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奶猫犹豫了一会,视线顺着流苏动了动,自己扑腾着跃进他怀中,伸爪,张嘴,嗷呜一声,咬了下去。
细软的牙磕在容祈冰冷的手背上。
小奶猫立马缩回头,不高兴地去找宁汝姗。
宁汝姗顶着它的脑袋,把它往容祈手边推去。
“世子你摸摸它吧。”
宁汝姗伸手把他的手放在小奶猫身上。
容祈手指僵硬,只能感受到小奶猫细软的毛发堆满自己手心。
“它还小嘛,世子难道还能和一只小奶猫计较。”她满脸含笑,柔声说着,“让它习惯你的味道,久而久之,小猫也很听话了。”
小奶猫不舒服地动了动身子,脑袋直拱着他的手心,发出不高兴的呼噜呼噜声,小尾巴不耐烦地打着他的膝盖。
宁汝姗索性握着他的手,带着他顺着猫脊梁小心撸下去。
容祈手掌大,摊开手就能完全包裹着小奶猫,指腹带着一点还不曾完全褪去的硬节,从头摸到尾,小猫立马开始高兴地直呼噜。
“你看,这是它很开心的意思呢。”宁汝姗笑说着
“娇气。”
容祈嘲笑着。
“是啊,可真娇气啊。”宁汝姗笑眯了眼,目光落在容祈身上,意有所指。
容祈撸猫的手一顿。
“咦,小猫还没有名字,世子要不要取个名字吧。”她敏锐地转移话题。
“言行举止慢慢吞吞,不太聪明的样子,依我看叫姗姗还差不多。”
容祈一本正经地报复着,睚眦必报的性子倒是挡也挡不住。
宁汝姗不由气笑了,暗想,这人的心眼当真是只有芝麻这么大。
“世子不是总是说它娇气吗,我看叫娇娇也不错。”她故作询问姿态,扭头问着冬青,“对吧,你觉得呢。”
两头受气的冬青哎了一声,傻傻笑着,屁话也不敢多讲。
容祈脸色僵硬。
“世子不喜欢吗?娇娇,一听就很娇气啊。”宁汝姗摸着小猫尾巴,笑眯眯地反问着,乖巧温柔,人畜无害。
冬青在一侧看得目不转睛,忍笑忍得肚子都疼了。
认了,这个名字以后就只能捏着鼻子叫了,不认,总不能说自己小名就叫娇娇吧。
容祈一时间进退维谷,一股火落在脑袋上,偏偏只听到一侧那人火上浇油。
“世子不出声,那是不是也觉得不错。”宁汝姗认认真真地下了决定,好似真的无知无觉踩着火线在跳跃。
“我也觉得还不错呢。”她忍笑,摸了摸小猫的脑袋,软软喊了一声,“娇娇,娇娇。”
小猫舔了一下她的手指,喵了一声,软软嗲嗲,可可爱爱。
“嗯,真乖啊。”她忍不住笑出声来,乐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容祈‘瞪’着宁汝姗,咬牙切齿喊道:“宁、汝、姗。”
宁汝姗后知后觉,扑闪着双眼,无辜问道:“啊,世子不喜欢啊,娇娇,世子不喜欢你啊,你说怎么办。”
“喵~”小奶猫大声喵了一声,格外听话。
宁汝姗连喘气的动静都带着散不去的笑意。
容祈突然后知后觉眯了眯眼,反手握住还来不及撤离的手,微微用力:“你……”
话开了口却突然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总不能直接开口问她,是不是知道他知道她知道自己小名的事情了。
“怎么了?”宁汝姗见他不说话,歪头问着。
“没什么。”他愤愤地推开她的手,扭头不再说话。
“哎,那我先出门了,天色也不早了。”冬青站在角落里,弱弱开口。
“滚。”
容祈迁怒着。
“得了,我滚了。”冬青头也不回地滚了。
“我去给世子端药,世子一个人在屋内可以吗?”宁汝姗收敛脸上笑意,认真问着。
容祈粗声粗气反问着:“不可以,难道你推着我去?”
