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跟他一起去?”
徐襄的声音冷不丁的在身后响起,忽的吓了徐妙言一跳。
“什么?”她怔怔的问道。
徐襄看着她笑了笑,又看向谢玴消失的方向:“你想跟他去, 怎么也不告诉他?”
徐妙言听罢,却问:“方才阿姐一直在?都看到了?”
徐襄:“你的心思,我向来是知道的。”
徐襄即便知道她的心思,徐妙言也觉得无妨。她同样往谢玴消失的方向看去,叹了一口气:“告诉他,他应该也不会带我去的,毕竟我什么都不会,去了,要是有什么,说不定也是拖了他的后腿。”
徐襄闻言,只道:“他不带你去,兴许不是怕你拖后腿,而是怕护不了你周全吧。”
徐妙言愣了愣,没再多言。
徐襄又接着说道:“如果真要算,谢玴有权有势,算是个靠得住的男人,我原本担心你若是真的嫁给他了,日子会过的不好,毕竟谢玴那个人很是冷情。不过现在,我倒觉得,好像也不是那样了。”徐襄看着天边缓缓的叹了口气,“若是能两情相悦,和一心一意对自己好的人在一起,其实挺好的。”
徐妙言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徐襄,顿了顿,道:“正如程复对你那样。”
“程复……”提起这个名字,徐襄便有些失神,不过她眼里的那抹失意很快消失了,“都是过去了。”
看着徐襄的表情,徐妙言又道:“阿姐对程复感情尚存,能在他死后如此念念不忘,看来,薛绰对阿姐,其实也没有太好。”
徐襄闻言,目光移到了徐妙言的脸上。
“虽然阿姐有了孩子,但这个孩子对于阿姐来说,恐怕是个意外吧?”
被一语道中事实,徐襄一时哑然,她没想到,徐妙言竟看的出来。
不过就算被人戳破事实真相,徐襄也没有去反驳。
“也许都是天意吧。”
徐妙言道:“其实,不管阿姐想要如何,程复都会如阿姐的愿,程复也不会嫌弃阿姐,他待你,依然会像以前在长安那样好。”
徐襄闻言,失声一笑:“你觉得,他真的会吗?”
“会。”以徐妙言那几年对程复的了解,只要是徐襄想要的,程复定都能答应。
徐襄徐徐说道:“其实在程复知道我还活着的时候,他是幻想过要抛弃一切,跟我在一起,但你真的觉得,他会真的不介意我这几年的经历么?他当然介意,他介意我的身子被糟蹋过,甚至跟过好几个男人,你不会真的以为他一点都不介意吧?”
徐妙言瞬间哑口无言。
“程复是很爱我,可是他不会真的不介意我不是清白之躯。”
须臾,徐妙言说道:“但在他心里,始终以你为首,不然也不会为了你,想要杀了我。”
听到最后一句话,徐襄忽然笑了几声,似乎在笑徐妙言天真:“你真以为他杀你是为了我么?阿照,其实他是为了他自己。”看到徐妙言的表情,徐襄又道,“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他是为了我去杀你的吧?也许是有那么点是为了我,但在光复程家和儿女情长之间,终归是程家对他重要些。杀了你,齐王和大长公主便能重用他,除掉你,也能保障我的身份,一举两得,可程复这个人,最会的便是将一切说的理所当然,让人觉得他是个重感情的人,阿照,你被他骗了。”
徐妙言听罢,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虽然一直以为程复杀自己只是为了徐襄,但就算现在知道了程复的真实意图,她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的。
“程复骗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再多这一件,也不是什么值得上心的事情。”
“你能想得通便好。估计,你也觉得这几年我跟以前不一样了吧?程复也这么跟我说过,可是,他不也跟当初不一样了么?经历这么些事情,有谁还能一如从前?”
徐妙言:“确实不错,其实不仅是阿姐,我也一样。”
“是啊,谁能一成不变呢?那样,岂非早就被人害死了?”徐襄道,“所以,即便我知道薛绰并不是真心爱我,我也宁愿跟薛绰在一起。”
“是因为薛绰能给你的,程复给不了你吧?”
“如果程复能给我,我自然也不会在意他的那些心思。”
“心思?”徐妙言不明所以。
“你和我有相同的容貌,我不在的这几年,程复一直拿你当成是我来照顾,可时间久了,兴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到底是倾向我,还是倾向你。”
“自然是倾向你的。”
“阿照,看起来是都拿你当成是我的替身,可也许你早就不是了。”徐襄道,“正因为程复不清楚自己的感情,自己矛盾,除了你,也算是了却了他的心结。”
“不管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现在都死了,是他自寻的苦果,怨不得别人。”徐妙言说道,“即便你这样说,可在你心里,你对程复的感情还是重一些的,对吧?”
