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哭一边扬声道:“爹爹明明说,我是他最疼爱的小公主。爹爹骗人,爹爹,骗人!”
话音刚落,她便转身跑了出去。阮清茴连忙让海棠梨花,和青鸾一起跟了上去。
看着女儿哭得那么伤心难过,沈砚心里也不好受,但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自己的良苦用心。
女儿跑开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忽然感觉额头青筋直跳,太阳穴传来一阵钝痛。
伸手揉了揉,便听妻子担心地道:“陛下,可是头疾又犯了?我去叫太医。”
他连忙拉住阿茴的手,“不碍事,太医治来治去永远是那么几味药,连我自己都会配了。现在已经不疼了,你别担心。”
听他说不疼了,阮清茴这才稍稍放心了些,也叹了声气,“夭夭还小,不理解也是正常的,你别同她置气,等她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了。”
“我哪会跟她置气呀,我只是怕...怕她记恨我。”沈砚垂下眸子,显出几分落寞来。
“她怎么会记恨你呢?你待她那么好,她心里都知道的。”说着,挽上了她的手臂,“哎,我扶你去休息会儿。”
点了点头,便随她一起去了院内。他躺在躺椅上紧阖双眼,享受着妻子给自己按摩头部。
钝痛少了些许,紧接着困意袭来,他慢慢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时,他看见阿茴正趴在自己身边哭泣。眼泪仿佛流不尽一样,源源不断地从她的眼眶里涌出来,眸中满是痛苦和悲伤。
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说不出一个字来。于是又伸出手,想为他擦掉眼泪,可是手却直接穿过了她的脸庞,压根触碰不到她。
心中逐渐泛起恐慌,他使劲地呼喊,却仍是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紧接着,他便听见了阿茴的声音,“不要离开我,你不要离开我...没了你我怎么办呀?你醒一醒,你看看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正当他好奇她在呼唤谁时,忽又听见了一声撕心裂肺的“陛下”。
他一怔,这是在呼唤我吗?可我不是好端端的在这吗?
阿茴...
他伸出手想去拥抱她,然而同方才一样,双手直接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怎么也无法触碰她。
沈砚真的有些急了,不死心地试了一次又一次,结果却毫无变化。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妻子,望着他痛苦地哭泣。
再然后,她忽然不哭了。悲痛的眼神逐渐变得坚毅,沈砚看着她拿过身旁的匕首,缓缓抬起,抵在自己雪白的脖颈前。
笑了笑,“我来陪你。”
说罢,锋利的匕首顿时猛地一用力。
“不要!”他倏地坐了起来,额头冷汗淋淋,满眼惊恐的望着前方。
“陛下,怎么了?做噩梦了吗?”熟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他转过头,完好无损的阿茴便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沈砚旋即将她抱进怀里,嘴里不停喃喃着:“阿茴,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嗯...陛下...”阮清茴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推开,“陛下,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噩梦魇住了?你醒醒,我在这呢。”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呼出长长地一口气来,揉了揉脑袋。
“阿茴,我方才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我梦见你...”他顿了顿,“算了,只是一个梦而已。”
平复了下心情后,又问道:“对了,夭夭怎么样了?”
“今日在外面大哭了一顿,傍晚时海棠梨花才将她带回来。许是哭得累了,连晚膳也没用,现在正在房里睡觉呢。”
他点点头,起身道:“我去看看她。”
夫妻二人来到女儿的卧房,小公主果然睡着了,脸上还挂着已经干涸的泪痕。
沈砚走到床边,十分心疼地抹去她脸上的泪痕,俯身吻了吻女儿的脸颊。
人果然只有自己做了父母之后,才能体会到做父母的不容易。因此这一夜,他是在父皇母后的灵堂前过的。
他头一次没有同阿茴一起睡觉,而是在父母的灵堂前跪了整整一夜,并且不许阿茴来陪自己。
这是父皇驾崩六年多以来,自己第一次如此思念他。
小时候,父皇总是不允许他做很多事情。无论是他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一切都得按照父皇的心意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父子二人之间的关系,才越来越疏远。
他还记得,每回自己问他,为何这不能做那不能做时。父皇总是会说,你是太子,你的一言一行都有数万双眼睛盯着,父皇不能放任你随心所欲。
而后他又会问,那当了皇帝就能随心所欲了吗?