“也不是不行啊,世子也该都走动走动,不如今日我扶着世子去,世子直接在回春堂用药。”宁汝姗眼睛一亮了,诚恳说着,“正好也可以给程大夫看看。”
“不如我们一起走走,花园的梅花都开了,我看有一株绿萼梅格外好,不如等会摘几支下来,过几日可能就要下雪了,放在窗边也好看,”
她兴致勃勃地建议着,哪怕看不见,也能感受到她的热烈,宛若一簇摇曳的火苗。
等容祈回神的时候,已经随她走到花园中。
落梅庭榭香,远远就能闻到一团团浅淡的香味。
“你用的熏香可是梅香?”站在树下的容祈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宁汝姗正拿着剪子去剪梅花,闻言只是小声说道,“我没用熏香啊,只是香囊上有我娘亲做得梅花落,可能是这个味道的。”
容祈不说话,只是侧耳听着面前的动静。
“你觉得这个好看吗。”
“这株是不是太粗了。”
“院中好像还有玉兰,等会你们帮我去挑几枝来。”
哪怕面前不过是个丫鬟,可她说话依旧温温柔柔,宛若一汪春水流波,听着就能让人平和心态。
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容祈脑海中蓦然浮现出这样的诗句。
阿姐说她比富荣公主还要美,想必一双眼也是格外出众。
“好了,我们走吧。”
那股梅花香味逐渐靠近自己,那双软软小小的手扶着他的手臂,温柔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行人来到回春堂时,见堂中只有药奴小厮走动。
“小程大夫呢?”宁汝姗好奇问道。
“小程大夫今日有事出门了,夫人是来拿药的嘛?都已经备好了。”说话的人也是回春堂的一个小管事,动作利索地把药端了出来。
容祈皱了皱眉,厉声说道:“不是说这几日不要随便出门吗?”
小管事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煞白。
“世子不是说你,你先下去吧。”宁汝姗出声缓和气氛,“小程大夫大概是有事,世子若是有问题,不妨等他回来再问。”
“先喝药吧,冷了就不好了。”她笑眯眯地转移话题,“今天配药的是金丝蜜枣,我自己做的,加了蔗糖糖渍呢。”
容祈伸手扶着药碗,原本极其不悦的心情竟然缓缓安静下来。
“听说临安来了个一个北地的胡医,星卿这才出去的。”老程大夫匆匆而来,忙不迭解释着。
“胡医?”宁汝姗好奇问着,“什么是胡医?”
“胡医名头听着奇怪,不过大都是博采各家所长,外加胡人的医书形成的一门医术,擅长外伤,这些年边境战乱不断,这才格外出名,星卿没见过,这才过去看看。”程来杏笑说着。
“说起来,我感觉小程大夫好似不是南方人的模样。”宁汝姗笑说着,“说不上来的感觉,就是五官深,手脚长。”
程来杏摸着胡子,笑说着:“他是老夫在边境捡的,我也不知是生父母是哪里人,而且我捡了他,他便随了我才是。”
宁汝姗见他似乎不悦了,连忙补充着:“程大夫说的是,生恩不及养恩大,自然都是随着程大夫的。”
容祈呲笑一声,打断两人尴尬的情绪:“就你话多。”
宁汝姗不好意思低下头。
“是我失言了,程大夫不要生气。”她道歉着。
“不碍事,只是星卿身世坎坷,我不喜欢他人提及而已,刚才是老夫失态了,夫人不要介意。”程来杏解释着。
等容祈看好腿,宁汝姗扶着人出回春堂时,正好和回府的小程大夫碰到一起。
“世子,夫人。”他恭敬行礼说着。
“前几日有大魏奸细进城,城内戒严,不要随意外出。”容祈淡淡说着。
“奸细?可抓住了?”程星卿惊讶问着。
“不曾,不过有人受伤,正在搜捕。”
“怪不得今日城中都是士兵,希望早些找到奸细吧。”程星卿叹气,温和说道,“世子的腿可是大好。”
“多亏了程大夫的医术。”宁汝姗高兴说着。
“小程大夫身上好重的药味啊。”她动了动鼻子。
“刚才在和胡医斗药,不小心染上的吧。”程星卿举起袖子闻了闻,无奈说着,“就不耽误世子休息了,双腿还需仔细养护,不宜久站。”
他后退一步,仔细叮嘱着。
宁汝姗把人送回书房,便坐在一侧的小桌前开始插花。
“大后天有庙会,世子去吗?”她忙里偷闲时,小心问着。
