教,瞧瞧,人家可阔气的嘞,你都舍不得买的包,她眼睛都不眨一下,这正经生活学习的开支,又要从你们身上捋。”
大伯母叹息:“从来楚仙要买什么衣裳,两件贵的只让她选一件,但对五丫头我可没亏待半分。年纪轻轻这般奢侈,按说也是该教育几句的,可毕竟爹给的钱,也不好多说了。”
第四十七章 校园宫斗
云知当夜差点冲到鸾凤鸣撕了小七, 又怕大晚上出门再惹非议,憋了一晚上,寻思着等放学务必把这倒霉催的包包丢过去, 命他来善这个后。
始料未及的是一到学校,就引来了一众女孩子的围观。
“听说这个是今年米兰的春季款,全球限售的, 想订都订不到的。”
“我见过香港表姐背过最经典款, 那个皮面会发光的嘞,云知, 你这个会不会。”
云知忙说不会,又有人凑上前来说:“赖小姐上回丢的是不是也是这个牌子?”
“对哦, 我看过一次, 她那个鳞片装饰是幽蓝色的那个吧。林同学, 你也是同款么?”
窗外,幼歆双手抱在胸前, 一脸不满地看着教室里被围观的妹妹, 见宁适他们路过驻足, 忙迎上前去,祁安摸不准头脑往里头一指,在问“什么情况”。
“我五妹妹买了个普拉达,全年级的女生都来观瞻呢。”
周疏临惊讶, “就你那个乡下妹妹?”
幼歆一耸肩, 逮着机会就叨叨起来:“我祖父给的, 要不怎么说她厉害呢。我爸爸之前还和我说她可怜,我看我比她可怜, 一年零花钱都买不起一个包。”
宁适皱了一下眉头, “给点零花钱有什么了不起的, 大惊小怪。”
幼歆一跺脚,“哎!宁适哥哥,你这也太不公平了吧,我上回买鞋子花了一百多块就被你说奢侈,她这个,都要上千了呢。”
宁适不大自然咳了一声,“你脚长得快,买那么多鞋也穿不了几天,包就不一样了……买好点,耐用,也是种节约的法子。”
幼歆完全听傻眼,惹得祁安他们哈哈直笑。她都没来得跳脚,被身后的人一把推开,看清了那倩丽的身形,气势瞬间弱了下来:“赖笑笑,你走路不看路的啊。”
赖小姐连余光都不给一个,径直走进教室,女孩子们看到她,都自觉退到一旁,云知刚松了一口气,就见她站在自己书桌前,问自己:“听说,你买了个和我一样包。”
云知:“你谁?”
赖小姐的气场瞬间被打了一拳,旁边有人替她回答:“她可是赖小姐,赖校长的女儿你都不知道。”
云知多看两眼,想起她是当时在宴会上与楚仙争锋相对的那个。
好像是有听说,前两年沪澄男女分校时,楚仙有个强有力的竞争者是副校长的女儿,只是毕竟不是一个年级,她也没关注过。
这位赖小姐身后簇拥着好几个人,有点来者不善的意味,原本坐在后座的许音时都起身来,云知却不慌不忙问:“哦,那是谁告诉你我的包和你的一样?”
“楚仙呀。她不是你姐姐么,难道没有么?”赖小姐问。
想不到林楚仙为了为难自己,都不惜把宿敌都激将了来。
云知说,“没有,是商家寄错货了,今天打算退的,要不怎么连包装盒都带来。”
赖笑笑显然不信:“真要是寄错了,你干嘛还退呀,何不捡这个现成便宜。”
“对呀。”有人附和。
云知微微蹙眉,方才好像听谁说这位赖小姐丢了包包,万一赖给自己怎么办?
正犹豫着,那赖小姐的跟班先一步手夺过盒子,十分狗腿的打开,将包包拿出来,赖笑笑接过,左右端详了一遍,脸色立即沉下去,“这包是我的,林小姐,你打算怎么解释。”
虽然上一秒隐隐猜到了,可当对方真把脏水这么泼来的时候,云知还是懵了一下。
赖笑笑本来就是学校里强势瞩目的焦点,加上副校长女儿这一身份的加持,她一说话就跟包公审案惊堂木拍下似的,举座皆惊,有两个女生甚至当场对着她指指点点起来。
“我就说嘛,一个乡下丫头哪可能买的到普拉达?”