父皇摇头,他说,皇帝是这天底下最不能随心所欲的人。
这句话他记在心里很久很久,因此当夭夭出生时,他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不能随心所欲活着的只有他一个就够了。
他要让自己的女儿永远随心所欲的活着、快快乐乐的活着、自由自在的活着。
可是如今看来,他好像并不能实现这个诺言。
难道无法选择的生在皇室,就一定要无法选择的去承担皇室的责任吗?难道这高高在上的皇家,真的不能有一个人活的肆意又自由吗?
经过一整夜的纠结和反思之后,沈砚还是决定让夭夭重新回到宫学。他偏偏要打破这皇家的定律,他偏要让自己的女儿活得随心所欲。
小公主得知自己又能回到宫学上课后,十分高兴,抱着爹爹的脖子亲了好几口。
阮清茴没有过问他改变决定的原因,因为她明白,她和沈砚两个人,这一辈子都会被困在这个精致的牢笼里,被困在叫做责任的躯壳里,他们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
所以她同沈砚一样,只希望女儿可以永远快乐,永远张扬。
*
怀孕两个月后,阮清茴开始了孕吐。
还好这次沈砚做好了准备,拿出满满一盒子蜜饯来,却没想到她这次不想吃甜的,倒想吃酸的。
于是他又临时派人去弄来了各种酸梅子,这回不用像上次一样控制入口的数量了,因此阮清茴每天都吃得不亦乐哉,就连牙齿酸了也要吃。
人都说酸儿辣女,酸儿辣女。沈砚猜想,这次怀的很有可能是个皇子。
本应高兴的他却不免泄了气,趴在小几上,幽怨的看着妻子的肚子,“呜,我不想要皇子。”
“陛下说什么呢。”她嗔了他一眼,“小孩子在肚子里也听得见的,你可不能说这样的话,不然他就不出来了,知道吗?”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儿子很难管教的,你别看我那群哥哥弟弟如今都是良善之人,他们小时候不知道有多调皮呢。”
“欸,就我那个三皇兄,你知道吧?”他蓦地直起身子来。
阮清茴在脑中回忆了一下,沈砚的三皇兄她曾在宫宴上见过,看着是个极为老实之人,举手投足也十分彬彬有礼。他夫人还同自己说过几句话,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宽厚之人。
于是她点点头,“嗯,记得,怎么了?”
“儿时他可是我们一个皇子里,挨父皇打挨得最多的一个。”
她愣了愣,狐疑道:“不会吧,他看着人挺老实的呀。”
“嗐,那是现在。挨了父皇那么多打能不老实吗?”他摆摆手,拿过小几上的橘子剥起皮来,“所以说啊,男孩子最难管教了,这点我深有体会。”
“再难管教你也得管。”阮清茴垂头,抚摸着自己还未鼓起来的肚子,“怎么说,他也是你的亲生儿子。到时候你可不能差别对待啊,男孩子也会伤心的。”
沈砚将剥好的橘子摘了一瓣,递到她嘴边,顺口答道:“好啦,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管教他。来,吃瓣橘子。”
她张开檀口,就着他的手吞下了那瓣橘子。
咽下去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对了,你让学士们给皇子取的名字,可取好了?”
第47章 宫宴。
沈砚想了想, 之前学士们的确是取了一些名字,呈上来让他选择。他觉得哪个都好,实在选不来, 便又交给了大学士。
再之后, 此事便没有消息了。
难道大学士过了好几日也没能选出名字来?
想罢,沈砚第二日还是将大学士召到了文德殿里来询问进度。
大学士说若是皇子, 便是陛下第一个皇子。取名之事自当郑重郑重再郑重,目前还没有选出觉得最好的名字出来。
反正如今才怀孕两个多月, 也不着急, 沈砚便让他回去继续选了。
近日天气热了起来, 可仁明殿里也不敢放太多冰, 若是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恐怕对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也有影响。
因此这几日, 阮清茴每夜都热得睡不着觉,沈砚在她睡前都会给她摇扇,待她睡熟了, 自己才躺下入睡。
可是每一次半夜里,阮清茴都会被热醒, 接着沈砚又会起来给她摇扇, 结果一连好几日上朝都昏昏欲睡。
原本想着派个宫女在旁边守着吧, 可两人睡觉时有外人在, 实在是尴尬。
无法, 沈砚只能选择同她分开睡, 让宫女在阮清茴床边守着扇风, 自己则睡在置有冰鉴的福宁殿。
这下两人都睡得好了,只是......有点寂寞。
当然,寂寞的是沈砚。
第一日, 他睡得香喷喷。第二日,他依然睡得香喷喷。可是第三日的时候,他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床铺,忽然感觉有些冷。
呜,好想阿茴软软的身子。
什么也不做,仅仅是抱着就很舒服。还有阿茴身上特有的香味,他最喜欢闻了。
可是现在什么也没有,他望着漆黑的房间,叹了声气。
翌日下朝,他连劄子也懒得批,直接回了仁明殿,抱着自己的阿茴不撒手。
天气本来就热,身上还粘了一个人,阮清茴几度想甩开他都甩不掉。这人简直跟个牛皮糖似的,粘身上就下不来了。
她去喝水,他就从背后抱着自己一起去。她坐在椅子上看书,他就非要拉过她的一只手枕在自己脸下。就连用膳,也得把椅子搬来她身旁挨着坐。
一连两日过后,再是好脾气的她也忍不住了。在他不知道第几次贴上来时,转过身双手插腰,拉下脸来看着他。
“陛下,你知道今天有多热吗?”