“不去。”
“哦。”
宁汝姗有些失落。
她沉默着,咯噔一声剪下多余的枝叶,不再说话。
屋内安静下来。
容祈撸猫的手一顿,眉心不由皱起。
“奸细还未找到,最好不要出门。”
宁汝姗小声说着:“可我答应扶玉了。”
容祈头也不抬,淡淡说道:“随你。”
容祈这几日的脾气突然大好,对她也不再冷脸相对,让她产生自己的愿望会被满足的错觉。
果然是自己的错觉。
“咦,夫人也在,正好。”就在屋内沉默间,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冬青脸色微红,额头冒出热汗来,见了宁汝姗着急说道,“宁将军明日卯时三刻就要走。”
“这么快?”宁汝姗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惊讶说道。
“是挺突然的,圣旨午时下的,要求直接去往襄阳,明早应该是从丹阳门出发。”
襄阳是大燕每年给大魏交付贡品的地方。
今年竟然让宁昱海去交付贡银。
容祈脸色一沉。
每年交付贡银都是官家心腹,也就是曹忠的人。
他脑中紧绷的那根神经突然狠狠抽动一下。
曹忠是逼死韩相的人,甚至在他死后还在竭力抹黑他。
怎么,怎么就是宁家。
宁家难道也……
他狠狠皱了皱眉,压下心底突然涌现出的暴虐血腥之气。
若宁家也投靠了曹忠,那宁汝姗呢。
她是不是一直在骗他。
那种猜疑的念头一旦涌了上来,几乎让他压不住平静的情绪。
冬青担忧地看着世子,有心为宁家说话,却碍于宁汝姗在场不知如何开口。
“那我明日要去见我爹爹。”宁汝姗放下手中的东西,担忧说着。
每年交付贡银当月,襄阳城内都会发生流血事件,大燕根本无力为自己人出头,反而是大魏人耀虎扬威。
她爹这等刚强的性子哪里忍得了。
“不准去。”
就在她出门之际,容祈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宁汝姗一愣,扭头不解地看着他,解释着:“我是去看我爹爹。”
只见容祈面色冰冷如寒霜,像是感受到她的视线,冷冷重复道:“不准去。”
“为什么?”她不解问道。
“每年押送贡银的人,谁会去送?”容祈冷笑着。
“我爹不是曹忠的人。”她瞬间明白他的潜台词,脸上血色消失殆尽,大声辩解着。
“那他为什么要去襄阳。”
“圣旨落在他头上,难道他要抗旨吗。”宁汝姗抿唇,认真看着他,“我爹不过是一个武将,他只是想要保护治下百姓。”
“这份贡银迟早要送过去,不论落在谁头上,谁都拒绝不了。”
“我知世子心结难解,但世子不该这样揣测别人。”
宁汝姗失望地看了一眼容祈,头也不回地扭头离开。
“夫人,夫人。”冬青见世子不说话,又见宁汝姗难得露了脾气,急得直跺脚,一咬牙,直接朝着夫人跑去,“世子不是这个意思,他就是……就是绕不过这个坎。”
“宁家的事情确实有些措手不及,也许是官家故意的,也是真的是无人能派,世子一时没绕过来。”
“他是真的对您……不一样了,所以才这样的,他就是不会说话,说什么都硬邦邦的,您……”
“您别生气,好不好。”
冬青小心翼翼拦着他,眼巴巴地请求着。
宁汝姗站在两院拱门处,扭头去看,只见窗户边上的容祈脸色雪白,眉目冰冷一片,就像冬日屋檐下那根尖锐此人的冰珠。
他就这样坐在没有日光落下来的位置,自己不愿踏出这一步,也不愿太阳照进来。
五年时间,他甚至敏感到听也听不得这样的事。
“世子不该这么猜测我父亲的。”
她看着那道僵硬萧索的身影,低声说着,可看到冬青小心翼翼的模样,那口原本郁结不出的气蓦地散了出来。
“那我明日还能出门吗?”
“可不管明日如何,我都要出门的。”
“冬青,我愿意对他好,是因为他救过我,是因为我喜欢他,可这些都不能践踏在我父亲的脊梁上,你明白吗。”
第23章 送别
丹阳门是临安四大城门之一, 但凡要北上的人就要从这里出去。
如今南北虽小战争不断,但边境贸易却一直如火如荼,两地商人借着中间商的谋划, 各自赚了沟个满怀。
若是以往城门口早已排队站满了出门的人, 今日却都悄无声息地躲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