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然不用信我。不过刚才你问我,薛绰到底是会信你还是会信我,他谁都不会信,只有能帮他达成目的的,他才会信。你觉得,你能帮他报父母之仇吗?”
徐襄不由得怔了怔。
“还有,你也不必想着要去告诉他,他身边那个女子是我的人,你去了也只会是自讨没趣。”谢玴顿了顿,“难道你认为,薛绰会不知道他所爱的那个女子,是我的人吗?”
所爱的女子——
这几个字眼落入徐襄的耳朵里,无疑是一种无声的冲击。
徐襄沉默了许久,忽然失笑:“你不觉得你说的话很可笑吗?”
她跟在薛绰身边这么久,怎么看不出来,他也会有所爱之人?
“若是真是所爱的女子,薛绰又怎么会跟我有了孩子?”
这话说出来,徐襄都觉得是对自己的一种讽刺。
谢玴没再说别的,只跟她道:“不日,你见到她,大概便能知道了。”
纵然徐襄口头上厉害,可徐妙言还是从她的眼里看出了几分失落。
——她为什么会失落?
徐妙言不得而知。
入夜,为安全起见,谢玴便和徐妙言共卧一处。
二人躺在床上,可中间隔了两尺宽的距离。
徐妙言对跟谢玴躺在一起早就习惯了,更何况现在是保命要紧,本以为薛府还值得信任,现如今看来,连薛绰这里都不是能依靠的。
“薛绰不会再对你动手。”谢玴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便这么说了一句。
“大人,你说薛绰所爱的那个女子,是谁啊?我见过吗?”
对于那个女人,徐妙言也是好奇的。
“你自然没有见过。”谢玴说道,“她很早就跟在薛绰身边了。”
“大人,你觉得我阿姐说的是事实吗?”徐妙言还是觉得怀疑,“大长公主她真的知道了你的身份?可是你离开长安也并没有多久,怎么突然之间大长公主就知道你的身份呢?不是我阿姐他们说的,还会有谁说?”
“你阿姐说的不一定是假话,她没有必要骗我。”
“啊?那大长公主会从哪里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呢?”
谢玴盯着罗帐顶,双眸微微眯着,缓缓说出一句:“也许,只有她了。”
第105章 谢玴看了看她,没再说别……
徐妙言不解问道:“她?是谁?”
这话才问出口, 徐妙言便忽然想到了一个人,诧异道:“莫非是大人的生母,张太后?”
谢玴没说话。
徐妙言侧首:“大人如何料定是她?她不是被人救出长安了吗?”
“你觉得, 会是什么人能将张太后从守备森严的皇宫救走?”
徐妙言闻言, 怔愣片刻,脑海里忽然就冒出了一个人。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压低声音说道:“难不成是大长公主?”
谢玴忽而笑了一下:“看来,你也不是那么愚笨。”
“大人这话就不对了,我本来就不笨,否则, 我早就不能活到现在了。”徐妙言说道,“大人, 不会真的就是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和张太后不是敌人吗?按理来说, 大长公主讨厌极了张太后, 应该会更想要她死,怎么会——”
“或许本来如此,但张太后被关在守备森严的皇宫,能见到她的人也不过那几个, 张太后想要活命,自然会寻求他法。”
徐妙言想了想,接着说道:“难道正是张太后以你的身份为筹码, 所以大长公主才会救她出长安?”
“眼下多半也只是我的揣测, 如今我并未得到长安那边的动静, 一切还不能作为定数,但咱们必须得防备着了。”
徐妙言了然点头,随即又问道:“大人,我觉得, 其实我们可以回范阳的。”
“来不及了。”谢玴却这么说了一句,“更何况,范阳不会有薛绰这里安全。”
“为什么?”徐妙言不解。
“虽然薛绰与我各有目的,可为了与我联手对付大长公主,他就不会让任何人接近你。”
徐妙言听闻此言,更为不解:“大人,这我就更加不懂了,假如大长公主的人真的找到了这里,即便他们想对我动手,那薛绰又能如何?我对薛绰来说,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
“你对他确实是无足轻重。”
“是啊,那为什么大人就能确定他不会让任何人接近我呢?”
谢玴沉默片刻,却道:“前一句才夸你,怎么现在你这脑子又不精明了?”
