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知鸢被逗得莞尔一笑。
她倒是想听听现在外界都瞎想出来什么。
她坐在走廊的廊椅上,拍拍旁边的位置让陆裴也坐下,听好戏。
“你怎么知道我被训斥出来了?又谁给你钱让散播的?外头都说什么?”
施知鸢拄着下巴,笑着闲散地看他。
他咽口吐沫,看看飒爽的陆裴,识时务者为俊杰,招。
“我是在休息的皇宫侍卫在茶馆里闲聊时,听到你被官家训斥出来的。那侍卫我也不认识……,就是脸特别方,就这印象深刻。”
“我……联合听说官家因为李默的谏言,有意贬施家,就一起跟我友人说了,当然,难免总结、添油加醋些。”男子讨饶地看施知鸢。
施知鸢也不气,依旧笑呵呵的,“接着说。”
“然后被莫小娘子听到了。她很高兴的样子,然后给我一锭银子,让我四处宣传下,……想气气您。”
男子不敢看施知鸢。
陆裴气得紧锁眉头,“这个莫缕察,真是多少年都一个死样子。”
施知鸢一点都没在意,她本来就不在意这些蜚短流长。
更何况这些都是莫须有。
相反,她觉得有趣的紧,“你们怎么猜是这样的?”
男子弱小无助地垂下头,“不知道,一传十十传百,都这么说。”
“现在传成什么样了?”
男子看眼施知鸢,超级诧异她为什么一丝不开心都没有,把真相戳穿,让世人知道施家的狼狈,而且定会有不少拜高踩低,落井下石的人来招惹他们。
就算没工夫管他们,施家也该担心自己地位,费劲挽回皇上信任而奔波才对。
怎么……没反应……
看上去还心情挺好,很闲的模样?
因为施乡君不用管事?
他对上施知鸢的眼睛,还是没理的愧疚地一下躲开,小声道,“应该……传的您极其狼狈,失去官家喜爱,也应该都在猜什么时候撤下施太师,把李默抬到空闲的高位。”
施知鸢笑着激动道,“有没有拿这个开赌局的?往常这种猜的大事,都有开赌局下注的。”
她跃跃欲试,以小博大,赚钱的好机会啊!
男子摇摇头,“没人敢。施家拥护者和李家拥护者总打架,这要开赌局,赌桌都给被掀,打到京兆尹那去。”
“无聊。”施知鸢撇撇嘴,然后看看怕成那样的男子,摆摆手,对小厮道,“你把他带出去吧。”
男子激动地感激涕零,跳下来,行个大礼,“谢谢施乡君!我再也不敢了!”
然后,逃似的跟着小厮跑了。
正迎面遇到闻讯而来的施南鹄,施南鹄诧异地看着抽泣着的男子,驻足,语重心长地拍下那男子的肩,更吓得男子脸一白,惊恐地看他。
施南鹄鼓励的眼神,“男子汉有泪不轻弹,坚强点。”
“……。”男子咽口吐沫,看来二公子不知道自己的事,忙点点头。
男子更怂地跟着小厮走了。
施南鹄以为做了件好事,心情更好,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笑着大喊,“陆姐姐!!”
陆裴正担心地跟施知鸢聊天,“你们家没事吧?我会让我爹力保你们的,不会有事,官家也就是一时被蒙了心。”
“放心。”施知鸢笑嘻嘻地道,“他们都弄错了。”
她简明扼要地跟陆裴学一遍,陆裴眼睛越听越大,最后逗得哈哈大笑,“那帮傻子猜得也太离谱了,哈哈哈。”
施南鹄什么都不知道,见她俩在笑,他也笑,“怎么了?”
施知鸢看他,“你咋来了?”
施南鹄一脸讨好的笑,对陆裴一抱拳,“陆姐姐,特来求教投壶。”
陆裴看眼施知鸢,“我先走了。”起身,就要跑。
被施南鹄一展胳膊,堵在走廊。
陆裴又要翻过去,施南鹄眼疾手快地一下抱住她脚腕,她还没来得及跳,直接停在原地。
陆裴挣扎道,“你放过我吧!你天赋太差!投壶都教过你多少年了,还是二十次能蒙中一次。我教不了你!”
施南鹄死咬着牙,拼尽全力不撒手,“我进步了!你走三年,我进步多了!!我投壶逢赌必输,赔好多钱!我要赚回来!而且,秋游也有这个项目,我要赢。只有你能帮我!”
