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九天谪仙人?”景欢没想到柳素会突然醒过来,还是在这样的当口上,然后他就被强吻了。
大岳朝的二殿下,生平见过无数女人,皆都洁身自好,不曾有过半分沾染,可却在今朝,被一个小丫头堂而皇之地占了便宜。
他怒目而视,却触到柳素可怜的、湿漉漉的小眼神,她颤着嘴巴,不经意下重了口,吧唧一下就咬在了景欢的嘴唇上。
“柳素!”
柳素晕过去之前,想的是:他的嘴唇好软,像棉花糖,甜甜的。
回到了顾九州府上,柳素见了暗十三,便将怀里的小丫头烫手山芋般地扔了出去:“把她丢在顾九州门口。”暗十三不能出面,可景欢这样子也不好意思见顾九州他们。
暗十三一头雾水,见着主子捂着嘴巴,不由一时好奇问出了口:“主子可是受伤了?”
“没—有—”然而暗十三却仿佛从这简短无比的两个字中听出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来。
“可是......”
景欢的眼神冰冷,暗十三到口的话又憋了回去,提着手边的小娘子便往顾九州的房间奔去,敲了三下顾九州的门,然后他便隐在了夜色里。
顾九州骂骂咧咧地起了床,并打了个老大的哈欠,边走边发牢骚:“谁啊,大半夜的敲我的门,扰人清梦可是大罪过!”再急也不用赶着大半夜里的吧。
然后——
“小娘子!”目光触及倒在地上的柳素,顾九州的困意顺间消了大半,忙将柳素扶起来,身子还是温软的,人活着就好,顾九州舒了一口气,然后将她扶到了大厅。
“大家快醒醒,柳素回来了!”一时间阖府灯火全都亮了起来——除了景欢房间里的那盏。
蔷薇茉莉两个小丫头抹着泪哭哭啼啼地跑过来,左右晃着柳素:“小姐,你总算回来了,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可怎么活啊!”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由着小姐胡来,非要离家出走,现在弄成这幅样子。”茉莉说。
顾九州看着大厅里的人,忽然道:“怎么那位大人没来吗?”说来也是奇怪,好像他来了这么些天,却始终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府上的人亦都跟着顾九州叫称呼他为“您”或者是“大人”。
顾九州随口回道:“本就非亲非故,哪里管的了那么多。”且二殿素来凉薄,谁晓得他是有心还是无意的呢。
陶愿“哦”了一声,然后推开围着柳素的茉莉和蔷薇,道:“我通些医理,让我来瞧瞧。”
他捏着柳素的手腕,切了一会的脉相,道:“无什么大碍,只是饿得太久了,蔷薇你去准备些温水,茉莉你去厨房煮些粥啊面条什么之类的,记得煮得软烂一些。最近这几天就只让她吃面条和粥就行。”
她饿了好几日,只能慢慢进食,若是一下子吃得太过油腻或是太撑了,恐怕真的大罗金仙也难救了。
蔷薇和茉莉如释负重,连忙点点头:“这个我知道的,我家老爷也曾说过,饿得太久的人不能吃太好也不能吃太饱否则有性命之忧。”
陶愿诧异地看了她俩一眼,点了点头:“没想到你俩懂得还挺多,那快去吧,我去准备些药材,顾刺史,你家中应该有备用的药材吧。”他突然转向顾九州。
顾九州被他问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立即点头道:“有的有的,我叫管家带你去库房。”
虚惊一场,好在人是平安归来了,顾九州也算是卸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只是细想过后不免觉得疑点重重,那人掳走了柳素,却又放她平安归来,难不成这背后还有什么牵扯?
柳素做了好大一场美梦,虽然肚子空空,脑袋昏沉,然而却占了天大的便宜,只是究竟占的什么便宜,她自己也想不起来了,不过应该挺美的,不然也不会做梦都会被笑醒了。
“小姐,你可算醒了!”茉莉一脸幽怨。
柳素看着顶上的帐子,竟有些神思恍惚:“我回来了?”
她又重复了一遍,伸出手狠狠地捏了一把自己的脸蛋肉,而后痛得叫出来:“好痛!”眼泪都下来了。
茉莉笑她:“小姐真是傻了。”
“我竟真的回来了,那......便不是梦了,是真的?”有人救了她,把她从那个绝望的地方给救了出来,她记得那个人的侧脸,如梦似幻,就像天上的神君一样仙气飘飘,俊郎不凡。
“小姐,你又在做梦了,世上哪有那样的郎君。”茉莉无情嗤笑她。
柳素却仍是荡漾着神思,望着自己头顶的帐子,又陷入了沉思,时不时地还要笑两声。
“也不知那位大人怎么了,从昨晚上开始就没见着他的人了,喊他吃饭也只是叫咱们放在门口,不让进去,当真怪事。”顾九州府上的小厮躲在窗户下嚼舌根,没成想躲的正好是柳素房里的那扇窗,是以这对话一字不落地全落在了柳素耳朵里。
“他们说的是谁?”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茉莉给她解释道:“就是桓璟,您劫下的那个夫婿,不过人家现在同在山上时可不一般了,二殿宠臣,此回来是有极重要的事要办,不找咱们的事已是谢天谢地了。”
柳素淡淡“哦”了一声。
前院言语声嘈杂,柳素撑着头望向外头,极是好奇,不知何人敢在刺史府大声喧哗,当真也是虎胆,当下便对蔷薇努努嘴,示意她出去瞧一瞧究竟是谁。
不一会蔷薇便跑回来,面上满是喜色:“小姐小姐,槐娘小姐回来了,来找你了!”