徐襄没有回答。
“罢了罢了,过身人过身事也不必再去提起了,人不应该往后看,不是么?”
徐襄原本僵硬的脸色,忽然浮现一抹温和的笑意,似乎她自己也想明白了一般,“你说的对,人应该朝前看的。”
——
谢玴走后没一个时辰,梁鹤便带了几个人手来到世子府,保护徐妙言的安危。没多久,梁鹤也要带着其他人手赶去范阳了。
谢玴没跟徐妙言多说范阳那边的事情,想着梁鹤或许清楚些,如此,徐妙言便找梁鹤询问:“张氏兄妹真的在范阳么?”
“错不了,禀报消息的都是直属大人的亲信,张氏兄妹确实游荡在范阳。”
既然如此,那便是真的了。
只是徐妙言还是有些疑惑,张氏兄妹为什么要去范阳?他们去范阳到底要做什么?难不成是想偷偷擒住老夫人,想要以此要挟谢玴不成?
知道徐妙言这个想法后,梁鹤便道:“所以收到消息,谢府便加派了人手,都是一等一的暗卫,任凭他张自谦和上官丽再有通天的本领,也进不了谢府半分。”
听到梁鹤这么说,徐妙言心便放下了不少。
梁鹤道:“姑娘放心的待在这薛府便是,等咱们大人回来,切不可四处乱走。”
这话谢玴走之前也叮嘱过,徐妙言牢记于心。
接下来的日子,徐妙言果然是一步也没有踏出过薛府。
徐襄也跟着留下来了,但不过薛绰不常在府里,一开始徐妙言并不知道薛绰一天到晚的去了哪里,直到听到薛银屏和徐襄私下聊的几句话,她才知道薛绰是往一个女子地方去了。
虽然薛银屏没跟徐襄多解释薛绰到底去了哪个女子那里,不过徐妙言还是轻而易举的联想到,他去的正是谢玴安插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徐妙言也觉得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才会让薛绰就算是知道了那个女子的真实身份,也依然愿意爱她护她呢?
徐襄即便对这件事介意,可也没有表现的很介意,每日她只跟徐妙言待在一起,一起聊过去在长安,在徐府的事情,她也会提前给腹中的孩儿做衣裳做鞋。以前在长安的时候,徐襄的针线也是一流的。
“阿照,你说我这肚子的孩子是男还是女?”
徐妙言摸着徐襄微微隆起的小腹,淡淡一笑:“大概是个女孩子。”
徐襄听到这话,神情一顿,她看着自己的肚子,却叹了口气:“我倒希望,他是个男儿。若是个女儿,我怕她将来会像我一样受苦。”
徐妙言顿了片刻,冲徐襄笑了笑:“不会的,即便是个女儿,将来也定是个漂亮乖巧的女儿,受很多人疼爱,幸福的过一辈子。”
徐襄大约是没想到徐妙言会跟她说这样的话,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又该说点什么,只是悄然间红了眼眶。
这两日的朝夕相处,徐妙言和徐襄之间的关系再不似之前,姐妹二人好像又回到从前那般,甚至连之前的心结也没有了一样。
徐妙言也希望自己和阿姐能一直如此,回到曾经那样的感情,是她一直希望的。
即便实际上,仍旧是回不到从前,但现在这样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好。之前对徐襄有埋怨,可现在那点埋怨早就没有了。
第107章 我早知道我于他不过是个……
时过境迁, 她觉得徐襄是可怜的。
曾经众星捧月,前景一片光明的官家千金,跌落尘泥, 丢了所有爱她的人, 如今只能侍奉在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身边,甚至有了孩子。
她记得当年跟徐襄在闺房里说悄悄话,徐襄曾满心欢喜的告诉她,将来要嫁给心爱之人,即便是生儿育女,也要是自己喜欢和喜欢自己的。
可曾经那样风光明媚的徐襄却是过去了。
徐襄见徐妙言失神的看着自己的肚子不说话, 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徐妙言回神,笑着摇摇头, 又挨在徐襄身边, 摸着她的肚子:“我在想, 孩子该起什么名字好呢?”
“还未知男女呢。”
“若是个女儿,就叫倩儿吧?”徐妙言满脸期待欢喜的说道。
“倩儿……”徐襄喃喃,倒也满意,“好, 若是女儿,那便唤她倩儿。”
“她肯定是个女儿。”不知道为什么,徐妙言总有这种预感。
“为什么如此认定?”
