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依她,笑说:“好好好,发誓发誓。”
顿了顿,她还是觉得不足以取信,又说:“不然这样,你们发誓,如果你们说出去,你们就不能服侍王后。”
这话一落,众人均是一顿,而后沉默下来。
片刻后,有人才忍不住说道:“你这个太毒了吧?换个别的不行吗?你要说不能服侍王,我立马发誓。”
“……”
她眉头一拧,有点儿莫名其妙:“不能服侍王算毒誓吗?服侍他才算吧。”
闻言,众人又是一默。
两相权宜,最后众人还是选择发服侍王这个“毒誓”。
“南水和展西要打仗了。”
她意简言赅,把重点一下就带了出来。
“?”
“??”
“???”
众人顿时喧哗起来,七嘴八舌地讨论起了这件事。
“南水还真敢啊?”
“等下,那陛下会出兵吗?”
“怎么问这个?”
“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那奴才若无其事道:“是不是陛下出兵了,宫里就只剩王后一个主子了。”
众人一愣,而后纷纷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意,“陛下应该会出兵吧,毕竟展西是王后的国家呢。”
-
宫殿内。
“要是我说我想带小王后一起,应该没人有异议吧。”
季英第一个开口:“请陛下不要说梦话。”
千清环视一圈,目光从面前两人收回,点点头,“没有异议就好。”
“……”
季英:“陛下,战场与王宫不同,王后娇贵,随行恐怕……”
“既然没有异议,我们就来讨论一下军事部署。”
千清再度把舆图挪了过来,上面的标注还没有清理,还停留在上一次打南水和展西的部署上。
“哎,正好,还没来得及清,现在省了笔力气。”
季英:“……”
他算是明白了,千清前头问的那句“应该没人有异议吧”并不是询问,只是个通知。
季英还是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劝道:“陛下……”
千清偏过头,不看他。
“……”
油盐不进千清。
季英彻底放弃,改口问道:“那此次战争,我们要插手吗?”
“那不废话,”千清看着舆图,指了指其中一处位置,“南水打这儿,和冲人大吼‘我先送一万兵卒’有什么区别?”
“而且这次可不是我要赌,这次绝对是南水送上门来的。”
季英:“……”
他知道,这一次,找王后也没用了。
而后的讨论,其实与他关系并不大,他和听众差不多,只是得知整个战策,以方便他做其他政事上的抉择。
这天晚上,季英回去后,把前几天燃了整晚的灯都熄了。
给城内乞丐施粥的事也停了。
季府又萎靡不振起来。
而这时,千清与沈斐越在几个时辰的交流后,整个王宫已经传遍了一个消息。
——王要带着王后去打仗。
全部奴才都出离愤怒了。
千清是在奴才们指指点点的目光里回来的。
虽然他平时也有经历过这种微妙的目光,但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愤怒得像是准备造反。
千清莫名其妙地回了宫殿。
“夫君做完军事部署了?”
白泽鹿问。
“还没,”千清牵着她进内室,“在宫里也做不完,得等到去那边以后,根据战况来做后续的决定。”
白泽鹿抬眸看他。
千清一瞬间了然,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我不会抛下你,放心吧,不过小泽鹿,你得答应我,到了那边以后,不能一个人外出。”
“行吗?”
白泽鹿眉眼的弧度柔和了几分,“好。”
“战场上,权贵反而是最危险的,”千清说,“听过擒敌先擒王吧?”
白泽鹿颔首。
“所以你不要露面,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是王后。”
白泽鹿一顿,问:“夫君要把我关起来吗?”
“不。”
千清嘴角一扬,眼底染上了近乎嚣张的笑意,“小泽鹿不是想要鹰吗?”
