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只有我知道,假如外泄,那必定是我这里出去的消息,到时候要给薛绰一个交代,那就得割了你的舌头。然后,挂起来,让你天天看着。”
徐妙言越听越觉得瘆人,可当看到谢玴脸上戏谑的笑意,她便明白了他是在逗她:“大人,不说就不说,何须拿这么恶心的话来唬我?”
谢玴看着她笑了笑。
不一会儿,薛绰才来,此时的他已经穿戴整齐。“我来迟了,让你们等了我这么久。不过谢玴,你今天忽然来我这里,还真的叫我意外,往日你来我这,都是会先提前说的。”
“没人知道我如今的行踪,你自然会觉得意外。”
薛绰笑道:“看来大长公主和齐王盯你盯的很紧啊,前几日我听说你不见了,还很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呢。况且你长安的那位夫人有孕在身,你也不怕她担心么?对了,有一件事我刚刚知道,你消失这么几日,我想应该要告诉你一声。”
“什么事?”
“程复死了,好像是摔死的,尸首送到了你在长安的府门前,据说已经血肉模糊的看不清容貌了,也不知道是被谁所杀。”薛绰顿了顿,“你那位夫人毕竟跟程复青梅竹马,得知程复死讯,也是十分伤心。”
谢玴听罢,扯了下嘴角。
薛绰接着说道:“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再怎么说,那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腹中怀的是你的亲骨肉,你听了这些,怎么不痛不痒的呢?”
“程复是自食其果。”
薛绰眉头一蹙:“此话何意?”
“他想为了徐襄杀了徐妙言,没想到自己先失足坠落深崖,所以他是自食其果。”
薛绰看起来一副吃惊的模样,又看了看徐妙言:“这么说,这几日你失踪,是因为妙言姑娘?”薛绰叹了口气,“如此说来,倒也确实是程复自食其果,不过,我听说徐襄因为此事动了胎气,怕是不太好,你还是快些回长安吧,至于妙言姑娘,先暂时留在我这里,我会替你照看她,你放心便是。”
“不行。”
“怎么不行?”薛绰听谢玴回绝,便继续说道:“现在大长公主和齐王都因为妙言姑娘这张和徐襄一模一样的脸要杀她,你难道还能一直不回长安,一直将她带在身边么?放在我这里难道你还不放心?”
谢玴看着薛绰,忽然冷笑了一声。
薛绰不知道他的这声笑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还是继续说道:“若是你实在不放心,也可以叫连祁或是梁鹤,或是你的手下的任何一人留在这里,难道在我薛绰的府邸,你还怕有人查到这里?你带她来这里,不正是因为如今只有我这里是你们的安身之所吗?”
“你说的确实不错,我来这里,确实是因为你这里是目前唯一的安身之所。”谢玴又冷笑了一声,“但对于世子来说,我们也是自投罗网。”
薛绰眉头一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今日能带徐妙言来你这里,便是不打算继续跟你装下去了,薛绰,想杀徐妙言的,又何止大长公主和齐王?你也是如此吧?”
谢玴此言一出,薛绰的脸色顿时一滞。
薛绰是个聪明人,看到谢玴的表情,他便知道这个男人恐怕已经知道一切了。
紧接着,谢玴又道:“至于徐襄腹中怀的到底是谁的孩子,我想没人会比世子清楚吧?”
须臾,薛绰忽然嗤笑了一声,随即问谢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徐襄重新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谢玴道,“你也应该清楚,徐襄只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便能知道她跟你的关系。”
薛绰听罢,大笑了几声:“确实,我也从没想过这件事情能瞒得住你,就算你现在不知道,总有一天,你还是会知道的。”
“徐襄表面好像是听命于齐王,实际上,她是为你所用。”
薛绰淡淡一笑:“你说的不错。”
——即便谢玴知道这些事情又如何?
谢玴和薛绰二人说的云淡风轻,好像他们谁都不意外一样,可一旁的徐妙言却不一样。
薛绰和她阿姐的关系,让她不由得咂舌。
徐襄的孩子,竟然是薛绰的?薛绰又是什么时候跟徐襄扯上这层关系的?
本来她听到谢玴说薛绰想杀自己的时候还觉得想不通,直到听到薛绰和徐襄的关系之后,她便明白了。
和程复一样,都是因为徐襄,所以他们才都想杀了她。
既然都已经捅破了窗户纸,薛绰也不会再跟谢玴绕弯子,他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既然知道我想杀了徐妙言,还敢把她带到这里来,你不怕我连你们两个一起杀了?”