徐妙言更觉莫名其妙:“可是我是真的不明白嘛。”
“不明白便睡觉。”
“啊?怎么睡?”徐妙言张口就问。
“怎么睡?”谢玴好像也对她这句问话感到莫名其妙,“自然是躺着睡,你还想让我哄你睡?”
“不敢不敢。”徐妙言连连摇头,她可承受不起这个。
言罢,谢玴便往外侧身睡去了,再没跟徐妙言说一句话,独留徐妙言一人莫名其妙。
本来话说的好好的,姓谢的怎么又发起脾气了?真是让人不解。
没一会儿,徐妙言便也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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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徐妙言醒来之时,身侧早就没了谢玴的身影。她摸了摸谢玴睡过的地方,那里早就冰凉,看来是起身很久了。
徐妙言想到这是薛府,便也赶紧起床。出了门才知道已经日上三竿了。
薛绰府里的人对她倒是极为尊敬客气,一见她起身,便打来洗脸和漱口的水。洗漱完毕,徐妙言才赶紧前往花厅,见到谢玴还在那里,心便放了下来,几大步往里去,对他道:“大人,我还以为你走了。”
“走?去哪?”谢玴对她的话莫名其妙。
“也没什么,就是以为你又会像之前那样,悄无声息的就走了。”
以前每每都是这样,等她一觉醒来,谢玴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她在来的路上的时候就怕谢玴又像之前那样,如今看到谢玴就在花厅,才安心下来。
以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薛绰是什么人,还跟自己的姐姐有关系,如此复杂种种,她可不敢随便一个人就待在这里了。
谢玴听她这么说,便说道:“不会。”
徐妙言本想问薛绰和徐襄,还没问出口,身后便骤然响起徐襄的声音。
“阿照。”
徐妙言回头,看到徐襄对自己仍是笑容温和,她也回之一笑,唤了句:“阿姐。”
徐襄朝她走来,道:“你还没用饭吧?正好那边已经摆好了,你先过去吧。”
徐妙言见徐襄是有意让自己先走开,便回头看了谢玴一眼。
徐襄见状,轻笑一声:“怎么,现在连用个饭都要先看他的眼色了?”
徐妙言忙否认:“没有……”
谢玴对徐妙言道:“你先过去吧,我随后就来。”
徐襄又拉住徐妙言的手:“你快过去吧,怎么,你怕我把他怎么样?不过几年,你连我都不信了吗?纵然你我姐妹不复当年,可一直到现在,除了孩子这件事,别的我可没有骗过你。”
如此,徐妙言便只好先去用饭了。
待徐妙言离开后,徐襄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眼里的笑意逐渐消失。须臾,对身后的谢玴说道:“她在意你,所以,她是喜欢你的。”
没听到谢玴回应,徐襄便回头,看着他:“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还是说,你对她一点喜欢都没有?所以从来都不曾看出来?”
谢玴没有正面回应徐襄这个话题,而是直接问道:“你想说什么,快点说罢。”
徐襄愣了愣,忽然发笑:“谢玴,你跟当年在我阿爹门下的时候,还真的不大一样,那时候的你即便不喜言笑,可还是温文尔雅的,哪像现在,遇人就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好像看谁都是你的敌人。”
谢玴:“这些,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我还真怕我这个妹妹以后要是真的嫁给你了,会在你这里受气。”
“你支开她,想跟我说什么?”
这两个月,徐襄也习惯了谢玴这般态度,见他不与她谈论徐妙言,便只能说正事:“大长公主的人已经寻到范阳去了,范阳谢氏没了谢荣谢老将军,还是和以前不大一样。不过,你想的倒还是周全,没选择带着我妹妹去范阳躲避。”
谢玴看着徐襄:“难道你不也是?算准了我会带着她来薛绰这里。”
徐襄笑了笑:“可你还是带着她来了,就是料定薛绰会跟你联手,不会再对阿照怎么样。”
谢玴目光犀利的看着徐襄,须臾,警告道:“你想做什么,只要不是涉及到你妹妹的性命的,我都会帮你。”
徐襄大概是没想到谢玴会直接这样告诫她,“她是我这个世上除了我阿娘之外唯一的骨血至亲,这个自然不用你来说。”
“如果不是看在你之前一心护她,你不可能会安然无恙的站在我面前。”
“真看不出来,原来谢都护也会有儿女情长。”徐襄哂笑,“不过谢玴,我妹妹是我妹妹,我恨你,还是会恨你。”
“恨我?”谢玴不屑一笑,“是因为程复?”