槐娘!槐娘终于回来了!
柳素眼睛一酸,当即有种想哭的冲动,可瞧着蔷薇和茉莉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又将快流出来的眼泪又收了回去,喜气洋洋道:“一醒来就能看见槐娘,真好。”
“不好!”蔷薇忽然这么说,方才只顾着给小姐报喜了,忘了说:“顾刺史和槐娘小姐在前院吵起来了,两个人你来我往,谁也不肯让谁的,这可怎么办啊!”
“那还等什么啊,快把我扶到前头去啊!”她心里急,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茉莉吓得不轻,赶紧搀着柳素,嘴里还有些不情愿:“小姐,你还没好呢。”
柳素无语道:“我又不是瘸了,没事的。”
果然,前院的两个人吵得不亦乐乎,顾九州脸红脖子粗,宛如关公在世,槐娘倒是气定神闲,悠哉悠哉,柳素一看到这个场景便放下了心,只要槐娘不吃亏就行。
然而,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顾九州和槐娘吵得不分彼此,竟然动上了手,顾九州被梁大拉着往后拖,梁大还一直道:“顾刺史,好男不跟女斗啊!”
槐娘拔腿便要追,谁知步子迈得大了些,脚一滑,绣鞋飞了出去,直直朝柳素在的方向飞过去,茉莉心急如焚然而终抵不过那绣鞋飞的速度,眼瞧着柳素就要被那绣鞋砸了脑袋,慌乱之中,有人一把拉过她,堪堪躲过。
柳素一头撞在了南墙上。
只可惜,是男墙。
她捂着鼻子,视线上移,待瞧见景欢的嘴巴时,惊愕地忘了揉鼻子,傻乎乎地问他:“你嘴巴怎么破了?”
一时间鸦雀无声,顾九州装死看着外面,心道,原来二殿也有如此风流的一面,难怪今日一整天小厮送饭都见不到他的人,也不知二殿昨晚去了哪里鬼混,想想就很刺激。
景欢的耳朵上攀上了一丝可疑的红晕,他的发方才被甩到襟前,竟莫名有种柔弱感,此刻冷眼看着柳素,一把推开她:“多嘴!”
像极了恼羞成怒的样子。
柳素却觉得一时间心跳如擂鼓,景欢满身的冷香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钻进了她的脑子里,不受控制。
好像似曾相识。
明明以前,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的。
这算什么呢?
“你......你是......”她猛地想起山洞的那个夜晚,景欢抱着自己从山崖下走出,月色迷蒙,兰花飘香,一切俱是正当好。
“是你!”她慢慢涨红了脸,脑子里仿佛有根名为羞耻的弦,如此轻易地绷直,又那样突兀地断裂开来,绷得脑瓜子嗡嗡嗡得生疼。
竟然是他救了自己。
那么她的梦中情人,是桓璟?!
第27章 悲催 你不必担心
每月二十五, 妓子出游,永平坊不拘南部北部的妓馆,皆不待客。
清晨还是雾蒙蒙, 昨晚上刚下过雨, 守城的卫兵们刚准备轮岗,便瞧见一个妇人拎着篮子从远处走来, 却是早已见怪不怪了。
吴兴给那位拎篮子的妇人打了声招呼:“小娘子是要去庙里?”因她手上挎了只篮子,素衣白面,脂粉未施,再加上篮子边边似乎隐隐露出一只馒头模样来, 是以他便这么想当然地问了。
念奴笑笑道:“正是呢,大哥辛苦了。”
这位小娘子每月二十五都要出城,已经有好几年了,是以吴兴对她还算是眼熟, 倒也没有过分盘问, 便将人放出了城,只是待那小娘子过关卡时, 提醒了句:“早些回来小娘子,这几日城防卡得严, 城门关得可早了。”
念奴点头应和,便款款走远了。
城里起了凶杀案,守备自然是要比往日更严些的。
吴兴看了看渐渐要升起的太阳, 又朝城里望了好几眼, 这换防的梁大怎么还不过来,难道这几日跟着二殿身边的那个大人得了好处,便不稀罕这州府卫的位置了么?