“与其你我争斗,让旁人渔翁得利,还不如我们联手,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听到谢玴这么说,薛绰眼眸微微一眯:“怎么,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谢玴停顿片刻,道:“你不过是想为你母亲安国公主报仇。”
薛绰瞳孔骤然一缩,仿佛没想到谢玴会知道这个。
“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玴:“想知道这个难吗?”他走近薛绰一步,“正如你早就知道我不是真正的谢玴一样,薛绰,你我手里都有对方的把柄,可却并未拿出来要挟过,不正是因为我们有共同要对付的人吗?”
薛绰沉默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看着谢玴,忽然笑了。
“你如今这一切,都是仰仗谢玴这个身份,我怎么就能相信,这不是你跟大长公主的计谋?想给我一个陷阱?”
“你相不相信全是你的事,只是要看你自己的选择,你会不会赌这一把罢了。”谢玴说道,“你把徐襄安排到我身边,不就是想盯着我,又想盯着大长公主和齐王那边?你又何须费那些心思,不如都摊出来,你想为安国公主报仇,我想摆脱大长公主,你我联手,岂不一举两得?”
谢玴和大长公主母子不和薛绰是知道的,如今谢玴等于受制大长公主,他想摆脱这样的束缚,必然要与他在同一条船上。
即便不完全相信谢玴这样诡计多端的人,但薛绰愿意赌这一把。
“好,我相信你。”薛绰沉思片刻,“你在大长公主身边这么久,有些事情,我想应该没人比你清楚。”
“你想知道什么?”
薛绰顿了顿,脸色是徐妙言认识薛绰起从未见到过的认真。“我母亲,到底是不是李容妤害死的?”
第104章 “谢玴,你到底要做什么……
片刻, 谢玴回他:“也许这件事情,只有大长公主自己告诉你才行。”
薛绰听罢,神色动容。不过须臾, 他便定下神来, 淡淡的回了一句:“如此,那我便知道了。”
薛绰不再询问。只是最后跟他们说了一句,晚膳过后会有他们想见的人来。
徐妙言本以为谢玴带她来蓟州是因为信任薛绰,却不想,竟是谢玴和薛绰摊牌的开始。
她原本更是以为谢玴和薛绰之间的关系,真的如表面那般的好, 她也从未质疑过。
如此看来,和其他人相比, 在这场棋局内, 她算不得分量很重的人, 可人人却都要杀了她。
薛绰和谢玴结束谈话之后,便离开了薛府,他去哪里徐妙言不得而知。但薛绰走后没多久,还未到晚膳的功夫, 薛绰所说的那个他们想见的人便来了,是徐襄。
徐襄见到徐妙言的时候,似乎是舒了口气。看到徐妙言身边的谢玴, 她也并不意外, 兴许是早就从薛绰那里知道了的缘故。不过, 她并未先去在意谢玴,而是来到徐妙言跟前,说了一句:“你没事便好。”
徐妙言没想到他们前脚刚来,徐襄便也后脚赶来了。从长安出发, 即便用最快的马车,也要将近两日的路程。徐襄现在刚好出现在这里,不是她本就在这里,就是她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会来这里。
徐妙言虽然与徐襄的姐妹情分早就不似往日,那些人也都因为徐襄想要杀她。即便对徐襄早已芥蒂,但她还是明白自己的这个姐姐没想杀了自己,起码目前没有。
徐妙言并未对徐襄说些什么,兴许是不知道这种时候了,还能跟她说什么。
徐襄也许是知道了徐妙言近来的遭遇,当看到她脸上的伤时,内心多少还是有些亏欠。她本以为可以凭一己之力护这个妹妹周全,却不成想,徐妙言还是被置身危险之地了。
徐襄嗫嚅了下嘴唇,没在对徐妙言说什么,而是转头质问谢玴:“我想知道,程复的死,是不是你做的。”
即便曾经已成过往,情意不复当年,可当看到程复死后的样子,还是像在她的胸口重重的锤了一下,不管怎么说,程复一直对她都很好,不论程复做什么事,都是为了她。
谢玴道:“是他自食其果。”
“自食其果?谢玴,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动程复!”徐襄说着,情绪有几分激动。
“是他自食其果。”徐妙言道。
徐襄一听徐妙言这么说,情绪似乎又有些激动起来,她红着眼:“阿照,你怎么能这么说!不管怎样,若是没有程复的照顾,你又如何能安然无恙的度过这几年?他死了,你却说他自食其果?”