“就是说,她姐姐都买不起。”
云知甚至没起身,只盯着赖笑笑,伸手,“还我。”
“这是我的。”赖笑笑说。
“赖小姐捉贼不需要证据的么?”
“我的包包因为运输原因,背面有一条折痕,你这个,也有。”赖笑笑指了一下包身,果然中间有条不深不浅的褶子,“我是前几天在学校的时候丢的,今天你就带来了,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
云知正待开口,听到宁适的声音飘来:“那按赖小姐这说法,少爷我这会儿去你家里随便拿个物件,说上面的刮擦磨痕都和我家的一样,是不是也能说是你偷的?”
这质疑要换做是别人说,有那么些耍无赖的意思,但吱声的是宁少爷那就不同了,谁都晓得宁会长是校董会的,他就这么插着兜走来,看热闹的人自觉让道,隔着一张课桌,一左一右,竟然分出了点楚汉对峙之势。
赖笑笑也不怵他:“怎么,小少爷一次英雄救美的戏码没演够,还要再来第二次?学姐可忙的很,没空陪你们玩这些扮家家的游戏。”
她也不喊他姓,上来就唤他“小少爷”,不仅强调了自己是高他两级的学姐,顺带提及他上回与傅闻斗殴的事——也是为了云知,如此一来,看客们便会先入为主,认定他站出来纯粹是二次偏袒。
云知都没来得及拦他,宁适一仰头:“英雄救美,也得有人先扮演恶人吧,学姐既然忙,就该干嘛干嘛去,跑到弟弟妹妹这儿来抢名牌包,这姿态未免有些不太好看吧?”
赖笑笑听到“抢”字,面上终于挂不住了,“原来小少爷不仅是眼神不济,连听觉都失灵了呀。还是说,大上海的闺秀都看腻了,觉得小偷小摸更有意思……”
幼歆一听她损宁适,气得一撸袖子:“你攻击谁呢你?”
许音时也有些忍不了,“赖小姐,凭个折痕说偷东西,未免有些不讲道理了吧。”
幼歆附议,“可不是,谁知道是不是看到折痕才说是你的?装腔作势的嘞说什么看包包,嚯,碰瓷也不兴这么拙劣的。”
云知被她们的战斗力惊呆了三秒钟,那厢赖小姐身旁的的跟班也不甘示弱道:“谁赖谁了?我亲眼瞧见,就上周一笑笑丢包包那天,你这个黑土妹妹也出现在教师楼那边了,她还抱着个箱子呢,我还没多想,现在看来,里边肯定就是装着笑笑的包。”
抱箱子……是宁适借她留声机片那次?
幼歆说:“我妹妹是傻瓜么,偷了包包还往学校带?““这款普拉达全上海也就一两个,她不得风头过了才能佯作是自己的么?”
“你……”幼歆酝酿着重新开炮,手心叫人一握,云知对她甜甜一笑,“三姐,她们是故意气我们呢。”
她走到赖笑笑跟前,问:“学姐是来问解释的,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吧?”
赖笑笑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是又怎样……哎!你干嘛!”
话没说完,她被云知九牛二虎之力强行拽出教室,不等那俩跟班追来,云知附耳同她说了一句什么,赖笑笑立即抬手让人别跟来,随即由着让她拉到走廊另一头。
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了……这走向,什么情况?
只见她与赖笑笑说了几句话,手往前比划了两下,赖笑笑已然神色微变,有好事者想凑上前偷听,不料她们没两句就说完了。
回来的时候赖笑笑拿过包包,打开链子看了一眼,就在大家以为她是找到什么新证据时,赖笑笑道:“好像是我看错了,抱歉。”
众人震惊。
“赫赫威名”的赖大校花居然有向人道歉的一天?