“我无能为力啊!”陆裴凄惨地看施知鸢,“救我!”
施知鸢起身,扑扑身上没有的灰,甜甜地一笑,“我去给你拿我小厨房新做的点心。多在我家待会儿嘛,我也好想你。”
“??!!不!!”陆裴看着地上仰头傻乐的施南鹄,欲哭无泪。
嘻嘻哈哈又是一天。
陆裴吃的酒足饭饱,揍施南鹄揍得心情好极了,施南鹄也挨揍得痛并快乐着。
至于施知鸢,看戏自然更欢乐。
在外界,不喜他们的人盼着树倒猢狲散,好幸灾乐祸;喜他们的人为他们力挺辉煌常在,持续信赖的声音中,施家过得依旧悠闲自得,欢声笑语。
晚上的施知鸢,仍在有条不紊地研究她的奇巧。
不过,这一晚,有点不一样。
施知鸢摆出来一个宛若立体的铁画般的窄半透明的箱子。
里面的树在模拟很像的树干,和铁片弯的精致的树枝的搭配下,像棵真的无叶的参天大树。
箱子顶部还有滩刚倒好的水,水波流转,甚是好看。
清儿诧异地道,“小娘子,你什么时候做出来的?”
施知鸢托腮,笑着看她,“在你睡着的时候。”
清儿尴尬地挠头,主子不睡,丫鬟倒睡,太不像样。
“来,你来试试。”施知鸢把石灰粉推给她。
清儿不敢相信地指指自己,“我?!”
“嗯嗯。”施知鸢点头。
清儿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你好不容易做出来这么精致的成品,……应该是成品吧……?我再给弄炸了。”
施知鸢笑着又把石灰粉推向她些,“没事,你试试,我告诉你倒进去多少量。”
清儿见她笃定的模样,手心直冒汗地拿起勺子,往常都是看施知鸢做,头一次真的接触到这个,心慌得直乱跳。
要是弄炸了怎么办?要是把成品毁了怎么办?
“试试看。”
施知鸢甜甜的轻快声音,让她有了点勇气。
施知鸢依旧托着腮,胸有成竹,“倒进去半勺的石灰粉。”
清儿忐忑地舀半勺,因为太紧张,倒的时候还弄洒点。
然后还没等她来得及紧张,就见勺倾粉落,顿时烟雾一点点漫开,腾绕着舞动着。
在衬着宛若仙境的匣子内,纯净的水银宛若有生命的小树苗般逐渐茁壮成长,长到树顶,顺着窄细的树枝,绽开银色的树叶,朵朵银花若隐若现在白雾中,闪着奇特而美丽的光。
美得惊艳住清儿。
她深深地陷在这美景中。
更绝的是一切随着她,手起景活,好像一切因她而开。
她像是造世主,像是奇迹的掌控者。
一种说不上来的成就感和神奇。
她从来都不曾感受过,分不清是被美景惊艳到的,还是被这种神奇的感觉震撼到的。
她怔怔地看着景,看着手里的勺子。
施知鸢眉开眼笑地看她,“这种感觉是不是超棒!!我就是因为这种感觉,这么爱做奇巧。”
清儿回过神,认可地猛点头。
不亲身感受,是没有那种直观的冲击的。
她终于懂施知鸢了。
施知鸢歪着头,憧憬地看瀑布银树,眼中满满的自豪和满足。
它美得让施知鸢一个多月来的辛苦都值得。
“我还发现,这个可以让随便一个人感受奇巧美妙。”施知鸢笑笑。
“不会被弄炸吗?”清儿还是后怕,尤其现在,对它有感情以后,更害怕它会被毁。
施知鸢嘚瑟地扬起头,骄傲地道,“我已经彻底掌握这个配比了,不会有问题的。”
施知鸢满脸都写着:也不看看我是谁。
要是施知鸢有翅膀,此刻定已经飞上天了。
清儿崇拜地看她,厉害是真的厉害。
油然而生的自豪也在她心里燃烧。
这么厉害的小娘子,是她的主子!清儿都可以叉腰了!
施知鸢捧着小脸,看看窗前的牡丹,不着急,等都做出来了,一起拿给美人看。
还要给他送糖呢。
施知鸢看着桌子放着的薄荷糖,想起那个温柔如风般的清贵公子,嘴角逐渐上扬,还没吃糖,心里就甜甜的。
她微微抿抿嘴,想他了。
第64章 我去他那吃个糕点,不过分吧……
施南鹄刻苦练习投壶, 挽上袖子,甩开膀子,眯着眼, 咬牙切齿地扔出去。
啪,砸后面老远的墙壁上。
施南鹄:“……。”
小厮内心毫无波澜地机械地走过去,捡起来, 默默地走回来,等着再捡。
施南鹄看看他, 一甩袖子,“不练了。”气呼呼地大步走开。
小厮特别高兴地跟上, 看着头顶高悬的日头,终于不用再被晒了!