“到时候,”千清笑道,“那里就是你的天空了。”
“去做你想做的。”
第42章 陛下实在自私
白泽鹿愣了愣, 而后笑起来,“好。”
于是北元王宫的奴才们开始为白泽鹿收拾各类所需用品,小到驱除蚊虫的膏药, 大到称手的防身武器。
殿内原本空旷的地面被各式各样的杂物堆满, 一眼望过去有些眼花缭乱。
“等等,这个不要。”
云起手忙脚乱地指挥着奴才们, 注意到离得远一些的奴才在拿薄衣裳, 又连忙喊道:“那个!那个也不要,等王后去到那边,天冷得紧,王后用不上。”
说完,见那奴才还有些愣, 语速有些快地解释道:“展西南水那边现在已经冷起来了, 不比北元,这般薄, 王后身子又弱, 带过去也是没法子穿的。”
听到这,那人才像是反应过来,将叠好的衣裳又取了出来。
云起刚松下一口气, 又看见有人在往里塞膏药, 急忙走过去;“这是什么?”
她拿起来嗅了嗅,说:“王后闻不得气味浓郁的东西, 这个若是不重要,就不要带了。”
“是用来驱蚊的,这个也不要?”那人说,“王后这般娇贵,那边可不比宫内, 什么也没有,只怕有得王后受了。”
闻言,云起犹豫了一下,又拿起来反复闻了几遍,站起来,拧着眉问其他人,“你们看看有没有驱蚊虫的,气味浅淡一些的,最好是闻不出来的。”
于是众人纷纷四处寻找起来。
片刻后,有人翻出来一个小小的方盒,递过去,说:“这个行吗?我闻起来没什么味。”
云起接过去,低头闻了闻,又比对了一下,将没有气味的放了进去。
“对了,防身用的,你们暂且不必管,李大人说陛下已经安排了人专门为王后制造了。”
众人先是点了头,接着筛选其他的。
过了会后,众人渐渐回过味来。
突然,有人开口:“防身用的……那意思不是说,王后去到那边,可能也有危险了?”
“本来打仗就很危险,王后这般娇贵,哪里该去那种地方,我真不明白,陛下是怎么想的,非得带着王后去,他自己不怕便罢了,难道还要王后跟着他受苦受累么?”
有人不满地抱怨着。
“就是说,王平日里不是很宠王后的么?怎么这么重要的时候,还要带着王后去冒险,”有人跟着说道,“他怎地这样自私?”
这样的话一出口后,像是某件心照不宣的事情破开了一条口子,众人也不再整理东西了,纷纷开始没好气地怨起陛下来。
众奴才偏心偏到了骨子里,没有一个人多为王想过哪怕一点。
北元自建立起,朝堂洗清贪污的官员,后宫内的奴才们但凡沾了一点儿裙带关系的,多半也被清理了,而后来的奴才们没有前朝的经历,也再没有人教这些人什么是规矩,只知道该敬重主子,要好好伺候主子,除此以外并不明白所谓的勾心斗角,也更不知道步步惊心的惶恐。
北元最大的缺口已经被千清补上了,至于剩下一点点无伤大雅的弊端,对他而言没有关注的必要。
更何况,打完仗的头些年,后续的一些事情就已经足够千清忙得不可开交,也根本没有精力去注意自己身边这些奴才是什么样的尿性。
千清知道这些奴才偏心这事儿,还是小王后嫁过来以后,他才意识到的。
这些奴才在宫里待了太久,唯独只需要伺候一个主子,那便是陛下。
然而,大部分时候,奴才们是没有太多机会看见陛下的,因为他不是在处理政务,就是在寝宫休息。
在一夫一妻制的律法推行以后,剩下为数不多有其他心思的奴才也认清现实了。
此后,奴才们开始得过且过了。
直到小王后来到北元。
众人有了新的主子。
而这位新主子,光是远远瞧上一眼,便让人眼前一亮,对待奴才时,既不像千清那样毫无所谓,也不像那些官员总是很有距离感,王后与他们是不同的,因为她对着他们的时候,既不会高高在上,也不会敷衍,她望着他们时,眼底会蕴着温柔的底色。
奴才们终于觉得在宫里的日子有了盼头。
他们单纯地认为,王后这样的人,一定也是得到了非常多非常多的爱,因为唯有自己也拥有唾手可得的宠爱,才能这样温柔地对待他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所以,他们也应该给予他们的王后,这样多的爱才对。
至于另一个便宜主子,哦,陛下么,那并不重要,他不需要他们的爱。
他们的王后会爱他的。
-
最近千清都忙着和沈斐越商议战事,有分歧的部分,他会回来同自己的小王后再议一遍。
但两天过去,这做法委实麻烦了些,于是在商议战事时,白泽鹿也在场了。
沈斐越像是一点儿也不奇怪,神色自若地立在舆图边上。
季英欲言又止了一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千清走过来,“你先给我憋着,我有分寸,论起军事来,这里最没话语权的就是你,你听着就行了。”
“……”
受到侮辱并且无法反驳的季英只好闭嘴。
舆图上的标注白泽鹿早已看过,并不陌生,三人围了过来——季英不具备与他们一起商议战事的资格。
“昨天说的这一块,”千清指了指其中一处位置,“我觉得最好还是先别碰。”
沈斐越扫了一眼,“怎么?”