重点是,她前一刻不还是来兴师问罪的么?
“没关系,一点小误会,说开就好。”云知大方一笑。
有人还是不解,“笑笑,你前头不还说这个折痕和你的那个一样么?”
赖笑笑道:“乍一看是像,但我又仔细辨了辨,她这个上面的珍珠是假的,是仿品。”
围观的学生们齐齐“啊”了一声。
云知不以为意,“所以我才说要退的嘛。”
赖笑笑说:“我们这里不像巴黎、米兰那样有专门的门店,都是托人订的货,我之前买的那个也是去了霞东的那家鉴品店看过,现在无良商家那么多,没有鉴定书,谁敢下手啊。”
她一通解释后将包往云知怀里一塞,“回头请你吃饭‘赔罪’。”
云知当然说不必,待看客们都散了,幼歆先一步拉她出去,问:“老实说,你同赖校霸说什么了,我在学校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她对人这么友善。”
宁适他们好奇步上前来,云知瞄了一下表,“诸位挺身相助,一会儿下课,要不要一起去吃冰?”
沪澄校门口的食杂铺就一家,课间不少学生蹿出去买点零食,他们买过冰棒后就坐在操场边的栏杆上,边吃边听云知说。
幼歆听到第一句已经惊了,“你既然能说得出购买商铺、采办售员的名字还有货号,那赖笑笑干嘛还要说你那个是假的。”
云知被冰的咂咂舌,“总要给个台阶下嘛。”
她昨夜急着退货,一早电话问过小七他的购买渠道,赖笑笑自己就是懂行的名媛,一听她口径便意识到是自己恐怕有所误会。只是她惯是好面子的,哪肯立时承认?
云知索性不揪着这不放,和和气气说:“请你出来不是要吵架的,只是有个小小的建议。”
“什么建议?”
“你的包是在学校里丢的,如果想揪出偷包贼,一会儿回去说我的包是仿冒品就好了。”
赖笑笑很意外:“为什么?”
云知说:“我也是买了之后才晓得的,这种罕见的舶来品牌,和金银珠宝不同,识货的才能开价啊。拿走包包的人但凡要出手,还是需要陪着买家去鉴定一下吧?你只需将鉴定的范围说小了,再花点钱,与店里的老板说,近期要是有人带包包去鉴定或倒卖知会你一声,应该不离十了。”
实则全上海都未必有几个当季同款普拉达,这法子仔细一想,确实可行。
赖笑笑对云知已没有了初时的敌意,这会儿再看过去,这小妹妹除了黑了点,眉目倒还蛮清秀,“你为什么帮我?”
幼歆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对啊,人家摆明是来为难你的,你贴上去陪笑,丢人。”
许音时:“她是学姐,又是副校长的女儿,你瞧她一说话就那么多人信,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吧。”
幼歆翻了个白眼,“你越怕事,事就越会找上门,谁欺负人不是挑软柿子捏。”
宁适这回同意幼歆的观点,他看向云知,“幼歆说得对。你别怕得罪赖笑笑,我们都会给你撑腰。”
难得被夸,幼歆很开心的依偎了一下宁适的肩膀,“还是宁适哥哥懂我。”
宁少不大自在想躲开,听到云知说,“赖笑笑又不认识我,对事不对人的情况下,何必将性质升级,但若遇到对人不对事的,四姐的话,倒是至理名言啊。”
“那可不。”幼歆颇是开心的揉乱妹妹的头发,有同学冲她大喊说老师找,她将吃完的冰棒棍塞到云知手中,一溜烟跑开,云知也跳下栏杆,“我们也回去吧,要上课了。”
“你忽然有此感慨,是不是有人针对你?”宁适问。
云知没想到他还续聊这个话题,“没啊。”
宁适以为她还是怕受欺负,便又说:“我说过,你有麻烦,可以找我帮忙的。”
云知看这少爷如此正义凛然,忍不住说起了俏皮话:“宁少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实在令人佩服。下回要是遇到大麻烦,一定不会让你袖手旁观的,对吧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