府里另一边, 施知鸢穿着一身素衣,晃着小脚丫, 趴在桌子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砚台, “我馋了。”
清儿弯腰看她,“想吃什么?”
“茶糕。”
“那我让小厨房给您做。”
施知鸢仍趴在那,摆摆手, “咱家做的不好吃。”
“……那想吃谁家的?我去买来。”
施知鸢一下弹起来,笑容满面, “美人家的!”
“……。”清儿沉默,那次在胭脂铺吃的糕点一点不甜,不是小娘子会喜欢吃的啊。
施知鸢呲着小白牙, 胳膊支在桌子上,雀跃地前倾,“你说, 我去他那吃个糕点,不过分吧?他说过,我们是好朋友了。”
“……。”清儿觉得哪里怪怪的,小娘子也太开心些,“不过分。”
“嘿嘿嘿,我也觉得。”
施知鸢说去就去,立马起身,开始穿漂亮衣裙。
她哼着小曲,脸上的笑一直没退下去过。梳妆完毕,她就开始装她的小包袱。
“之前答应他的薄荷糖。”施知鸢把早就做好的糖,包了两大包,全放在包袱里。
施知鸢又把之前小件的有趣奇巧放里,“这些用来抵材料。”
“美人会不会亏啊……。”施知鸢又爬上床,从枕头底下的小匣子里出来几块碎银子,放包袱里。
施知鸢摸摸下巴,“最近天转凉了,看他一直都没有戴过配饰,想必也不会买围巾。”
打开衣橱,她把之前跟绣娘要的毛领也装上。
清儿诧异地看她,这毛围巾是她前几日做好的,说给官家和娘娘做枕头前,练手做的。
清儿还奇怪,当时小娘子从绣娘那看到浅灰色的毛领,想了片刻,然后就欢腾地把毛领买来,笑得又甜又憧憬,还有种每次捣蛋前的窃喜。
现在想来,怕是预谋已久。
清儿就看她念念叨叨,各处拿东西,塞进包袱里。
包袱越来越鼓,清儿的脸皱得越来越扭曲,小娘子是要把这搬空吗?
“前几日见他,他就瘦许多。”施知鸢看着包袱里面面俱到的东西,扑扑手,心满意足地笑,“是给让他好好补补。”
“带这么多东西去店铺,太师会起疑的。”
清儿皱眉,担忧地看她。
“没事,钻洞,像以前那样就好了。”施知鸢豪迈地笑,“而且我也不总给他带这么多东西,只是凑巧这次想带这些给他。”
只是上次看到他消瘦疲倦,凑巧有些担心他。
凑巧最近很想很想他。
看到什么都会凑巧想起他。
凑巧觉得什么都适合他而已。
而已。
清儿欲言又止,可还是皱着眉,补充道,“太沉了些,是不是不太容易像遇见公子之前,溜出去见人啊?”
“没事,我可以。”施知鸢一甩包袱扛肩上,太沉,踉跄一下,“他一个小掌柜,还不会做生意。这偌大的京城不定多少人欺负他呢。”
“对了,暗号发出去了么?”施知鸢被压的有些气喘吁吁。
自从上次差点没见到商安歌,商安歌便给她一个竹筒,让她每次来见她时,冲天空一拉棉绳,他就会在胭脂铺等她。
清儿忙把包袱接过来,沉得她也一踉跄,差点摔倒,“我马上发。”
施知鸢看着包袱,大口喘气,“不行,换个方法溜出去。”
“先把暗号发射出去。”
嗖!
一束粉光划过。
稍纵即逝。
正在算账的施南鹄闻声,望望窗外,什么都没有,“刚刚是什么声音?”
小厮也看看窗外,“大概是鸟吧。”
施南鹄耸耸肩,接着算账。
施知鸢最后还是告诉管家,叫了马车和家仆。
不过说带包袱是因为要去陆裴那玩。
管家看了眼包袱,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施知鸢心里暗笑:终究是姐妹扛下太多。
见姐妹之前,去胭脂铺买个礼物,不过分吧?
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