“因为这座城——”白泽鹿将原本放在那里的标注取了出来,“能调兵的只有朝将军。”
闻言,沈斐越顿了一下,看向她,“朝野?”
白泽鹿颔首:“朝野自幼跟随……”
她停了一下,继续说:“其父习武,比沈将军更早上战场,经验也更为丰富,若是与他缠斗起来,只怕会浪费时间,此次战争,北元虽强盛,但与南水一样,皆经历过一场大战,所以最好避免这些不必要的损耗。”
沈斐越眉心轻皱了一下,却没说什么。
“不光是这个,”千清说,“这一片地形易守难攻,动起来太麻烦,南水虽然发动战争这件事很没脑子,但这不代表他们打仗也没脑子,斐越,你不要轻敌,你有经验,人家一样有。”
白泽鹿忽然侧过头来,看向千清,“南水当年派的是哪位将军,夫君可还记得?”
千清对上她的视线,眉眼本能地柔和下来,“是林将军,传闻中以一千轻骑杀敌三千的那位。”
“这一次派的是陈陆停将军。”白泽鹿转回目光,指了指舆图上尚未标注的一处地方,“陈将军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但他是第一次带这么多兵,且从未在这样复杂的地形上打过仗,所以他一定会参考上一位将军的战策。”
沈斐越挑了下眉,似乎觉得这个说法很有意思,唇动了动,准备说些什么。
千清反应很快:“所以他很可能先攻这儿,因为这里是他最熟悉的地方,而且林将军当年也是从这里开始进攻。”
“嗯。”
白泽鹿莞尔一笑。
这样的默契像是一层看不见的联系,将两人紧紧地拴在了一起。
以至于两人之外的所有人都成了“外人”,插足不得。
沈斐越舔了一下唇瓣,最后什么也没说。
一直旁听着的季英默默地后退了两步,选择性闭上了眼睛和耳朵,以保护自己弱小的灵魂。
三人商议完战事后,季英也终于处理完了千清还没处理的政务——他自觉自己在前者毫无贡献,但后者却是他擅长的领域。
季英和沈斐越出了宫,而白泽鹿和千清则往寝宫走。
“小泽鹿,等会儿,”千清拉住她,“要不你先回?”
不等白泽鹿问,他便解释道:“我去看看弓做好了没有,马上就过来。”
顿了顿,他咳了一下,又道:“那个什么,你要实在好奇,也可以一起去。”
白泽鹿眉眼一弯,说:“那我就回去了。”
“……”
千清的表情说不上纯粹的高兴还是纯粹的难过。
到像是隐隐的期待落了空。
他张了张嘴,半天才憋出一句:“行,那我去了。”
而后,他就眼见着,小王后头也不回地往寝宫走了。
“……”
千清就立在原地,眼巴巴地望着小王后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视线里,这才不情不愿地掉过头,往另一处走。
而白泽鹿则独自回了寝宫。
她回去时,殿内的奴才们还在为她收拾着要远行的东西。
里头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陛下是经历过战争的人,他自然更是知道战场有多危险的,还非得拉王后垫背,这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