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雀——宁洛云
时间:2021-05-09 08:32:50

  “是一个秦楼歌女,是她收养了大人,只是后来病逝了。”
  “原来如此。”徐妙言想起之前谢玴昏迷之中念叨着阿娘,便道:“大人的养母对他应该很好吧?”
  “确实。不然,大人也不会年年都去祭拜她。”梁鹤道,“不过这件事,除了我跟连祁,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对大人现在的身份来说,也是不能说的一件秘密。”
  “既然不能说,那你怎么敢告诉我?”
  梁鹤侧首,突然对徐妙言笑了下:“因为徐姑娘不会做出伤害大人的事情啊。”
  徐妙言听罢,嗤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卖了你们大人?”
  “徐姑娘不会。”梁鹤信誓旦旦,“或者也可以说,是徐姑娘不敢。”
  徐妙言干笑了两下,再无话。
  梁鹤说的不错,她不会出卖谢玴,自然也不敢。出卖谢玴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什么叫我不敢,我只是不想而已。”
  “所以,徐姑娘对咱们大人,还是有情的。”
  梁鹤话音一落,门便开了,连祁从里面出来说道:“大人醒了。”
  梁鹤一听,赶忙进去。
  徐妙言本想进去看看,但是想了想,还是自觉的先守在门外。
  连祁见状,便问了一句:“徐姑娘不进来?”
  “这里不是也得要人守着吗?我在这里守着,要是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也好告诉你们。”
  连祁看了她一眼,漠然道:“那你便在这里守着吧。”
  说罢,连祁便将门关上了。
  徐妙言撇撇嘴,对连祁的态度早已习以为常,干脆转身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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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玴的脸色正在慢慢恢复血色,可若要完全恢复,还得一两日。
  梁鹤替谢玴探完脉象,长舒一口气:“还好大人没有性命之虞,不然真是意外之灾。大人现在感觉如何?”
  谢玴靠坐在床头:“反向行之,确实要比之前的法子来的快。”
  连祁和梁鹤相觑一眼,不解问道:“大人此话何意?”
  “之前我一直用玉髓剔除体内热毒,但并不显著。今日用玉髓之时强行冲破穴道,以致气血逆行,反而把热毒剔除了八成。”
  梁鹤说道:“这么说,大人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连祁:“大人是拿命在做赌注,倘若今日之事只叫大人气血逆行无法转圜,那我们还未真正出手,就是一败涂地了。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徐姑娘,倘若她没有将程复等人引来,大人又何须遭此一劫?”
  “这话也不全然这样说。”谢玴说道,“程复并不是她引来的,更何况,这里遍布程复的眼线,程复要是想知道她在哪里,那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会来的这么快。而且他来也不是冲我,他只想带走徐妙言。”
  “大人,现在你总该确定这徐妙言就是当年徐巍之女徐襄无疑了。”
  梁鹤道:“这事咱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只是咱们一直不能确定而已,现在她跟程复的关系真相大白,我们才能确定她就是徐襄。”
  连祁冷哼一声:“我早就料定她是徐巍之女了。接近大人,不过是想利用大人罢了。”
  梁鹤:“话也不能这么说。当年大人和她早有婚约,要不是张自谦兄妹,说不定大人跟她早就成婚,现在连娃娃都有了。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不论以前的事,但她如今接近大人本就目的不纯,只为了自己的利益,怎能不将大人置于危险之中?”
  “我说连祁,你想事情可不能这么死脑筋啊,这男女之事又怎能说的准?”
  “有什么说不准的?大人当年不过是碍于徐巍,不得已才和徐襄订下婚约的,你我又不是不知道徐襄一直心向着程复,倘若她真的跟大人成亲了,她心里向着他人,又怎会诚心待大人好?”
  “连祁,我看你真是死脑筋,你要是灵活一些,也不至于不领谢徽的情,导致那谢徽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我说的不对吗?甭管她徐襄再怎么倾心那姓程的,但只要跟咱们大人成了亲,凭大人的样貌和魅力,还怕那徐襄不会回头吗?说不定大胖小子都给大人生了好几个了!”