“说不出来, 我觉得她就是个女儿。”徐妙言道, “阿姐也不必担心, 即便是个女儿,也有我这个姨娘疼她,必不会叫别人欺负了她。”
徐襄看着满脸期许的徐妙言,手轻轻握住了她的, 没有言语半句,可笑容却很是温和感激。
薛绰消失了一天一夜,第二天的早晨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倒是给徐襄带了许多东西,大多都是些绫罗绸缎,还有一些滋补的东西。
不过,徐襄当着薛绰的面,转身便将那些好东西随意赏了下人。
徐襄当年锦衣玉食,什么好东西都见过拥有过,这些东西她并不稀罕。但她并非是因为不稀罕这些东西才赏了下人的。
薛绰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虽然有些恼徐襄的不给情面,可也无可奈何。小留了一会儿,便又出去了。
在薛绰出去之后,徐襄沉默了许久。
徐妙言只能在她身边安静的陪她,她知道自己现在跟徐襄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没有用。
须臾,徐襄喃喃似的问了徐妙言一句:“我是不是贪心了?我早知道我于他不过是个玩物,可是……”
——可是,她还是痴心妄想的想求一人心。
徐妙言轻轻将手按在徐襄的肩上:“阿姐不要多想,也许,他并不是去那个女子那里去了。”
这话说出来,徐妙言都觉得自己有点在自欺欺人。
薛绰真的有那么喜欢那个女子吗?她更加好奇了。
徐襄情绪不大好,小动了抬起,薛银屏赶忙去请了郎中来,给徐襄开了安胎药,安慰了会儿徐襄,徐妙言便亲自去帮徐襄煎安胎药。
徐襄道:“有下人做便好了。”
徐妙言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劳累的事情,你安心休息着,等我去给你煎了药,再给你做点酸菜鱼脯来,让你吃了开开胃。”
徐襄顿了顿,终是点了点头。
等徐襄合了眼后,徐妙言替她掖好被角便去了厨房,将药放在炉上煎好,便开始处理青鱼。
这道酸菜鱼脯还是当年徐襄教给她的,因她们姐妹二人都喜欢吃酸的,徐襄便自己学做了这道菜,然后又教给了她。
刚将青鱼处理好放到水里清洗,徐妙言便听到有人叫她,抬头往门口看去,才发现是昨日梁鹤带来保护她那两个人的其中之一,叫什么名字,她没记住,因为这两个人并不是直接在薛府里,而是在薛府外面。
那人气喘吁吁,扶在门边喘了两口气,连话都说不上来。徐妙言赶忙洗了下手上前,询问:“怎么了?怎么这样急?”
“徐姑娘,不好了。”那人又紧接着喘了口气,“大人,大人在范阳中了埋伏了!”
“你说什么?”徐妙言一听,心立马提到嗓子眼,“中了什么埋伏?你说清楚点!”
“张氏兄妹的人马早就在范阳谢家守株待兔了,他们早就控制了老夫人和谢府里的人,消息封锁的死死的,一点风声也没有,就是等大人他们去自投罗网。我得到消息,便赶紧告诉姑娘,还请姑娘跟我们一起去范阳一趟!”
“好,可是我们怎么去?”
“外面马车已经备好,姑娘随我们去便是。”
徐妙言赶忙摘下襻膊,随了那人出去。只是才刚出厨房不久,徐妙言心头便忽然浮上一丝疑惑。
“是大人叫你们带我去范阳的么?”
“是大人在范阳的探子传来的消息,纵然张氏兄妹能耐再大,那范阳终归是谢氏的地盘,大人估计是怕张氏兄妹会声东击西来挟持姑娘,故而要带姑娘一起去范阳。”
听闻此言,徐妙言的脚步逐渐放慢了。
她紧紧盯着走在她前面的人,又继续问道:“大人既然中了埋伏,想必范阳那边已经是一团乱麻,这个时候再把我接过去,不合时宜吧,这似乎也不是大人的做派。”
前面的人听了,脚步也逐渐放慢下来。
徐妙言止住脚步,与那人拉开了点距离,又道:“恐怕,早就已经声东击西了吧。”
那人的脚步忽然停下,须臾转过身,看向徐妙言的神情与之前不大一样,很是怪异。
徐妙言刚想取出藏在腰后谢玴交给她的那把匕首,可手才刚有点动作,那人便已经先快她一步,一个刀手将她打晕,并顺势扛在了肩上,丝毫不拖泥带水,绕开所有人,从后墙逃走了。
前后不过刚好一刻的功夫,谢玴的马蹄刚好在薛府门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