“不是我要说这样的话,是他当时狠了心的想杀我,结果,他自己掉下去了。”徐妙言失笑,“阿姐,他为什么要杀我,用不着我多说了吧?”
此言一出,徐襄果然语塞。
好一会儿,徐襄才低低叹了口气,缓缓阖了下眼:“罢了,人都已经死了,便这样吧。”
“阿姐,既然如此情深义重,何必又去跟别人好,怀上别人的孩子?”
她不怎么了解如今的徐襄和程复之间的感情,起码当初,阿爹说要为徐襄指婚谢玴的时候,徐襄是铁了心的要和程复私奔的。
可后来,还守着那份感情,停留在原地的,就只有程复了。
经历这几年徐襄若是变了心也无可厚非,徐妙言也认为徐襄对程复再无当年情谊,可今日看到她为程复红了眼,好像又不是那样。
徐襄听到徐妙言的问话,只是说了一句:“你又如何能懂。”
徐妙言也不想跟她就程复的事情上说下去。不管程复当初对她到底有多好,可那都不是出自真心,自己也不过是被他当成姐姐的替身罢了。
对于那个人,她也不想再提起。
“倘若薛绰知道你对旧人还有情意,他会如何?”谢玴看着徐襄,别有深意的笑了一下。
徐襄闻言冷笑:“怎么,你想以此要挟我么?谢玴,我随时都可以告诉大长公主你的行踪,就算你身手不俗,可也难抵挡大长公主的人马。”徐襄走近一步,接着说道:“你离开长安这么几日,也许还不知道,大长公主已经知道你不是真正的谢玴了。”
徐妙言一听此言,当即蹙眉质问:“是你说的?”
徐襄:“当然不是我。难道你以为只有人告密她才会知道这件事情么?而且她本就怀疑谢玴的身份,一旦有了证据,就会加深怀疑,遣人调查。不过,若不是谢玴贸然离开长安,大长公主也不会这么快就知道。”
徐妙言看向谢玴,谢玴的脸上并无什么波澜,好像这件事根本对他没什么影响一样。
可如果是因为这样,那就是她连累了他。
徐襄见谢玴听到这个消息也仍是没有什么反应,不由得哂笑:“谢玴,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故作镇定么?虽然你的身份并未昭告天下,也并未朝中皆知,但肯定的是,大长公主要杀的已经不止阿照一个了,你也在其中。”
“早就会有这一日,我何须故作镇定?”谢玴云淡风轻的说道,“徐襄,都是不能独善其身的人,你何不担心担心自己?”
徐襄眉头一皱:“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自认将一切都掌握在手里,可事实不一定是这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玴并未直接言明,而是拐弯抹角的说道:“你真以为,薛绰受你左右?”
徐襄瞳孔骤然一缩,不过片刻,她眼底的那抹慌乱便平息下去,她冷笑:“谢玴,我知道你最喜欢分离人心,你不必对我来这一招,根本无用。”
“是吗?徐襄,你确实聪明,可你太过自负了。”谢玴走近徐襄一步,无声勾了勾唇角,看着她,“薛绰身边那个女人,其实是我的人。”
即便不不提名提姓,徐襄仿佛也知道了是谁。
她想起了什么,横眼过去,不敢相信:“那个女人,竟是你的人?!”
谢玴无声一笑,已经默认。
“呵,谢玴,你以为你这样说,就能拿我怎样了?你觉得薛绰是更相信你,还是更相信我?若是他知道那个贱人是你安插在他身边的人,你觉得那个贱人的下场会如何?”
徐襄一直都知道薛绰私底下背着她养了一个女子,或许也不能说是背着她,薛绰也许是知道她知道的,只是这件事情在他们二人之间,从未戳破罢了。
徐襄没有见过那个女人,因为薛绰将那个女人隐藏的太好了。她也从不认为薛绰是真的爱她,他们当初在一起,也不过是相互利用。可薛绰愿意藏着一个女人不让任何人知道,足以见得薛绰是有多重视那个女人。
所以,她莫名的讨厌起了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
如今,谢玴却告诉她那个女人是他的人,薛绰那样的人,若是知道这件事,就绝对不会再藏着那个女人了。
“徐襄,薛绰纵然风流,可他会感兴趣的,也只是冰清玉洁的女人。”
冰清玉洁四个字落入徐襄的耳朵里,就是一种讽刺。
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缓缓攥紧。不过徐襄还是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她侧目:“谢玴,你到底要做什么?”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一定要做什么?”谢玴面色平静,“我只不过是在帮你们得到各自想要的一切。”
徐襄自然不信:“你觉得我会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