  “行了,”谢玴故意咳嗽两声打断他们二人的对话,“你们二人怎也学会争论这些无用的了?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好好的迎大长公主。”
  梁鹤这才说回正事:“大长公主这里大人尽管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我们只管鹬蚌相争。”
  “嗯。”谢玴点点头,“那梁公子极得大长公主的喜爱,这把火,我们一定要烧到好处。”
  连祁说道:“这两日大人就在这里好好安养,属下会派暗卫在这里保护大人。”
  谢玴抬手:“不必在我这里安插人手,这样反而会引起张太后的怀疑,程复那边,一定要盯紧。”
  “大人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十日之内,我们便能收网。”连祁道,“只是齐王那里……”
  “既然已经到了最后关头,那咱们便助他们一臂之力吧。齐王蛰伏了多年,想来也是按捺不住了。”
  “属下明白。”
  谢玴刚想掀开被子下床,手才刚攥住被角,便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阵尴尬:“连祁,你去给我寻两套衣裳来。”
  连祁和梁鹤这才正视谢玴。其实之前他们早就看到谢玴身上穿的是什么了,但那时候都在担忧谢玴的性命,没工夫在意谢玴穿的是什么。
  连祁倒是没什么,刚才都看过了,还诽腹了几句徐妙言怎么给大人穿女人的衣裳。反倒是梁鹤忍不住笑了一声,只是看到谢玴投过来的目光,他便只得将笑意生生忍下:“属下这就去办。”
  等连祁和梁鹤走了以后,谢玴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越想越尴尬,便冲外面喊:“徐妙言!”
  徐妙言才目送走连祁和梁鹤,便听到谢玴在喊她,赶忙一边回应一边进去:“哎我在!”
  一进去,便看到谢玴那张五味杂陈的脸,不过看到他脸色恢复正常,徐妙言便知他没大碍了,也就放心了。
  “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谢玴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瞥她一眼,才问道:“我身上的衣裳,是你换的?”
  “是啊。”徐妙言以为他要质问衣裙的事,便赶紧解释:“大人,当时你昏迷不醒,身上的衣裳又湿透了,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想着你若是穿着这湿透的衣裳肯定会染风寒,我没找到你别的衣裳所以就只好拿了昨天新买的衣裙给你换上,我但凡有别的选择我也不会……”
  “行了行了。”谢玴皱眉打断她,“我不是问你这个。”
  “那大人是要问什么?”
  “我是想问你,”谢玴顿了顿,问这话不叫他一点都不感到为难是假的,“你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吧?”
  “啊?”徐妙言先是一愣,随后便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摇手解释:“大人你放心,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谢玴似乎不大相信她的话,又质问了她一遍:“是真没看到还是假没看到?”
  “我是真没看到!大人放心!我是给大人盖了被子才给大人换衣裳的,所以绝对不会看到什么。”
  谢玴看她一脸真诚,才渐渐放心了:“没看到就好。”
  谢玴这么问,徐妙言反而生出几分好奇,她记得谢玴不是不在意这些吗?否则之前在甘泉镇,在长安的时候,他怎么一点也没有不自在的样子?现在轮到他身上,反而是这般的在意了?
  “大人,那个,”徐妙言好奇问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我看到了,你会怎样啊?”
  谢玴瞧着她,冷笑一声:“那就把你眼睛挖掉。”
  徐妙言倒吸一口凉气,有点不服气:“大人你可真是小气,之前你、你看了我身子的时候,我都没说要挖你眼睛!”
  谢玴微微眯眸:“你倒是想挖,你挖的掉吗?”
  徐妙言撇了撇嘴。
  算了,念在他救了自己,不和他计较。
  谢玴审视般的看着徐妙言:“你这么问我,不要跟我说,你真的看到了什么。”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她才不做那会长针眼的事情!
  谢玴最后只轻哼了两声,往她脖子上盯了一眼,没再追究。
  晚上要入睡之前,徐妙言想起今日二人都淋了雨,便烧了热水,自己先沐浴了一番,再将热水准备好,回去叫谢玴过来沐浴。
  她回房的时候,谢玴正盘腿坐在床上调息。等他结束了,徐妙言这才将骨玉从脖子上取下来还给他。
  “这是梁鹤当时回来交给我保管的,现在该还给大人了。”
  谢玴没有接,只看了一眼说了一句:“你收着吧。”
  徐妙言不懂谢玴这句话的意思,“我收着?”
  “既然都保管了这么些日子,那就继续保管着吧。”说罢,谢玴便往外走去。
  徐妙言见状跟了上去:“大人,那还需要我保管多久啊?我要是给大人弄丢了怎么办?这不是大人的母亲留给大人的么?”
  谢玴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你知道?”