他可守了一夜,整个人都是又累又乏的, 本想等着梁大来接过岗位后便去东市叫一碗豆腐脑吃吃的,结果生生被耽误在这儿,还有那没眼力劲的,一个劲的笑他:“吴兴啊,你那兄弟怎么还不来接你的岗啊,我们兄弟几个下值了,去东市喽!”
真是越想越生气。
待那几个人走远了,梁大才姗姗来迟,且还灰头土脸的,见面就问他:“今日可有永平坊的妓子出城?”他话里似乎非常焦急,吴兴心里有气,偏不与他直说:“你自己去瞧出城的名录呗,问我做什么?”
梁大缓了缓,搭着吴兴的肩,道:“若是没有还好......若是......放了出去,恐怕要出大事了。”
永平坊的妓子平日不得出门,只每月固定一个时间才能到城外佛寺中上香祈福,便是妓子出游了,因为声势浩大,常常惹得许多人围观。
然而近日来灾祸不断,脂粉楼中又遭了事,一时间妓馆的人也起了戒心,并不敢大肆出游。
吴兴有些不解:“一个妓子能翻出什么天来?”
梁大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晓得,这回可出大事了,若是加上......那人,恐怕这犯人手上已沾了不下九条人命了。”
“天爷!”吴兴倒吸了一口冷气:“谁人这么凶残,连杀这么多人。”若不是今日亲耳听见,恐怕吴兴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太平盛世竟会在自个儿守着的城里出现如此凶残的杀人狂魔。
梁大心急如焚,又问了一遍:“今早可有人出门?”
城门将将开放,梁大也是卡着点匆匆赶来的,按理来说,不应该有许多人出门。
吴兴想了想:“也就两三个人出城吧,都是早起赶路,或是在城外有事去的,若是杀人狂混在里头,那方才那位姑娘岂不是会有危险?”
他想着方才出城的姑娘瞧着很是单薄,若是碰上杀人狂,恐怕是毫无招架之力的。
然而梁大听到这却愣了一下:“什么姑娘?”顾刺史告诉他,杀人凶手很可能是永平坊的一个妓子,那么可想而知,凶手是个女人。
谁都没有想到的女人。
“糟了!”梁大留下这么一句,便匆匆又往原路跑回了,走时顺便顺走了城防守卫的一匹马,他没怎么骑过马,是以刚上去时险些被那马儿发狂颠下来,不过好在城防挑的都是性情温顺的马儿,是以还算降伏得住。
事到如今,唯有更快报信,以阻止那个人了。
“唉,你不跟我换防了?兄弟?”吴兴满脸郁闷,他的妻儿还等着他回家一起吃午饭呢,这么看来,恐怕自己又要替梁大守到晚上了,他这一天一夜,可还真是转得像陀螺似的,毫无自由可言啊!
念奴出了城,快步向西,那人说,他把那女人藏在了东郡山。
沧夷便是有这点好处,地势险要,群山环抱,当年陶定山便是看中这点才将沧夷作为把守长安的最后一道天堑,只是可惜他终还是失败了。
凭什么他的失败,要拿自己的命来抵?真是笑话!只因陶定山曾经救过她一命吗?
可她不也是慢慢的还清了,她为了陶定山努力成为沧夷炙手可热的妓子,为了他一步步将自己送上权贵们的床榻,为了他,担下那么多的污名,辱骂。这些她都可以不在乎,可是......他怎么能爱上别人呢。
“公主,我来看你了。”山间回荡着她的话,山风呜咽,似在倾诉,偶尔夹杂着一个模模糊糊的喊叫。
昌平死命地往后退,一边退一边还说着些什么,可是因为嘴巴被人用布塞住了,所以不管说的什么都是呜呜咽咽的,听不大清楚。
念奴知道她要说什么。
“你想让我放过你?你其实和陶定山没什么?”念奴蹲在昌平面前,将她嘴里的布条拿掉,手指划过她的脸颊,鲜红的蔻丹指甲刮过那莹白的肌肤,留下一条浅浅的痕迹。
“你当我傻的吗?”当年已经上过一次当了,那么她就绝对不会上第二次。
“他那么爱你,甘愿为你冒天之大不韪,可是你呢,你是怎样报答他的?你可曾像我一样去深爱过他吗?”
她摸着自己的脸,似乎陷入一段尘封已久的回忆中。
那一年,她刚成为永平坊最具盛名的妓子,陶定山二十五岁,正是年少英雄的时候,她送他进了至高无上的禁宫中,叫他见着了李朝的君王。为了他,念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那个时候,她的艺名叫素月,是沧夷的红倌人。
一曲红绡不知数,五陵年少争缠头,那不过是盛景中的一隅罢了。
那一年,念奴十六岁,正是和陶定山相识的第五个年头。
陶定山被君王派去平定边关戎狄入侵,大获全胜,开始小有名气,为了笼络这位良将的心,皇帝决定将自己最宠爱的昌平公主下嫁。