某人瞬间委委屈屈,扁起唇,“不能同阿茴一起睡觉也就算了,阿茴连抱都不让我抱了。”
一看见他撒娇,阮清茴便会无可奈何。
叹了口气,放下手来,“不是不让你抱,是真的太热了,你看我身上都流汗了。”
她抬起手臂掀开袖子,沈砚一摸上去,果然湿湿的。
于是抿了抿唇,说了声好吧,便自个儿坐着去了。可是到了晚上,沈砚却不愿意去福宁殿睡了。
他抢先一步爬上阮清茴的床,今夜非要同她一起睡。她拿这人没办法,便只好点头同意。
没了宫女在一旁扇风,阮清茴又开始热起来,翻来覆去小半个时辰也未曾睡着。
这时,一只手朝她腰间伸的过来,攥住她的腰带就要往外扯,她已经连忙按住他的手,转头看向他。
“你做什么?”
沈砚笑眯眯道:“阿茴觉得热,把衣服脱了不就好了。”
“......”
炎热本就让她感到一丝心烦,这会儿更是不耐地撇了撇嘴角,“脱了衣服睡,我不一样要感染风寒?”
“怎么会呢?”他撑起身子,一脸认真地说:“你把肚子盖住不就好啦?”
她懒得再同他说更多,挥开他的手侧过身去,没想到那人腰带倒是不扯了,却把手伸了进来。
“陛下...”
“阿茴~”他扁起嘴在她颈窝蹭了蹭,“你就让我握着嘛,我已经好几日不曾同你睡觉了,更是好几个月不曾同你温.存了,你让我握一握怎么了嘛?”
其实她不是不想让他握,他们都是老夫老妻了,这有什么的。可是她本来就睡不着,这会儿握着,她更睡不着了。
侧眸望着沈砚祈求的小眼神,她终是没能忍下心再拒绝,干脆由他去了。
一刻钟后,她开始后悔自己方才的决定。
这人哪是乖乖握着呀,明明又揉又捏,时不时还要揪一揪,总之就是不安分。
终于,又是一刻钟后,她忍无可忍。
“陛下,你再动来动去,就回你的福宁殿睡去。”她嗔了他一眼。
沈砚连忙好生哄着,“好好好,我不动了。”
安静了一会儿后,又试探着问道:“阿茴,你知道人在什么情况下,可以快速睡着吗?”
“是什么?”
“在特别累的情况下,你就能倒头就睡。”
阮清茴转过身来,蹙眉不解,“特别累?那我现在要出去走一圈吗?”
沈砚摇了摇头,“不用。”
“那怎么才可以特别累?”
话音刚落,面前的人突然将手收了回来。再然后,便是温热的触感突然从腰间的皮肤上传来。
她心下一惊,连忙伸手抵住他的肩膀,“陛下!”
“阿茴乖,你别动。”他柔声哄着,阮清茴果然卸下了力道不再反抗。
两条蛇滑了进去。
灵活的扭动。
而后模仿起他自己一贯的动作。
手指紧紧攥着他素白的里衣,两条秀眉不自觉地蹙在一起,神色似痛苦又似欢乐,她轻咬着下唇,仿佛在极力忍着什么。
片刻过后,烛光摇曳。
她的手指忽然松了力道,檀口重重呼出一口气来,额顶甚至已经遍布了细密的汗珠。
“累了吗?”沈砚问道。
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似的,她无力地点了点头。
随后沈砚将被子给她盖好,拍了拍她的头,“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