  “啊,梁鹤大概跟我说了一些,他说这东西是大人的母亲留给大人的,大人很珍视,所以,这么重要的东西,大人交给我保管,好像不大妥当吧?”徐妙言看着手心里的骨玉,认真说着。
  谢玴看着她垂着扑闪几下的眼睫,再顺着看去,半干半湿的头发全披散在身上,自然垂至腰间,烛火光下,她肌肤胜雪,细腻的就像羊脂玉一样,漂亮的耳垂上不挂坠饰,额上还有上次因他撞柱留下的一块疤,那疤早就结痂脱落了,只剩一小块还是带点粉红色的痕迹。
  她身量纤小,他也不是没有抱过她,又轻又软,捏在手里,仿佛只要稍一用劲,就能轻而易举捏碎一样。
  谢玴拉回思绪,拉开门,弦月正当空。
  “我阿娘本出身大户,可惜家道中落,被卖作妾,但为人妾的日子过的比牲畜还不如。后来她逃了,在路上的芦苇丛里捡了我,后来为了养活我,便去了烟柳之地,作了一名歌女。我十岁那年,她因年老色衰,又得了一身脏病,我们便被人赶了出来,后来她就病死了。”
  谢玴说起这些时,语气平淡,不像是说起自己的经历,可仔细一听,却又五味杂陈。
  “那后来呢?大人又是怎么遇见谢三公子的?”
  “阿娘死了,我便只能四处漂泊流浪,被人欺凌,后来我被人打的半死不活,扔进了冰窟,是谢凌救了我,将我带了回去,那时,他的儿子正得了血病,药石无灵,在我去的第二日早晨便死了。”谢玴垂眸,忆起了过往,“之后,谢凌收我为子,我便成了谢玴。”
 
 
第84章 “我是母亲所生,自然最像……
  徐妙言站在谢玴身后侧, 看着他的宽阔的背影,只听得他讲起这些时语气很是淡然,仿佛不是在讲自己的事情, 而是在讲别人的曾经。
  她看不见谢玴的脸, 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只是关于他的曾经,谢玴是第一次跟自己讲。
  亲娘抛弃,流落四方,被人欺凌。后来即便拥有了身份和权力,也不得不时时刻刻面对那些很可能在下一刻就会对准他的明枪暗箭,几乎所有人都想要他的命, 即便是亲生母亲,也将他视作不共戴天的仇敌, 置于死地。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看似冷清冷血, 高大坚毅的男人, 其实也很悲凉。
  徐妙言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谢玴这样的人是不需要什么安慰的话的,但是她又觉得,也不一定。
  须臾, 她道:“原本我以为我过的很不如意了,跟大人这样一比,我那些不如意, 好像都不算什么了。不过, 即便过去再不如意, 现在都好了,现在再没有人敢欺负大人,以后的日子,也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徐妙言以前从来不这样安慰人, 她觉得以后是最虚无缥缈的事情,可是对谢玴,她竟也能说出以后了。
  谢玴微微侧首,没说别的,只是沉默了片刻,不再往下说下去,只对徐妙言叮嘱:“夜里风凉,把头发擦干了再睡。”
  徐妙言低头看了看自己半干的头发,抬头时,谢玴已经离开了。
  掌心的骨玉还是没能还回去。
  不过,既然谢玴相信她,那她就算是再给他保管一段时间又有何妨?
  想着,徐妙言便将骨玉重新戴回脖子上,转身回榻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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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玴沐浴回来后,她已经躺在榻边睡着了。
  她的一只胳膊和一条腿垂在边上,长发也垂在榻边,几乎快要完全干了。
  谢玴走到她跟前,俯身给她盖好了被子,注视着她的脸。
  冷夜里万籁俱静,只有她浅浅的呼吸声。
  片刻,他转身去吹灭了烛灯,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
  徐妙言和谢玴在梁宅待了两日,一步也没出去。
  幸好只是待两日。可这两日无所事事,让徐妙言无聊到透顶了。若是再多待上几日,徐妙言觉得自己定会枯萎生霉。
  这两日谢玴大多时间都待在房间里,除了吃饭,其余时间都不出来。徐妙言无聊之余,会去做点小点心。其实她不怎么会做吃食,即便是做出来了也只是可以入口,口感算不上有多好,但好在谢玴并未嫌弃,她做了他就会吃,还会吃的不剩。当时徐妙言差点也以为是自己手艺长进了,还多嘴去问谢玴自己的手艺如何,结果谢玴却说了实话:“若不到万不得已,也用不上你的手艺。”
  谢玴说的够委婉,但足以让徐妙言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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