一提程复,徐襄一瞬间就失了神,连表情都不由自主的凝固。
不过片刻,她便恢复如常。她接着说道:“程复这件事情,我现在可以不同你计较,但不代表我以后不计较,你也不必担心我现在会对你做什么,我分得清孰轻孰重。”
“你能明白,便好。”谢玴对徐襄的仇恨根本不放在眼里。
或者,他从来都要不把徐襄放在眼里过。
徐襄这才又继续说起正事:“昨日有探子来信,张自谦出现在范阳,不过后来便不知所踪,你小心些吧,张自谦既然出现,那张太后一定会在。”
“你是觉得,张太后会来寻我?”
“且不论到底是谁把张氏兄妹从长安救出来的,但他们二人已经穷途末路,你觉得上官丽不会来寻你这个亲生儿子么?”
谢玴听罢,片刻,只道:“多谢告知。”
“你可不要谢我,我只是不想让我妹妹受你牵连。上官丽是个疯婆子,我只是怕我妹妹会有什么。”
谢玴顿了顿,道:“你若能如此继续做一个好姐姐,不要再利用她,便也很好。”
说罢,谢玴便略过徐襄离开。
饭后不久,谢玴才告诉徐妙言自己要离开去范阳两日。
徐妙言不免询问:“大人回范阳做什么?可是老夫人怎么了?”
“祖母没什么,是张氏兄妹出现在范阳,虽然他们二人落了势,但范阳家中无人坐镇,我还是得回去一趟。”
徐妙言明白谢玴是担忧张氏兄妹会对谢家中人不利,尤其是老夫人,不过思虑再三,她还是对谢玴说道:“那大人,能带我一道前去吗?”
谢玴知道她的担心,便道:“你且安心留在这里,你留在这里,会比待在我身边安全。薛绰也不会对你怎么样,况且还有你阿姐在。”
“可是,可是我……”徐妙言低低叹了口气,“好吧,那大人你路上可要小心。”
谢玴颔首。须臾,还是对她说了句:“这薛府里,别人你可以都不用去信,但你可以相信你姐姐。”
徐妙言顿了顿,点头:“我明白。”
谢玴看了看她,没再说别的:“那我走了。”
言罢,谢玴又看了她一眼,便决然离开。
徐妙言追了一步上前去,可一步之后,便没有继续上前了,只愣愣的看着谢玴离开。
当谢玴背影从拐角消失的那一刻,徐妙言忽然觉得心里一空。
过了片刻,好像有什么在驱使她一样,使她追了过去。
谢玴出了府门,才刚要上马,便听到徐妙言身后唤他。
他回头,见徐妙言喘着气跑到他后面,只是看着他。
谢玴松开缰绳,不解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大人,那个,那个我……”
本来是想跟谢玴一块走的,但是到谢玴跟前,徐妙言又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106章 即便是个女儿,将来也定……
谢玴见她吞吞吐吐, 疑惑蹙眉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徐妙言踌躇再三,还是觉得算了,“只是想跟大人说一声路上小心。”
“这话方才在里面的时候你便说过了。”
“啊?”徐妙言一时忘了, 便打了个圆场:“再说一遍难道不行么?”
谢玴听罢, 忽然看着她笑了一下,“可以。”
谢玴这一笑,叫徐妙言登时恍了神。
谢玴本来相貌就生的俊美,只是平时大多都是板着脸,从未在人前怎么笑过。他忽然对她笑,令她一瞬间仿若丢了魂。
“看着我做什么?”谢玴说道, “进去吧,没两日我便会回来了。”
徐妙言这才回神, 应道:“好。”
谢玴想了想, 从腰间取出一把很精致的匕首, 交给她:“留着防身。”
徐妙言接过那把匕首,虽然是把匕首,但拿着却不算很轻,刚接过, 谢玴又紧接着嘱咐了一句:“好好替我保管,等我回来还给我。”
接着,谢玴便翻身上马, 没再逗留, 扬长而去。
等到再没谢玴身影, 徐妙言才收回视线,低头用指腹摩挲着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